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泰坦尼克号)平行线 作者:再来一个 文案 如果,泰坦尼克号上的卡尔换了一个人,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事实上,这位成为卡尔的幸运儿(倒霉鬼?)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没有看过《泰坦尼克号》。 这是个走错片场拿错剧本的卡尔。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天作之合 西方罗曼 英美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卡尔·霍克利 ┃ 配角:萝丝,杰克,玛蒂尔达·伯特兰 ┃ 其它:主角总是在抢镜 ================== ☆、首航   砰!   右侧胸膛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似乎是撞到了一个人,一个灵活、健壮、充满朝气的,身高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青年。根据此人迅速侧身卸去冲力的动作来看,此人习惯了碰撞与袭击,而此人身上单薄的衣料和劣质烟草味证明这个年轻人长期生活在下层社会,并且,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这是如今住在泰坦尼克号三等舱的平民之一。   “先生,你还好吧?”双手迅速搀扶住眼前表情痛苦摇摇欲坠的贵族男性,金发蓝眼的年轻人关问道。如果一个上等人在他面前出了问题,他恐怕会被丢到海里去。   或许还可以加上一句,这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他在心里淡淡地想着。   “男孩,请扶我到空气流通的地方。”对于实际上较年长又阅历丰富的他来说,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就是个男孩。   “哦。”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腥咸潮湿的海风总算把他从那要命的眩晕中拯救出来,他保持着双手扶住护栏的姿势慢慢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沉沉的夜色与反射着灯光的海浪,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幅画面。   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代替了某个倒霉鬼,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替代这个幸运的家伙尝试一番泡在冰水中无助死亡的滋味。   哦,是的,泰坦尼克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艘著名的首航即沉的超级豪华游轮?在他还在他原本的世界中时,泰坦尼克号的灾难被称作二十世纪最凄惨的海难,然后,现在是1912年4月10日晚,4月14日深夜这艘船就会沉没,而不会游泳的他如今正在本世纪最大的悲剧上!   虽然没有这个坏习惯,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抽支烟冷静一下。右手伸进原主人放着雪茄的西服口袋中,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好吧,吸烟有害健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快放过这件事,开始在脑海中迅速清点他‘继承’的个人财产的损失:只有放在右侧衣兜里的两支雪茄和左侧衣兜里随时准备作为小费的总值十美元的零钞‘蒸发’,银质打火机与镀金雪茄剪被谨慎的小偷先生留下了。至于放在房间内的财物他并不担心,因为他不相信有小偷会胆子大到那个程度。   视线扫过甲板不远处枕着手臂仰躺在长椅上用眼角余光不时偷瞄自己的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他决定不追究此人不问自取的责任---看在此人帮了他一把并待在附近等他真正缓过劲来的份上---刚才自己忘了说谢谢,他们扯平了。   缓缓转过身背对大海,他靠在护栏上静静地望着夜空,灯火通明的豪华舞厅内飘荡而来的音乐声、男女笑闹声回荡在甲板上,热闹而欢乐的气氛让他有些恍惚,过去他经常参加这些上流社会的活动,这让他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嗨!你在欣赏夜景?”原本躺在长椅上的金发大男孩不知何时站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他维持着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一等舱乘客们舞会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向往,“为什么不回到他们之中去呢?看得出来你是个贵族。”   “我想透透气。”   “天呐!你竟然回答了我的问题!”金发大男孩夸张地惊呼一声,然后马上笑着解释道:“很多贵族不屑与我们这种人说话。”   “偏见总是存在。”   长着一张吸引女士们注意力的面孔的金发大男孩耸了耸肩,没有对此做出回复,他指着自己自我介绍道:“我是杰克,杰克-道森。。。。。。算是个画家。”杰克-道森用一种推销员般的眼神望着面前的黑发绅士,等待着他开口。   “文森特。。。。。。”被杰克看作‘潜在雇主’的男人突然顿了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霍克利,卡尔-霍克利,我的名字。”就像最先那个单词是口误一样,如今身为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的人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想通了什么,紧蹙的眉心慢慢松开,表情逐渐回暖,他的目光落在船舱处幽深的走道上,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当然,我是卡尔-霍克利。”   “什么?”杰克疑惑地看着卡尔,这个刚认识的卡尔-霍克利好像在说话,至少他的嘴唇动了动。   “有人来了。”卡尔话音刚落,走道的最远端露出一个人影,那人向他们这边张望了一下,认出卡尔后高兴地对卡尔挥手,迅速朝他们走来。   “他是谁?你认识?”杰克皱起眉头问道。   “应该是我的男仆。”卡尔回答。   “哇噢!”杰克故意发出夸张的感叹声。   将杰克的警惕看在眼里,卡尔对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金发大男孩的评价提高了些,很明显这个杰克-道森不是那种‘认识我的人一定不会害我’的傻子,之前冒昧地与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卡尔搭话就更不是自来熟与大咧咧的表现。   如杰克-道森这般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往往比同龄人成熟,而出身上流社会、位高权重又阅历丰富的更加出类拔萃的卡尔只要转念一想,就明白这个‘金发穷小子’为何在摸走自己财物之后还会跑过来找话题同自己聊天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在意识到自己来到几十年前的另一个世界成了另外一个人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再加上一开始融合记忆的痛苦、站在游轮护栏边的恍惚,正常人看到了都会发挥强大的想象力,何况是这个处在充满幻想年龄的‘画家’杰克?   正常人卡尔根本不想从这个朝气蓬勃年轻人充满希望与热情的蓝眼睛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卡尔向远处疾步走来的人影颔首,转过头对杰克说出自来到这个世界最长的一句话:“很高兴认识您,道森先生,另外,多谢您的关心。”   “哦,没什么。”杰克愣了愣,不习惯这种客套,他局促地补充:“我想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霍克利先生。”   “那么,再会,我很期待在下次见面时欣赏您的画作。”卡尔习惯性地抬手去碰帽沿的位置,在什么都没触到的时候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他迅速平复突变的神色,对懒散的杰克-道森挥了挥手后转身离开。   “一个爱面子的贵族,一个刻板的军官。”如果卡尔-霍克利能听到杰克-道森对着他笔挺背影的嘟囔,也许会发挥符合他身份的商人本性,在这个敏锐画家尚未发迹时进行投资。   可惜,卡尔-霍克利没有听到,更可惜的是他没看过一部名叫《泰坦尼克号》的电影。   那个疾步走来的人影很快来到卡尔身边,向他微微弯腰,恭敬地问:“先生,您还回舞会上去吗?布克特小姐与布克特夫人还在那里。”   卡尔盯着他的仆人,慢吞吞地说:“真令我感到高兴,会在大庭广众给未婚夫难堪的布克特小姐居然耐着性子在她认为窒息的空气中等待她满身铜臭庸俗不堪的未婚夫。斯派塞你说,她等了我多久?”   也许是到了美国就要举行订婚礼的缘故,记忆中本就对卡尔不假辞色的没落英国贵族未婚妻萝丝-迪威克-布克特在登上泰坦尼克号后连续多次当众驳了卡尔的颜面,看得出来她对这场婚姻十分排斥。说实话,卡尔不介意接手原主的未婚妻,即便两人没有任何感情,他却很排斥娶一位整天嫌弃自己的妻子,尤其这位布克特小姐在厌恶他的同时又当着卡尔的面故意得罪了各色人物,并且还要求他负担布克特家族的债务和她们母女的一切花销,这使他需要评估这场婚姻是否值得。   斯派塞-洛夫乔伊,这个时常被称作赖福杰的男仆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他在他的雇主离开舞会外出方便后过了十分钟才动身寻找,又找了十余分钟才找到在这个冷僻角落的雇主,也就是说时间前后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该怎么回答雇主的问题?是告诉雇主自己离去时他的未婚妻已经很不耐烦了,还是告诉雇主他的男仆开了小差?   斯派塞的反应在卡尔意料之中,他从斯派塞前方走过,头也不回的漫不经心道:“所以,斯派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位现在属于他的红头发的英伦玫瑰不可能等他。这并不算一件值得怀疑的事。   事实上,不管他的未婚妻萝丝-布克特身在何处,卡尔必须返回舞会---鉴于他身处泰坦尼克号上,他持有部分白星公司的股票,霍克利的公司还为这艘船提供了大量钢铁---他必须未雨绸缪,必须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如果他不想泡在北大西洋冻成冰棍,或者为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背黑锅最后倾家荡产的话,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角没看过《泰坦尼克号》,他只以为自己来到过去,所以杰克什么的,他不认识! 至于主角穿越前的身份,我想我不用写得太详细。 还有,本文纯属娱乐,有什么不符合电影或者历史的地方请忽略! ☆、未婚妻   舞厅很快就到了,明亮的灯光让卡尔不适地眯了眯眼,等他适应了舞厅中的光线,萝丝的母亲已经来到面前。   “噢,卡尔你怎么在这儿?抛开我的女儿,你美丽的未婚妻可不是绅士的行为!萝丝都被你气走了!”萝丝-布克特的母亲露丝·布克特轻盈灵活地穿过人群来到卡尔面前抱怨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位不明前因后果的客人对卡尔这个‘抛弃未婚妻独自离开’的不负责任的家伙流露出责备的目光。   卡尔早就清楚来自上流社会的女人,就算是家道中落也不是好对付的。于是,他故意皱了皱眉,叹道:“我以为萝丝很不想见我才是,毕竟她不久前亲口表示要不是为了让我帮她还清布克特家的巨额债务,她根本不想答应我这个商人的求婚。”他顺手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浅金色的香槟,对脸色发黑的布克特夫人笑了笑:“您知道她今天对我的态度有多糟糕,甚至她根本不想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因此,在再次被指责是个不懂毕加索的庸俗有钱人后,我明智地暂时消失在她面前。”毕加索在二十世纪初尚未出名,他的画作没有受到上流社会认可,这个时期全世界不懂毕加索的有钱人比比皆是,卡尔轻松收获大片‘原来如此’的眼神。不想被误认为恶人的卡尔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萝丝。在布克特夫人来不及继续说什么之前,卡尔礼貌地向她告罪:“失陪了,布克特夫人。”   卡尔绕着舞池在人群中游走,时不时停下与认识的人打招呼寒暄,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正在寻找什么人,比如说他红头发的美艳未婚妻。   “霍克利先生,怎么不见你美丽的未婚妻布克特小姐?你们闹矛盾了?”白星公司主席约瑟夫·布鲁斯·伊斯梅笑着对独自走过来的卡尔说。很明显,伊斯梅就是这样以为的人之一。   面对伊斯梅这一小群人心照不宣的表情,卡尔故意做出苦恼的样子,“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伊斯梅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恨不得随时看着你那个骄傲的未婚妻,现在却形单影只,谁都猜得出来这背后的故事。”他对卡尔眨了眨眼睛,“这种倔强的女人很难搞定吧?”   卡尔的脸色变了变,好似恼羞成怒,他扯出一个假笑,“男人都喜欢征服。”   “哦,哦,哦,是的,征服!男人就该去征服!”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的阿斯特四世上校扬起左手上的酒杯,嘴里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这个参加过美西战争的超级富豪最喜欢讨论有关征服的话题,“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尽快把这匹烈马驯服,要知道时不我待的道理到任何地方都有用!”   站在阿斯特上校身边的美人,他那只比他长子大一岁的温柔新婚小妻子玛德琳打开折扇遮住嘴唇轻轻笑了起来,“亲爱的,你真有经验!”说着,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横了丈夫一眼。   阿斯特上校见状顾不得高谈阔论,连忙转过身去小心哄着他怀孕的爱妻。   梅西百货创始人伊西多·斯特劳斯与妻子含笑对视一眼,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卡尔,这就是年轻的美妙,你不必为此烦恼,要是因此错过我们谈论的话题你会后悔的!”   卡尔感觉有些不妙,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伊斯梅故作神秘地眨眨眼,问卡尔:“你猜,泰坦尼克号究竟能开多快?”   泰坦尼克号究竟能开多快?   从几十年后来到这里的卡尔仿佛记得,最大时速23节的泰坦尼克号在用22.5节的速度航行时撞上了冰山,这还是他当时在参加海军新造好的战舰下水仪式时听到几个海军军官之间闲聊提起的。当时他们都说了什么?大概说的是老掉牙的15节的u艇,嗯,或许是17节,连泰坦尼克号这种邮轮都追不上早该淘汰云云,后面又抱怨海上生活的枯燥。。。。。。他那时在想些什么?可能在想自己新做好的长筒靴,反正他不懂船舶更没打算坐船远航。   身处泰坦尼克号舞厅内,卡尔再次体会到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卡尔环视一周,人们欢乐满足的笑容映入眼帘,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对伊斯梅笑了笑,说:“我希望她越慢越好,船上的生活太精彩,我舍不得这么快就到纽约。”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泰坦尼克号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斯骄傲地赞同卡尔的话:“泰坦尼克号是最好的船,是超越造物主的杰作!她豪华、壮丽、舒适、奢侈,更重要的是,她永不沉没!霍克利先生,我敢保证,这次首航将成为您永远无法忘怀的珍贵记忆!”   面对安德鲁斯这张说起泰坦尼克号就像在发光的脸,卡尔笑道:“我早已决定把我的船票装裱在相框里传给我的孙子,能见证她的辉煌是我的荣幸。”   这句善意而夸张的赞美引起周围的人们齐声叫好。   “事实上,一个自上船以来就盘旋在我心中的想法一直折磨着我,到现在,我已经不吐不快了!”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伊斯梅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为什么不来一起见证世界上最伟大的泰坦尼克号创造又一个奇迹呢?从明天起,让这艘永不沉没之船用最快的速度征服海洋吧!”   早知道应该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把这个伊斯梅扔到海里去---这是卡尔此时唯一的想法。   除了表情僵硬的卡尔,所有听到这句话的贵妇淑女绅士们不约而同一愣,紧接着就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都认为他们将成为奇迹的见证者之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资格成为以后上流社会聚会中的谈资了!   仰起头一口喝尽杯中剩余的香槟,随手松开空了的高脚酒杯,看着它落在精美的波斯地毯上,卡尔也跟着笑起来。没什么不能笑的,他想通了,他还有4天时间,纵使遇到最坏的情况,他未尝没有在轮船倾覆之时站在甲板上欣赏那最后辉煌的勇气。他本不惧怕死亡,虽不记得为何穿越数十年到此,但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确定自己绝不是不敢面对鲜血尸骸的懦夫,在竭尽全力谋求胜利的同时也做好了失败玉碎的准备。因此,没什么笑不出来的。   暂且放下包袱的卡尔再次戴上所有上流社会人士具备的面具,在与一位刚刚成为生意伙伴的侯爵夫人共舞后,又成为在场单身贵妇小姐们频送秋波的对象。   好像,一直在甩正真卡尔脸色的那位未婚妻萝丝小姐再次踏进舞厅没多久就甩开拉着她向这边指指点点的母亲又跑出去了呢!   “霍克利先生,您怎么了?”伴随着一阵香风,卡尔的新舞伴柔若无骨地贴紧他胸口,娇声抱怨道:“我差点被您踩到呢!”   回神收回视线,卡尔抬起手臂带着这位来自法国巴黎的贵族小姐转了个圈,一手扶住她的纤腰,凑在她耳边低声调笑:“我在猜,您用的是什么香水,如此馥郁芬芳。”   女舞伴吃吃笑起来,她捏了捏卡尔的手背,邀请道:“今晚我欢迎你来我那里仔细研究。”   舞曲刚好结束,卡尔吻在她戴着丝绸手套的手背上,回以微笑:“我从未奢望过有此荣幸。”   被自己邀请的对象委婉拒绝,一抹遗憾从墨蓝如海洋般的眼中飞快划过。这位浪漫的法兰西贵族小姐抽回手掌,捋好因为垂首滑落在脖颈上的发丝,她没有丝毫遭到拒绝的不悦,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下次见面时,我希望能听见您叫我马蒂尔达。。。。。。”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变低,“我很高兴认识你,卡尔。”   明明处在热闹的舞厅,卡尔却皱紧眉头,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洁癖被告知有蜘蛛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吐出一根丝线那样古怪。   几乎在卡尔皱眉的同时,舞厅外隐隐的喧闹声传进耳中。出于某种直觉,卡尔飞快退出舞厅,与等候在一旁的男仆斯派塞-洛夫乔伊,或者说赖福杰,汇合后向喧闹的源头行去。说不定那就有他古怪感觉预示的东西。   在甲板上人群围着的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给卡尔的巨大冲击岂止是一根蜘蛛丝可比,简直是一整张布满灰尘和飞虫的蜘蛛网糊在脸上那般令人尴尬难堪!   他想起不知从何处听到的一句话:只有爱,才能令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战斗。   那么,这一男一女相爱了?   在所有人发现自己之前,学习过战地潜行和寻找掩体的卡尔在阴影处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与船员对质的红发丰腴女子。   如果继承的记忆不曾造假,那该是他的未婚妻。   他本人并未背叛这在他看来需要重新评估的婚约,那么她呢?   他的未婚妻萝丝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迟了一步,伊斯梅已经决定让泰坦尼克号全速前进,萝丝也在遇见主角前先遇见了杰克。 说实话,我真的很惊讶,没想到我的文章有人看还有人收藏,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另,我是个负责人的人,会把这篇文章写下去的。 ☆、矛盾   根据记忆,人群视线中心的女主角就是卡尔那位读了大学的出身贵族的十七岁未婚妻萝丝,曾毫不给面子地扇开卡尔为她撑开雨伞的手独自漫步于雨中的她,正凌乱着长裙身披另一个男子的外套将那外套的主人挡在身后。   她一手抓着外套领口,愤怒地向船员解释:“你可以不相信他,但你不能不相信住在一等舱的我!他不是小偷,不是罪犯!他救了我,我理所应当报答他,就这么简单!”   “可是小姐,您的话不足以解释他身上名贵雪茄的来源,没有女人喜欢抽这种雪茄!”船员坚持着提出疑点。   萝丝冷笑:“我抽烟时需要你监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续从舞会上走来的一等舱宾客给了船员莫大的压力,尤其,其中有一个与面前少女相似的贵妇人。他畏缩着后退,拉开与萝丝的距离,“我为我的鲁莽向您道歉,尊贵的小姐。”   拦住就要冲上去的洛夫乔伊,卡尔带着他彻底隐没在灯光照耀的死角中,夜色令他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于一体。卡尔对欲言又止的洛夫乔伊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自己阻拦自己的仆人为主尽忠的原因,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萝丝讨厌抽烟,对不对?”   “是的,先生。”   卡尔:“她愿意为那个人撒谎。”那个人没有出声,凭直觉卡尔认为他真的有问题。   报答恩情绝不是、绝不能是帮人掩盖罪恶。从小被教育得矜持高贵,成为举手投足都在维持家族荣耀的淑女,而今为一个不了解的人赌上名誉、信用,毫无风度地大吵大闹。。。。。。她这是为什么呢?   “您需要我去狠狠教训那个男人吗?”洛夫乔伊低声询问。   “不。我们的问题不是出在别人身上。”卡尔不会完全依赖记忆,他根本没与萝丝相处过,有些事不好妄下结论。因此,他打算今晚好好与萝丝谈一谈。他尊重原主的选择,如果萝丝还有希望,他将付起责任,耐心经营这场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如果萝丝不愿学会妥协退让,他会解除婚约。   卡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继续说:“听着,斯派塞,不要管其他事情,你现在去帮我搞一台电报机,悄悄的,尽量快。而且,钱不是问题,明白?”   “先生,您根本不必亲自动手,完全可以委托发报员为您发报。”对雇主发报技术没有信心的洛夫乔伊委婉提醒。   “如果你愿意剩下的旅程完全浪费在来往电报室与我书房路上的话。。。。。。”卡尔慢吞吞地威胁,“何况,赚钱不分白天黑夜。”   “您的仆人一定完成您的吩咐!”   等卡尔回到他位于一等舱的豪华套房,开门就看见萝丝的母亲露丝指挥着男女佣人们进进出出整理挑选衣物的场景。她在挑选明天晚上的宴会礼服。   “卡尔,你总算回来了!”露丝走过来,抱怨道:“刚才我女儿,你的未婚妻差点就在甲板上被人欺负了!”   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与紧张,卡尔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为了确认卡尔毫不知情,露丝抬高声音反问:“你没听到那些人议论?”   “我之前在考虑一单新生意。”卡尔给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顿了顿,又委婉提示露丝长话短说,“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   “生意,生意,又是生意!”露丝叹了口气,“好吧,我只让你做两件事,不耽误你的时间。第一,去安慰一下萝丝;第二,让那个顶撞了我女儿这样一位高贵小姐的平民船员好看!”   卡尔微笑着侧身走过被衣物箱子塞满了的客厅:“我去看看萝丝,然后与她谈谈。”   萝丝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画作,有尚未出名的毕加索的,在角落里还有一幅很小的署名了达芬奇名字的油画,这些大多是原来的卡尔所赠送。卡尔站在那里欣赏片刻,转过身,面对坐在圈椅中背对着他看书的萝丝,视线落在书页上。   “莎士比亚是个才华横溢的作家。”   一个共同的话题是良好沟通的开端,卡尔十分清楚,今天晚上关于婚姻和未来的对话必须建立在双方心平气和的前提下。书本上面印刷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不错的切入点,卡尔心想。   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满室寂静,沉浸在文字中的萝丝手一抖,差点把文学巨匠的作品甩出去。她暴躁地合上书,发出碰的一声,饱满的胸部剧烈起伏,即使背对着卡尔也无法掩盖她糟糕的心情。   萝丝用她清脆悦耳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攻击让她心情糟糕的源头:“你进来之前难道忘了敲门?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视线上移,停在露丝重新梳理整齐的秀发上闪闪发亮的绿宝石发夹上,卡尔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拒绝我,你应该在锁好门的同时吩咐女仆阻挡我;如果你接受我,你不该对我的敲门声充耳不闻,不该装作你不知道我在你身后。”   萝丝的呼吸陡然顿住,她双手紧握放置在膝上书本的坚硬封皮,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说。   卡尔走上前,双手搭在椅背上,越过萝丝的脚尖,看着自己的影子,十分疑惑:“你愤怒、躁动、无奈、害怕。这让我很好奇,不打算与我分享烦恼?”   萝丝没有回话。   “我熟悉几乎所有莎士比亚的作品,每句话,每个单词。”卡尔想起拿着莎士比亚诗集练习解读各种情报密电的日子,无声地笑了笑,“毫不夸张的说,我倒背如流。”   萝丝:“我从来不知道,以前你不耐烦与我讨论文学。而且,你书柜里没有一本这种书。”   “萝丝,沟通是相互的,你认为与我谈话无趣是因为你厌恶不附和你话题的我。我费心讨好你,你在除了基本礼仪外却不迁就我。至于我的书柜有没有这类书籍。。。。。。”卡尔低下头,凝视着这朵英伦玫瑰,“自从我开始追求你以来,你有没有用心去了解我?”   不等萝丝反驳,卡尔继续说:“不要反驳,仔细想想,在你脑海里对卡尔·霍克利的印象除了自私、虚伪还有哪些?”   “我除了要为我的伴侣负责,为她提供优渥、轻快的生活,我还要为我的家族负责,我承担着延续家族繁荣的义务。所以,萝丝,我不需要一个总在厌恶我、否定我的妻子。”卡尔垂下眼帘,挡住毫无波动的眼底,“回答我,萝丝,你是否当得起我的未婚妻?”   “嗤!”萝丝嗤笑一声,随手把书丢在地毯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空,讥笑道:“你真是荒谬而贪婪,不想想如何把自己变得讨人喜欢,却强迫我喜欢这样的你!”   “为了让我如你的意,你是不是会让那个赖福杰全程监视我?”   她受够了上流社会的虚伪做作,在卡尔·霍克利身边待着的每一秒,都让她感到窒息,让她一遍遍地想起自己就是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一只必须按照笼子主人要求取悦他的宠物鸟。凭什么她要小心翼翼迎合别人?她想离开伦敦腐朽的空气,想还清父亲遗留下的债务,最想摆脱身上的束缚,她的愿望不多。至于痴缠她的卡尔·霍克利此人到底如何?一个压抑逼迫她的讨厌男人,仅此而已。   “我大概明白了。”萝丝不喜欢卡尔,单纯因为卡尔是卡尔,这是个无解的矛盾。卡尔想了想,在离开前最后叮嘱:“我希望,你做好你身为我未婚妻的职责。”直到我们解除婚约。   卡尔离开萝丝的房间后直接去了套房中被他充作办公室的书房。这场失败的谈话没有降低他的工作效率。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对他这种人来说,生活影响到工作的那一天等同于世界末日。   洛夫乔伊抬着电报机走进来时就看见坐在书桌前快速书写的雇主。他看了看书房的布局,把电报机放在窗台边的茶几上,询问:“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   卡尔抬头看了看,“很好。谢谢你,斯派塞。”   洛夫乔伊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卡尔:“这是说明书。上面有莫尔斯码的对照表,还有一些常用密码。”   “这里最需要它的是你。我的仆人应该多才多艺。”卡尔翻了翻小册子,把它还给洛夫乔伊,笑道:“你会用你所学的一切服务于我,对吗?”   “毫无疑问,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先生。”   让洛夫乔伊学习收发电报并不是卡尔心血来潮,他让对卡尔忠诚度很高的洛夫乔伊在未来几天内发挥更大的作用,最起码帮自己从繁忙的电报机前解放出来。   待洛夫乔伊出去后,卡尔拿着写得满满的草稿纸,坐在电报机前开始拍发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封电报。   1912年,这是个好年份。这时的无线电监听技术尚未完善,更不会有某些机构通过记录每台电报机发送的电报信号来推测按压电键的特点,再根据每人不同的神经冲动规律从而辨别发报者。卡尔可不想像某个换了左手发报仍被逮住的倒霉蛋那样,漏勺般尸体被起夜的流浪汉发现在臭水沟里。   毕竟,断人财路太招人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个写文的思路,但还是很想知道大家希望故事如何发展,毕竟我写故事不能只让我自己高兴吧! 欢迎留言哦~ ☆、黑夜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次机遇,很多大企业、大集团都有自己专业的电报团队,电报室内甚至有全天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电报员,拥有数千万美元市值钢铁产业的霍克利家族恰好不例外。   深夜,值夜班的无线电操作员揉着惺忪的睡眼戴着耳机,听着嘀嘀的声音慢慢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个字母,然后再根据定好的密码翻译出真实内容:D-E-A-R F-A-T-H-E-R。。。。。。   写满整整三张纸的正反两面后,腰酸背痛的操作员啪的把铅笔拍在木桌上,破口大骂:“妈!的!花不完钱的混蛋!三更半夜练习什么发电报!我要投诉工会!我要罢工!”   他狰狞着脸看着这份霍克利家族继承人发过来的声称一定要呈递到老霍克利手中的,他的爱子有生以来亲手发出的第一份电报。有听说过拿加密电报传送自己写得干巴巴的‘言情小说’初稿给亲爹的吗?如果他有这样浪费的儿子,他一定亲手把他摁进水里!   话说,自家老板的这位叫卡尔-霍克利的继承人脑子的确有问题,居然在电报里强调了三次一定要把电报交给老霍克利。就算自己想罢工,自己也不会和钱过不去,每译出一份电报是有提成的!电报员恨恨地猜测,自己亲自把电报送到老板手上后,老板为了不让亲生儿子丢人的事迹传扬出去,一定会给自己封口费!   发完一封昂贵罗嗦足以让所有电报员发疯的千字长文,卡尔揉着毫无知觉的手腕,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足足三个小时,他左右手齐用,在笨重落后的机器上花了三个小时发给他便宜亲爹一封‘寓意深刻’的‘言情小说’。他赌一个便士,赌卡尔记忆中聪慧机警的父亲肯定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放在套房客厅里的座钟敲了三下,现在是凌晨三点,人类最困乏,大部分人沉浸在梦乡的时间。   卡尔睁着眼睛坐在那里,毫无睡意。他还在考虑把伊斯梅丢进海里防止他要求泰坦尼克号全速前进的可能性---如果可能性为零也算有可能的话。   其实,伊斯梅在舞会上说出他的提议后,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缓缓打开。总有人用这样那样的原因说服骄傲自信的史密斯船长提速,似乎卡尔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各种理由劝说史密斯减速、小心。   他有多久没做过小心翼翼劝人的工作?这种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真是该死的不爽!   他讨厌坐以待毙!   灵巧地绕过巡逻的船员,穿着顺手摸来的船员制服的卡尔闪身走进离开舰桥的走道。在原来的世界二十岁后就没做过这么荒谬的事情,卡尔几乎忘记了那种紧张刺激的节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平复心跳,卡尔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踩着木制地板慢慢走在这条明亮的、没有任何岔路的过道上。这条沟通舰桥的唯一通道是整个行动中最容易被人逮住的地方,一旦遇到经过的船员,卡尔将逃无可逃。咔嚓、咔嚓、咔嚓,脚下木板摩擦声顺着空气传得老远。他不能露出任何异常,因为在过道尽头有一个睡着了的值夜者。   “什么人?”过道尽头传来一声大吼。   脚步一顿,卡尔停在过道中央,距离出口不到五米的地方。他缓缓伸手压低帽沿,提了提竖起的衬衣领,打开手电筒,大步向前走去。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过道口的值夜者的话音刚落,过道里快速冲出一个高大的船员,他手上的手电筒光束直直射向值夜者的眼睛。   “嘿!你在搞什么?”连忙伸手挡住刺目的光线,值夜者相当不满:“快把手电筒拿开,蠢货!”   冲出来的船员反映似乎有些慢,还在追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够了,我刚才眼花了。”值夜的年轻船员退后几步避开光束,“你傻了吗?知不知道灯光不能直射人的眼睛?”   “啊?真的吗?对不起。”那人把手电筒举在胸口,丝毫没有关掉它的意思:“但是,我有夜盲症,只有这样才勉强看得清你的脸。”   “那你还巡逻什么?”   那人憨厚地回答:“我在邮件室工作,不是巡夜的。”   噗的吐了口唾沫在甲板上,被灯光照得眼前还在昏花的年轻船员不耐烦地挥手:“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的工作,乡巴佬!”   挤在邮件堆里的吃不起肉的乡巴佬一边退后一边好脾气地劝慰:“伙计,别发那么大火,你该去酒吧喝杯冰啤酒冷静一下!”他手电筒的光束一直照在年轻船员脸上,直到他走过一个拐角消失在夜色中。   “该死的乡巴佬,总算走了!”年轻船员在光线消失后一边揉眼睛,一边骂骂咧咧,“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把他那填满稻草的脑袋塞进厕所里!”   一转弯走进值夜船员视线看不到的拐角,卡尔立刻关上了增大他个人目标的电筒。拿出藏在大衣下的两卷图纸其中一卷,借着别处传来的灯光辨别好方向,飞快向目的地跑去。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手腕恢复知觉后就立即离开房间,按照在书房中即兴定下的计划搞到了泰坦尼克号详细图纸和航行路线图。来到几十年前的另一个世界,身边没有那些忠心耿耿、才华横溢的下属,继承自卡尔-霍克利的身体不那么健壮灵活,这些困难完全打消不了卡尔尽力而为的决心。   他已经圆满完成第一个目标,正在做下一件事。   用来放乘客托运货物的仓库处在轮船底层,多层的仓库被旋转楼梯连接起来,一个巡夜的船员正懒散地走在铁质的楼梯上,他看守着这条唯一的通道。在船员刚刚转过身的瞬间,被数块钢板拼成的墙壁突然松动,原本平整的墙面被开了一道门,卡尔从黝黑狭窄的隐蔽管道中滑出,越过扶手跳下楼梯,在一堆木箱上顺势一滚,半跪着落在角落里。   原本预计触摸到冰冷坚硬地板的手掌按在一层厚厚的灰尘上,扬起的尘土冲进气管,卡尔废了好大功夫才忍住不咳出声来。天知道为什么崭新的泰坦尼克号会有这么糟糕的地方!如果有可能,卡尔绝对不愿意蹲在这个黑暗逼仄的缝隙中,想到等会儿还要在狭窄的空间里钻来钻去,素来爱洁的卡尔打了个寒颤。说不定等他离开后,身上原本整洁的船员制服会变成锅炉房工人的工作服。   很快,他找到了标着字母D的一大堆货物,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其中。   撬开木箱,把手伸进箱子内,从一大堆防震木屑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机械,这是一个半成品的定时装置。为什么说是半成品?矿工们用不起相当于绑着富人钟表的炸药,这种不准确的定时装置更不可能被要求精密计时的地方。   “它太精密、昂贵,不适合大众使用。”拿着这个定时装置的卡尔对那个在舞会上夸夸其谈的‘发明家’谦虚地拒绝恭维时的理由嗤之以鼻。不管这个发明家的发明能被用在什么地方,卡尔首先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资助此人的某D字开头的公司,并预祝这个发明家为了经费冒险实验把自己炸上天之前,研究出更精良的定时器。然后,他盖好木箱,顺手拿了一些小工具,趁巡逻船员的脚步离自己比较远,成功顺原路返回那个仅供紧急使用的管道,两张图纸还在那儿。   卡尔费心去找这个半成品定时装置肯定不是用于炸翻轮船之类的邪恶用途,他真的只是恰好睡不着而已,绝对不是为了给伊斯梅找麻烦。   大摇大摆地拉开轮船电报室的大门,卡尔毫不意外地发现电报室的无线电操作员们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踢开一个滚落到脚边的空酒瓶,卡尔反锁好门走到缩在一台电报机前面地板上的操作员身边蹲下,迎面而来的刺鼻酒气让卡尔皱起眉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呼唤:“醒醒!醒醒!”   没有任何反应。   换人又试了几次,卡尔确认整个房间里的人全都睡死如猪,洛夫乔伊为了搞到电报机从他那里拿走的四十英镑还有三瓶伏特加两瓶白兰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粗鲁地把挡住自己的醉鬼拖开,卡尔站在桌子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定时装置和一些电线还有螺丝刀之类的工具,准备学习某位在战场上随他所在部队的指挥部被高射炮抹去的通讯参谋改装密码机那样,改造一下面前这台机器,让它在定好的时间发出特定的信号---SOS。   是的,卡尔在轮船刚刚启航的当晚,利用所有人松懈心情的大好时机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他已经考虑好了:无论那时他身在何处,如果他能改变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命运,那么泰坦尼克号将成为首个在海上试验发出SOS求救信号的船只,乐于让这艘船打破纪录增添光环的白星公司会主动解释这一切;如果上帝真的无法容忍这艘挑战了他权威的‘不沉之船’,提前自动发送的求救信号会减少伤亡,而这台消失在冰冷大西洋海水中的机器,会成为泰坦尼克号又一个不解之谜的制造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卡尔的性格,我觉得还不错~ ☆、清晨   返回一等舱的套房,脱下沾满灰尘的衣服揉成一团从阳台丢进海里,卡尔走进浴室拧开镀金的热水开关。等他擦干头发,披着浴袍回到卧室时,客厅里的座钟响了六次,时间是早晨六点。   拉开暗色的天鹅绒窗帘,金红色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室内的家具全部被镀上了一层金色,这又是个好天气。   卡尔顺手按开落角里的唱片机,在典雅明快的音符中,从小桌上冰桶中夹出两块保存了一晚上都没融化的冰块放入酒杯,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转动着酒杯,听着冰块清脆的撞击声,他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舒缓紧绷了一夜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就有听见卧室动静的佣人在门外询问是否能进来为卧室主人服务。   按下小桌上的按铃,得到允许的专门为泰坦尼克号套房客人服务的棕发佣人走了进来,向坐着的卡尔行礼:“先生,一等舱佣人特纳随时等待您的吩咐。”   “早上好,特纳。”卡尔向这个训练有素的佣人道了早安,笑着说:“我需要你尽快帮我把二等舱的乔治·霍夫曼先生请到这里来,就说,他的雇主卡尔·霍克利有新的工作要交给他。”   乔治·霍夫曼是卡尔·霍克利的助理,是这次除男仆洛夫乔伊以外卡尔唯一的随行人员。同理,卡尔的未婚妻母女只带了两个女仆上船,昨天晚上被布克特夫人指挥得团团转的男女佣人就与房内的家具一样,全部是泰坦尼克号为客人们准备的,是豪华服务的一种。   “对了,请稍等,”卡尔拿起笔在便签本上写好早餐的菜单,连着一美元小费递给特纳,“按这上面的要求准备两人份的早餐。”   “您打算在何处就餐?”特纳询问。   卡尔:“船上的餐厅。我希望等我与霍夫曼先生到达餐厅时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套房内有一个小餐厅,不过卡尔不想与助理谈论公务的时候有萝丝母女在场。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卡尔更不可能与他的助理一起待在书房或者客厅毫无风度的进食,于是只有另选一个地点。   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卡尔与他那被人从梦乡里拽出来的助理几乎同时到达餐厅。   三十三岁的乔治·霍夫曼是个平民出身的美国人,身材高大臃肿,有一头怎么也梳不整齐的深褐色头发,闪着精明光芒的浅蓝色眼睛被掩藏在因为常年熬夜而浮肿的眼皮下,性格开朗热情的他总是笑着露出他被烟草染黄的门牙---用出身贵族的萝丝的话说,此人就是个四处牟取暴利的粗野商人。   自从得知自己让雇主在没落贵族未婚妻那里形象分大跌后,这个与萝丝相看两厌的卡尔的忠实伙伴就尽量不与萝丝同时出现。比如这次航行,卡尔几人在南安普顿上船,霍夫曼则按计划在结束法国方面生意后,带着妻儿在瑟堡港上船。霍夫曼上船后倒头就睡,使一行人在当晚的舞会上根本没有相遇。   霍夫曼热情地与卡尔拥抱了一下,笑着调侃:“我以为一直到了纽约你才会想起我!”   卡尔坐在霍夫曼对面,抱歉道:“乔治,非常对不起,我为之前因为萝丝疏远你而道歉。”   “卡尔,我不会生气。”霍夫曼解释,“毕竟男人为女人调整自己的工作计划没什么不对。”   卡尔笑了笑:“我想改正这个错误。这是我请你来的第一件事。”   霍夫曼夸张地吸了口气,身子前倾,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表情严肃的卡尔,压低声音:“不要忘记,你们已经订婚了!”   双手手指相对成塔状,卡尔冷静地说:“托她挑剔的福,订婚礼的请柬尚未发出。我肯定她会乐意与我解除婚约的。”   “你真决定了?”   “是。我已经给父亲发了电报。”   霍夫曼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自信地保证:“放心,我会在今天内整理出相关文件,保证让她们一个子儿都拿不走!”不想知道雇主想要解除婚约的具体原因,更庆幸不会有个讨厌自己的老板娘,几乎清楚卡尔对萝丝母女每一笔馈赠的霍夫曼能想出十多条方法让这两个女人吐出她们从雇主身上拿走的每一美分。就这点上,霍夫曼确实是个能干的助理。   “不,乔治,你误会了。除了老布克特先生遗留下的十余万英镑债务我不可能为她们承担,其它已经给出去的珠宝衣物甚至艺术品,我全部不打算拿回来。”卡尔看着霍夫曼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的双眼,问:“在你眼里,我是个无情的人?”   恹恹地耷拉下眼皮,扯下一截面包裹住烤得嗞嗞冒油的香肠大口咬下,满嘴食物的霍夫曼含糊不清地说:“老板重情重义,身为雇员的我肯定很高兴。可那些东西差不多有两万镑!”在二十世纪初,如果一个女人有两万镑的嫁妆,她可以骄傲地宣称每个社交舞会都有一打绅士向她求婚。在普通人一百镑就能满意渡过一年的时代,两万英镑足够很多人幸福一辈子。这就是两万英镑的魅力。   银质餐刀轻巧地切下一块烤香肠,卡尔看着热气缓缓升起,轻声宽慰:“乔治,不要那么小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   “好吧,随你!”   “现在,我们来说第二件事。”   “等等!”霍夫曼艰难地咽下最后一点香肠,猛灌一口新鲜橙汁,呼了口气,一手拖过燕麦粥,另一只手伸向竹篮里的黄油饼干:“我有预感,你要说件大事,所以,我必须先把早餐吃完!”   卡尔一愣,看着自己面前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食物,对比霍夫曼以码头工人的豪放吃法导致杯盘狼藉的现场,深刻意识到霍夫曼提议的重要性---如果激动起来,保不准他嘴里的东西会喷到自己脸上。   泰坦尼克号的船票包括了乘客的早餐,如果乘客没有特殊要求,每天早晨都能吃到各个厨师统一准备的丰盛美味又配得起自己身份的食物,比如,一等舱的客人每天早晨可以享受一份英式早餐。卡尔为彻夜未眠的自己与毫不挑剔的霍夫曼选择的是不伦不类的简便早餐,包含烤香肠、炒鸡肉、煎蛋、茄汁蘑菇、吐司、炸面包、黄油饼干、燕麦粥、水果沙拉、果汁。也许它们搭配起来太像工作餐,让常年深陷加班阴影的霍夫曼不自觉地用出了狼吞虎咽的技能,不到五分钟,心满意足的霍夫曼就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小口啜着橙汁。   “为什么不点咖啡呢?”秉持能不自己花钱就不花钱的霍夫曼遗憾地叹气。   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蘑菇,卡尔说:“提神剂应该用在刀刃上。我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一定能让你彻夜无眠。”   “你知道吗?泰坦尼克号在今天会以最快的速度驶向纽约。”   霍夫曼挑眉:“是的,我在上来的时候听说了,据说是船东伊斯梅先生提出的。里面有问题吗?”霍夫曼突然皱紧眉头,“让我想想,我还听说伊斯梅半夜滑了一跤。二者有联系?”   当然有。卡尔在心里回答。可惜他尽管让伊斯梅骨折也没能阻止这个虚荣自大的人。   “不管有无联系。”卡尔敲了敲桌子,对霍夫曼说:“我很反对这次加速。”   霍夫曼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愿闻其详,先生。”   “从利益上说,这只能让白星公司股票短期迅速上涨。如果没有继续得到大笔注资的话,财政困难的白星公司的潜力就到头了。”卡尔冷笑着说:“仅仅一次加速,摩根会为一个有重伤待修的奥林匹克号的公司加大投入?别忘了欧洲对美资的抵触!”   “的确,我没能想到这点。不过,我知道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不妨说说。”霍夫曼放下玻璃杯,身体慢慢坐直。   卡尔:“首航时必须把锅炉跑顺,否则不利于轮船的寿命。而且,这是一条钢船,可能经过北冰洋边缘的钢船。”   “哦!你太夸张了!”霍夫曼对卡尔最深沉的担忧毫不在意,“我只关心第一点。”   卡尔对霍夫曼的态度很无奈,但这几乎是船上所有人的想法。对此,他只好以利诱之。放下刀叉,他缓缓道:“别忘了,霍克利为泰坦尼克提供了钢铁。加上我前面说的,乔治,你还想不到吗?”   “你要趁机做空白星公司?”霍夫曼激动地猜测。   “天啊!”卡尔失望地用手捂住额头,“霍夫曼先生,虽然我已经在计划趁白星潜力被榨干之前捞够好处,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被牵连到麻烦里!”   “如果这艘铁船在途中出了什么问题,船厂能得到大笔保费,还能利用股价浮动赚取大量金钱。但我们呢?作为供货商的我们呢?在大部分船只仍是木结构的时候,我们几乎注定成为替罪羊!”卡尔压低声音质问道:“谁为我们跌落的股价、丧失的信用买单?上帝吗?”   霍夫曼瞬间面无血色。   “所以,乔治,就算为了自己,我们必须让船慢下来!”卡尔总结。   “而且,尽力规避未来可能的风险。”霍夫曼颤抖着嘴唇补充。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网络出问题,我还以为登不上晋江了! 霍夫曼是我添加的人物,总认为身为商人的卡尔不可能只带个仆人就上船。我看见那些富人乘客都带了身为仆人、保镖、司机、助理的人上船。 这章主要是解释一部分卡尔的想法,再解释并布下一些伏笔。 在两人对话中,因为二人是在公共环境又共事多年,有些暗地里达成的共识我写得有些隐晦,就当正常对话看吧~毕竟看文是娱乐~ 另外,如果大家对故事有什么想法,请一定随时给我说! ☆、悔婚   “你确定这是我儿子,卡尔·霍克利从泰坦尼克号上发回来的电报?”抖了抖写得密密麻麻的打印纸,老霍克利锐利的视线越过雪亮的镜片射向忐忑的电报员。   电报员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想是的,先生。”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的继承人会写这么个词不达意、错漏百出的。。。。。。”老霍克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银丝眼镜顺着挺拔的鼻梁慢慢滑下。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恍然、震惊、紧张、愤怒、兴奋,各种神色争相出现在他脸上,他开始用手指逐个地指出每个错误单词。   发现自己似乎被遗忘,电报员出声提醒:“霍克利先生?”   “咳!”啪的把打印纸拍在桌面上,注意到办公室内还有一个人的老霍克利先生掩饰性地整了整领结,干巴巴道:“确实,卡尔有时候就这么淘气。”   “那么我。。。。。。”电报员殷切地搓了搓手。   “噢,当然,你做得很好。出门右转,去我的秘书小姐那,告诉她我给你五十美元奖金。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一个小时后,老霍克利先生掏出手帕擦干额上的汗珠,接通霍克利宅的电话:“我忠诚的老管家,请为我秘密联系几家小报社,就说。。。。。。”   “。。。。。。就说泰坦尼克号使用全速前进,将提前数日抵达美国本土!”栗色头发的蓝眼睛美人轻快地从红唇中吐出一串法语,“凭借那些能把玛丽娅写成泼妇的记者,我们的报纸未来半个月不会担忧销量了。”   她身后的中年女仆在笔记本上详细地记下主人的要求,最后提醒道:“您确定是‘数日’?”   “当然。艺术高于生活!”她强调。   接着,她在全身镜前转了个圈,问她的女仆:“我今天的打扮如何?”   女仆用最挑剔的眼光上下审视她,严谨地给出评价:“完美!除了精神差了些。伯特兰小姐,您高贵、优雅、温柔、知性,是社交界最美的淑女。”   “不过,马蒂尔达,我必须提醒你,现在的肤浅男人不喜欢比他们聪明的女人。”这个四十余岁的在室女再一次向她的主人表达了她对男人的看法。   “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萝丝!”卡尔阴沉着脸色脱下被浇了整杯咖啡的西装外套,略微抖了抖,粘在上面的白色奶油泡沫轻松滑下顺滑的面料。“在我们还有婚约的现在,你起码应该保持对未婚夫最基本的尊重!”   面对卡尔充满危险与压迫力的眼神,萝丝向后退了一步,很快,像是围过来看热闹的三等舱乘客给了她勇气,她涨红着脸大声道:“你从来不尊重我!除了带着形如装饰的我游走在一场又一场聚会,你什么时候思考过我到底喜欢怎样的生活?”   “你。。。。。。无理取闹!”卡尔为原来那个卡尔不值,“你喜欢毕加索,我买给你;你喜欢苏格拉底,我买给你;你喜欢绿宝石,我买给你;你嫌衣裙不好看,我从巴黎专门为你聘请裁缝;你喜欢艺术,我陪你去看歌剧画展;你要一个满意的订婚礼,我一次次按照你的要求修改请帖样式、仪式流程。甚至,我的未婚妻,我还准备把路易十六的海洋之心送给你!”   “萝丝,你很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很清楚平日我是如何表达我对你的喜爱。”   卡尔平复一下呼吸,缓缓道:“布克特小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请你实话告诉我,答应我求婚后,你故意频频让我难堪,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你是不是你根本不想与我共渡此生?”   萝丝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她害怕地后退,摇头否认:“不,我。。。。。。”   听到卡尔的质问,因为与萝丝浪漫拥吻被愤怒的洛夫乔伊抓住,扭到一边的金发年轻人,那个被卡尔认为是个大男孩的流浪画家杰克·道森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对卡尔大声说:“霍克利先生,萝丝是个好女孩,她。。。。。。”   洛夫乔伊一膝盖顶在杰克腹部,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看见甘愿随着自己跳入大海的杰克痛苦地捂住肚子弯下腰,原本灿烂的金发都仿佛暗淡了几分,萝丝决绝的话语冲口而出:“我要与你解除婚约!”   “你懂不懂?我喜欢的是杰克。不要再纠缠我了,卡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是婚约中的女方率先提出解除婚约,而且为的是这么个爱上第三者的原因。在这个时代,如果男方向女方退婚,女方会名声大损,在同等阶层中很难再找到合适对象;至于女方向男方退婚,尤其以女方移情别恋为理由,在这男权主义异常昌盛的时期,不啻为一种深重的侮辱。   不是自尊心被践踏,不是原主的情感尚存,是替原主产生的愤怒,它导致血液迅速汇入脑部,再加上连日劳累,卡尔眼前一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剧烈眩晕感再次袭击了他。   如果还在他原来的世界,如果遭到背叛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他身边有枪,他一定让这对男女当着所有人跳踢踏舞!   勉力维持住笔直站立的姿势,卡尔闭上眼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一字一顿地说:“如你所愿,萝丝·迪威克·布克特小姐。”   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解除了婚约,萝丝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苍白骄傲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其实有很多可取之处,并不是那么讨厌。她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杰克尴尬地劝慰:“霍克利先生,你身体不好,千万不要激动!”缓过来的杰克十分尴尬,虽然庆幸爱慕的女人选了自己,却觉得对不住有不错第一映像的卡尔。   猛然睁开双眼,看向杰克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寒意,卡尔冷声道:“慎言,道森先生。布克特小姐选择了你,我无话可说,但这我不代表能容忍你的冒犯。。。。。。”   “别理他,杰克,我们走!”对这个男人升起的一丁点儿认同感瞬间消失殆尽,萝丝对卡尔冷哼一声,昂首拉着杰克快步离去。   本来与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相约一起参观泰坦尼克号的超级富豪阿斯特上校与管道大亨本杰明·古根海姆几乎是目瞪口呆的见证了整个事件的发展。   一行人,包括作陪的霍夫曼与洛夫乔伊,跟着导游的二副查尔斯·莱托勒一路兴致盎然地从上到下游览。一来到三等舱的大甲板,映入眼帘的就是甜蜜相拥的萝丝与杰克。等以为看错了的他们走到近处,二人已经发展到热烈亲吻。然后,愤怒的忠仆洛夫乔伊冲上去扭住杰克,把两人分开。萝丝尖叫一声,拿起别人手上的咖啡抬手泼向卡尔。再然后,再然后就成了这样。   最后,他们只能说:“我的上帝啊!”   异口同声过后,阿斯特与古根海姆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在护栏边眺望大海的卡尔,欲言又止。   “抱歉,二位。”卡尔转过身,试图与两人开玩笑,“让你们见证了我倒霉的一幕。”   “卡尔,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没有生意头脑却风流浪漫的古根海姆拍了拍卡尔的肩膀,安慰:“这样总比结婚再离婚好。”   听完古根海姆拙劣的安慰,阿斯特上校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向卡尔提议:“玛德琳认识很多出身高贵的小姐,其中几个就在泰坦尼克号上,等晚宴时让她介绍给你。”   卡尔感激地笑了笑,道:“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   “别说‘你暂时不需要’!”古根海姆强硬地打断卡尔的话,这个经过之前短短几十分钟已经成为卡尔和阿斯特朋友的犹太商人大声说:“摆脱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学学我,卡尔,把那个已经分手的女人扫地出门,马上去找一个更新的、更貌美的!”   据说古根海姆此人在与妻子分居后,相处过的女友足以组成一支足球队。被古根海姆这样劝慰,卡尔心中本没有多少的郁闷彻底消失殆尽,只余下淡淡的无奈:不是所有人都如古根海姆般潇洒的。   “实话告诉我,你其实就等着萝丝提出分手,甚至,事情发生的场合还有见证人全在你预料之中,是不是?”早餐才被卡尔吩咐准备解除婚约相关事宜,霍夫曼绝不相信这是场意外,他宁可相信包括游览船只在内,全是雇主早有预谋的。一回到卡尔书房,霍夫曼便急不可耐地发问。   倒好两杯葡萄酒,把其中一杯递给霍夫曼,卡尔放松地靠着桌沿,慢慢摇晃酒杯,卡尔默认,道:“这样对我们都好。”   “哈?!”   “乔治,感情的终结绝不是单方的过错,她渴望的我不能给她。况且,我们曾是事实夫妻。”面对霍夫曼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卡尔感觉好笑。他对萝丝毫无感情,说严重些,就算萝丝死在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这样做,为的是感谢原本一厢情愿深爱萝丝的卡尔。好歹,他顶替了对方。   不过,把利益刻进骨子里的商人霍夫曼决不相信这番说辞,他展现出他冷酷深沉的一面,怪笑道:“瞧,你摆脱了麻烦的未婚妻,赢得了两份友谊,还用实际行动宣扬了自己有宽宏大量、光明磊落等等的美好品质。真划算!”   这才该是霍夫曼心中真正的卡尔·霍克利!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认为卡尔的解决方法其实很好,具体怎么好,由于字数有点多,就不写出来了。如果有想知道对此详细分析的人,告诉我,我会发给他们。 再次感谢阅读我文章的诸位! ☆、浴室   不说与贵妇们闲聊聚餐回来的露丝·布克特夫人怎样尖叫着质问通知她两家婚约解除的洛夫乔伊;不说她在看到被卡尔在改变套房保险箱密码前取出放在客厅桌上的自己与女儿的珠宝首饰时有多么的难以置信;也不说她在听到洛夫乔伊转述雇主原话‘虽然你女儿出轨在先、无礼悔婚在后,但我秉承绅士风范与骑士精神,准许你们继续居住在这个套房内,不过,我们下船后就必须分道扬镳’时如何扭曲着面孔;就说这位极力维持家族昔日荣光的布克特夫人,到处都找不到以往随叫随到的卡尔,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在同样找寻萝丝无果后,直接命令贴身女仆以及随船佣人,以最快速度带回她的女儿。   布克特夫人站在昨晚挑选出的数件礼服裙前,严肃地皱着眉头。她的女儿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婚姻选择,从今天开始,她又得绞尽脑汁思考女儿在每场聚会上的衣物了。   她必须为年轻美貌的女儿重新寻找一位富有、深情的未婚夫!   空旷的土耳其浴室内,洛夫乔伊裹着浴巾,大汗淋漓地站在热乎乎的大理石台边,一边擦着汗一边向卡尔汇报:“先生,我已经把一切告知了布克特夫人,并把您的决定通知了她。在我离开前,布克特夫人已经冷静下来,正在挑选晚宴用的衣服。”   “唔,这对母女中总算有个理智尚存的人,虽然她花了。。。。。。哦,现在几点?”卡尔眯着眼趴在大理石台上,享受着高鼻梁、细眉毛、薄嘴唇、棕皮肤的纯正土耳其服务员的按摩,懒懒地问。   “下午三点,先生。”服务员轻声回答。   舒服地喟叹一声,卡尔继续说:“。。。。。。她花了两个小时冷静下来,不管她是打算再为女儿钓个金龟婿还是有另外想法,之后的事情都不用我管。”   为什么说是两个小时?这与卡尔今天一整天的时间线有关。   早晨与霍夫曼共进早餐后,卡尔先在书房与霍夫曼就他亲手取来的两张图纸做了些秘密的讨论,然后又把讨论结果换成无线电波发出去。接着,偶遇一起散步的阿斯特上校和本杰明-古根海姆,几人一同去舰桥参观。在那里,卡尔与乔治一唱一和,发表了他们关于‘泰坦尼克号不能加速’的精彩论述,得到不介意船速如何的阿斯特和古根海姆的认同,以及对自己航行技术有极大自信的史密斯船长‘我考虑考虑’的回答。顺手把两张图纸放在指挥室文件筐内,在离开舰桥前,卡尔邀请无所事事的莱托勒二副为一行人做导游,带着他们参观整条轮船。在大甲板上,就发生了萝丝当着数十人的面公然悔婚的事件,作为过来人的阿斯特、古根海姆二人自告奋勇地邀请卡尔共进午餐,在席间舌绽莲花地开导,同时,三人初步达成一些商业合作意向。而提前离开的洛夫乔伊则早已返回套房去分开双方的行李。等卡尔再带着霍夫曼返回书房进行一番谈话并再次发送电报遥控生意后,时钟显示时间为一点。   留下洛夫乔伊等待布克特夫人,准备放松放松的卡尔邀请亚健康状态的霍夫曼,连带着邀请了霍夫曼的妻子以及四个儿子,一起去船上的土耳其浴室舒缓旅途的疲劳。就这样,在温暖的蒸汽与芬芳的香料中,他们度过了两个小时。   “再按按我的肩膀,对,就是这里。”卡尔指示技巧娴熟的服务员按压自己因伏案工作而酸麻的肩部,他睁眼看了看依旧立在身前的洛夫乔伊,问:“斯派塞,为什么不去享受一下呢?这里的服务真的很地道!”   因为长期处在高压状态,卡尔极其喜欢土耳其浴室周到体贴的服务与神秘舒适的装修。在原本的世界,他曾因公造访土耳其,见过那个已经下台的名字很难记的苏丹,还在使馆官员热情的推荐□□验了原汁原味的土耳其式洗浴文化。可惜的是,在他可怜的副官被当作他本人让按摩师扭断了颈椎后,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卡尔,他再也没去过任何一间土耳其浴室。   洛夫乔伊拒绝:“这太能引人堕落了!”   闻言,与四个小家伙一起泡在另一边大浴池的霍夫曼大声嚷嚷:“怕什么?今天卡尔付账!卡尔又高价出手了一批白星公司股票给四处收购股票的伊斯梅,赚得捧满钵满。”   “我绝不要被蒸熟!”洛夫乔伊再次拒绝,逃也似的离开。   眼见霍夫曼将要抱怨,卡尔摆了摆手,“永远不要试图劝说一个心意已决的人,那是无用功。”   用手在虚空描画起浴室大理石穹顶上神秘的宝蓝色花纹,霍夫曼不甘愿地嘟囔:“好吧。同理,我绝不会试图劝服你继续持有涨势喜人的白星公司股票。”   服务员手中的大木瓢微微倾斜,混合了香料的热水浇在卡尔涂抹了橄榄油的背部,晶莹的水流混着灯光在皮肤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真不可思议,我正在一艘船上!”不断流淌的芬芳水流令卡尔昏昏欲睡,他闭着眼睛感叹道。   霍夫曼煞风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嘿!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满地瞥了眼只露出半个被蒸得发红的胸膛的霍夫曼,卡尔告诫:“贪婪是原罪!”   至今,卡尔仍清晰记得他少年时被带着去见他亲生父亲在商业上的某位敌人时看到的画面。面对在金融风暴前及时抽身而退赚得盆满钵满的父亲时,那位像一夜老了十岁的中年男人怀着刻骨的仇恨死死盯着他的老对手。看见老对手得意洋洋地抚摸着手上数百年前在一封抛售郁金香合同的信函蜡封上被按下,从而奠定对手家族持续辉煌基础的图纹戒指,他低头发出扭曲的大笑,当着对手父子的面扣动了扳机。   站在老对手尚未冷却的尸体边,他的父亲用手杖点了点地上沾着血污的子弹,冷酷直白地告诉他那快吓晕的儿子:“记住,贪婪是原罪!”   “卡尔!卡尔!卡尔!”霍夫曼一声接一声的叫喊把卡尔从糟糕的回忆中拉回现实,“我说,你又走神了!我白说了那么多话,你。。。。。。”   卡尔从大理石台上坐起,脚踩着同样温热的地面,站起身来。他张开手臂,等候在一旁的另一个服务员马上拿着干燥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用一块干爽的浴巾裹在腰部,卡尔拿着一瓢冷水走到还在喋喋不休的霍夫曼面前,居高临下地淋了霍夫曼满头:“冷静吧,乔治!我先出去了!”   “嗷!你这个无良奸商,冷酷剥削者,这个。。。。。。”   把霍夫曼中气十足的叫骂声甩在身后,卡尔跟着服务员离开蒸汽氤氲的房间,转身去更衣室。   “先生,您的9号更衣室往这边走。”在卡尔按着记忆走向自己的更衣室时,转到另一个方向的服务员及时回过头提醒。   “9号?”   服务员拿着手上写着阿拉伯数字的木牌,停在9号更衣室门口,恭敬地回答:“是的,先生,您已经到了。”   “请问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按下心中的疑惑,在推开木门前,卡尔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下,请在下午六点准时提醒我。”   服务员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去:“请您放心。”   浴室配套的每间更衣室很大,顾客除了能在这里换衣服、吃点心、看报、发呆,甚至还能在这里的榻上睡一觉。卡尔推开房门,门内的黑暗环境让他皱起眉头,空气中一股莫明熟悉的香气更增添了他的疑惑---他可没叫服务员在他的衣服边点上这种女人用的香味!没有手掌扶持,实木门缓缓合上,门与门框发出‘咔’的撞击声。   彻底被黑暗包围的卡尔只得反身在门框边的墙壁上摸索电灯开关。突然,在强烈危险感的提示下,卡尔敏捷地朝一侧跳开。背后响起物体急速运动产生的破空声,飞来的物体砸在挂了挂毯的墙上,墙壁沉闷的响动起来,跟据声音估计,这应该是个实木小凳子。成功躲到一边的卡尔松了口气,如果被凳子砸到,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很可能会断一两根肋骨。   很有默契的,卡尔同暗处的袭击者谁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双方都在等待出手的最好时机。   寂静黑暗的室内,卡尔离开门缝光线形成的明亮地带,彻底潜入黑暗。   碰!这次砸来的铜盆完全偏了,很明显,攻击者听到了卡尔的移动声,却估错了他移动的距离。   寂静被浅而急的呼吸打破,对方的心,乱了。   犹如一头敏捷的猎豹,卡尔轻轻跃起,悄无声息地扑向被焦躁的呼吸声暴露了位置的猎物。卡尔的对面,被人移动而牵扯到的布帘簌簌响动,显然是察觉到什么的猎物同时移动。   “唔!”,耳边响起一声闷哼,在一双属于女人的修长匀称的双腿绞住卡尔精瘦的腰部的同时,卡尔的双手锁住了一个纤细脆弱的脖颈,女人的双手在用力拉扯卡尔紧扣的手指。怀疑女人尚有同伙,于是,重心不稳的二人倒向女子身后床榻时,为防止可能躲在暗处敌人的偷袭,卡尔垫在女子身下躺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猎物剧烈挣扎,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触到了他的睫毛。卡尔手指动了动,椎间盘与骨骼产生细微的摩擦声。   女子发出混杂着惊讶、痛苦、恐惧的短促尖叫。   “不!”   “卡尔!” 作者有话要说:  走错片场的卡尔哟~ 多评论一下吧~ ☆、男女   “你是谁?”心中有个荒谬的猜测,但却拒绝相信是自己过于紧张,卡尔渐渐减小手上的力度,冷声问。   “伯特兰!我是马蒂尔达·伯特兰!”女人趴在他身上,急速回答。   卡尔继续问:“我是谁?”   “你是卡尔·霍克利。”女人,也就是马蒂尔达,说着解释了一下,“我摸到你左手小指上的尾戒,你是这艘船上我见到的人中唯一戴了这种尾戒的,所以我这样猜测。”   仍然没有放松钳制,卡尔怀着古怪的心情问:“为什么袭击我?”   这次的问题提出后,马蒂尔达沉默了很长时间,在卡尔以为她拒绝说话时,她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猜,一定是服务员带错了路。你该去6号更衣室。”   黑暗中,二人肌肤相亲,马蒂尔达缓缓放松,伏下身子,光洁的手臂撑在卡尔胸膛的两边,她轻声问:“感受到了吗?我刚才就这样盖了一层亚麻巾躺在床上。独自一人。”这就是她攻击一个男性闯入者的原因。   大片柔软丝滑的触感提醒卡尔,除了自己腰上那条被女人有力的双腿弄得摇摇欲坠的浴巾,二人完全坦诚相见---以某种算起来极其微妙的姿势。   完全不用镜子,卡尔知道自己脸红了。   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松开双手,把两只手臂弯曲枕在脑后,侧头避开马蒂尔达垂落的发丝,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抱歉。”   温柔笑出声,马蒂尔达柔和地说:“我理解并且原谅你。”   也许是长时间支撑上半身体重太累,她索性完全放松地伏在卡尔健壮的胸口。女人的手指在卡尔一侧脸颊上点了点,黑暗中响起马蒂尔达惊奇的话语:“你害羞了?”   “是愧疚。我差点把你送去见上帝。”卡尔认真解释:“这是一对尾戒之一,你该感谢我的前未婚妻萝丝。”   马蒂尔达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你们退婚了?真好!”似乎觉得不妥,她立刻补充:“看得出来你很重视她,可她不肯戴你的戒指。这样不对等的感情付出不可能有结果。”她顺着卡尔肩膀慢慢摸索着,一路抚摸到卡尔左手小指,“你该快些从她的阴影中走出来。”   等了很久,马蒂尔达才听到男人说:“我习惯了有一个戒指。”   在仪容举止上一向要求严苛,卡尔躺在那里凝神反思自己为何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想了很久才找到原因:他原来左手小指上就戴着他父亲传给他的图纹戒指,来到这个世界后起初根本没意识到那个蓝宝石尾戒的特殊含义,直到刚才马蒂尔达提起它样式的特别。   “谢谢你的提醒,伯特兰。”卡尔感谢道。   以为卡尔的意思是拒绝,马蒂尔达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歪了歪头,半干的秀发扫过卡尔的下巴,柔声道:“你答应过我,下次见面叫我马蒂尔达。”   自己有答应过?怎么可能!卡尔咧了咧嘴角,这个名字只能让他想起一种慢吞吞的坚硬龟壳。顾及有个柔软却同样难对付的马蒂尔达正趴在身上,他决定不跟一个女人计较这种小事。卡尔用诚恳的语气说:“我想了想,觉得在我这里,恐怕伯特兰更适合你。。。。。。” 他在脑海中慢慢描绘一架高防御力的步兵坦克,还有嗒嗒嗒的枪炮声,“我恰巧有个叫马蒂尔达的姑婆,她一辈子没嫁人,性格苛刻又唠叨,她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停,我允许你叫我伯特兰。”不等卡尔说完,被自己名字有可能在卡尔心中形象吓倒的马蒂尔达率先妥协。   二人沉默片刻,卡尔清了清嗓子,说:“伯特兰,我有个提议。”   “趁服务员发现他们的失误前,我们该帮他们提前纠正。”   放松地趴在卡尔身上的马蒂尔达僵住了。   啪!   “你的手艺很不错。”   一枚蓝宝石戒指落在为卡尔服务过的按摩师手中,这个土耳其年轻人激动得涨红了脸,在得到一美元作为小费的其他同事们羡慕嫉妒的视线里弯腰大声道:“感谢您的光临!”   走出土耳其浴室大门,入目是逐渐下沉的红日,晚宴就要开始了。卡尔不习惯地摸了摸显得空落落的小指,朝他的房间走去,剩下的时间足够他用些点心再换套礼服。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霍克利先生。”马蒂尔达恰好从一侧旋梯走下来,她优雅地向卡尔问好。   一侧脸颊似乎还在火辣辣地发疼,卡尔对这个之前毫无缘由恼羞成怒的女人颔首:“伯特兰小姐,幸会。”至于会不会尴尬或有什么其他想法---怎么可能?敌人不分男女,差点捏碎对方气管时他根本没顾及对方的性别。何况,他加起来的年龄足以让他以‘长者’的形象面对对方。   马蒂尔达整理着脖子上被海风吹乱的蓝色纱巾:“听说您要参加今晚的宴会?正好,我收到了阿斯特夫人的邀请,也要参加。我听说布克特小姐今晚有了位男伴。”   “多谢提醒,伯特兰小姐。”卡尔扯了扯嘴角,温声询问:“如此短的时间足够您更衣化妆?我知道法兰西人很注重形象。”   法兰西的伯特兰小姐矜持地笑着,意有所指:“我们可不是粗放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这次恰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卡尔目送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只酥脆的肥烤鸡拐进一个通道,扬起眉毛,露出假笑:“嗯哼,高卢鸡?”   “数百年来英格兰总向法兰西进口国王!”高卢人马蒂尔达也挑起一条眉毛,似笑非笑。   露出无奈的表情,卡尔摊手:“由于商品质量问题,无法退货的英格兰消费者只好转投德意志供货商的怀抱。”   马蒂尔达不服输,加快语速:“有句话叫‘男人总是喜欢金发的女友,却娶一个棕发妻子’。”这句话说的就是一个男人面对日耳曼女人与法兰西女人做出的抉择。在她的意思里,绕了一大圈后,最好的还是法兰西。   总算明白马蒂尔达话语中针对的不是自己本人而是自己的前未婚妻萝丝,卡尔笑了笑,递了个台阶:“可惜,我与布克特退婚了!”总说萝丝是红发,其实严格说起来,萝丝的头发是红棕色,勉强算做棕发女人。   达到隐藏目的却无法在语言上占到上峰,马蒂尔达轻柔地笑道:“您真是个幽默风趣的绅士。”   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卡尔含笑看着马蒂尔达:“多谢夸奖。你的身手同样优秀。”   蓝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卡尔,马蒂尔达秀气地捋着被海风吹到额前的发丝,她说:“我喜欢捕猎。你信不信,我的身手是从猎场里得到的?”   “我也喜欢打猎。”卡尔想起围在自己母亲脖子上的狐狸皮,眼神温暖。   发现身旁男人眼中的暖意,马蒂尔达脱口而出:“你喜欢什么猎物?我打来送给你。”   卡尔总觉得马蒂尔达有些奇怪,听到她这么说,心中越发古怪,还是耐心纠正:“应该是我送你才对。”   马蒂尔达低下头表示同意,随即扬起下巴,骄傲地宣称:“我从不用猎狗,也不要猎狗嘴中的猎物!”   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卡尔只得把心事先放下,回应马蒂尔达的要求,“正巧,我也不用猎狗。所以,你喜欢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你打的都可以。”马蒂尔达飞快地解释:“因为我更喜欢亲手捕获猎物的感觉。”   这次卡尔真的惊讶了,他没想到一个纤细柔弱的女人能有他同样的爱好。他惊叹地看向马蒂尔达美貌精致的侧脸,感慨:“总算有人与我爱好相同了,真好!”每当见到鲜血从猎物身上喷出,他都感觉战栗般的兴奋,他为了享受更多铁与血的快感,因此很少保留自己的猎物,总把它们送给亲朋好友。不过,大多数知道他爱好的人都对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让他失望极了。   来到这个世界,卡尔终于又找到一个可以送猎物的人,他再也不用为如何处理一大堆猎物而发愁了!   根本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在想什么,又为什么露出兴奋的表情,深谙绝不在不熟悉的战场战斗的贵族小姐很快换了个话题,她说:“在说起我打猎这个话题时,你的反应真奇怪。”   心中一凛,生怕这个被自己列为‘有相同爱好的人’看破自己的险恶用心,卡尔露出完美的微笑,感兴趣地问:“别人都有什么反应?”   发出轻轻的叹息,马蒂尔达笑了笑,说:“他们开始打听我的家庭背景。他们在想,教出这样女儿的家族一定不怎么样。”   “我猜,你一定有个长长的故事要说。”卡尔体贴地接下去。   马蒂尔达:“我更喜欢长话短说。其实我身上流着波旁的血,德·波旁。可来源非常不名誉。我曾祖父那出身高贵的母亲在与一个伯特兰结婚后,生下了一个波旁,那个儿子成为伯特兰的独子。”   “这真是个糟糕的故事。”马蒂尔达自己给这件百余年前的秘事下了定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对卡尔说:呵呵哒~ 话说,我现在真的需要诸位再次发表意见,你们到底支不支持卡尔有个恋爱对象? 毕竟写书看书是大家一起娱乐,如果有想法一定要及时说,否则我把后续写完后就不好改了。 ☆、家人   阿波罗架着战车驶到海天交界的世界尽头,红色的太阳已经完全躲在蔚蓝色的波光粼粼的弧线后,泰坦尼克号的白色船身在这片被红色晕染的风景画中发出朦胧的光晕。如果有画家能从海面上把这艘船的全貌尽收眼底,他一定能画出一幅传世的油画。   卡尔与马蒂尔达顺着长长的走廊一路漫步,时不时停下欣赏远处的风景,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我很荣幸与你谈话。”站在马蒂尔达的房门前,卡尔吻了吻她的手背,“晚上见,女士。”   走进乱糟糟的客厅,卡尔不悦地皱起眉头,绕过像用来泄愤般丢得满地都是的衣裙,问正拿着几本书放进行李箱的布克特家的女仆茱蒂:“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我的客厅弄成这样?”   面对这个早晨还是布克特家准女婿的男人,茱蒂尴尬地别开视线,回答道:“萝丝小姐被夫人叫回来后跟夫人吵了一架,然后她命令我们收拾东西,她要搬出去。”   “搬到哪儿?”以为露丝·布克特依旧要寄住于此,卡尔可不想第二天发现萝丝因为冲动而落到三等舱的某些不良青年手上,然后听一个焦头烂额的中年妇女大声哭诉。   “布朗夫人那儿。”茱蒂回答,“就是一等舱的布朗夫人。”   根据卡尔的记忆,这个布朗夫人在原本的卡尔心中是个庸俗的暴发户---虽然卡尔在萝丝心底也是这个形象,不过卡尔能够从记忆里知道这位夫人热情豪爽,这样的人与萝丝交好就情有可原。   洛夫乔伊走过来,说:“先生,电报室在一个小时前送来了您的电报,我放在了您的书房。”他压低声音,“连我这里收到的一起。”   没想到洛夫乔伊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听电报,卡尔越发觉得自己培养一个全能管家型人才的目标有实现的可能。他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对洛夫乔伊建议:“我记得泰坦尼克上有一个图书馆,晚上我在宴会上,你可以去那里找一些你认为有用的书。”   然后,他看见了书桌上一叠数十张的信纸。“这些全部都是?”他捏了捏厚度,不可置信地问。   洛夫乔伊费力拉平上翘的嘴角,严肃认真地回答:“当然,先生。其中大部分来自您的父亲。”   卡尔快速翻了翻,讶然道:“你确定这是卡尔·霍克利的父亲,那个一切追求最大利益的老霍克利先生干出来的事?”卡尔的便宜爹绝对不是个花钱废话的人。   “我想是的,先生。”   用一种奇特的声调读出‘PROMISETOH□□EYOURROMANCEPUBLISHED’这整句没有任何空格的话,卡尔干巴巴地说:“这样节约。。。。。。我现在相信他干得出来这种事了。”在电报里,空格是要钱的。   “难道不该是因为‘保证出版你的爱情小说’这个关键内容?”洛夫乔伊装作不经意的提醒:“比起卡尔·霍克利写的爱情小说,民众和小报记者显然更关心钢铁大亨继承人的曲折情路。”romance更常意为罗曼史,“您应该清楚您的父亲平时怎么赚零花钱的。”   卡尔把自己与萝丝退婚的事在成为卡尔当天就告诉老霍克利先生,这时他从记忆深处翻出某些铺天盖地的花边,想到老霍克利先生拿着爆料费时嘴角戏谑的笑容,他敢肯定这位父亲不会放过这个既满足爱好又赚钱的机会,说不定这位父亲还会拿这个教育他那‘不知保护隐私、忘了注重形象、危机公关不力’的傻儿子。在原来的卡尔心中,这个父亲冷酷、利益至上,他甚至怀疑过如果有一天他被一个能带给他父亲巨额金钱的人谋杀了,他的父亲仍旧会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对此人笑脸相迎、亲密合作。   不得不说,老霍克利给他亲儿子的阴影挺大的,难怪他亲儿子急不可耐地努力另起炉灶。   看完老霍克利中心思想为‘虽然亲儿子你很蠢,虽然你过于胆小,但从中看到巨大利益的我还是按照你的意思(但是具体步骤就不一定了)办好,保证赚到很多钱’的回信,卡尔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的父亲与亲生父亲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总是跟儿子谈钱谈利益的老霍克利先生,未尝不是在时刻向他的儿子展示这个世界竞争的残酷,他的亲生父亲不也用血来教训他?两个父亲都告诉他们的儿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即使是他们的骨肉,在没有价值时,他们会毫不在乎---这就是资本世界。   实际上呢?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以这个为借口,他的亲生父亲能在指着配枪命令他绝对不能失败后,在子弹飞出时,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伸手格挡。卡尔的父亲与他一样,都是嘴硬心软。   在如霍克利父子之类的有心人推动下,白星公司的股价在泰坦尼克号加速的第一天就迅速上涨,可以预计如果不出意外涨势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过霍克利父子已经分别决定把手上持有的股票分批卖出。至于理由,当然是最近多家报纸中喧嚣尘上的‘论超速与安全的相关性’,制造来用于正常行驶的锅炉和钢铁外壳可不能承受得住一个提前‘数日’到美国的速度。既然泰坦尼克在首航后‘注定大修’,已经有一艘等待大修的奥林匹克的轮船公司的股票潜力真心不算大。   减小了一旦沉船供货商霍克利面临事后追责的危机,卡尔心情颇好。他又仔细阅读了那些直属卡尔本人的雇员们发来的电报,并在电报机前选择性地回复。做完这些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挑出电报室送来的电报放在一边,并把其中一封电报折好。然后,他拿过烟灰缸,把点燃的打火机放在洛夫乔伊接受的电报下,看着火焰把它们烧成灰烬。他并不想有人根据这些纸推测出什么。   换好礼服一打开门,卡尔就看见站在客厅内大声争吵的萝丝母女。   “你就这么爱钱吗?”萝丝气愤地指着门口,“你不用命令我去找有钱人,外面大把富有老光棍,你怎么不自己去?”   露丝死死抓着手上的折扇,几乎要把扇柄抓裂,“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不找个人养你,布克特的债务能把你拖进地狱!”   “别跟我说这些!”萝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语气烦闷痛苦:“你就只有这么一副说辞吗?”   “女士们,我必须提醒一下,”及时出言打断快要升级的争吵,卡尔指着座钟:“首先,时间已经不早了;其次,请做一个安静优雅的房客。”   “卡尔·霍克利,你这个混蛋!”一本书被萝丝丢出,砸在正在合拢的房门上。   “什么是幸福?”   “幸福是什么?”霍夫曼搂着自己的妻子还有四个孩子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他发出悠长的叹息,用他自己咏唱诗歌的独特咏叹调声情并茂地说:“幸福啊,就是,‘愿时光,在此刻停留’。”   远远停住脚步,卡尔突然有些羡慕霍夫曼,羡慕他此时犹如泡在温泉中温暖的样子。可惜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卡尔有过情人却没结过婚,不过他猜测,如果他能与那位‘Right Lady’相遇并与之组成家庭,那已经刻进灵魂的礼仪与骄傲最多能允许他的妻子在行走时与他并肩前行。再多的,不会有了。   不想破坏这一切,卡尔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家人在灯火中相拥的背影,体会这他无论是作为儿子、父亲、丈夫都不可能感受到的自由的温情。   一个浅褐色的脑袋从霍夫曼与他妻子紧靠的肩膀间隙钻出来,对站在远处灯光下的卡尔甜甜地笑着:“你好,卡尔叔叔!”这是个两岁的小男孩。   对着他笑起来,卡尔慢慢走过去,对转过头来的一家人颔首:“你好,霍夫曼先生。你好,霍夫曼夫人。你好,四位小霍夫曼。”   “嘿,卡尔,你见过的,我妻子琳达。”霍夫曼指着自己的妻子,又依次指着从大到小四个孩子:“今天下午也见过的,爱德华、约翰、保罗,还有最小的小乔治。哦,你们还不给卡尔叔叔问好?”   “卡尔叔叔好!”   卡尔笑着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玩得好吗?”   “当然!”最大的时年八岁的爱德华答道。   霍夫曼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他们太爱乱跑了,我和琳达几乎整天都在找他们。我真是快疯了!”   故作严肃地盯着四个小孩,卡尔与他们约定:“还在船上时,如果找不到父母,就告诉船员,让他们带你们去找他们或者我。”想到泰坦尼克号可能的危机,他顿了顿,说:“如果有意外,到船尾的散步甲板上去待着。”   老三保罗好奇地问:“是那个大甲板吗?”   “我们中午还去那里看了爱尔兰人上船!”老二约翰补充。   根本没在记录了整个航行路线的那张图纸上看到有这次停靠,更不知道泰坦尼克号中午有人上船,卡尔的脸色异常难看。   “你怎么了,不舒服?”霍夫曼关切地问。   “对不起,乔治。”   “我想,我给你惹了个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又整理了一下思路,但愿我写出来的东西大家喜欢吧! 请随时给我提意见哦! 额,我预览看了看,居然发现那行电报的英文大写(电报员译出来的电报都是大写)居然被打了个方框。。。第一次被屏蔽呢~然而为了行文流畅,我不打算改。其实那句话就是:promise to ha/ve your romance published(那个/是防再成方框) 另,本来最后一句我想写大 麻烦,但,又成方框了。。。 玛蒂尔达在第二章就刷了存在感。。。 ☆、晚宴   面对霍夫曼的追问,卡尔不可能告诉他泰坦尼克号极可能沉没,要知道,就算是卡尔本来所在的数十年后,在海上航行时,凡与‘沉没’‘灾难’有关的单词都是绝对禁忌。就算是亲生父子,听见对方说了那怕一个词头,也可能把对方赶下船。就‘沉没’这个词,尊重传统的卡尔最多在心里想想。   勉强笑了笑,卡尔向霍夫曼解释:“我忘了有件事需要你去爱尔兰,所以,你今天中午该下船的。”卡尔估计中午的停靠只是为了乘客上船,但他有钱,又有‘被未婚妻悔婚特别伤心’或是‘生意需要’做借口,如果早些知道,就算他被阿斯特二人缠住无法离开,也定能让霍夫曼一家离开。   “所以,我浪费了一张船票?”霍夫曼不以为意地竖起手指摇了摇,“难道你连给你的雇员一个豪华假期都舍不得?”   卡尔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担心。。。。。。”   “放心,等到了纽约,我会立刻自费去爱尔兰,不会耽搁工作。”霍夫曼狡黠地眨眼,“现在,我在放假,你也在放假。”   看着这样的霍夫曼,发现他眼里的体谅,卡尔露出个真心的笑容,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带着孩子们多去泳池里游几圈,你该减肥了,霍夫曼。”   青春靓丽的阿斯特夫人玛德琳挽着身着蓝色裙装的马蒂尔达,跟着丈夫阿斯特四世款款走来。   阿斯特上校热情地向卡尔打招呼:“噢,亲爱的卡尔。快来,我们给你介绍一位淑女。”他走到卡尔身边,悄悄说:“半个凯迪拉克。这次去美国是为了继承她姨母的财产,足有数十万英镑。”   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卡尔没想到马蒂尔达与那个法国贵族探险家、底特律的创始人有亲缘关系。他走过去笑着向阿斯特夫人问好:“晚上好,尊贵美丽的阿斯特夫人。”   两个贵族想要认识、交谈,必须通过一个介绍人以示郑重。在介绍人介绍双方姓名身份之后,他们才会判断能否相交或者选择是否开始谈话。这样给了贵族们拒绝结识某些人的权力和机会。如果一个平民或者地位稍低者想认识一个高地位的人,在没有介绍人时,他们会在聚会上向对方的随从提出与主人谈话或认识的请求,那位仆人承担为主人过滤交际圈的责任。   玛德琳·阿斯特笑起来,挽着马蒂尔达走上前:“您好,霍克利先生。容我互相介绍一下,”她笑着对卡尔颔首,“来自美国的卡尔·霍克利先生,霍克利钢铁事业的继承人。”她又转向马蒂尔达,说:“来自法国巴黎的马蒂尔达·伯特兰小姐,一位贵族的后代。”   “很荣幸认识您,伯特兰小姐。”   “很荣幸认识您,霍克利先生。”   经过繁琐的公式化过程,卡尔与马蒂尔达才算是正式相识。   这边,萝丝挽着杰克,二人身着正装,跟在布朗夫人身后走了过来。   “很高兴见到你,莫莉。”阿斯特亲切地对布朗夫人说。   “您好,阿斯特四世上校与夫人、霍克利先生,还有这位小姐。”布朗夫人爽朗地笑起来“与我一起来的是布克特小姐与道森先生。”   阿斯特:“幸会。”   “您是个上校?”   “哪个道森?波士顿的道森?”   阿斯特与杰克同时发问。不过卡尔知道,早晨目睹萝丝悔婚全过程的阿斯特一定是故意的。   “不,我是吉培瓦的道森。”杰克微笑着耸耸肩。   布朗夫人哈哈笑着解答杰克对于阿斯特‘上校’的疑问:“约翰不是上校,只是他资助了一场战争,被别人叫做上校。”   “这位夫人是贵族吗?”马蒂尔达‘低声’询问玛德琳。   “不。她和咱们不一样。”玛德琳用折扇遮住嘴角,解释说:“她的丈夫发现了一座金矿,然后他们就有钱了。”   杰克身旁的萝丝挑衅地对卡尔扬了扬下巴,讽刺:“霍克利先生今天可真沉默,是因为需要在新的女伴面前展示你的沉稳?”   “并不是这样。”对萝丝的挑衅有些不解,但卡尔冷静地看着萝丝,说:“我只是在见到布克特小姐您的一瞬间,想起了你说你很熟的弗洛伊德。”   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三等舱的乘客,因为偷窃被打了一顿。”   “你该离他远点。”卡尔颇有深意地提示。   杰克有些疑惑,看着卡尔,又看看萝丝:“谁是弗洛伊德?一个船上的乘客?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他此时已颇有萝丝男友的自觉。不过,他问的话似乎与刚上船时卡尔问萝丝的话一模一样。   卡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虽然在杰克这种人看来依旧中规中矩,无视萝丝难看的脸色,他温和地笑了笑:“他们认识的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你得问布克特小姐。”   叮!酒杯底座磕在瓷盘边发出清脆的响声,萝丝冷冷道:“霍克利先生,我说的是奥地利学者弗洛伊德,不是三等舱人,更不是卑劣的偷窃者。”   愉悦地发现杰克·道森眼中的不自在,卡尔勾了勾唇,当着数十人抱住自己的未婚妻(虽然自己并不想要她),他怎么不能给这位吉培瓦的道森找些小麻烦?   看在这个大男孩在第一天帮过自己,如今又为自己接手了麻烦的份上,卡尔不会太过为难对方。因此他对萝丝说:“弗洛伊德这个名字的确在一艘英语国家的船上很罕见,然而我恰巧注意到了。”他敢保证在座所有人不会亲自去查三等舱是不是有个弗洛伊德。   坐在卡尔身边的马蒂尔达及时地转移话题,她柔和的视线落在悄悄指导杰克用餐规矩的萝丝身上,关切地问:“布克特小姐与道森先生都不喜欢吃鱼子酱吗?”   才跟着萝丝一起拒绝了鱼子酱,杰克听到马蒂尔达的问题,眼睛转了转,说:“鱼子酱?听起来就让我想到腥咸的海水,我不喜欢。”   “真是可惜。”马蒂尔达把勺子里的鱼子酱放在切好的面包块上,“鱼子酱很有营养,尤其对女人的皮肤有好处,可以让肌肤更加细腻。布克特小姐,我说得对不对?”在水晶吊灯的灯光下与她比起来,萝丝的皮肤就显得粗糙了。   “说得对。”萝丝扯出个笑容,语速极快地说:“但,如果女人总坐着不运动又涂满化妆品,我想她吃再多补品也没用。”   萝丝的母亲露丝冷冰冰地插话了,她问正倾听萝丝说话的杰克:“道森先生,三等舱的感觉如何?”   对女人们的针锋相对感到头疼,卡尔转过头问一边的阿斯特上校:“约翰,这一天的旅程下来,你觉得这艘船怎样?”   “好极了。”阿斯特用餐巾擦擦嘴,“服务到位,设施齐全,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与身边的人相谈甚欢的泰坦尼克号设计师安德鲁斯敏锐地捕捉到赞美泰坦尼克的关键词,他笑着附和阿斯特:“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永远无法想像这艘船的豪华。”然后,他遗憾道:“可惜船主伊斯梅先生昨晚摔了一跤,医生建议他在室内修养,否则他会很高兴听到人们对泰坦尼克的赞美。”   “他伤势怎样?”卡尔在黑夜里只听到伊斯梅摔倒骨骼碎裂的声音,并没有去查看伤势。   安德鲁斯喝了口酒:“断了一只胳膊。服务生把地板擦得太干净了。”说到这,他沉吟了一下,“他坚持这是因为泰坦尼克没有当晚就加速的原因。他相信一根蓝飘带能让他的胳膊快些好起来。”看得出来,安德鲁斯不认同伊斯梅‘蓝飘带等于好运等于快速痊愈’的观点。   卡尔郁闷地仰起头,把酒杯里的酒一口灌进嘴里。   然后,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晃了晃,递给身后的服务生,对安德鲁斯说:“你必须看看我今天收到的电报。”   呵呵笑着的布朗夫人举起酒杯:“说得好,杰克,要把握光阴。”   “敬把握光阴。”人们举起酒杯。   显而易见,卡尔他们错过了某些精彩内容。玛蒂尔达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机灵的服务员快速给卡尔空了的酒杯里添上酒,帮他避免了无酒可敬的尴尬。   上流社会里消息都传得很快,在这艘比整个伦敦社交界小很多的船上,萝丝主动与卡尔退婚的事情经过一下午已经不是新闻,整个吃饭过程除了布朗夫人,几乎无人搭理一个快要跌出上流社会的布克特。好不容易用完饭后甜点,萝丝眉宇间的厌烦倦怠几乎要溢出来。她厌倦了这些毫无营养的虚伪交谈。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萝丝听见卡尔彬彬有礼的声音,不过不是问她,而是在征询卡尔身边那个法国女人的意见。   听到黑发英俊男人出于绅士风度的询问,马蒂尔达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欣悦笑容,“谢谢你了,卡尔。”她选择的视觉位置很巧妙,至少卡尔不明白为什么萝丝在马蒂尔达矜持地感谢后愤怒地瞪着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马蒂尔达。   “萝丝今天真奇怪。”陪着马蒂尔达走在点亮了壁灯的走廊上,卡尔随口找着聊天的话题,他察觉马蒂尔达对萝丝很感兴趣。   墨蓝色的眼睛如海般骤然深邃,玛蒂尔达笑了笑:“卡尔,不要沉浸在过去。不妨花些时间伴我共度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玛蒂尔达该对萝丝有敌意。她们可以说是一种女人,又可以说是两种女人,玛蒂尔达看不惯萝丝能有很多理由。 我很好奇,为什么‘浴室’那章的点击率最高?明明‘男女’那章更有意思啊! ☆、同行   卡尔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本该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与男士们闲聊,或是坐在台灯下处理公务,因为一句话,他竟陪着个女人到处闲逛。   走着走着,玛蒂尔达忽然停下,她歪了歪头,问:“你有心事?”   转过身把手臂撑在护栏上,卡尔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说:“我在开动脑筋为我们想一个很好的交谈话题。”   “那么,就说说你让服务员递给安德鲁斯先生的纸条。”马蒂尔达背对着大海,轻轻靠在护栏上,任凭海风把她梳理整齐的头发吹乱,她抚摸着脖子上用宽丝带系着的宝石挂坠,轻声补充:“当然,如果方便的话。”   卡尔:“那是报纸上对泰坦尼克加速的担忧,他们说这艘船的设计不允许在第一次使用过快的速度。”   “听说你卖了手里大批白星公司股票,而且是以每股超过当日市价三成的价格?”马蒂尔达突然问。   “是的。”卡尔想起了第一个买他股票的西班牙侯爵夫人,笑道:“女人之间的消息真的传得那么快?”   重新迈开脚步向前走,玛蒂尔达边走边说:“不。我只是恰逢其会。我有一家小报社,还与她有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她跑来向我打听消息。”   “所以我们一起跳了支舞?”卡尔试探。   “你跳舞跳得很好。在我看来是在场最好的。”玛蒂尔达愉悦地笑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你不该忽视你在女士们眼里的魅力。”   她带头慢慢往通向下层甲板的楼梯走去,她说:“我很清楚负·面·新闻的炒作价值,白星公司的股价还会上涨。”   侧身为一个胳膊下夹着一大叠文件的船员让路,卡尔落在玛蒂尔达身后,他看着她的背影感兴趣地问:“你认为我不该把它们卖掉?”   马蒂尔达停在楼梯口,转身认真地看着卡尔:“我相信你做出的每一条决定都经过了最严密的思考,所以,你不会做吃亏的事。”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分批逐步地卖出,每次的价格都踩着买家的神经。这样,稳赚不赔。”   “为什么不在最高价全部时卖出?”卡尔问:“那能赚得更多,不是吗?”   墨蓝的眼里一缕精光闪过,玛蒂尔达反问:“什么是最高价?在价格暴涨到远超实际价值时,谁能判断最高价在哪?我没有灵通的消息,难道等其他人大批抛售?在所有人选择卖出的时候,卖价怎么维持?”她总结道:“除非我是幕后者,除非我有能力成为推动多米诺骨牌的手指,否则我决不敢等待所谓最高。”   “你很谨慎。”卡尔目光中流露出赞赏。   马蒂尔达笑了笑:“我从不贪婪。”   卡尔一怔,温和地低声说:“这样很好。”   他们还在沿着楼梯一级一级慢慢往下走,玛蒂尔达用手指敲规律地击着漆成棕色的楼梯扶手,感叹:“星星无法永远明亮,这就是泰坦尼克号最辉煌的时刻了。”   “我可以认为你在暗示什么吗?”楼梯上行人越来越少,卡尔从马蒂尔达身后走到她身边,笑问:“你不信任摩根?反托拉斯法可约束不了这种庞然大物。”   玛蒂尔达转了个弯,带着两人走进长长的过道里,从过道两旁密密麻麻的舱门,可以推测他们两人已经深入了黑色的船体。   对卡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玛蒂尔达说:“你说的这句话你自己相信?他们是托拉斯,却无法占领整个世界。四年一届的美国总统,一代代人不懈的努力,发动举国之力。。。。。。”她专注地看着卡尔,别有深意地缓缓说:“还有更多需要市场需要资源的新生大鳄在等着老人们让路。何况,没有人不犯错。”   “你的话让我想起了辉格与民主之争。”这两个党派在理念上有很多冲突,比如在支持的资本者方面,一个服务于需要飞黄腾达的下层,一个服务于需要巩固地位的上层。   “确实很像。”玛蒂尔达认同道。   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卡尔真诚地说:“你完全可以凭着这些去征服招聘者,我肯定你能找到好工作。”   “找工作?你认为我在求职?”玛蒂尔达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表情认真的卡尔。   心中又出现浓浓的古怪感,卡尔暗自注意马蒂尔达的神情,嘴上否认道:“我并没有这样说。”这个时代的很多女人不认为工作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是以卡尔不会在这点上惹人不快。   果然,卡尔注意到玛蒂尔达松了口气。然后,古怪的感觉突兀地消失了。   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马蒂尔达对卡尔说:“其实,我考虑过在美国找一个人支付我的生活费,鉴于我并不确定我能否顺利拿到我姨妈的全部财产。”她柔柔地看着卡尔,“如果你愿意给我支付生活费,我不介意为你工作一辈子。”   估计这位法兰西贵族后人是个深深隐藏的女权分子,她的确在委婉地求职。卡尔回忆起那个世界和自己一起到处跑的女秘书们,想到那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文件柜,他毫不犹豫地答应玛蒂尔达:“没问题,我可以雇用你。”不管这女人脑子里有多少知识,翻译和秘书工作总能胜任,“我会让我的助手乔治·霍夫曼来找你商谈工资的问题。”   “你真是。。。。。。”玛蒂尔达复杂地看着给出承诺的卡尔,在对方察觉自己的情绪前恢复温柔的神色,她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挽住卡尔的手臂,在他转头看她时,小声说:“有些冷。而且,这地方太挤了。”   方才一直沉浸在谈话中,卡尔根本没注意到玛蒂尔达把两人引到何处。敏捷地把她揽在怀中,避过一个从后方直冲过去的粗壮身影,他看了看四周的装修布置,再对比刻在脑海中的船只构造图,道:“我们似乎来到了三等舱的休息室。。。。。。”他望着兴奋地往通道尽头舱门跑去的男人们,迟疑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们顺着人流又向前走了几步,女人的笑声、男人的叫喊声、乐器的演奏声从过道里逐渐混浊的空气传入他们耳朵里。   “应该在开派对!”卡尔对缩在他怀里的马蒂尔达解释,他看见她蹙起了眉头,似乎不习惯拥挤的人潮与人们大声说着的低俗笑话,“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卡尔想起自己少年时溜出学校跑到小镇的酒馆看到的群魔乱舞,对她说。   “不,我想去看。”玛蒂尔达不顾自己身上穿着名贵的大衣,大衣下罩着的是件订做的礼服,她期待地看着卡尔:“他们一定在跳舞!我从来没观赏过这么热闹的舞蹈。说不定,我们也能一起再跳一支舞。”   “你会失望的。那里没有美貌的姑娘、俊秀的男孩,只有光着膀子的大汉和邋遢的酒鬼,糟糕的气味能把人熏晕过去。。。。。。”虽说如此,卡尔一手揽着玛蒂尔达的肩膀,一手从人流中劈开一条道路,他不会拒绝一位年轻女士的好奇请求,“我们去找个观看的好位置。”   “我还是最爱你的,柯拉!”粗豪的男声从人群的最里面传来。   “。。。。。。一等舱的小姐不会喝酒吗?”   “喝!”   “喝呀!”   “女人,喝光它!”   人群大声哄笑后,一个熟悉的女声说:“你以为你很强?”   “看这个!”   站在前面的人群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口哨声、掌声同时响起来:“拉上去!拉上去!”   “再高点!”男人们大笑着起哄。   “全露出来,女人!”   撩起长裙露出一双长腿的萝丝站在木箱上,挑衅又放肆地对一群吹着口哨的男人们笑着,全然不顾快要触碰到她肌肤的手掌。   “卡尔,你想干什么?冷静!”玛蒂尔达死死抓住卡尔伸进大衣内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说:“冷静,卡尔!”   卡尔阴沉地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额上青筋暴起:“我要杀了她!”话语才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他已经成功与萝丝解除婚约,怒火稍微下降,他还是恶狠狠纠正道:“口误,我说错了,是要杀了他们!”   玛蒂尔达无奈地看着卡尔,“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责任心不容许她在我眼皮底下出事!”萝丝本性不坏,凭这点卡尔就不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任她陷入危险,何况,一个被玷污过的前未婚妻也会让自己蒙羞。   “实在太危险了。”   “如果我还是她的未婚夫,我会把她从这群人里拉出来。”卡尔眼神锐利,“她该记得,她是女人。”   “道森呢?道森在哪?”看着替萝丝提着裙摆的杰克,卡尔噎住,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算我多管闲事。”   “她得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卡尔!”玛蒂尔达灵活柔软的手顺着卡尔的大衣领口滑了进去。   “我也是女人。”她的脸颊贴近卡尔,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一向对我的选择负责。”   侧身避过女人差点勾到弹夹的指尖,卡尔问:“什么选择?”   “你!”   “什么?我什么?”卡尔耳边充斥着阵阵欢笑,他皱起眉头,“太吵了,听不清。”   狠狠瞪了下面高声欢笑的人群一眼,马蒂尔达转身就走。   卡尔迅速跟上:“慢点,伯特兰!。。。。。。小心台阶!噢,不!”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与卡尔有很多共同语言,算是相配。他们同行又同行啊。 准备发文了才发现,有种诡异的萌感,呵呵--- “我一向对我的选择负责。” “什么选择?” “你!” 所以说,简略下来就是:我会对你负责的。 唉! 为什么看的人少评论的人也少呢?有什么想法意见一定要提出来啊!毕竟我写文是为娱乐,发现看的人同样满意才算完满。 ☆、赌博   “先生,这是您这次赚的零花钱。”老霍克利的老管家托着一只银盘,盘上放着一小叠崭新的美钞,他弯下腰,使银盘里的东西能更好地呈现在主人面前。   从报纸上移开视线,老霍克利扫了一眼钞票的厚度,不满道:“这次就只有这么点?”   老管家耐心解释:“愿意刊登泰坦尼克号加速有害的编辑,甚至少于愿意把卡尔少爷那桩失败的婚约改编成‘叛逆平民少女怒甩挑剔豪门阔少’的狗仔。”   突然垂下手臂,被熨过的报纸在膝盖上皱成一团,老霍克利直视着他的管家:“帮我联系那四个老朋友,不用霍克利的名义,对,用我个人的名义,用奈森的名义。”   “一个私人性质的茶话会,不带有任何公事性质。”老霍克利信任地看着管家,“你肯定能为我办好的。”   “您尽可放心。”   老霍克利放低声音,自言自语:“他们可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利害关系。”   “您不用紧张。泰坦尼克号的首航将会为我的事业画上最完美的句号!”史密斯船长微笑着对卡尔说。   “身为船长的您,竟一点也没听进我的意见吗?”卡尔指着仪表盘上的指针,它正指在红色的刻度线位置,表明指针显示的数值已经达到极限,“说实话,我很担心!”   “霍克利先生,我已经认真思考过并且完全理解您的担心,虽然我认为这仅仅是你的神经过敏了。我有二十六年航海经验,你该相信我的技术。而且,这是艘最顶级的船。”脸色有些发青的史密斯船长把药瓶盖好放回桌上,拿起水杯和着凉水吞下药片。也不知吃坏了什么,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胃就很不舒服,只好找医生开了些据称特效的胃药。事实证明效果确实很好,唯一不好的事,就是服药的这段时间必须滴酒不沾。为此,他未来三天是不可能去看望他的宝贝们了。   遗憾地抚摸衣袋里银质的酒壶,史密斯看着脸色同样发青的卡尔,安慰般的笑道:“船速太快的确会让很少坐船的人难受。你该听我建议,找随船医生开点药然后好好睡一觉。相信我,他是个很好的医生。”被赞做‘安全上尉’的老船长已经认定这位钢铁大亨的继承人是因为晕船而产生了焦虑,老人善意地想着今天要亲自嘱咐随船医生,让这位年轻人尝试一下水手们特制的汤药。   装作接受了史密斯船长的提议,卡尔扫了眼重新被平整地摊在桌上的航行路线图,问:“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还有多久到纽约?”   “啊哈,我赌最迟是下周二!”伊斯梅得意的声音先于他的人出现在船长室。掉着右手胳膊的伊斯梅踏进不大不小的船长室,走到书桌前,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红蓝铅笔在做满标记的航行路线图上凌空画了个圈,对卡尔两人说:“我猜我们大概在这附近。”在得到史密斯船长肯定的眼神后,伊斯梅转向卡尔,跃跃欲试道:“我亲爱的卡尔,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卡尔问。   伊斯梅露出算计的表情,说:“我知道你不赞成加速,我们就赌泰坦尼克是不是最迟下周二到达纽约,能不能零事故安全地到达纽约。至于赌什么。。。。。。”他看着卡尔平静无波的眼神,说:“如果我赢了,在到达纽约后,你把你手上剩余的所有白星公司股份以比今天闭市的价格高一成半卖给我。”   随着白星公司的股价节节攀升,伊斯梅逐渐暴露了他的野心。他想攫取更多的财富,还想重新获得由自己父亲创立的英国白星航运公司的控制权,他已经不耐烦整天听别人的命令了。四处收购白星公司股份的伊斯梅理所应当地找到了已经与他交易过一次的卡尔。根据他的猜测,卡尔急需大量现金,他在着急地为手上的这些股票找买主。   眼神闪了闪,卡尔问:“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伊斯梅自信地说。想了想,他接着说:“若我输了,我把我珍藏的一瓶1897年的特级波尔多葡萄酒送给你。”   伊斯梅不是傻子,若泰坦尼克号真的出了点小事故,就在船上的他完全可以在事情传出去影响股价之前封锁消息,把一部分股票高位卖出,狠狠赚一笔,再等股价下跌后低价买入。同样能够达到目标,他傻了才会说诸如‘如果我输了,我以今日闭市价格高三成买你的股票’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把那时的股价压低---压得比今天闭市价格加一成半还低。到时候用同样的钱,不只卡尔手上的,他还能获得更多的股票。   闻言,抬手示意史密斯船长暂时保持静默,卡尔讽刺地笑起来:“伊斯梅先生,我可以认为您在拿我寻开心么?如果你赢了,我会亏一大笔钱;如果你输了,我同样亏一大笔钱。那瓶酒弥补不了我的损失。”他在船长室内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做出恍然的表情:“您是不是误认为我急需筹集大量资金,着急到贱卖资产的地步?”   “真抱歉,伊斯梅先生,我是个没有任何资金周转困难的商人。”卡尔微笑着说。   发现自己的估计错误,伊斯梅只尴尬了一瞬间,看着卡尔没有生气的样子,试探着问:“那么卡尔,你还打算出卖你的股票吗?”   “我们在商言商。我在等着你的诚意。”微微眯起眼睛,卡尔缓缓说。   伊斯梅:“按今日收盘价加三成。”   卡尔摇头。   “五成!”   卡尔笑而不语。   再三犹豫后,伊斯梅咬了咬牙,闭上眼睛,说:“加七成半!这是底线,不能再多了!”   “成交。”   离开船长室前,卡尔在门边停住,转身对一脸肉疼的伊斯梅补充:“亲爱的约瑟夫,我帮你节约了一瓶特级红酒,你该感谢我。”   “他什么意思?”伊斯梅问一直保持沉默的史密斯船长。   把差点掉到地上的单片眼镜重新扶正,史密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他恰巧遇到船员在救火。天知道他怎么跑到锅炉舱那去散步!”   玻璃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就像流动的黄金,玛蒂尔达端着两个酒杯,轻轻坐到卡尔身边。   “祝贺你,又赚了一笔。”   接过玛蒂尔达递过来的酒,卡尔一边看着手上的纸条,一边喝了一口:“嗯,威士忌,老奥弗霍尔德的,谢谢你,伯特兰。”奥弗霍尔德酒厂于1810年创建于宾夕法尼亚,霍克利家族的大部分钢铁生意就在匹兹堡,原本的卡尔·霍克利在宾州度过了大量时光,更打算在费城办订婚礼。在尚不清楚卡尔确切爱好前,玛蒂尔达此举不可谓不用心。   “还需要加冰么?”玛蒂尔达体贴地问。   “不用了,谢谢。”   在烟灰缸上点燃打火机烧掉看完的纸条,卡尔再次从小桌上拿起酒杯,蹙眉盯着仅剩的那张纸条。   得到允许后,马蒂尔达好奇地把头凑过去。看见纸条上的内容,她小小惊呼一声,折扇掩住翘起的唇角,笑盈盈地看着身边英俊挺拔的黑发男子,“你看好的四匹马竟有三匹退赛,这运气不太好呢!”说完这句话,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嘴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还嫌弃地向下撇了撇。   “卡尔,”她柔声道:“我喜欢上了一匹马,准备得到他,然后把他藏在专门为他准备的马场里。愿意给些建议吗?”   把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指间,卡尔侧首看了看这位栗色头发蓝眼睛的法兰西美人,想象不出温柔精致的她会花一整天时间在尘土飞扬的马场中。出于被信赖而产生的责任心,他问:“这是匹什么马?”   “一匹黑马,他是一位英俊、强壮、坚毅、聪慧的贵公子。”   卡尔:“这感觉像是在形容人而不是马。”   马蒂尔达专注地看着卡尔,说:“这代表我对他的喜爱很深。”   “马场里有些什么?毕竟环境很重要。”跳过刚才的话题,卡尔继续提问。   马蒂尔达从卡尔手中取走捏扁了的纸团丢在一旁,温声道:“我认为你更了解这些。不如你把你心中理想的模型告诉我?”   “唔。”发出一个单音节,丝毫没有发觉手中少了某些东西的卡尔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老实说:“我从未想过建造马场,抱歉!”   “没关系。”马蒂尔达善解人意地笑了,宽慰道:“你有很多时间思考。想好了再告诉我。”   “哦,对了!”马蒂尔达目光炯炯地看着卡尔:“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打算怎样得到他?”   怔了怔,卡尔失笑:“我坚信,没有你无法得到的东西。”他说的是实话,马蒂尔达是个聪慧的女人,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会努力去得到它。他与她相处很愉快,几乎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他不是东西。”马蒂尔达强调。   卡尔:“好吧,请原谅我的错误。”   除了她偶尔莫明的固执会引起争执,卡尔在面对马蒂尔达时都认为他在面对一个与自己无比契合的同伴。   尽管,他们认识不到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为本章内容做些解释: 卡尔那张‘四匹马三匹退赛’是老霍克利的电报。事实上,卡尔不确定有他在的情况下泰坦尼克号的最终命运,他说服老霍克利(奈森·霍克利)与他一起在做一个风险对冲。 其实可以把史密斯船长的胃怪罪到卡尔头上,有说法说史密斯船长在泰坦尼克沉没当晚醉酒了,卡尔在以防万一。 如卡尔所想,现在是1912年4月12日,他们才认识不到三天,对于卡尔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对一个女人发展出爱情还要再等一下。(注:这是为读者玉解释感情进展问题) 好像有传闻说英国水手特制的防晕船汤药味道很恐怖。 特级波尔多葡萄酒---法国葡萄酒分级制度中最好的。1897年算是个好年份。 - - - 另外,欢迎评论呀! ☆、心计   “电报发出去了?”   “已经被送到目标手上了。”   “有回信吗?”   “两边有时差,估计没那么快。”   “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先生。”   霍克利的老管家缓缓把卧室的窗帘拉开,露出窗外郁郁葱葱的茂盛树木,还有快被枝叶遮挡住的绿色草坪与横贯草坪的那条白色石子铺成的小路。“您打算现在开始工作?”   最后拥抱了一下自己儿子在上个生日送给自己的礼物,那个他最爱的紫色丝绒抱枕,老霍克利扯下头顶的睡帽,慢吞吞地爬下床,走进盥洗室,站在镶嵌在墙壁上的水银镜前,看着脸上依旧没有消失的两个巨大黑眼圈,给它们的存在找理由:“那三个脑子僵化的混蛋,我梦到自己打了他们一顿。”   然而事实是先生您在梦里反过来被他们联手痛揍了么?   老管家带着几个仆人等在门口,低头看着脚尖,说:“我的主人,您晚上应该早些休息。我个人建议您不要沉迷于冗长无聊的‘爱情小说’。”   老霍克利昨晚又守在书房,想第一时间阅读他的儿子有生以来写出的第一篇‘连载文学作品’。结果,书房的台灯一直亮到凌晨两点才熄灭。今天早晨一大早起来,又邀请了四只老狐狸‘聊人生谈理想’,劳心劳力。   “不不不,绝对不行!”门内,老霍克利大声地拒绝。   他缓缓走出来,脱下睡袍,由仆人们服侍着穿上正装,他一边整理领结,一边对站在他身侧的老管家说:“虽然文笔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情节拖沓,但我知道这是有感而发。我的继承人在一个女人那遭到挫折,所以才能编出这种垃圾,我得了解他的心理状况。你知道的,自从我把‘表面上的文章’找人润色后,连载到报纸上,报社收到了多少无聊主妇感动的眼泪和没见识少年男女的鼓励信。我该支持他。”   “先生,您最好别用‘无聊’‘没见识’来形容为能您带来财富的人。”老管家低着头,建议道。   “嗯?”老霍克利仔细检查着他的蓝宝石袖扣,同时从嘴里吐出讽刺的话语:“难道我该叫那些对我儿子的文章指手画脚的人‘上帝’?完全不可能!”他撇了撇嘴角,“不过,顾客是上帝,有些话我只能在家里私下说说。”   老管家:“是的,您在外人面前是和善慷慨的霍克利先生。”   “当然,当然。我和善慷慨,一丝不苟!”老霍克利拿过仆人手中的小镜子,举起来照了照,确保自己每根发丝都服服帖帖。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记得,发出去的章节一定要‘感人至深’‘歇斯底里’,要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我的报纸等着靠它们吸引眼球创收!”   虽然明白老霍克利是暗示自己隐去卡尔电报中所有关键内容再找人润色,想到发表后面目全非的作呕内容,老管家的心脏还是抽了一下,挣扎着提醒:“如果您的继承人到达美国后发现自己成了美国垃圾煽情小说始祖,他会不高兴的。”   老管家:“何况,卡尔少爷还不知道,那五百份薰衣草色订婚礼邀请函早就被您扣下了。就算女方已经悔婚,他仍会不高兴。”   老管家的说法很委婉,若原来的卡尔还在,恐怕不止不高兴。如今卡尔换了灵魂,从记忆中分析出老霍克利截留了请柬,凭他的聪明,大概也能预料到自己即将有个‘垃圾煽情小说始祖’头衔?   “不高兴?他没有权力不高兴!他有本事就不要给我从他那赚到一个子儿的机会。”老霍克利提高声音,冷着脸道:“何况,我在利用这件事让他清楚意识到,作为我的继承人,什么女人能娶,什么女人不能娶!”   至少,现在的卡尔预见了老霍克利对教训儿子的热衷。   无端觉得背后发寒,好似有人在算计自己,卡尔打了个寒颤。   “海风是有些凉。”卡尔身边的玛蒂尔达无视柔和的微风与温暖的阳光,帮卡尔做出解释。   对自己的危险预感一向有自信,卡尔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又回想上船至今的所有事,除了今天坑了伊斯梅,自己没得罪任何人。暗自警惕起这位泰坦尼克号船东,卡尔脸上毫无异色,依旧挂着标准的微笑,同他新出炉的女秘书开玩笑:“看来伯特兰小姐已经完全代入了秘书的角色。”   出于某种目的,玛蒂尔达在今天见到霍夫曼谈佣金时就同时确定了自己的职位,成为卡尔·霍克利的女秘书,在某种意义上做了部分霍夫曼的工作。不过,霍夫曼自认敏感地看出了这位女秘书的目的,又自认能与可能的未来老板娘相谈甚欢利于前程,遂爽快地做了前期投资---反正他的工资没见少。   玛蒂尔达温柔地笑起来,柔和的视线落在卡尔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说:“我的霍克利先生,您也该把自己代入正确的角色。有些事,比如您最近几天在进行的计划,是不是该告知您唯一的秘书?”   卡尔也笑了,温和地对玛蒂尔达说:“如果你想即刻上班,我不介意用文件劳累你。”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和谈话,卡尔发现玛蒂尔达聪慧博学、知情识趣,意外地不反感生意、政治、军事等等一切男人感兴趣的话题,还有打理一家小报社的经验,他预感她会是个好秘书。   “然后你就带着这堆纸回来了?你竟然还为此让图书馆的服务员送了差不多四十本书?”四十岁的未嫁女仆瞪着玛蒂尔达,激动到忘了对她用敬称。   从书堆里抬起头,玛蒂尔达没好气地瞥了眼她的女仆,说:“我怎么知道他口中的秘书和我理解的不一样?夏娃,如果你哪怕还有一点担心你主人我的面子,就快点来帮我从这些书里找找,地下水与河水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炼钢不能随便用水。”   “实在太糟了,我只知道沐浴时阿尔卑斯山下河里的雪水和新西兰的泉水有什么不同。”她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抱怨道:“我根本没想到做秘书还得懂这些,难道写文件的人不会自己拟标题?谁能分得清这堆乱七八糟符号到底什么是什么!”她想了想,斟酌道:“或许,我该雇个人帮我搞定它们。”   “不,这样会被卡尔发现。到那时,我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沉进莱茵河。”玛蒂尔达很快否决这个荒谬的想法,“我必须成为他唯一的秘书,成为他心里最温柔美好的女人。”   “我可不是花瓶。”   女仆夏娃一边焦头烂额地检索着书目,一边重申:“我说过,男人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玛蒂尔达坚决否认:“不管别人如何,可我看得出来,卡尔-霍克利喜欢聪明女人。如若不然,他不会那么爽快地与萝丝·布克特退婚---男人与女人不一样,他们总是有信心,认为自己能管好他们的女人。事实是,他让布克特成功悔婚了。”   轻轻合上书,玛蒂尔达对夏娃笑了笑,说:“作为卡尔的秘书,我当然能够保证他身只能看到我一个人,这叫垄断。如果卡尔习惯了我,如果我入侵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会逐渐离不开我。”   她舒服地活动了下颈椎,继续说:“我喜爱卡尔,认定了他是最适合我的人,因此,我必须让这个内心冷酷傲慢的男人意识到,最适合他的是我,他唯一的选择也是我。”   最后,玛蒂尔达叮嘱她的女仆:“记住,夏娃,我是卡尔喜欢的那种女性:聪慧博学、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再加上,还能勤俭持家。”   夏娃有气无力地保证:“放心,您在您的爱人面前是毫无疑问的完美无瑕。”   “上帝啊,在外人面前,你装得真像个绅士!”霍夫曼臃肿的身躯在卡尔面前转了个圈,他张开手臂做出难以置信的样子:“那些人知不知道你这个资本家、剥削者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破产?”   “他们知道你冷酷的嘴脸吗?”霍夫曼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暴躁道:“为什么二、三等舱的所有见过你的乘客都认为你是好人?凭什么就没人这么说我?”   就在刚才,卡尔来二等舱找霍夫曼,恰巧遇到他与妻子正在找跑到不知哪里玩的儿子,卡尔便跟着他一起去二、三等舱找寻。霍夫曼正在为他们二人受到的不同待遇抱怨。   “也许,他们透过表象看到了我美好的本质?”   “至于乔治你,”卡尔的视线在霍夫曼的圆润身躯上顿了顿,“你的‘表象’太厚了些。”   霍夫曼冷冷地看着卡尔,表示自己已经看透了雇主的恶劣,“看透你故意无视自己爱慕者、让她处理一堆文不达意的文件、想让她知难而退的本质?”   玛蒂尔达前几次暗示卡尔可能想不到,但今天关于马与马场的讨论,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但在察觉的同时他拒绝了。卡尔认为,至少在现在,他们不合适。   露出一个无奈地苦笑,卡尔习惯性地去摸左手小指,期望在那里摸到自己在原本世界戴了二十余年的家族纹章戒指,却摸到了光洁的皮肤。他垂下眼帘,轻声说:“比起她,我年纪太大了。”   “伯特兰是个好女人,她值得更好的。”   而且,他真的不敢肯定他能不能起到作用,不知道泰坦尼克号会不会沉没。他根本不知道,他能不能在那种情况幸存下来。   毕竟,他是个男人,他不会游泳。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人一台戏,玛蒂尔达和daddy对卡尔可满满都是爱呢~ 总感觉这章写出来有种凶残的样子,应该是错觉。。。吧 - - - 手臂酸痛,发觉自己打字效率真的很慢,希望下周效率高些。 如果大家有任何关于故事走向的想法,请告诉我~ ☆、钻石   站在自己的豪华套房门口,卡尔第一千零一次后悔不该那么有风度地把那母女俩收留下来。他的确听说过一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鸭子,但在以前,当他还在他原本世界的时候,他的身份和所处环境没能让他对此有深刻的体会,而现在,他隔着一扇厚实的木门都能听到萝丝母女激烈的争吵声。那威力,岂止两百只鸭子!   可怜的斯派塞,身为有良心的雇主,实在不是故意把自己的仆人留在书房听电报的!   在心底毫无诚意地向仆人斯派塞·洛夫乔伊道歉,并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从未被怪罪,卡尔放弃推门进去的打算,转过身离开。   接着,卡尔站在一等舱的过道口,犹豫该到何处去。他刚与霍夫曼分别,不可能再去打搅霍夫曼一家,他更不可能跑到玛蒂尔达眼前晃来晃去。这样说来,他该放下工作,去休息室找男士们喝酒抽烟闲聊咯!   “霍克利先生!”杰克·道森那金发灿烂的脑袋从不远处一个转角冒出来,他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叫出卡尔的名字。   卡尔诧异地抬了抬眉毛,想不到这个金发大男孩竟有勇气叫住他。出于对杰克目的的好奇,他停下脚步,站在杰克面前等待下文。   似乎对卡尔能给面子地停下感到惊讶,杰克愣了好一会儿,才干笑着寒暄:“今天天气真好,空气清新,啊哈哈哈!”   卡尔维持着冷脸---他发觉这具身体的行为表情逐渐向他本身靠拢---对杰克说:“我不在乌烟瘴气的伦敦,更不是英国人。”所以别用谈天气来浪费时间。   杰克被噎了一下,还是没能把准备好的台词噎回去:“进入二十世纪以后,伦敦的空气还是那么糟糕,我在报纸上看到。。。。。。”在卡尔充满压迫力的眼神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卡尔:“直说,道森,有什么事?”   “我善于观察,善于发现。。。。。。其实我是说。。。。。。”金发大男孩犹豫了一下,加快语速放低音量:“你,需要帮忙吗?”总有些贵族在出现某些不能惊动他人的突发事件时需要绕过长期为他们服务的人群去找‘毫不相关的下等人’帮忙,毕竟各种小道消息首先是从佣人、服务员口中传开的,长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杰克很清楚这点。看得出刚才这个刻板的人很犹豫的样子。   没有说话,卡尔静静地盯着杰克,直到杰克变得局促不安,他才慢吞吞地开口,用杰克心中那贵族特有的傲慢腔调说:“道森先生,我喜欢诚实的人。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然后就会慷慨地帮助我啰?仿佛读懂了卡尔的潜台词,杰克兴奋地挺直了背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卡尔,热切道:“能帮我见到萝丝吗?我知道你有办法!”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找‘前情敌’帮忙约出甩了对方的‘前未婚妻’的如此大咧咧的男人,这个大男孩不怕自己把他丢海里去?以前被同僚们评价为冷酷无情的卡尔绝不认为自己现在长了张‘圣母脸’。   在黑发男人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杰克挠着后脑勺,干巴巴地解释:“我以为我们是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分出的胜负,何况,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个好人,霍克利先生!”   你是个好人!   这绝对是卡尔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听到的最恶毒、最打击人的话。   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卡尔冷着脸为杰克指了个方向,用毫无起伏的声线陈述:“道森先生,我保证,您是个标准的美国佬。”   让这个标准的美国佬、草根的穷小子去刺激萝丝母亲脆弱的神经,让露丝歇斯底里的尖叫穿破屋顶吧!卡尔决定去找船长商量一下,看船上还有没有空房间,能不能匀一间给他。在被噪音袭击前,他一定要搬出去!   其实从杰克偷偷摸摸出现在一等舱过道旁,卡尔很快就把萝丝母女激烈争吵的原因猜个七七八八,无非是现实功利的露丝·布克特夫人采用手段阻挠女儿萝丝与杰克相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种在来自外界的障碍仅能成为两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男女感情的催化剂,不用额外做什么,凭二人闹腾的性格足以让他们这段荷尔蒙的碰撞成为大半个一等舱乘客的谈资。   以旁观者的角度,卡尔不介意用二人的感情进展史来填补那些闲极无聊者空虚的精神世界。前提是不要妨碍他!   拦住一个经过的船员,给了他一美元小费,让他帮忙到自己的套房大声传递一句内容为‘请成为安静优雅的房客,保持基本贵族风范’的口信。对长期与海浪搏斗的船员的肺活量有充分自信,卡尔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一等舱休息室走去。阿斯特和古根海姆正在那里,他需要把昨天中午谈到的合作意向落实下来。   谈完公事,娶了小妻子的超级富豪阿斯特与风流浪漫的古根海姆就开始不正经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地身子前倾,一脸神秘地压低嗓音问道:“亲爱的卡尔,实话告诉大家,法兰西贵族小姐的床到底质量怎样?是不是能让人飘飘欲仙、流连忘返?”   昨晚宴会后卡尔送玛蒂尔达返回房间,结果直到众人饭后闲聊结束,卡尔都没再出现,这不得不让他们以为这对男女发生了某些浪漫的事情。在座两人都可以算卡尔与玛蒂尔达相识的介绍人,他们同时又是卡尔的朋友,今天见到卡尔后,同为男人的他们自然地把疑问提了出来。   卡尔奇怪地看着他们,故作不懂:“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如果是以前,卡尔还会顺势与他们开玩笑,但现在,他暂时不打算与玛蒂尔达发展出什么,自然不能给任何让玛蒂尔达或其他人误会的机会。   阿斯特与古根海姆对视,慢慢的,一个得意的笑容出现在阿斯特脸上,他向古根海姆伸出手:“本杰明,你输了!我就说卡尔是个郑重的人!”   埋怨地看了卡尔一眼,古根海姆从裤兜里摸出个绿色天鹅绒饰品盒,打开给卡尔展示后把盒子拍在阿斯特手心:“喏,5克拉的玫瑰形粉钻,小却很好看,玛德琳一定会喜欢你的礼物。”虽然传闻古根海姆做生意亏了至少800万美元,但出身豪富的他绝对不会因此变得吝啬,这颗钻石就是证据之一。   “女人都喜欢钻石!她们也像钻石,甜蜜而残忍。”阿斯特捻起这颗粉色的晶体在灯光下欣赏,用梦幻的口吻说:“她晶莹剔透、纯洁无瑕。我爱极了这用鲜血洗出来的光洁!”   为了得到非洲和印度的珍贵矿产,英国政府发动了多次战争,累死了无数劳力,而为了宝石与矿藏,阿斯特自己也出资支持过美国对巴西的战争。   心中一动,卡尔忽然发觉去非洲或是南美开采矿石是个十足的暴利行业,最多打仗而已,他怕谁?他喝了口早已冷却的英国红茶,笑着说:“我不认为拿着武器夺取财富有什么不好。一切为资本服务。”   “野蛮人!”输了一颗钻石的古根海姆小声嘟囔。   收好这小颗粉色钻石,阿斯特转而又打起卡尔那颗海洋之心的主意,他热切地看着卡尔:“你昨天说过你有颗路易十六的名为海洋之心的钻石,就是准备送给布克特小姐那颗,你卖不卖?”   卡尔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阿斯特为何要买,也不是钻石估价几何,而是玛蒂尔达墨蓝色的眼睛,那颜色像极了海洋之心。富有的他向来会打扮身边女性以图养眼,以前他送出了大量的衣物饰品给他的女秘书、女下属们。他想,如果这颗心形的大钻石出现在玛蒂尔达的纤细白皙脖颈上,必定十分漂亮。   “抱歉,不卖!而且没有商量的可能!”卡尔毫不留情地回绝阿斯特的求购。这时,发现海洋之心与玛蒂尔达相配的兴奋,让他好像浑然忘记几分钟前小心翼翼撇开与玛蒂尔达关系做出的努力。   等卡尔拿着签好的一堆合同回到他的套房,从早晨起就不时爆发争执的萝丝母女连同她们的女仆全部不在。卡尔来到书房,感谢一下坐在滴滴作响的电报机前记录着的洛夫乔伊,打开保险柜,把合同放进保险柜内的小手提箱内,从手提箱旁边抽出一个长形的礼盒,最后关上柜门。   “这是海洋之心,为皇室做的。足有五十六克拉。”   “她和我都是皇室。”卡尔就两人血统实事求是。   他坐在洛夫乔伊对面,把礼盒打开,脑海里出现玛蒂尔达戴着项链的画面,最后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是链子丑了些,我不喜欢。”看来不能立刻把海洋之心挂在玛蒂尔达身上了。   “也许,我该找个珠宝设计师为海洋之心重新设计一条链子。”   洛夫乔伊把耳机放在小桌上,看着镶满碎钻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的项链,心底被卡尔压榨、被萝丝母女争吵骚扰一整天的怨气爆发出来,他说:“然后,您高兴地跑到伯特兰小姐面前,告诉她:‘瞧,这颗我本来准备送给前未婚妻布克特小姐的钻石被我换了一条链子拿来送给你啦!’”   他毫不意外地发现卡尔露出‘这本是实话’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总结:“我料事如神,您果然准备这样做!”   “到时候,您千万别多嘴,不要问她收到礼物高不高兴!”   劳累过度的洛夫乔伊阴暗地猜测,到时候伯特兰一定会用这条钻石项链勒死布克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查了查泰坦尼克号对白,如果台词没错,这颗钻石应该五十六克拉,足以拿来砸人。 有没有人觉得杰克的性格就像典型的美国青年?自由热情得能把古板守序的老牌贵族气炸。 诸位觉得我这几章写得如何?有建议我才好改正呢!欢迎留言哦~ ☆、洞察   “。。。。。。她深情地抱住她的爱人,说:‘达令,我会想念你的。’然后他们各自回家吃晚饭。”   滴滴滴滴,洛夫乔伊的手指在电报机电键上快速按动,总算把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打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悠闲地坐在一边的卡尔对他说:“这次,请在最后加上‘S.V.G.E.V’。谢谢了,斯派塞。”   洛夫乔伊满脸阴郁地抬起头,默默盯住端着红酒拿着杂志消遣的卡尔。   “哦,觉得麻烦?”卡尔皱眉,做出思考的样子,“或许你更愿意打‘如果你很好,我就高兴了。我过得也很好’?随你吧!”   一言不发,洛夫乔伊重新低下头,电报机又响了起来。如果卡尔所听不错,他选择去打五个字母。   “人要有比较,才会有选择。”卡尔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指挑开银质打火机的盖子,啪地点燃,放在信纸一角。很快,烟灰缸里多了一小撮灰烬。   书房门被敲响,得到允许后,玛蒂尔达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仆,手里替她捧着一叠文件,女仆走进书房后把文件放在书桌上,又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离开前,女仆还体贴地替屋内的人关上房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丝声响。   目送洛夫乔伊还有玛蒂尔达的女仆离开,卡尔对她赞叹道:“训练有素的女仆。”在原来的世界,卡尔的亲生母亲也在他们家的庄园里养了几个这样礼仪完美的女佣。她们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回忆。   “她是从我小时候就照顾我的女仆夏娃小姐。她的未婚夫在二十五年前死于一次肺炎,于是她到现在一直单身。”玛蒂尔达似乎能看穿卡尔的想法,对他说:“她很温柔,只是个女仆,并不是那种严肃的嬷嬷。”玛蒂尔达的意思是,她与夏娃是严格的主从关系,夏娃为她一人服务,不存在有年长仆人欺负年轻主人的情况。   疑问被解答,卡尔放下心,嘴里却道:“伯特兰,我并没有过问你家务事的意思。”   “我知道。”玛蒂尔达笑着表示理解。   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卡尔,马蒂尔达从夏娃放好的文件中拿起一份,微笑着走近卡尔,面露烦恼:“卡尔,你看这份文件,我有些不明白。给我讲讲吧!”说着,她用新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食指点在有疑问的地方,侧身拿着文件,几乎要靠在卡尔胸口上。   退后一步拉开两人间距,卡尔从玛蒂尔达手中拿过文件,耐心地阅读她指出的地方。   “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能让你看不明白。”   卡尔对眼前这段话沉思片刻,给出答案:“霍克利生产的钢铁成本偏高,这里在论证降低成本的办法。事实上,最容易做到又最难让人接受的办法,就是降低产品质量。。。。。。”   说着说着,卡尔自动陷入工作状态:“我不可能支持它。我需要技术人员研究新的工艺,或者找到同样质量的更便宜的矿石。伯特兰,帮我记一下,我回去后要建议董事会重组技术部,还有,近段时间,最好不要扩大生产规模。”   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的玛蒂尔达停下,疑惑道:“为什么?扩大规模难道不能赚更多钱?”   一手捏着眉心,卡尔告诉玛蒂尔达:“为了让你了解自己的工作环境,我给你看的文件大多是关于霍克利的钢铁事业现状,从中你不难看出,我们的钢铁事业没有特色,完全没有特色。我们的规模够大了。我需要的是一家有自己产品特色的公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众多钢铁公司的包围中抢到顾客。”   “美国钢铁缺口巨大,只要有货就能卖出去。在这种时候你的想法太。。。。。。”玛蒂尔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太超前了。我更看好努力发展公司规模,在发展的同时慢慢走出自己的特色。”   转过头,卡尔认真地看着玛蒂尔达:“扩大规模需要资金,在匹兹堡,梅隆家的银行可以为各个公司提供资金,但那是有前提的。你看过资料,董事会的股东很多,我们不需要再加一个。”   玛蒂尔达轻轻靠近卡尔,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你在为接手你父亲的位置做准备?”   侧首避过女人娇嫩的红唇,卡尔说:“我想要一个属于霍克利的商业集团,可以有股东,但不能对我指手画脚,更不能试图在背后捅刀子。”   “我知道你这几天正在收拢你手上的资金。我明白了!”   “我看得出来,你有一个大计划!一个说不定能让霍克利赶上‘钢铁之王’卡内基的大计划!”玛蒂尔达绕着窗边放置电报机的小桌转了个圈,她的手掌小心撑住电报机,对卡尔甜蜜地笑了笑:“我再次为我的选择感到庆幸!”   卡尔扯了扯嘴角,“你是指你选择的这份工作?其实女人并不必操那么多心,男人们会把一切办好。”   玛蒂尔达蹙起眉头,直视卡尔双目,意有所指:“我从未在你面前掩饰我的野心,我以为你清楚并赞同的。”   “男人负责战斗、劳作,女人只用负责享受花钱就好。”这是卡尔心中男人的责任,男人有义务让女人过上最好的生活,“她们可以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每天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晚餐到底吃三文鱼还是吃牡蛎,不用操心太多。。。。。。”   说到这里,卡尔再次回想起自己关于玛蒂尔达是个深深隐藏的要求工作的女权分子的分析---虽然他自认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公正地说,他没发现工作与女权有太大联系,鼓动女性做男人能做的事更像雇主开发新劳动力的手段。   但是,面对一个女性,身为男人的卡尔觉得有义务鼓励支持对方。迎着玛蒂尔达专注的视线,卡尔口中的话拐了个弯:“当然,男女平等。做自己喜爱、适合的事,这才是平等,我并不反对你实现自己的理想,仅仅担心你辛苦罢了!”   “卡尔!”玛蒂尔达墨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对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能理解并支持我在事业上的追求。”   她慢慢绕过椅子,走到卡尔身前,微微抬头望着男人深邃平静的双眸,“我想跟你一起,共同打造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   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女人表情温柔、嗓音清脆、笑容美好。说实话,玛蒂尔达是个毫无疑问的美人,比红发的萝丝更美、更成熟,他喜欢这种隐藏在甜蜜背后的锋芒,就像钻石一样。卡尔的心跳乱了一瞬,然而,仅有一瞬而已。   露出自信高傲的表情,卡尔低头,对玛蒂尔达轻声道:“以卡尔·霍克利的名字担保,我承诺定会让我的秘书玛蒂尔达·伯特兰小姐看到那一天。”其他的,他不会回应。   一抹失望清晰地从玛蒂尔达的眼底流露出来,她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我把我的美国之行定义为一场赌博。”   “我从小生活在欧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大洋彼岸将面对什么,但是我必须去,不止为了我姓凯迪拉克的姨母的财产。我从我那早逝的父母那继承了总值大约两百万法郎的遗产,我清楚我必须保住它们,所以我保留了其中如庄园、田地之类的不动产,带着我能带的资产踏上了开往美利坚这个传闻中更自由广阔国度的船只。”她眨了眨发涩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危险伴随着机遇,赢则富甲天下,输则一无所有,我一直谨记着!”   面前男人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玛蒂尔达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不是因为辛苦但不艰难的前路,而是因为发现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不错,她一进书房,就敏锐地发现了卡尔对她态度的转变,他察觉到了她的爱意,却出于某些顾虑决定拒绝她。   她怎么能容忍他拒绝?   无视女人的泫然欲泣,卡尔从未相信过女人的眼泪。他抬手轻拂玛蒂尔达鬓角的碎发,仍旧微微低头,对她温和笑道:“你一定会感谢我。别的不说,至少,我为你融入美国方方面面打好了基础。”   “正确!”玛蒂尔达迅速收拾好情绪,柔声道:“我经过了周密谨慎的考量,才决定为你工作。而这点,是原因之一。”   “至于剩下的原因么。。。。。。”   玛蒂尔达饶有深意地笑了。   她上前半步,小腿陡然发力,勾住卡尔的足跟,在卡尔猝不及防地后仰时,双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整个人扑了上去。   扑通,两人栽倒在厚实的地毯上。   “嘶!”   这次非自愿成为垫底的,又使用着这不如原来强壮有力的身体,卡尔被两人下落的冲击力撞得胸口剧痛,倒抽一股冷气。   “你该减肥了,伯特兰!”他不留情面地批判再次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玛蒂尔达。   “我比布克特轻多了!”玛蒂尔达反驳。   然后,她亲了亲卡尔的唇角,说:“卡尔·霍克利,跟我玩玩,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感觉敏锐,她是也个行动派......个人觉得她与卡尔挺配的,虽然卡尔这个行动派行动的方向总是那么一本正经。 前文说过,卡尔的电报用‘爱情小说’做掩盖传递信息,老霍克利收到电报后,把本来就文笔糟糕透顶的故事隐去重要信息后找人‘润色’,最后变成垃圾煽情小说连载到报纸上,大卖特卖......老霍克利真心生财很有道! 最近几章都没人留言呢,不知道我写得怎样。大家对故事发展有什么想法请一定尽管提呀! ☆、晕船?   “卡尔·霍克利,跟我玩玩,如何?”   面对一个娇美女性的提议,卡尔眼神幽深,冷峻的面部流露出一丝玩味,“怎么玩?”   玛蒂尔达凑到他面前,呵气如兰:“你懂的,我是法国人。”她现在才不管要在卡尔面前装温柔美好,首要目的是让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敞开心扉。泰坦尼克号开得很快,等到了美国,她不确定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卡尔相处,毕竟秘书可以带在身边,也可以派得远远的,难道到时候她要到处追在他后面跑?   “所以?”卡尔问。   玛蒂尔达:“我在第一天就向你发出了邀请。”   “我拒绝了。”   “我早看出你冷漠高傲,心底整天想的都是工作。你这种人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玛蒂尔达含笑看着卡尔,红唇微启:“恰好,我是个喜欢浪漫但不喜欢纠缠的人。你说,我们合不合适?”   不喜欢纠缠?如果是别的女人,给卡尔降一半的智商他都不会相信这句话,以前他的女友们即便分手后见到他都表现得欲语还休。看起来玛蒂尔达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过,不关他的事!   想了想,玛蒂尔达补充:“我二十岁了,有自己的判断力。怎样,在船上共同制造一段浪漫的回忆如何?”二十岁的年龄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大,有很多女人十五六岁就已经嫁人生子,她这样说几乎已经是在‘明示’了。   别指望西方贵族圈子有多保守,卡尔多年来遇到过很多邀请他‘一起过一个浪漫夜晚’的女人,习以为常的他本人从未对她们的直白有过反感。   而今天,听了玛蒂尔达的话后,卡尔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异常难受。恐怕如史密斯船长所说,自己真的晕船了。   发现卡尔的异常,玛蒂尔达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糟糕,我撞疼你了吗?”   “抱歉!身体有些不舒服。”   额上出现细密的汗珠,卡尔白着脸色,推开身上的玛蒂尔达,捂着烦闷的胸口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书房冲进浴室。   水流哗哗地不断流出,卡尔捧起冷水浇在脸上,试图缓解这种烦闷反胃的感觉。水珠顺着面部滑下,溅在白色衬衫的领口。他伸手扯掉领结和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把领口胡乱松开,以便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   随手把手工制作的西服外套和背心抛向瓷砖地板,卡尔又解下套在肩上的皮制枪套挂在门把手上,挽起衬衫两个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把一大捧水浇向脸颊。   直到冰凉的水流打湿了他梳理整齐的黑发,浸透了胸口雪白的衣料,难受的感觉才总算被冷水浇灭。卡尔双手撑住大理石台,对着墙上巨大的水银镜露出一个苦笑。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个完全陌生的面貌,黑发蓝眼,唯一与原来的自己相似的,恐怕就是他冷峻的面部轮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卡尔一直避免照镜子,他害怕看见这张陌生的属于别人的脸。这张脸提醒着他,他失去了被赞美为冰冷泛着金属光泽的金发,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更加高大健美的身体,失去了他原本的身份,失去了他的亲人朋友还有家。他成为卡尔·霍克利,他得代替别人,用别人的身份活下去,照顾别人的亲人朋友和财产,这对他与原本的卡尔来说,都是件无比糟糕的事。   狠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这些悲观的想法驱逐出脑海,现实如此,日子还得照样过!   做了几个深呼吸,反手拿过挂在架子上的浴巾,卡尔一边擦拭脸上的水迹,一边拿起枪套随意搭在胳膊上,扭开门锁,推开门走出浴室,向卧室走去。   “找人收拾一下浴室。地上到处都是水,快没地方下脚了。”把用过的毛巾往不知何时守在浴室门口的斯派塞·洛夫乔伊怀里一丢,恢复干爽的卡尔又对站在不远处的一等舱佣人特纳道:“再请帮我去衣柜拿一件干燥的衬衣,谢谢。”   “是,先生。”   “另外,斯派塞,帮我调一杯马爹尼,照上次的老样子,两颗青橄榄。”   “好的,先生,请稍等。”   洛夫乔伊把毛巾塞给特纳,洗净双手后走向靠着卧室墙壁的酒柜。他一边擦拭双手,一边对正在解衬衫纽扣的卡尔说:“我的先生,您确定您要现在更衣?”   放在最后一颗扣子上的手一顿,卡尔疑惑道:“我影响你了?”   “并不。”用小匙沿着同一方向轻轻搅拌,洛夫乔伊专注地看着眼前晶莹芬芳的液体,提醒道:“您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把半湿的衬衫放进地上的竹篮,卡尔从特纳手上拿起一件同款式的衬衣穿在身上,谢绝特纳的帮助,手指灵活地摆弄着纽扣。他对洛夫乔伊说:“少了伯特兰?难道我该在她面前袒露上身?那样对她一点也不尊重。”   “噢,我的主人,您怎么能这样想您的仆人?我的意思是,她在外面的客厅里,陪着一个来找您的人。”洛夫乔伊熟练地夹起两颗青橄榄放进倒三角形的高脚酒杯,将调制好的鸡尾酒放在小托盘内,送到卡尔面前。   从托盘上拿起酒杯,卡尔悠闲地坐在圈椅上品尝男仆的作品。   “唔,味道很好。”清凉爽口的液体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烦躁的心情略为平静,卡尔毫不吝啬他的夸奖。   慢悠悠地品尝着凉爽的马爹尼,卡尔轻轻晃了下酒杯,看着橄榄在杯底碰撞滚动,问:“然后呢?那个人是谁?”   把托盘夹在手臂下,洛夫乔伊侍立在一旁,继续说:“来者是随船医生,受史密斯船长所托,为您送来了水手的特制的汤药,专治晕船。”   在上午与卡尔谈话后,坚信卡尔晕船的史密斯船长用行动好心地把随船医生‘推荐’到了卡尔面前。   卡尔难以想象长期生活在物资缺乏大海上的水手制作的特制汤药是个什么样子,肯定比他曾听海军军官叙述的海军秘制番茄浓汤更糟糕,说不定黑乎乎的汤药上还会冒着诡异的泡泡,整碗汤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   “。。。。。。不好意思,我有些难受!”在见到那碗与自己设想中相差仿佛的汤药时,卡尔胃里顿时如有岩浆翻滚,他捂着烦闷的胸口再次冲进浴室,这次他索性打开花洒的冷水开关,整个人直接站在了喷洒着的水流下。   客厅内,玛蒂尔达、随船医生还有洛夫乔伊呆呆地看着卡尔离去的方向,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   洛夫乔伊端起漆黑的汤药,另一只手扇了扇,鉴定道:“里面有海带和贝类。”把白瓷碗放到一边,他歉疚地对二人笑道:“请两位稍等,先生换好衣服后会马上出来。”   劳动力被卡尔压榨了一天的洛夫乔伊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就是有些对不起洗衣房的服务员了,一天内多了这么多需要手洗、熨烫的衣物。自己的主人可是相当注重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呢!   玛蒂尔达眼中满是担忧,她询问长着浓密络腮胡的随船医生:“霍克利先生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毫无疑问,霍克利先生晕船了。”随船医生给出他的诊断。   作为主人忠心耿耿的男仆,洛夫乔伊尽职地提出疑问:“为什么现在才晕船?一直以来先生的身体很健康,而且我们已经登船两天多了。”   络腮胡子抖了抖,随船医生硬邦邦地解释:“霍克利先生一定遇到了让他难受的诱因,比如油腻的食物或是别的什么。”   洛夫乔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动到端坐在沙发上的玛蒂尔达身上,刚才他的主人与这位伯特兰小姐独处后突然冲进浴室,莫非他们做了什么?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隐蔽的视线,玛蒂尔达的脸慢慢红了。她不安地蹙眉,低声问:“半个小时前,霍克利先生的胸口被我砸了一下。”   随船医生惊讶地望着这位精致优雅的贵族小姐,问:“用什么砸的?”   实在不好意思说是‘用自己本人砸了一下’,玛蒂尔达笑了笑,有些尴尬:“。。。。。。没注意。”这也算实话,玛蒂尔达的确没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部位贴在卡尔的胸膛上。   原来是年轻男女嬉闹调情!随船医生老练地摆出一副‘我懂,我会保密’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这种情况不严重,稍微休息一下就行。”   纷纷扬扬的水珠从花洒中喷出,水流从头顶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卡尔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准备重复之前的动作---仔细挨个一颗颗解衬衣纽扣。   “啧!麻烦!”   他不耐烦地双手交叉扯住衬衣下摆,把整件衬衫如脱套头衫般脱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扯下腰间的皮带,脱去湿透了的铅灰色毛料长裤,冰凉的水流打在他的肩上、脚上,胸口的烦闷开始逐渐减少。卡尔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烦闷感觉的来源。   他听了玛蒂尔达的话后胸口发闷。之后,他在看见‘水手特制汤药’的同时眼角余光瞄到了关切注视他的玛蒂尔达,烦躁沉闷的感觉再次袭击了他。   那么,他到底是不是晕船?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听到玛蒂尔达的邀请,不知脑补了什么的卡尔表示胸闷! 给还在读我故事的诸位打个预防针,我从上周天开始就已经没有存稿了,但我的确很忙(尤其每个周三周四),所以,我不确定明天能否按时发出下一章(不过,保证一定能把这个故事写完)。。。 实在非常抱歉! ☆、疑惑   “先生,回信到了。”老管家拿着一张写满了的信纸,恭恭敬敬地送到老霍克利先生的面前。   老霍克利先生取下眼镜,瞄了眼书房的座钟,发现指针已经指在七点,“哦,看来他在船上玩得不错。”他等待他儿子的电报回复足足等了四个小时。   “两边有时差,先生,而且您得容许电报员们的人为延迟。”老管家善意地提醒。   “时差?我说的是时间间隔的绝对差!”老霍克利重新戴上眼镜,在台灯下阅读他唯一继承人的‘爱情小说连载’,嘴里嫌弃道:“文笔越来越差,转折生硬毫无美感!”   但是您依旧乐在其中!老管家仔细端详着书桌上的木材纹理,在心中也嫌弃了一下自己主人的心口不一。   眼睛盯住信纸最后一行,老霍克利的视线逐渐锐利起来:“‘S.V.G.E.V’,拉丁文?卡尔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他才不相信他的儿子会用古人写信的问安套话来表示‘你还好?我也好’的废话。每次信件的末尾都会有下一次信件的密码,那么,卡尔把这五个字母摆在最后,到底有几个意思?   “我不明白,非常不明白!你有义务给你的雇员讲明白!”霍夫曼在护栏边把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扔出去,根本不关心自己是不是会砸到在下面几层甲板行走的乘客。他走到卡尔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捧着大号玻璃杯的苏打水灌了一口,定定地注视着他的雇主。   伸了个懒腰,卡尔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眯着眼睛不说话。   霍夫曼伸出手指,还没戳到雇主的肩膀,就被警觉的卡尔一把抓住。他顿时大叫起来:“喂!喂!嗷!你快把我的手指弄脱臼了!”   甩开霍夫曼粗肥的手指,卡尔枕着一只手臂,面对从深蓝逐渐向黑色变化的天空,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他对霍夫曼说:“阿基米德曾声称他能撬动地球,但他需要有人为他提供两样东西,一根长杆、一个支点。乔治,想撬动地球的我们如今就在支点上。”   霍夫曼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们撬不动‘地球’?”   “不错。”卡尔点头,承认霍夫曼理解正确。只听他继续说:“要么,我们主动从支点上挪开;要么,找别人握住杠杆。对我们来说,两个选择都很困难。”卡尔不可能不担心泰坦尼克号的命运,可担心不影响他牟利。   卡尔说的是他们几天来利用泰坦尼克号和白星公司搞出来的新闻做的事情,他们通过二者在媒体中热度上升从而挑起一系列相关产业市场的浮动,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赚钱。在二十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前,金本位最辉煌的时期,在钱更值钱的时候,自由的资本市场不见得比后世迟钝到哪里去。通过宣传炒作、注入一笔资金,消息不够灵通的人们就会自发参与,让某个行业短时间内热起来。紧接着,某些想捞一笔的财团利用他们手中的资源,把市场波动加大,再在某个节点抽身而退,至于他们撤退后到底有多少人亏本破产---抱歉,这是自由的竞争呢!   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出支点,自己成为在杠杆上发力的一员---缺点是他从此无法控制两根力臂的长度;要么依靠他人为主力撬动长杆---缺点是一旦情况失控,在他察觉长杆上力度过大做出反应之前,他会比飞起来的被撬动的对象更早被碾碎。两个都有风险,而风险与收益成正比。   如果卡尔仅仅是个普通的投资人,他足以顺利地从中赚到一大笔钱,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钢铁大亨的继承人。换句话说,无论他自己在外面赚再多钱,他起家的根本在霍克利的钢铁事业,除非利益足够大,否则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赚钱损害自家的产业。   那么,问题来了。为这个杠杆运动提供了支点的他,既不想握在手中受自己控制的支点被压碎,还得确定在他赚钱后,杠杆那头的霍克利的钢铁产业不被撬飞才行。   再说一遍,更精确地说,他需要保证‘霍克利的钢铁产业’不被撬飞。   霍夫曼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快速敲击,他想起今天与卡尔一起就着最新消息演算了几个小时最终得出的十多张被数据公式占满了的草稿纸,肯定道:“你已经有了对策,但你顾左右而言他。”停止手指的敲击,放松地靠在躺椅上,霍夫曼悠然道:“行,我是你的雇员,你不说,我不问,我只管干活拿工资!”   作为卡尔的助理,霍夫曼这个在华尔街混过的经理人很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他试探出了结果,明白自己的雇主不是在发疯就够了。霍夫曼自认是个谨慎冷静的人,在没见到百倍利益前,他不会发疯。   “乔治,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聪明懒惰的胆小鬼?”   霍夫曼再次翻了个白眼:“你对这个聪明懒惰的胆小鬼隐瞒了很多东西。”   卡尔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你太臃肿了,我在为你的健康考虑。”他很期待霍夫曼发疯被医生逮住放血治疗的场景。   晚间凉爽的海风带来一股卡尔很熟悉的幽香,女人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与卡尔同时伸向德国式的啤酒杯。在与玛蒂尔达指尖相碰之前,卡尔缩回手掌,握掌成拳,放在嘴前干咳了一下。   “伯特兰,宴会完了?”卡尔看了眼玛蒂尔达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大裙摆,明知故问道。   双手捧起容量有八百毫升的杯子,玛蒂尔达直起腰,在卡尔的注视下缓步走到甲板护栏边,打开杯盖,用极其优雅的姿势把杯中的啤酒全部倒了出去。重新把杯子稳稳地放在小桌中央,玛蒂尔达这才回答卡尔的问题,她反问道:“你说呢?我记得你今天白天才在我面前显露了凭借光线、天象精确估算时间的本事。”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霍夫曼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哎呀!我得去找我妻子琳达,她一个人管不了四个小孩!”   玛蒂尔达优雅地笑了,她充分发挥卡尔唯一秘书的身份,对霍夫曼说:“乔治你尽管离开。放心,我在这里跟着霍克利先生,不会耽误工作!”   目送霍夫曼以与他体重成正比的速度迅速消失,卡尔感慨:“乔治真灵活。”   “不灵活他也得不到这份工作,不是吗?”玛蒂尔达在霍夫曼原本的躺椅上坐下,她用手抚着裙裾,身子微微偏向卡尔,以一种端庄优雅的姿态坐在那里。不出意料的,卡尔的眼中流露出欣赏。   前一句话没有得到卡尔的回应,玛蒂尔达毫不在意,她用柔和的嗓音询问:“卡尔,你为什么不来今晚的宴会和舞会?”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卡尔懒洋洋地说:“从上船第一天开始,每天晚上都有晚宴和舞会,少去一天没什么。”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举行了又一次的晚宴,等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舞厅中会举行又一次的舞会。连着去了两次,在能谈论的话题没有得到更新前,卡尔今晚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   “你以前也像今天一样,每天喝那么多酒?”玛蒂尔达又问。   卡尔一怔,似乎自己今天加起来真的喝了不少,他实话告诉玛蒂尔达:“今天稍微多一些。”   “你在焦虑。”玛蒂尔达伸出手,覆在卡尔因她的话语而紧蹙的眉心上,墨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卡尔,低低说:“你在紧张。你在踌躇。”   女人温暖柔软的手掌轻轻贴着自己,卡尔似乎能感觉到她肌肤下流淌的血液,温暖、年轻、平和。不知为何,堵在胸口的那股烦躁沉闷被安抚下来,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卡尔握住玛蒂尔达的手腕,把女人的手掌托在掌心,借着船上的灯光细细观察。   玛蒂尔达顺从地放松身体,她的视线也落在自己反射着柔和灯光的指尖,轻声问:“卡尔,你在看什么?”   “我有过多个情人,还遇到过露水情缘。”卡尔用食指指腹抚摸着女子圆润光洁的指甲,敏锐地发现它们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在心底无声地笑了,卡尔又说:“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与她们只是各取所需,没有过多交流。”他轻柔地捏了捏玛蒂尔达柔软的指腹,说:“我很好奇,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字面意思就是在问:你与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身边的男人看似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她,很像招聘者与求职者的闲聊,看出了几分卡尔本性的玛蒂尔达绝不相信他的心思有那么简单。不过,她不认为卡尔总能用冷静、警惕、审视的态度衡量所有事情。   想到这,玛蒂尔达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无人,于是她轻盈地旋身坐到卡尔的膝上,侧身对着没有对此露出任何不满的男人。   本想环住男人脖颈的双臂因为发现他骤然紧张起来的肌肉而改为撑住他的双肩,玛蒂尔达俯下身,狡黠地把问题抛回给卡尔:“那么根据你的观察,我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猛地伸手一拉,在玛蒂尔达微弱的惊呼声中把她拉入自己怀中,卡尔抚摸着她后颈细致的肌肤,女子馨香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笑着说:“暂时,我只得出这一点。”   “与别人不同,我们都喜欢捕猎。”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从两个人的动作就能看出,双方对彼此的亲密度是不同的。其实我真的很想让玛蒂尔达告诉卡尔:别的女人想被你泡,我想泡你! 如果这样写的话,我担心这个故事就崩了啊! 再次感谢大家阅读我写的文章,希望大家对故事的发展提出建议哦! ☆、不同   舞会厅里,流畅欢快的音符从乐手的乐器中扩散至整个空间,身穿盛装的男男女女翩然起舞。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灯光洒在女人贵重的饰品与丝绸的裙摆上、洒在男士纯金的表链和透亮的镜片上、洒在穿梭于大厅四周的服务员们锃亮的皮鞋与簇新的制服上,墙壁上满挂名家的油画,舞池外铺设着厚重典雅的波斯地毯,银质调酒器在酒保们灵活的手指中翻转,澄明芬芳的酒水被凌空注入橡木桌上整齐摆放的水晶杯中。一切是那么鲜亮,一切是那么光彩夺目。   提起裙摆对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舞伴行礼,跳完今晚第十支舞的玛蒂尔达款款走出舞池,走到角落休息区,在阿斯特夫人玛德琳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怀孕五个月的玛德琳在自己于法国社交界认识的这位密友坐下之前,就把手中装着还未动过布丁的盘子递给了身旁的女仆。拿着手绢擦拭洁净无暇的手指,玛德琳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今夜显得形单影只的友人:“玛蒂,霍克利先生今晚有事?”毕竟是她本人介绍的,她很关心玛蒂尔达与卡尔两人的相处。   视线落在舞厅的巨大玻璃窗外,玛蒂尔达柔和地笑了笑,说:“跳舞是个体力活,他今天有些累。”她敏锐地觉察出,自己过于热情的举动可能把那个黑发男人吓到了,她认为自己需要留给双方一些空隙,让卡尔暂时放下被提起的心。   “你该去陪他的!”玛德琳埋怨地看着玛蒂尔达,“我听说你已经是他的秘书了!”   女秘书难道不该与男雇主从早到晚在一起吗?---玛蒂尔达从玛德琳眼中读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她无奈地看着这位一进社交界就嫁了人的贵族小姐,说:“如果我没看错,卡尔是个工作狂,难道你想我整天在文件堆里抬不起头?”她实在不懂明明在船上的卡尔是到底如何找到那么多公务处理的!而且,对于卡尔来说,似乎秘书就是秘书,没有他人理解的某些‘特殊性’。   “你!哎!”玛德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在她脑海里留下聪慧强干形象的好友,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玛蒂尔达也叹了口气,抚摸着脖子上的宽丝带项链,被丝带遮住的地方虽然被女仆夏娃用精油按摩过,但男人果决狠辣的动作造成的大片瘀血仍有残留。当时她亲耳听到了自己骨骼的摩擦声,她毫不怀疑她的咽喉会被捏碎颈椎会被绞断。   万分确定卡尔不可能当自己不在他身边时想念自己,她对玛德琳感叹:“真是个冷冰冰的家伙,就像军队里的傻瓜!”   贵族小姐们爱慕军官,有时却又讨厌军官,玛德琳听到好友如此形容卡尔,心中有些后悔:“真看不出那个对未婚妻有求必应的钢铁大亨继承人是这样糟糕的性格!”   不知想起了什么,玛蒂尔达突兀地笑起来,她凑到玛德琳耳边,视线落在满脸不耐地挽着一个年轻上流社会男子跟在母亲身后的萝丝身上,神秘地说:“眼见未必是实,萝丝·布克特会后悔退婚的!”   男女猎手的不同在于,女猎手在决定一直守着她的猎物时,而男猎人,在得到自己迟早能得到的第一个猎物前,他们的精力已经开始被分配在思考如何取得更多猎物上。   银色的钢铁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每一个零部件都被仔细检查过,六枚黄色的子弹被一一推入弹筒,咔嗒,弹筒卡进枪身。黑暗的卧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的明月,作为被舞厅中的两个女人谈论的主角,卡尔借着月光,手握这把银色的柯尔特左轮,对准门把手最后校验了准星,熟练地把它放入腋下枪套内。   他收拾好窗前小桌上剩余的子弹和一个弹夹,把它们用防水布包住放在盥洗室的大理石台背面。然后,他打开壁灯,从衣架上取下请船上的高级裁缝修改过的外套,穿上后在镜子前一边扣着钮扣一边打量衣服左侧被改过的位置。显然这位裁缝的手艺不错,既没有损失西装外套原有的美感,也让卡尔看不出衣服下面还藏有什么东西。   咚咚咚,木质的卧室门上响起了不紧不慢的三声敲击,一共响了三次后,男仆洛夫乔伊推门而入,一等舱佣人特纳推着餐车跟在后面。   洛夫乔伊为卡尔报时:“先生,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   “您休息得还好么?是否现在吃点东西?”洛夫乔伊看起来有点忧虑,因为他的雇主之前出现的晕船症状,与助理霍夫曼在一起讨论公务回来后倒头就睡,直到现在都没有吃晚餐。   “都有什么?”坐在椅子上随手拿出一份泰坦尼克号出发当天的泰晤士报翻阅,卡尔用下巴点了点被餐盘罩盖住的食物,询问洛夫乔伊。   洛夫乔伊对特纳点头,示意特纳可以开始准备摆放,“我为您准备了一些您喜欢的有营养易消化的食物。有乳鸽、花椰菜、土豆泥、蕃茄汤、水果布丁还有一杯咖啡。”   尽管听到的食物属于原本卡尔的爱好,现在的卡尔依旧对餐盘上蹲伏的乳鸽以及它周围点缀的迷迭香叶子露出满意的表情:“看起来不错。”   “斯派塞,请把胡椒递给我。”品尝了餐刀切下的一块鸽肉,卡尔发现自己暂时无法接受这种平淡的味道,停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对侍立在一旁的洛夫乔伊提出要求。   洛夫乔伊惊讶道:“您确定?您以前不这么吃乳鸽。”惊讶归惊讶,洛夫乔伊还是毫不迟疑地为他的雇主递上黑胡椒筒。   卡尔耐心地在咸鲜味的乳鸽表面均匀撒上胡椒颗粒,用抱怨的口吻说:“如果我在海上待满一个月,我保证我能生啃胡椒树!”   联想到雇主‘晕船’的事实,洛夫乔伊深以为然地点头:“坐船对先生您来说实在太辛苦了!”   咽下一块香辛的鸽肉,卡尔不想对此向洛夫乔伊做出解释,他问:“布克特母女今天有什么动静?”他还记得他指望杰克去气倒萝丝的母亲露丝·布克特的事。   洛夫乔伊:“下午在您回来前,杰克·道森找到萝丝小姐,萝丝又与布克特夫人大吵一架,再然后,不知为何有些气愤杰克·道森独自离去了。之后就是晚宴,我一直没有见到他们。”   “布克特夫人该庆幸他们在一艘四周都是海的船上,否则她该去警局报案说有人拐走她‘年幼无知’的天真女儿了!”执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卡尔冷笑着点出萝丝、杰克两人私奔的巨大可能性。   “需要我从侧面提示布克特夫人吗?”洛夫乔伊为卡尔添上一大勺土豆泥,随口问。   诧异地瞄了眼洛夫乔伊,卡尔笑着问:“斯派塞,你什么时候有了干涉别人家族私事的爱好?”而且,萝丝与杰克的感情越是受到阻挠越会变得深厚吧!   洛夫乔伊垂下眼帘,说:“或许,我是个热心人?”   扯了扯嘴角,卡尔算是默认了洛夫乔伊的行动。他们当着数十人的面给自己难堪,自己总得给他们找些小麻烦。   碰!   套房客厅的巨大关门声让处在屋内的几人几乎产生了整间屋子正在震动的错觉。听起来是某位年轻暴躁的房客回来了。   客厅里传来乒乒乓乓物品翻倒的声音,有人撞倒了衣架,撞歪了沙发。哗啦,茶几上的那套水晶玻璃酒具应该被扫向了地面。屋内的人疑惑地停下原本的动作,齐齐盯着房门,似乎要把厚重的木材盯出个洞。   “好像不是萝丝小姐!”洛夫乔伊皱着眉说。他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特纳:“你确定泰坦尼克上不会发生恶性治安事件?”   特纳控制着音量,激动地宣称:“泰坦尼克号是最安全的!”   “听起来像两个人在搏斗?”卡尔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不慎被发现的闯入者与守夜佣人间的斗争,换作他原本的世界,这个可能性很大。   卡尔示意特纳关掉屋内的灯光,把餐巾收起,站起身轻轻走向床头,拿起洁白的枕头,把其中的坚硬金属物体取出递给洛夫乔伊,轻声说:“柯尔特M1911,霍克利能搞到的最新的玩意儿。它适合近战,有足够大的停止作用。”   无视特纳惊悚的目光,卡尔从衣服里抽出不久前收好的那把银色左轮握在手里,给洛夫乔伊做了个手势,两人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贴着墙壁慢慢移动到门边。   外面情况不明时,推开房门那一刹那最是危险。门缝中有一线微弱的光线透过,至少表明房门正对面近距离没有人,至于侧面,卡尔不能确定。   这种时候,靠的就是反应和运气了。   “萝丝,你真美!”杰克忘情地亲吻萝丝水润柔嫩的肌肤。   在金发年轻画家结实的背脊上来回抚摸,萝丝充满爱意地注视着杰克:“亲爱的,你也很棒!”   喘息越发粗重,杰克紧紧抱住萝丝:“感谢上帝让我们相。。。。。。”   碰!属于卡尔·霍克利的房门被猛然打开,撞在墙上发出同样巨大的声音。   洛夫乔伊率先冲出房门:“都不许动!”   落在仆人身后的卡尔看清了客厅内的情况,他。。。。。。   上帝,请原谅他,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问卡尔,不知道他究竟意识到自己其实穿越的是爱情电影没有? 另外,我发现,就算是在我的故事里,杰克和萝丝总在卡尔准备给他们找些小麻烦时给卡尔添□□烦,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在最后洛夫乔伊冲出来的时候,幸好他说的话不是‘放下武器,举起手来’。(该说若洛夫乔伊真的讲出这句话,整个故事就成搞笑了吗?) 另外,希望大家有什么意见就告诉我呀! ☆、解决   属于年轻女子惊恐的尖叫打破了一等舱的寂静,拿着电筒四处巡逻的船员们飞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几个有经验的船员甚至已经从皮带上拿出了挂在那里的武器。   萝丝赶在夜间巡逻的船员踢开套房门冲进客厅之前拖过杰克的外套盖在身上,避免了在一大群男人面前裸·露身体的场景---她的长裙被丢在了套房客厅门口,被几个快速冲进来的船员踩了几脚。她尽力蜷缩在沙发上,相比她的身体显得短小的外套并不能遮住她修长雪白的双腿,面对她眼中粗俗船员惊叹打量的目光,眼中满是愤怒。   同样狼狈的杰克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急忙挡在萝丝与众人之间,试图护住萝丝,“把眼睛挪开!基本的教养呢?”杰克气愤地质问几个年轻气盛的船员。   “大家都让开!请让开!”   二副莱托勒艰难地从被船员和闻声而来的乘客们拥堵住的房门口挤了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客厅,目光在靠在一起的卡尔和萝丝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一手扶住额头好像深受打击的黑发男人身上,心底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也许,自己又卷进了豪门纠纷里。   见证了萝丝悔婚的莱托勒,对卡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霍克利先生,您需要帮助吗?”他发誓,他再也不想见到霍克利先生与他的前未婚妻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场面!   这句话让卡尔觉得很累,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因为萝丝和杰克出现眩晕症状,他抬起头对莱托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个尴尬的误会,莱托勒先生。”   眼前出现缩在沙发上的红发少女和挡在她面前的金发大男孩衣不遮体的模样,卡尔的神色出现了瞬间的阴沉,他命令已经收好枪支垂首站在一边的洛夫乔伊:“脱衣服,斯派塞,脱掉你的外衣!”   一件衣服显然不够,卡尔又吩咐呆滞地躲在角落里的棕发佣人:“还有你,特纳,把你的外衣递给道森先生。”   浑身一个激灵,特纳总算从故事神奇的反转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脱下身上的制服,又接过洛夫乔伊的格子西装,一起拿给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的杰克。   接过衣服后先把萝丝盖得严严实实,杰克从地上迅速捡起自己的衬衫套好,真诚地对卡尔道谢:“真的谢谢你,霍克利先生。”   出于礼貌,卡尔面无表情地颔首,不准备与这个热情浪漫的金发画家有太多交流。他给他们衣服根本不代表他能对萝丝与杰克被一群人围观产生同情。   双方的气氛因为杰克的诚恳道谢变得诡异起来,二副莱托勒看了看身姿笔挺衣冠楚楚的卡尔,又看了看衣衫凌乱的一对男女,恍然大悟:这对男女在客厅偷情,却恰巧被霍克利先生与他的仆人撞见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莱托勒正准备驱赶站满了客厅的船员们,一个胖胖的棕发贵妇人从门口挤了进来,看清客厅内的状况后,低低惊叫一声,冲向她认为被围在中间承受刁难的萝丝与杰克。她一把搂住勉强被几件衣服遮住身体的萝丝,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严严地裹住萝丝,满脸关怀:“天呐,萝丝你别害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帮助你的!”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自己身上,萝丝不适地往后缩了缩。她小声地恳求道:“莫莉,别说了好吗?”整件事说到底是自己理亏,她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提起。   被萝丝亲切地唤作莫莉的布朗夫人眨了眨眼睛,似乎理解到了这位红发落魄贵族小姐的意思,她转头看着依旧站在卧室门边的卡尔,提议道:“我认为这间客厅里不适合有太多外人。霍克利先生,您的意见呢?”   豪爽开朗的布朗夫人不太喜欢这位表情冷硬的钢铁大亨继承人,现在的这种情况让她不由得多想,是不是这个被悔婚了的黑发男人在威胁自由大方的萝丝与俊朗聪慧的杰克。不过,这倒是其次,首要是把客厅里的人都赶出去,萝丝、杰克此刻的形象实在太尴尬了。   对卡尔来说,萝丝、杰克二人在客厅里的无礼行为已经打乱了自己为今晚精心制作的行动时刻表。而且,他们不仅让自己回忆起以前遭遇的刺杀虚惊一场,还把那么多人的注意力引到这里,让自己预见到第二天自己因为‘贵族小姐当众偷情’成为所有一等舱乘客的谈资。。。。。。想到这,卡尔的脸色开始发黑。   在口中默念‘我是贵族,我要维持我的血统与姓氏传承的骄傲与高贵’,伸手按住额头上快爆掉的血管,做了个深呼吸,把心底快喷薄而出的负面情绪压下,忍住咆哮当场这种大失风度的动作,卡尔对布朗夫人露出一个冷笑,说:“不急,我得先把事情说清楚,以防被人误认为我一个人欺负了他们两人。”   “霍克利先生,请待会儿再说!”布朗夫人加重语气,把萝丝搂得更紧了。   卡尔重重地敲击一下门框,对沙发上的三人说:“首先声明,这是我---卡尔·霍克利的一等舱套房!”   “我付了全款,布克特小姐与母亲是寄住在这里的房客。”   听到卡尔的开场白,万分不想卷进麻烦里的二副莱托勒想悄悄后退,却可悲地发现他身后全是人,离开的路被堵死了。   卡尔冷着脸:“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有参加晚宴与舞会。我在卧室里休息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我的仆人洛夫乔伊还有一等舱佣人特纳为我送来了夜宵。不久后,我们听到了客厅内异常的响动,包括家具翻倒、玻璃碰撞的声音,因此怀疑有非法闯入者。”说到这,卡尔指着特纳:“如果我的仆人不足以成为证人,那么泰坦尼克号的雇员足以为我们作证。”   特纳点头:“是的,霍克利先生所说全部属实。”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年轻的棕发佣人补充:“当时外面的声音真的很大,还有像是打斗的响声。想到外面可能有人正在面临危险,我吓坏了。”   不得不说特纳的话语很有表现力,只要听到这些话的人不是傻子,都能在脑海里成功补充出整个事件的完整过程。顿时,船员们还有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一等舱乘客们看向萝丝、杰克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在客厅里。。。。。。咳,太大胆夸张了!试想如果他们自己是房东,恐怕会被气晕。   “这。。。。。。”布朗夫人抖了抖嘴唇,她实在说不出任何指责卡尔的话。无论以为有人闯入,还是打算冲进客厅‘救人’,卡尔·霍克利的行为完全无法被人指摘,毕竟最后这群人都是萝丝的尖叫引来的。   “莫莉,这的确与霍克利先生无关。”在卡尔·霍克利的套房内与他的前未婚妻谈情说爱,杰克虽然从十五岁开始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但他不是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做不到被房主逮到还能毫不羞愧。他不敢看卡尔此刻的表情,他低着头悄悄对布朗夫人说:“我觉得很对不住他。”   大庭广众下的悄悄话不是悄悄话,听到杰克口中的‘对不住’,客厅里的人包括卡尔在内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社会上的见闻可以让杰克·道森迅速成熟,却无法弥补他很多方面的缺失。他是个热情、开朗、善良、聪慧、自由、英俊的年轻人,他有灵活的头脑、健壮的身体和朝气蓬勃的精神,说不定他还真是个颇有前途的画家,可惜他不懂他的自由随心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杰克今天的行为可以被视作对卡尔·霍克利的挑衅,踩着底线的挑衅和侮辱。卡尔猜测,如果是原主在此,决斗的传统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现在的卡尔在还未成为卡尔时,曾经执着细剑经历过多次决斗,也曾骑着马拿着重剑和盾牌像骑士那样与人格斗,他一直为身上的伤痕而自豪,它们都是自己胜利的见证。   只是,自己今晚本来另有安排,难道要把时间浪费在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小子置办棺材上?   目光扫过杰克耀眼的金发,卡尔突然意兴阑珊,他对为难这个小了他很多岁的年轻流浪画家失去了兴趣。把他曾经的年龄与原本卡尔年龄加起来,他成为这个金发大男孩的父辈绰绰有余。还是算了!   面色冷漠地摆手,止住布朗夫人还未开始的发言,卡尔道:“如我对莱托勒先生所说,这是个误会,不过,”他环视乱七八糟的客厅,“我不会替布克特小姐与道森先生赔付他们损坏的物件。”   “另外,布克特夫人,如果你和你的女儿依旧整天争吵,弄出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能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我只能去找史密斯船长沟通,找一间空房搬出去。”卡尔对混在人群中面露惊愕的露丝·布克特冷冷地说。   别以为他不想失去风度把人扫地出门就没办法对付她们,他要看看,自诩贵族的迪威克-布克特到底有多贵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懂萝丝与杰克是不是真爱,但我知道,他们之间青涩甜蜜的爱情是个悲剧。 希望大家能够接受这样的卡尔,他绝对不是一个毫无原则的善人,更被他的亲生父亲教导得清楚世界的残酷,他有仇必报,某些情况下说不定会做出斩草除根的事,但他有骄傲,在面对狼狈的萝丝、杰克时做不到落井下石。 最后加一句,在下很期待大家给我留言,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吧! ☆、金钱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木质地板,位于美国纽约市一幢三层办公楼某个大房间内的一张桌子前,两个秘书灵活的手指在打字机上快速敲击,由于三倍工资的诱惑,他们已经不知疲惫地工作了一个晚上,把不断放在他们面前的手写文稿打成工整精确的文字。细小的灰尘颗粒在光束中起起伏伏,被行色匆匆推门走进这间挤满雇员与办公用具的人搅乱。   来人等不及喘匀气,就扑到坐在办公桌前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中年男子身边,双手使劲摇晃对方的肩膀:“又涨了,你知道吗,又涨了!快跟我走,我需要你在旁边帮我计算!”   大房间里的七八个雇员对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依旧在自己的岗位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刚好坐在来人身后处在演算中的另一个年龄稍轻的男人更是头也不抬,咬着笔头盯着眼前的数据,好像里面有个大美女。   从4月11日周四开始,这位两个月前新受雇于卡尔·霍克利先生的年轻操盘手兼证券经纪人就成了跑腿办事员,他发挥了自己跑得快耐力好的特长,每天快速往返于华尔街的纽约证券交易所和这间在几个街区外偏僻地段的大办公室,脆弱的心灵总是被小霍克利先生指定的几支股票毫无常理的走高弄得处于崩溃边缘。   在年轻人‘给我四百万美元,我能让它们冲到月球上’的夸张宣言中,中年男子把证券经纪人的手指一根根从肩膀上掰开,用语言给对方浇了盆冷水:“昨天深夜十一点过的时候,我们收到霍克利先生的电报,你可以在今明两天内买出我们手里所有帐户的包括霍克利钢铁公司在内的那几支股票,时间最迟可以拖到下周二,但他命令我们卖出后的整体收益务必超过总投资两倍。”   “可是,如果再等几天,还能赚得更多。”年轻的操盘手不死心地嘟囔。留给他的时间太短,这个‘卖出’的命令直接断送了他想要通过捧高一支股票一举成名的想法。   大办公室里的某个雇员从文件中抬起头,劝慰这个年轻人:“你该往好的地方想,如果不是霍夫曼先生带着全家跟着霍克利先生在泰坦尼克号上度假,这种大单子根本不可能交到你手上。”   “小心无大错,跟着雇主的命令办事对你来说最稳妥。”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另一个雇员也劝慰道。   中年分析师摘下眼镜揉了揉充血的眼睛,说:“老板已经不打算追加投资了,我们现在拿着别人的钱在为别人打工。今明两天是周末,证券交易所暂停开业,这其实为你和我们的操作提供了大好机会,以三倍甚至四倍价格签订买卖合同不是不可能。”   “说不定有某些刚到纽约不清楚行情的有钱傻子呢?”   每到周末,纽约证券交易所大厅内会短暂恢复平静,但交易所门口仍徘徊着大量经纪人,股票的交易依旧在继续。这时候大家看不到股票的即时走势,只有靠自己敏锐的头脑和精确的判断力,周一一大早某些股票价格奇迹翻倍完全有可能。   年轻的经纪人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他暂时放下自己操盘手的身份,两只手分别拍在两个分析师的肩上,看着办公室内的所有同事:“伙计们,卖力行动起来,见证我创造奇迹,一起等着拿提成吧!”这间大房间里的人同时受雇于卡尔·霍克利,如果雇主赚钱,他们每人都能有份额不等的提成。   牙齿放过苦不堪言的笔头,另一个分析师揶揄道:“难道不是我们一同见证霍克利先生的奇迹?”   说到这个,年轻经纪人的脸垮了下来,他从不知道他的雇主有如此灵敏的嗅觉,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西洋上也能通过电报遥控他在两天内净赚三百万美元。在能短时间把数十万美元资金翻倍数次的老板面前,他们这群人彻底沦落成为会计和跑腿的,雇主以前为什么要装作半懂不懂的样子骗他?   降职为会计的中年分析师把写好的草稿放在其中一个秘书手边堆起等待打出的文件上方,坐回座位喝了口已经冷却的咖啡,捏着酸痛的鼻梁,开导年轻的经纪人:“霍克利先生仅希望你回报给他两倍,你该相信他的判断,两倍是估算。不过想要四倍甚至五倍,运作时间太短了,除非遇上个傻冒。”   “噢,我都忘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将要卖出的股票估价是多少!给你,你得保证必须相信这些文件的真实性。”坐在最角落里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年轻人面前,却在年轻人伸手接过文件夹之前把它抽了回去,拿给他另外几张纸:“签了它们,年轻的先生,否则你不被允许接触我雇主的机密。”   用钢笔在被文字占满的协议上签下大名,年轻的经纪人一边抽出文件夹里的文件,一边抱怨:“我讨厌跟法律文书打交道的人!”   “被您讨厌是我的荣幸。”小胡子男人对自己法律顾问的身份很满意。   “一千八百万美元?”拿起小胡子法律顾问与会计们一起在昨晚整理出来的资料,年轻的经纪人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在这个年代能随便出手千百万美元的人居然给他的雇员们租用的是这间月租二十五美金连电话机都没有的房间,“你开玩笑!”   法律顾问严肃起来:“先生,不是我在开玩笑,而是你以前不够资格。”他指了指办公室里还在一言不发打字的秘书和埋头处理文件的其他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有资历,两倍利润已经由我们运作完成,连着本金写成了这个估价。霍克利先生看好你的前途,才把最后的工作交给你。”   “好好做,你会功成名就,成为华尔街一次经手千万资金的新星。”法律顾问用手指弹了弹年轻经纪人刚刚签好的几张纸,重复道:“好好做,孩子。”   “霍克利先生信任你,我信任你,法律也信任你。”   才过了试用期,因为在雇主指示下赚了三百万美元有些志得意满的年轻人顿时变得垂头丧气,他以为他掉进了某个陷阱:“我总结了个经验,签字前必须看清楚里面的内容。”   坐在椅子上解决今天早餐的中年分析师哈哈笑起来,他把三明治里从面包间向下滑的大块熏鸡肉重新塞回去,“别被他吓倒,保密协议而已,他最喜欢用这个来捉弄人。”   办公室里其他所有人都笑起来:“小伙子,是不是觉得他实在很恶劣?”   自信张扬的笑容重新爬上年轻经纪人的脸颊,他用拳头撞了下这个恶劣的法律顾问:“保密?我当然会保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把有年轻人签字的文件放入文件夹,法律顾问笑眯眯的,还是那句话:“好好干,年轻人。”否则你会被装在塞了石头的邮件袋里沉入大西洋。---除非真到了那一天,不然法律顾问永远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纽约的雇员们熬夜一整晚,调侃完初出茅庐的年轻雇员,准备享受咖啡和早餐,他们的顶头上司卡尔·霍克利正躺在柔软如云朵的床上,搭着一层薄薄的被子,脑海里出现了以上那段话。   除了自己,他有理由对任何人保持怀疑,他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股票交到了一个年轻经纪人手里,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他相信自己这几天做出的铺垫,就算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只要数字不填错,都能照着他的指示把他的投资翻倍。一旦这笔肯定能成功的交易成功,再加以媒体的宣传,他就能捧出一个华尔街的新星。   若他能成功到达纽约,他就能开启下一步计划,好好利用从原主那里‘继承’的这笔原主撇开父亲另起炉灶搞到的‘私房钱’,成立一个投资公司。想深远一些,他利用他捧出的这个经纪人兼操盘手未尝不能引来大量跟风的资金流,于是,自己可以选择让此人领着这些人上天堂或是下地狱。再美好点,如果形势可以,他完全能联合几个盟友,做如十余年后‘黑色星期四’这种事件的地下黑手之一,在无数人从华尔街建筑的楼顶跳下时,躲在金库里数钱。到那时,几乎不用给那个操盘手讲明利害,这个成功了十余年却只失败过一次的人铁定会留下一封‘都是我的错,我受不了打击’的遗书去见天父。简直毫无后顾之忧。   如果他到不了纽约,卡尔惬意地在属于玛蒂尔达的床上翻了个身,他已经立好了遗嘱和委托,哪怕卡尔·霍克利的父亲奈森·霍克利是个穷光蛋,这位老父亲也能用最好的条件再养大十七、八个亲儿子。如果愿意的话,还能娇养十七、八个亲女儿和十七、八个美貌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原本的卡尔·霍克利应该有涉及证券市场,否则连泰坦尼克号沉没都经历过的他不会在29年‘黑色星期四’股票崩盘时自杀,我不相信单单霍克利的钢铁厂破产让原本求生欲望如此强烈的卡尔·霍克利走到自杀那步。 下一章,卡尔与玛蒂尔达会共同出现。 万分欢迎大家提出一些意见给我呢! ☆、同床   卡尔懒洋洋地仰面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而跳痛的脑袋陷在羽绒枕头里,眼睛看着虚空,在心里思考自己究竟怎么搞成这样的,这种状态实在令人痛苦。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玛蒂尔达穿着她浅绿色的丝绸睡袍,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放轻动作坐到床上,拉开被子的一角滑了进去。   “原来你醒了。睡得还好吗?”玛蒂尔达温柔地看着卡尔,似乎根本不介意这个男人半夜三更闯进自己的卧室,还占了自己一半的床。   视线巧妙地避开从睡袍滑落露出的圆润白皙的肩头,卡尔看着玛蒂尔达栗色的秀发,回答道:“睡得太晚,现在头有点疼。”   墨蓝眼睛的栗发美人半撑着身子,过于柔滑的衣料几乎挂不住肌肤,借着从窗帘缝隙间透过的日光呈现出一种朦胧迷人的风情。她轻柔地抚摸身边英俊男人的额头,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也许很久没有感受过纯粹的温柔,也许是放在额上的手心太热,卡尔感觉自己的耳尖有些发烫。他把玛蒂尔达伸出来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放在枕头上,侧身对着她,说:“我做了伪装,那些人不认识我。”   良好的视力让玛蒂尔达在昏暗的卧室内清晰地看到男人发红的耳朵,她笑道:“真不可思议,你这个贵公子竟然被船员撵得到处跑。”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卡尔绝对不会选择在昨天晚上夜游,在他撞破萝丝、杰克两人好事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他当天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想起那些船员,卡尔的神色有些不善:“我成功地甩掉了那群蠢货。”然而,他似乎不该顺势留在这个法国女人的房间里。   “哦,我知道你摆脱了他们。”玛蒂尔达柔媚地顺着卡尔光裸的上臂抚摸到他结实的胸膛,“我还在无意间帮了你的忙。”   昨晚,严格来说是今天凌晨,玛蒂尔达想到卡尔出于不明原因对她的拒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分析不出所以然的她穿着睡袍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放松,直到套房房门被船员粗鲁地敲响。   隔着门呵斥走嗓音大到足够惊醒半个一等舱乘客的船员们,好心情被打断的玛蒂尔达决定到她的浴室泡个澡。等她走进卧室去拿新的睡袍,正好与腰上只围了张白色浴巾打开浴室大门往外走的卡尔四目相对。   根据泰坦尼克号一等舱套房的设计,浴室与卧室相通,主卧室内有间独立的盥洗室,书房可以通过卫生间与主卧室相连。无论如何玛蒂尔达都想不到一个男人会在大晚上绕过客厅大门这个套房唯一的进出口,在她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擦着湿润的头发跟她道晚安。   “我的秘书伯特兰小姐,我相信你为你的雇主随时准备了一个休息的地方。”健壮英俊的黑发男人擦干了头发,大摇大摆地躺在她的床上,还拍了拍旁边剩余的位置,邀请她一起。   那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却被人毫不客气地占了一半,结果几个小时过去,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相比这点,玛蒂尔达对探寻卡尔如何闯入她的卧室失去了热情。   还在继续向下的手被卡尔及时捉住,他挪动身体远离玛蒂尔达,说:“别往下,我什么都没穿。”然后,他勾了勾唇,说:“我已经把我昨晚穿的衣服全部丢进了海里,我估计我的仆人斯派塞·洛夫乔伊根本找不到我在哪儿,作为我的秘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抽回手,颇为不忿地咬牙,玛蒂尔达问:“你还是不是男人?”她不懂,明明会害羞的黑发男人怎么有时又那么无赖。最重要的是,他们昨晚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卡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男人,还是你的雇主。”   “我去找乔治·霍夫曼。”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十分不爽,玛蒂尔达起身欲走。   闻言,卡尔连忙拉住女人纤细柔软的手腕,“别找乔治,或者你想让全船的人都知道昨晚我和你在一起?”   “所有人知道又如何?”被拉住后玛蒂尔达顺从地停下来,反过身坐在床沿上,嘴里说:“我本来就邀请过你很多次。”   “这不一样。”卡尔认真地看着玛蒂尔达,“伯特兰,这不一样。”   玛蒂尔达故意问:“有什么不同?”   胸口突然又变得闷闷的,卡尔轻轻叹息,有力的胳膊抱住玛蒂尔达的腰,把她拖到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他闭上眼睛,低声说:“人尽皆知对你没好处。”昨天他在浴室里冲着冷水,冷静思考过,他本人对玛蒂尔达很满意,他从未对一个女人有过‘满意’这种情绪。虽然这种未知的东西让他不安,但他不会忘记为这个引起他不安的源头着想。   眼神一闪,玛蒂尔达灵活地褪下睡袍,修长的双腿缠上卡尔,轻轻笑道:“卡尔,我想我早就说过,跟我玩玩!”   大片温热的肌肤紧紧贴在卡尔身上,还散发着早晨刚沐浴过的水汽,女人若有若无的馨香飘入鼻腔。。。。。。卡尔自认是个正常男人。   “卡尔·霍克利!”玛蒂尔达尖叫。   她用薄被裹住胸口坐起来,愤愤地看着拉开窗帘在明亮的阳光中露出健壮身体的黑发男人。他又一次无视了她!   “笨蛋!”她拿起手边卡尔用过的枕头,准备冲走向浴室的卡尔砸过去。   “先别丢,放下它!”发觉女人的意图,卡尔连忙把枕头扶住,“我在里面藏了东西。”   “我就说这个枕头为什么这么重!”玛蒂尔达双手一合,柔软的羽绒枕头被压扁,她的手掌触摸到了被藏在枕芯里金属物体的轮廓,她瞪大眼睛看着卡尔:“你就这么喜欢它,恨不得随时带着?”   从玛蒂尔达手上接过枕头,卡尔摇头:“怎么可能?另一把被我藏在你的浴室里。”   “既然你喜欢,要不我买个专门生产这些的工厂送给你?”玛蒂尔达看着从正枕套里抽出M1911的卡尔,咬牙笑着询问。   盯着叮叮掉落的子弹,卡尔迅速把枪拆成零件,放在床头柜上,他认真地对玛蒂尔达说:“工厂就不必了,如果想要我自己会买。在准备我的生日礼物?一本书就行。”   回答他的是被砸过来的另一个枕头,紧接着原本裹着玛蒂尔达的薄被还有女人浅绿色的丝绸睡袍。玛蒂尔达把能用来砸人的东西都都摔了出去。   黑发男人灵敏地躲过攻击,走进浴室关上门,在水声响起之前,还隔着门对坐在床上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的玛蒂尔达说:“我的秘书小姐,我猜你已经让女仆夏娃准备了我的衣服?请让她在我洗完澡之前送过来,谢谢。”   “我这里才没有男人的衣服!绝对没有!”玛蒂尔达光脚站在浴室的木门前,捡起地毯上的枕头摔在门上,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和男人模糊的哼唱声,她大声补充:“你有本事干脆光着走回去!”   男人的磁性声音再次传来:“伯特兰小姐,我早餐的煎蛋要六分熟。餐前最好能配一杯威士忌,加三块冰,谢谢。”   “你!”玛蒂尔达恶狠狠地把自己刚刚拿起来的丝绸睡袍又摔在房门上。   摔完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站在卧室里看着凌乱的床和地面,墨蓝色的眼睛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用双手捂着脸颊,遮住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她压低音量笑了起来。   这匹黑马,这个叫卡尔·霍克利的男人很快就能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只属于她的私有物!   ---   有一个精于计算的大脑的好处在于,自己永远不会陷入尴尬的窘境,走一步算十步,前方的事情尽在掌握。   冲过冷水澡换好衣服,在镜子前最后确认自己的仪容的确一丝不苟,卡尔走到小餐厅,拉开椅子坐在玛蒂尔达对面,向她点头:“早安,伯特兰。”   “早安。”   玛蒂尔达指着卡尔面前桌子上的红茶,笑着说:“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不能喝太多酒,所以我做主给你换成了它。”说完,她愉悦地发现黑发男人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卡尔端起骨瓷的茶杯抿了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很健康。”   “你当然健康!但是客随主便。”   “客随主便?正该如此。”卡尔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对玛蒂尔达颔首,算是认可她的说法。他喝酒是因工作压力养成的习惯,本没有酒瘾,犯不着与这个‘玛蒂尔达’在此纠缠。   玛蒂尔达做了个手势,站在她身后的夏娃把一个罐头盒子用开罐器打开,用银勺把里面的东西舀到她的主人面前的白瓷盘里,卡尔看出那些应该是鱼。   “沙丁鱼,罐头?”卡尔忍着胃部的不适,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煎蛋,问已经用叉子叉起半截银色鱼身的法国贵族小姐。   玛蒂尔达不解地看着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的黑发男人,又看了眼自己叉子上的银色小鱼,邀请道:“味道不错的零食,来点儿?”   一口喝完还有些烫的红茶,卡尔用餐巾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的表情太难看,“你拿罐头当零食?”   “否则?我不是穷人,这种便宜又不健康的东西怎么会经常吃?”法国贵族小姐理直气壮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与玛蒂尔达是感情正在逐渐升温,他们再次坦诚相对。 --- 在下写故事纯属娱人娱己,只能说,对于某些需要考据的问题已经尽力了。如果大家看到文章里有什么不符合历史或电影,请宽宏大量~ ☆、罐头   聪明人爱多想,闲人也喜欢多想。身处泰坦尼克号,卡尔恰恰是个聪明的闲人,所以他由玛蒂尔达的一句话想出了很多东西。   坐在餐桌那边用小叉子享用罐头食品的栗发蓝眼美人来自法国,身上流淌着欧罗巴老牌皇族的血液,她生来就高人一等,坐在餐桌这边毫无食欲的黑发男人来自美国,身体是美国钢铁大亨的继承人,有英国王室的血统,灵魂也是生而不凡的贵族。   他们是一种人。   在穷困潦倒的人们把吃一次罐头当作奢侈享受时,他们这种人可以把罐头当作无聊的消遣,当作便宜又不健康的零食。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玛蒂尔达娇生惯养,平日生活优渥,仆从环绕养尊处优。打猎用的弩与箭恐怕是她那双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精心保养的双手拿过最粗糙的东西。至于这双手拿过的最重的东西。。。。。。卡尔的心中出现了那幅玛蒂尔达坐在大理石喷泉边弹奏竖琴的油画。   视线从玛蒂尔达细腻光滑的指尖滑过,卡尔确信,她从不操劳。在卡尔看来,罐头这种东西得到玛蒂尔达口中的评价是理所当然,毕竟罐头最早是因拿破仑为军队储存补给而悬赏发明。   有怎样的社会经历便会形成相对应的思想观念,同样身为贵族上过大学,玛蒂尔达已经懂得主动承担家族责任、保护自身利益,而萝丝脑海里尽是天真浪漫。说不上孰优孰劣、谁对谁错,但在卡尔看来,玛蒂尔达比萝丝成熟了太多。   都把‘便宜不健康’的罐头当作消遣零食,与玛蒂尔达相比,萝丝对此的抱怨就成了贵族少女闲极无聊的矫情,或者,变相的炫耀?十七岁的萝丝还没有深刻认识到什么是生活,什么是汗水,什么是金钱,什么是无可奈何。   “我在巴黎时,平常最喜欢吃自己家农场里出产的食物,它们比市场上卖的好吃多了!”玛蒂尔达用银制餐具灵活地摆弄着一条个头有些大的沙丁鱼,用遗憾的口气对卡尔说。   如果萝丝与卡尔同时听到这句话,萝丝会认为这是虚荣张扬,卡尔却不会。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我在巴黎市郊有座农庄’的作秀,仅仅是她在对他讲述她自己的日常生活。   所以说,他们是一种人,他们能够相互理解。   不耐烦地把刀叉放在一边,玛蒂尔达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过一片白面包,继续说:“要是有条件,我一定要把我的农场带到美国去!我真的难以想象无法吃到用塞纳河水浇灌出来的蔬菜是个什么情景!”塞纳河有巴黎之河的美称,巴黎是以塞纳河岸边一座座港口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这条河流经的巴黎盆地是法国最富饶的农业地区。她的农庄引流了塞纳河水。   指腹在茶杯边沿缓慢摩擦,卡尔忽然有一种想法,每天听到这个女人娇气的抱怨,也许是一个温暖又舒适的体验。   在女仆夏娃拿着茶壶走过来时,他对玛蒂尔达温和地笑了笑,说:“匹兹堡位于奥里格纳河与蒙隆梅海拉河汇合成俄亥俄河的河口,你。。。。。。”窗外传来一声海鸟的鸣叫,他蓦然想起他们还在泰坦尼克号上,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身为我的秘书,一年里有很多时间在那儿。”   玛蒂尔达与卡尔相处时,对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敏锐,她问:“我感觉你变得沉闷,有心事?”   “哦,我还在想罐头的事。”把玛蒂尔达的怀疑看在眼里,卡尔对面露关切的女人道:“有段时间,我曾吃过一种很糟糕的牛肉罐头,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牛的什么部分,又黑又硬看起来很像废弃的皮革。我还用铁皮罐头当饭盒,把它们架在火堆上加热。当时,那种‘牛肉罐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说到这,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之后我发誓,只要有可能,我绝对不吃罐头食品。”   “你怎么会遇到质量如此低劣的商品?”在脑海里尝试想象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蹲在火堆边加热罐头的场景,玛蒂尔达忍住捧腹的欲望,好奇地问:“是你去乡村打猎,忘了带干粮?”   因为战争。卡尔差点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他的目光落在女子娇美的脸颊上,轻声说:“的确是在野外打猎,在雪地里,猎物很狡猾,我们耗了很久。”   如果可能,卡尔在心里默默地想,他希望玛蒂尔达永远不要知道那种把沙丁鱼罐头当奢侈品的滋味。某些事,该由男人来做,某些沉重,该由男人来背负。   “至于结局,”玛蒂尔达把一小块沙丁鱼夹在白面包里,再加上新鲜的生菜和沙拉酱,“我猜你们捉到了猎物!”   捧着女仆夏娃重新添上的红茶,卡尔露出一个笑容:“啊,在我们吃了很多罐头之后,终于挑破猎物的颈动脉。鲜血染红了雪地,壮丽极了!”   “那次的后遗症是,从此我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装着食物的小铁盒子。”   “我们这种人可以把它们当作零食,却永远不可能真正喜爱它。”玛蒂尔达到现在还认为卡尔吃过一次劣质罐头食品后变得对它们深恶痛绝。   作为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不会总让人沉浸在糟糕的回忆中。于是,玛蒂尔达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又感兴趣地问:“是在美国什么地方打猎?打什么猎物?”   垂下眼帘,卡尔随口瞎编:“在康州哈特福德的野外,靠近海岸的方向。我们猎了一头熊。”康州确实有熊,但无论原来还是现在的卡尔都没真正做过在康州猎熊的事。瞎说么,谁都会!   此时玛蒂尔达已经解决掉她的沙丁鱼,她细致地用餐巾擦拭拿过面包的手指,问面前的美国男人:“康州好玩吗?”   我和你一样,根本没去过!卡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始默背原主的记忆:“纽黑文那里每天白天都会有渔夫当街售卖捕获的海鱼,很新鲜。如果想要买到最好的鱼,必须一大早出发。热闹的鱼市很有看头。”   “真的?”   眼见玛蒂尔达还要问,处于露馅边缘的卡尔不着痕迹地结束话题:“美洲与欧洲不同,即便是新英格兰地区也不像你看到的英国乡间,你只有亲眼看过才会有深刻的体会。”如果可能,他想邀请她,想与她一起游览美洲大陆与欧罗巴截然不同的风景。   ---   有时会开小差的可怜男仆洛夫乔伊终于在泰坦尼克号D层甲板上找到携美同游的雇主,他掏出手帕擦掉额上的汗珠,把一个皮质文件袋交给卡尔:“达夫戈登爵士及夫人同意了您的要求,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   “你又卖了什么?多少钱?”玛蒂尔达昨天分析出卡尔在收拢资金,现在她很想知道这个聪明的男人又赚了多少钱。   把文件袋放回洛夫乔伊手中,卡尔继续向前走:“兰斯的一间大服装厂外加一个码头,换十五间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店铺的地契房契,还有一个波尔多的好酒庄。”兰斯是法国东北部的一座城市,拥有较为发达的水路交通,它最著名的事件之一就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被打得满目疮痍。当初清点原主的财产,卡尔对这家纺织厂很是头疼,幸好他在前天晚宴上认识了深受皇室喜爱的服装设计师达夫戈登夫人露锡儿。   “服装厂和码头到底值多少?”玛蒂尔达一手掩唇,惊愕道。她是法国人,从小居住在巴黎,她很清楚香榭丽舍大街上哪怕最便宜的店铺有多贵。   带着玛蒂尔达慢步行走在甲板上的乘客们中,卡尔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公平交易,等值交换。”   若真如此,玛蒂尔达认为卡尔亏了,毕竟巴黎的店铺现阶段对他无用。她挽住男人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提议:“需不需要我回巴黎为你经营?伯特兰在法国有很多人脉。”她舍不得卡尔有所亏损,更愿意为他付出。   温和地看着玛蒂尔达柔顺光亮的秀发,卡尔笑着低声说:“露锡儿夫人迫切地想扩大她的服装品牌,高端定制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野心了。”   对上玛蒂尔达重新蕴满盈盈笑意的目光,卡尔凑到她耳边,嘴唇微动:“兰斯是个好地方。雅典娜曾说,想要土地肥沃,就必须施上肥,仔细犁一遍。”   神王宙斯的女儿雅典娜,虽是农业与园艺的保护神,但她的另一个身份人们更加熟悉:女战神。   “如果你在那里有房产,又不打算为它花费保养费用,听我的,趁早卖了。”   法国将会被战争所困扰?甚至战火会烧到巴黎附近的兰斯?   凉意从耳边开始蔓延全身,犹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纠结,冰冷的感觉让玛蒂尔达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她的另一只手也抱住卡尔的胳膊,紧紧贴着他,怀着一丝侥幸试探道:“巴黎盆地是我的国家最肥沃最广阔的平原,农夫们很勤快,作物很丰富,我喜欢兰斯的香槟。”   “某些人认为他们翻土的技术不够好,也许想自己上场帮忙?”卡尔用轻松戏谑的语气说。   玛蒂尔达皱眉:“真的?”   “我不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罐头是铝制还是铁质这个问题,铝制罐头是在二十世纪于美国发明注册专利,所以根本不用纠结注册时间问题,二十世纪初的欧洲罐头厂肯定绝大多数用的铁质罐头。 --- 附:真的很感谢阅读这个故事的诸位!如果对我的文章有任何意见、疑问,请一定告诉我! ☆、争执   “我听说商人喜欢说谎!”   “我知道,无商不奸。”   “而你,是个商人。”   面对玛蒂尔达咄咄逼人的质疑,卡尔轻轻摇头,“交易贵在公平,合作贵在诚信。一个商人想要成功,他必须诚信,他不能欺骗顾客。”他看着玛蒂尔达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说:“我奸诈冷漠、满腹算计,我同样真诚守信,这并不矛盾。”   单手挽着卡尔,玛蒂尔达用另一只手理了下她的遮阳帽上被风吹乱的丝带,轻嗔道:“我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有保留的’诚实守信?”   “比如你让露锡儿夫人意识到为了满足自己扩大市场的野心,你的服装厂是物有所值,你们双方的交易是‘等价交换’?”   卡尔诧异地看了眼这个有些恼怒的女人,说:“那是生意,你情我愿,我不可能在合同上作假。”说着,他又把洛夫乔伊手里的文件袋拿给玛蒂尔达,“你看,只要交易达成,被交易的两种东西在那时就是等值的。”   “你在给我上经济课还是哲学课?我不需要!”玛蒂尔达拿着文件袋,走到卡尔面前,皱眉看着他,蓝眼睛里全是不满。   卡尔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消失,疑惑地问道:“我惹你了?”他记得他在这个女人面前连冷脸都未曾有过。可以说,他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所有的真诚都给了她,她为何不高兴?   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无奈,玛蒂尔达双手拿着文件袋,让它在疑惑的黑发男人面前晃动:“上帝!我是法国人!而你告诉我,我的巴黎要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野蛮人威胁!”恐怕没有谁会在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国家可能被攻打能开心笑出来。   可惜的是,卡尔没能抓住重点,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玛蒂尔达‘我的巴黎’这个短句上,只有性格强势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恰巧,他欣赏这种强势。他赞叹道:“‘我的巴黎’!伯特兰,我喜欢你的说法。”   “不是你的巴黎!是我的巴黎!”玛蒂尔达没能理解到卡尔赞叹的本意,她瞪着这个美国男人,用手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地强调,“是我的巴黎!法国人的巴黎!”   看着不复温柔端庄,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的玛蒂尔达,卡尔失笑:“虽然美利坚试图打破孤独主义插手欧洲事务,但这与我无关。”他认为,明显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国度的某些做法遭到了玛蒂尔达这个老牌欧陆强国公民强烈的警惕与不满。   失望地垂下手,玛蒂尔达做出个头痛的表情,她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一连串法语以极快的速度被她说出口。   “他今天没睡好觉吗?完全无法沟通,完全无法沟通!在这时我才理解两个国家的人交流起来有多困难!”   因为语速过快,卡尔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从中拼凑出信息后,他愕然地看着她。他终于模糊地猜测出了玛蒂尔达心生怒气的缘由。   “卡尔!我不高兴!”玛蒂尔达拍了拍文件袋,说。   终于意识到这个紧蹙眉头的女人出生于法国意味着什么,卡尔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不该跟她说那些。不过,某些时候心肠冷硬的卡尔下定决心,要说就说完。   听说在女人生气的时候,她们身边的男人一定要放下身段用各种办法去哄,这样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卡尔主动走上前,不顾玛蒂尔达微弱的抗拒,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两人一起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他把下巴搁在女人的肩上,眯着眼轻轻蹭了蹭他最喜欢的脖颈侧面的柔嫩肌肤。   被抱得太紧,玛蒂尔达被挤在甲板的护栏与身后的男人之间,她发现完全无法躲避,想用手肘撞击,双手手腕却被卡尔握住,然后,她发现卡尔硬邦邦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贴在她背上。她完全违抗不了这个她觉得有些不解风情的男人。   “你干什么?”玛蒂尔达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反正很复杂。她再次偏头,试图拉开与卡尔脸颊的距离,却只把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卡尔面前。   一个吻落在她的耳垂上,她听见卡尔发出满足的喟叹,用低沉的嗓音说:“我喜欢你的香水,从一开始就喜欢。”   感受到怀里的女人逐渐平静下来,卡尔在暗自赞美了一下某个主动教他哄女人的作战参谋,并祝他好运。然后,他恢复被很多人称作刻板的表情,转入正题:“作为王者之城,作为拿破仑最后胜利的地方,兰斯这座美丽的城市总是受女神眷顾的。”   “多年来,我们形成了一种以黄金和英镑为中心的金本位制,从今年年初开始,英镑的汇率波动越发频繁。这说明,黄金在汇聚。”卡尔顿了顿,等待玛蒂尔达思考,过了一会儿,他问:“你知道现在世界上的黄金储备主要在哪几个国家?说出全名。”   在卡尔怀里,变得心情颇好的玛蒂尔达决定顺从男人继续这个讨厌的话题。她没有看过后世的资料,但是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道:“大英帝国、法兰西共和国、德意志帝国、美利坚合众国,还有,俄罗斯帝国。说不定还有奥匈帝国。” 普法战争后,法国与德国已成死敌,而法国与俄国、英国分别签订条约结成了同盟,再加试图赶超欧陆的美利坚和自带民族矛盾与传承危机的奥匈。。。。。。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减小,最后,她叹息,“你说得对,冲突已经无可避免了。”   得到最坏的结果,玛蒂尔达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神色冷峻的卡尔,说:“法国永远是欧陆第一军事强国。在陆地上,我们永不失败。”她相信卡尔的话语,也一样相信她的国家。   “卡尔,”玛蒂尔达看着卡尔深藏锋锐的眼睛,柔声说:“法国陆军不会失败。” 外国军队进入法国本土的情况更不会出现。   臃肿肥胖的短腿高卢鸡?卡尔在心底冷哼一声。法国繁冗拖沓的办事流程已经被诟病了无数次,巴黎被两次兵临城下足以说明法兰西不复欧洲第一强国的荣光。不过,卡尔搂在玛蒂尔达腰间的手紧了紧---事实胜于雄辩,几年后她会知道法兰西实力到底如何。   “巴黎是欧洲永不坠落的明珠。”于是,黑发的男人用这句干巴巴的赞美结束了双方都不想深入下去的话题。   心中隐含火气的两人都沉默下来,颇有相顾无言的架势。   似乎明白涉及军事的话题会让自己变得富有攻击性,卡尔笑着指着他们的斜下方,一个从他们下面那层甲板跑过的小女孩:“你看这个小姑娘,她多可爱!”   这个爱尔兰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上系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手上还牵着一根绳子,一个椭圆形的橘色气球在她头顶蹦蹦跳跳地跟着。小女孩的妈妈牵着她的兄弟们走在后面,察觉到卡尔与玛蒂尔达两人看向她女儿的目光,这位年轻的妇人抬起头,礼貌地对他们笑了。   “我们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玛蒂尔达转过脸,期待地询问卡尔。   玛蒂尔达的期待让卡尔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很古怪的感觉,他目前不想甚至在主动避免知道其中的深意。   “你出身名门,有容貌,有才华,还有嫁妆。能做家庭主妇,也能做商业助手。。。。。。”   避开玛蒂尔达期望的眼神,卡尔不着痕迹地松开手,笑了笑:“你会幸福的。有爱你的丈夫,有可爱聪慧的孩子,还有美丽宽敞的庄园,再加上一条猎狗和几匹马。”   “可是,我听出来了,其中没有你!”玛蒂尔达双手扳着卡尔的脸,让两人目光相对,她问:“你呢?你在哪儿?”   英俊的男人用万分期待的口气说:“如果可能,我会出现在你的婚礼上,送给你一大捧鸢尾花,把其中一朵别在你束好的头发上。”鸢尾花是法兰西国花,他觉得很衬她。   卡尔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似乎有些缺氧。用手指稳定精确地拭过女人湿润的眼角,他放低音量,防止说出口的话语被带上哪怕一丁点儿不自然。   他轻声道:“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很有可能,他会永远留在这儿,留在泰坦尼克号上,留在冰冷的大西洋海底。。。。。。   玛蒂尔达瞪大了她漂亮的墨蓝色眼睛,里面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她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喃喃道:“你是认真的,你居然是认真的!”   “伯特兰,你。。。。。。”   “卡尔·霍克利!你活该单身一辈子!”玛蒂尔达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砰的一声把文件袋摔在卡尔脸上,猛地推开试图忠心护主却慢了半拍的洛夫乔伊,不顾被大风吹掉的遮阳帽,捂着脸快步跑上背后的楼梯。   ---   “文件袋差点被拍进我的眼睛!”被留在原地的卡尔用手揉着发红的眼角,从捡起掉在地上的系着绿色丝带的帽子,又把文件袋一脚踢向洛夫乔伊,对他说:“不要用牛皮文件袋,下次换成牛皮纸的,减轻重量。”   洛夫乔伊把落在地上被踢了一脚的文件袋抱在怀里,点头:“好的,先生。”他犹豫片刻,询问双手撑着护栏对着太阳远眺的雇主:“需要我给您拿冰块冷敷一下吗?”   “不用。”卡尔侧首避开灼热刺目的光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很好。”   “洛夫乔伊,我自己知道,这样就很好。”   求而不得固然痛苦,可得到又失去,绝对是令人崩溃的打击。他认为这样就很好,就像他曾说过的,女人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其他的,由男人背负。 作者有话要说:  鸢尾花是法兰西的国花,查一查花语,发现了挺有意思的搜索结果,果然人生何处无巧合! 卡尔曾说,他与玛蒂尔达都是猎人,他们都有攻击性,性格上比玛蒂尔达更强势危险冷漠的卡尔不可能被动接受玛蒂尔达的感情。他对她是喜欢的。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被文件袋砸了眼睛,就仁者见仁了。 希望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没有还给教我语文的数学老师吧~ - - - 非常感谢浅水那句评论,谢谢啦! ☆、航行   平静而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海面上,一艘反射着太阳柔和金光的巨轮以她最快的速度驶向彼岸那片自由繁华的乐土。她平稳迅速地前进着,在广阔的海面上拖出一条珍珠色的细线。四根高达63英尺的烟囱卖力地向外喷吐白烟,烟雾围绕在优美庞大的船身周围,如梦似幻的画面仿佛上帝的杰作。   无形的电波飞过蔚蓝的天空,掠过翻滚的浪花,绕过船上乘客们的欢声笑语,钻进了轮船腹部一间充斥着滴滴声的小房间。泰坦尼克号的无线电首席官员约翰·乔治·菲利普左手拿着耳机贴在耳朵上,右手的铅笔快速地在一张白纸上记下一个个大写字母。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阅读纸上没有任何空格的文字,一定能看到所有文字的开头:‘I-C-E-W-A-R-N-I-N-G’,冰山预警。   整天忙着给一等舱富豪名流们拍发问好、股票交割等等内容电报,菲利普从一开始的好奇,到了如今的麻木,面对又一封拍给一等舱乘客的电报,他已经没有先睹为快的欲望了,尤其这封电报上字母之间没有空格,鬼知道是不是密电?   把整封电报译完,菲利普拿着纸扬声说:“给一等舱那边打电话,让他们通知卡尔·霍克利的仆人去一等舱服务台取电报。”   “霍克利?”旁边一个无线电员转动着酸痛的脖子,靠在木椅上回忆,“我记得他派佣人说过,让我们把所有电报第一时间送到他的书房。”   刚刚走进电报室的另一个船员眼神闪了闪,他想起了卡尔的仆人洛夫乔伊偷偷找上他,为要学习发报的主人借备用电报机的事。为了悄悄拿走那台电报机,他把洛夫乔伊给他的几瓶酒全部灌进了同事们的胃里。好在他还有几十英镑,为了这些钱和自己的前途,他决定帮卡尔遮掩一下‘总学不会发报一直占用电报机 ’的事。他故作疑惑地问:“就是那个电报特别多,而每封电报五十美分小费的人?”   菲利普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今天谁去给霍克利先生送电报?毕竟能白得一份晚餐!”二十世纪初,普通民众的消费水平就这样,五十美分足够身高力壮的大汉吃一顿美味足量的晚餐。   卡尔走进电报室,听到的就是船员们在讨论谁给自己送电报的问题,他的眉峰动了动,对因为外人到来停止交谈的认识或不认识自己的船员们颔首:“日安,先生们,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他阖上房门,站在那里露出一个完美矜持的微笑,说:“我是一等舱乘客卡尔·霍克利,请问这里有我的电报吗?”   短暂的愣神后,菲利普连忙拿起放在一边的纸张:“有的,刚刚才收到,正准备让人给您送去。”   卡尔走上前,礼貌地双手接过电报,向这个首航第二天凌晨就在醉酒中被自己从椅子上扒拉下来的船员道谢:“非常感谢,这位。。。。。。”   “菲利普。”菲利普连忙补充。   “哦,”卡尔点头,真诚地说:“非常感谢您,菲利普先生。您帮了我大忙。”虽然是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   眼神不着痕迹地在菲利普身后桌上的电报机上停顿,卡尔确认它现在状态良好,稍微放下心来,低下头看了眼这封电报,字母之间没有任何空格,浓浓的老霍克利式吝啬气息扑面而来。   “冰山警讯,先生们,我收到了一封从美国本土发来的,转载自报刊的冰川警讯。”当着电报室众人,卡尔的脸色变了,“连美洲大陆上的报纸都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们?”   “我得去找船长问一问。”   卡尔还未转身,电报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脸上挂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史密斯船长走了进来,“今天我家里的信来了吗?”似乎缺乏睡眠让他的心情十分糟糕,他一掌拍在门框上,对他的船员们大声抱怨道:“昨天晚上的小偷居然还没被抓住!该死的,等找到了他,我要把他用绳索捆起来挂在船头吹风!”   在心里为自己亲自制定的精确时刻表喝彩,卡尔拿着电报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史密斯船长的黑眼圈,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本人对黑眼圈的来源一清二楚。他仿佛不是专门在电报室等待史密斯船长,如偶遇般关切地问道:“船长先生,您昨晚没睡好吗?”   还在大声抱怨的史密斯船长噎了一下,才发现电报室里的黑发英俊男人,“哦,霍克利先生,唔,谢谢关心,我睡得很好,就是中途被船员们吵醒了一次。对了,昨天我推荐给您治晕船的汤药有效吗?”   “我今天感觉好极了。”卡尔把话题转到手中的电报上,说:“伊斯梅先生要求泰坦尼克号加速,加上有心人的故意宣传,这件事吸引了太多的目光。无论如何,身处泰坦尼克号上的我们都不能让她出事。”卡尔浑然没有自己就是有心人之一的半点羞愧,把电报放在史密斯船长面前,拿过铅笔分划出单词,“您看,有人从报纸上看到了加速的事,又看到了报纸上说的冰山预警,发电报来问我这件事的真实性。”   ---   现在是1912年4月13日,泰坦尼克号正在一路向北航行,四周空气的温度逐渐下降,在甲板上散步娱乐的乘客们纷纷穿上了各自的大衣,这时候,如果有一个衣衫单薄的人从中走过就十分显眼了,这个人是船长史密斯的时候,效果只能用‘万众瞩目’形容。   等史密斯船长大步走进指挥室,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他整张脸连着脖子全部通红。他冲到坐在指挥室中央圆桌边喝咖啡的船东伊斯梅面前,双手撑住桌面,低头看着吊着一只手的伊斯梅:“我们得谈谈,约瑟夫,我们得谈谈!”   很快,指挥室里的争执声顺着海风传了很远。   “照这样的速度,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北大西洋有冰山存在的区域了,我们必须减速!”   “。。。。。。不不不,我的确相信泰坦尼克号,但我不能容忍自己最后一次航行出现哪怕一点意外!一点也不行!”   “我们需要泰坦尼克号创造奇迹,别管卡尔·霍克利那个神经衰弱的家伙!”   “但我不希望我的名字被舰队街的那群媒体人当作笑料。。。。。。我已经处在事业巅峰,不需要再增加光环了。”   “约瑟夫,我老了,我已经没了年轻时那种勇敢无畏的冲劲,我要的是平安退休。。。。。。”   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史密斯与伊斯梅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伊斯梅把咖啡一口饮尽,瓷杯被啪的磕在桌面上,“。。。。。。好吧,我们各退一步,等看到了第一座冰山我们就减速。”   史密斯船长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点头同意了船主伊斯梅的建议。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小心一点,不会出大事。   ---   如果卡尔知道自己对史密斯船长晓以利害得出的是这个结果,他肯定没有心情在这里挑选玫瑰花。   被玛蒂尔达甩了文件袋,卡尔沉默地扶着护栏眺望大海,在原地站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这样是对他们两人最好的解决方法。根据他昨天晚上的调查,泰坦尼克号上的29台锅炉依旧在全速运转,锅炉工人们在夜以继日地往其中充填上好的煤炭,很明显,至少到昨晚史密斯船长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减速航行。   当时他感觉很无奈,近距离测算了一下锅炉的实际功率,结合暖冬的实际情况,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最迟48小时后,也就是4月14日深夜,这艘轮船一定会驶入漂浮了冰山的水域。到时候该怎么办?泡在海里用现场学会的游泳技术,在冰冷刺骨的充满暗流的水里游到最近的格陵兰岛?   打火机上的火焰被海风第十次吹灭后,卡尔决定这辈子继续以前的好习惯,把香烟与打火机丢给洛夫乔伊,去电报室找每天必定准时准点出现在那里的史密斯船长再谈谈减速问题。尔后,运用高深的语言技术以及白纸黑字的证据让史密斯船长满心担忧,心情恢复晴朗的卡尔接受了仆人洛夫乔伊的建议,亲自挑选一个礼物送给被他气跑的秘书伯特兰小姐。   毕竟,一个绅士不应该让淑女为之流泪。出现这种事情后,最重要的就是及时道歉。   至于他们之间存在的真正问题,卡尔认为应该给予‘冷处理’。换句话来说,他暂时对此毫无办法。   摆在他面前的每朵玫瑰花新鲜得像早晨刚刚从花园里摘下一般。红色的花瓣上挂着一两滴晶莹的水珠,绿色的叶子和柔韧的花枝还带着丝丝寒气。它们是泰坦尼克号从英国起航前被运上船,在航行途中被船员们小心储藏在船上的冰库内,供船上乘客购买或者用作宴会装饰。如果乘客们有需要,就像现在这样,船员们就从大块冰块环绕的木箱里拿出被木屑稻草掩盖的娇嫩昂贵的花朵,送到乘客面前。   这些出产自大不列颠最著名的玫瑰园的火红色花朵,自从到了海上,原本不便宜的价钱更是翻了几番,与此同时,其在海上的稀有度仅次于产自密林深处的新鲜松露。   卡尔听说,女人得到昂贵、稀有又美丽的礼物后的笑容最为甜蜜。   他想,玛蒂尔达会因此忘记先前的不快。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就是这么个,嗯,老实孩子? 注:泰坦尼克号只有三根烟囱是排放锅炉烟雾的,最后一根是厨房烟囱。 ☆、玫瑰   泰坦尼克号不愧是当世最豪华、服务最周到的客轮,尽管价格与服务成正比,但再难取悦的人也难以在面对服务员完美的礼仪与笑容时说出‘不满意’。   卡尔看着被摆在木制大盘子里的,他与船员花了半个小时从所有玫瑰里挑选出来最鲜嫩漂亮的十三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花朵,终于满意地点头。   “不错,就这些。”   船员悄悄松了口气,被这个挑剔细致的一等舱客人折磨了半个小时,总算能把他打发走了。他脸上挂着笑容,问:“我现在就为您把它们包好?您喜欢哪种包装?礼盒、丝带还是。。。。。。”   “我的先生,您确定是十三朵?”洛夫乔伊忍不住插嘴,“把十三朵玫瑰花送给伯特兰小姐?”   卡尔:“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把整艘船上最好最漂亮的玫瑰全送给她,其实我也想多送点,但剩下的不够漂亮。”他敢保证,他挑选过后,剩下的所有玫瑰花,再找不出比这十三朵更整齐更美丽精神的。   “您认真的?”诡异地沉默片刻,洛夫乔伊幽幽问道。   他就不懂了,在英国贵族萝丝面前,他的主人只有一个做法,‘买买买’,结果是被退婚。如今换成浪漫的法国贵族小姐,他的主人还是‘买买买’,没有一点进步,甚至还有退步:礼物不是量越大越好啊!   送一朵玫瑰是浪漫,送一大把,弄得像随手扯的野草一样,还十三朵。   “我想,伯特兰小姐更喜欢1这个数字。”洛夫乔伊委婉地提醒他的雇主,他不想为卡尔找冰块冷敷了。   “其实,如果您拿着一支玫瑰花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比看到这么,这么,”二十世纪好仆人洛夫乔伊顿了顿,“浓香扑鼻的花束更开心。”   二十世纪初,不同朵数的玫瑰还没有发展出后世那般丰富深刻的涵义,只一点是全世界公认的,一朵玫瑰代表爱。至于一把玫瑰,咳,无论多少支,一把还是一把。如果想用一束花表达其他含义,请选择其他种类的花朵,如果还是想包含玫瑰,请配上其他的花朵。   灵魂来自几十年后,卡尔仍旧没有接触过绞尽脑汁促销的鲜花商人赋予玫瑰的特殊意义,好在,他还是懂得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一朵玫瑰的后果。他认为这个后果,嗯,很危险。   “相信我,斯派塞,玛蒂尔达不会介意十三这个数字。”卡尔一边说,一边指着架子上宝蓝色的长形礼盒,示意船员把花装进去。他坚决不要拿着一大束花在泰坦尼克号长长的走廊上经过,太粗糙、太不高雅,太不符合他一贯严谨认真的形象了。   接着,他对小心翼翼用干草装点礼盒内部的船员说:“请在盒子外面系上银色的宽丝带,再打个蝴蝶结。”   “对了,还要附上一张带金边的白色卡片,用黑色墨水的钢笔写上法语‘献给美丽的伯特兰小姐’。”   为了雇主的幸福,洛夫乔伊最后挣扎,他说:“其实,一朵玫瑰,一杯红酒,再加上一个小提琴手和两支蜡烛,是表达感情最简单完美的方式。您真的不考虑一下?”这种方法比起十三朵玫瑰来说便宜又浪漫,说不定直接一步到位,在床上醒来就能与美丽的姑娘互道早安。   写完卡片系在蝴蝶结上,卡尔把礼盒小心地放在洛夫乔伊手中,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它,赞美道:“完美!高雅、美丽、昂贵、稀有,完美的礼物,她会高兴的!”   “你为我捧着它,我们一起去拜访伯特兰小姐。”   没有任何动作,洛夫乔伊盯着卡尔不说话。   卡尔不解地挑起眉毛:“你还在坚持你‘物美价廉’的观点?斯派塞,实话告诉你,从小到大我都不相信什么‘物美价廉’,别跟我说这个,我只相信‘一分钱一分货’。质量与价格成正比,质量好坏体现在经久耐用上,同时,这也是我做生意的理念。”   卡尔已经写好了详细的计划,如果情况允许,他能顺利到达美国,他将把霍克利的包括钢铁在内的所有产业改造成有自己特色的,集品牌、信誉、质量、技术于一身的商业集团。他要让霍克利成为一张名片,一个代名词,只要提到高品质高质量,所有人只能想到霍克利。   捧着宝蓝色的精致礼盒慢吞吞地跟在卡尔身后,洛夫乔伊做了个比喻,暗示道:“您就不怕顾客的生意只能做一次?”小心伯特兰小姐不跟你玩了!   “斯派塞,在注重品质与实用的我看来,与同一个顾客做两次生意是我们的失误。世界上潜在顾客如此多,我要做就做到最好。”卡尔严肃认真地向他心中的管家预备役灌输自己的理念,他用叹息的口吻说:“日本厂家生产的精致产品总会迎来回头客,可它们在国际市场上并不能一直占优势,因为它们不耐用。真可惜!”卡尔认可每个产品价格层次有不同的使用年限,却为所有价格层次的产品有相似的使用年限感到不值---这样会损失大片高端市场。   眼角余光看见洛夫乔伊空白的表情,卡尔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根本不知道日本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不得不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地理老师们感到遗憾,他们忘了给学生们介绍那个长满粉色花朵很多火山的美丽岛国。”   捧着礼盒的手紧了紧,差点把盒子捏变形,洛夫乔伊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从商业理念和地理拉回玫瑰花:“我的主人,我还是建议一朵玫瑰。”   “数量太少了,不符合我的态度。送礼物就要足够多。”卡尔不耐烦地摆手,示意洛夫乔伊结束这个无聊的坚持。它们仅是礼物,为了取悦一位女士的物品,没有附带特殊意义。   虽然洛夫乔伊很想问卡尔,伯特兰小姐拿那么多花难道能当点心?但是他们已经走进了一等舱的范围,他只能把这个不敬的问题憋在心里烂掉。   “我不喜欢莫扎特,没有原因。”萝丝·布克特不耐烦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朵,接着,她的身影出现在一个拐角边。她身后跟了一个皱着眉头的年轻男子,如果玛蒂尔达在此处就能认出来,此人在昨晚的舞会上充当了萝丝的男伴。   卡尔停下脚步,冲迎面而来的两人颔首:“日安,麦吉尔先生,布克特小姐。”   这个年轻男子来自英属殖民地加拿大,比卡尔这具身体的年龄小上一两岁,家里做珠宝生意,正在寻找一位能提高自家血统身份的未婚妻。看来,他瞧上了美貌丰腴有性格的萝丝。萝丝的母亲已经尽力了,虽然这个人所有方面比原本的卡尔差很多,但至少此人有钱,且对萝丝‘有所求’,不会出现退婚的情况。   发现卡尔主仆,萝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退婚后卡尔没有任何纠缠,昨天晚上还很有风度地递给她衣服,这个黑发男人的形象在她心里已经好了太多,唯一不变的可能是自上船那晚谈话后她对他每日增加的畏惧。   没有任何原因出自本能的畏惧不能妨碍萝丝利用卡尔甩掉这个恼人的追求者,她相信卡尔不会介意。她对卡尔露出一个笑容,眼神落在洛夫乔伊手上漂亮的长形大礼盒上:“你好,卡尔,是去给人送礼物?”   “当然,玫瑰。”卡尔顿了顿,向两人解释:“我并不是说布克特小姐,我是指盒子里装了玫瑰。”   麦吉尔感兴趣地问:“我是否有荣幸知晓,一等舱的哪位女士得到了霍克利先生的青睐?”   发现萝丝、麦吉尔两人的互动,卡尔露出一个笑容:“是法国的伯特兰小姐,她刚刚成为我的秘书。”同麦吉尔试图搂着萝丝---虽然没能成功---向卡尔宣示主权一样,卡尔也愿意向一等舱的所有男性生物展示他对玛蒂尔达·伯特兰的优先占有权,没什么比女秘书与男雇主之间的关系更复杂理不清了。   萝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口堵了一下,也许是想到了不在身边的杰克,也许是对这种用女人互相炫耀的男子主义的不满,她的笑容淡了下来,淡淡地说:“哦,是那位蓝色眼睛栗色头发的小姐?她真是幸运。”不过,她的表情没有一点觉得玛蒂尔达幸运的样子。   莫名其妙!卡尔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个红头发的英伦玫瑰。   “您总算决定亲自向伯特兰小姐示爱了吗?”在萝丝二人离开后,洛夫乔伊用异常热切的眼神看着他英俊富有的雇主,他放弃了‘一朵花’的坚持,退而求其次:“您可以把这盒花亲自交到她手上。”   卡尔的表情僵住了。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女秘书的微妙含义!他能不能把刚才的话从所有人记忆里抽出来?   去送花示爱?开玩笑!不可能!   “咳,不,”卡尔一手握拳,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认真道:“斯派塞,请忽略那句话,我刚才只是想快点把他们打发走。”他依旧站得笔直,显得自信而骄傲,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卡尔很庆幸自己刚好站在被漆成红色的柚木装饰边,否则他的仆人一定能发现他的脸颊在发烫。   问题来了,卡尔不懂,他明明说的是实话,脸颊发烫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用数量表达感情的卡尔。。。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的卡尔。。。 注:本来只想取13这个数字,结果因为好奇在网上查了查,十三朵玫瑰有人说代表‘友谊长存’,有人说代表‘爱你一生’,真不知道信哪个。如果卡尔得知这些含义,他一定会头痛的。 加拿大在1912年仅仅是个英国的自治领,加拿大人在英国本土人面前约等于‘乡下来的’。萝丝作了一圈,结婚对象选择面就从‘城里的’降成了‘乡下的’。。。 ☆、假象   明亮耀眼的阳光下,栗色头发的美人斜倚在泰坦尼克号乳白色的外墙上,手里拿着卡尔差人送还的宽沿遮阳帽,帽子上绿色的丝带被海风吹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她眼含笑意,微微扬首,红唇轻启,似乎在温柔地同身边的黑发男人谈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远处,卡尔右手搭在船舷边的护栏上,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颈间的领结,侧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的仆人洛夫乔伊捧了扎了银丝带的漂亮宝蓝色礼盒,垂首站在他身后,犹如一个木雕。   指尖再次划过黑色领结中心的位置,卡尔朝那个背对着他,在他的视角看来快要贴在玛蒂尔达身上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吩咐他的仆人:“去查查,那人是谁,从哪儿钻出来的。”   在心里猜测自家主人可能采取某些行动,洛夫乔伊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答应道:“您的仆人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详细资料送到您面前。”   不适地转动脖子,扯了扯系得规规矩矩的领结,卡尔问:“斯派塞,你在害怕什么?”以他的灵敏,他察觉到他的仆人在恐惧。   小心地吞了口口水,洛夫乔伊小声回答:“我能说,我害怕您冲上去打人么?”也许卡尔自己都不清楚,他刚才那一瞬间眼中溢出的杀气有多么浓郁,洛夫乔伊怕的是明天早晨起床发现船员全部在搜寻某个失踪乘客。   “打人?”卡尔换成双手手肘撑在护栏上,他背靠护栏面向明显有所保留的洛夫乔伊,“我是个绅士。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我没有理由。”   卡尔对洛夫乔伊说:“我的秘书在正常社交,我又没有要紧的公务,何必去打搅他们?”   经过这些时间的接触,卡尔很清楚玛蒂尔达的性格,她不会如此随便。既然她与这个男人做得如此亲密,那就一定有她的想法。也许她有什么自己的计划?   可偏偏在自己拿着礼物准备送给她的时候。。。。。。   卡尔有一种如幼年时的小伙伴宣布不再同自己来往之后的巨大失落感。   心里有点空、有点闷,向来冷静甚至冷漠的他没有进一步思考最深层次的原因。他猜测,大概,也许是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无法当场送出去的失望吧!   送人礼物最期待的不就是收礼的人拆开礼物时惊喜的表情?   不能打搅他们,意味着他看不到玛蒂尔达的笑容了。   没有人看到,蕴藏在卡尔眼底的光彩慢慢黯淡,变得如星光般细碎。   如果有熟悉卡尔的人在这里,就会知道在看似轻松平常的表象下,卡尔的内心情绪波动极其剧烈:一分钟内,这已经是他第十三次触碰他衬衣最上面扣在领口上的那颗纽扣。严于律己的他平时不可能有这种小动作。   自从这具身体换了灵魂后,洛夫乔伊不再是熟悉卡尔的人,他没能知晓他现在的主人复杂的心理状态,他捧着装了玫瑰花的盒子征求卡尔的意见:“那么这盒玫瑰?”   “帮我拿给夏娃小姐。”卡尔无意识地用手再三确认领口上的所有纽扣是否扣好,“就说。。。。。。就说,我很喜欢那个被伯特兰小姐放在浴,嗯,里的,有蓝色花纹的东方白罐子,它用来倒水很方便。这些花是我给这个罐子做装饰用。”   把花插在装热水的罐子里,似乎约等于扔垃圾桶?洛夫乔伊眨了眨眼,发现面前的雇主依旧端着张严肃认真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点头道:“好吧,我会原话转告夏娃小姐。”   卡尔低头想了想,补充道:“你顺便问问那种瓶子在哪儿买的,我想在自己家里放一个。”   “。。。。。。我记住了。”洛夫乔伊终于艰难地从嘴里憋出这几个字。   ---   玛蒂尔达伴着这个与卡尔一样有黑色头发的意大利诗人缓缓走过泰坦尼克号长长的散步走廊,然后,她看见了卡尔。黑发英俊男人身着手工三件套西服,系着黑色领结,全身上下还是那么一丝不苟。这次身后没有形影不离的仆人洛夫乔伊,就一个人悠闲地靠在乳白色护栏上,仰头望着天空,双手在百无聊赖地把玩一根黑色钢笔。   发现黑发男人的嘴唇比平时抿得更紧,玛蒂尔达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她看出来了,这个贵公子有些小烦恼。   “卡尔!”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卡尔看向声音来处,目光落在玛蒂尔达向他微笑的脸上,她与那个男人一起站在他面前。似乎早已忘记早晨不快,栗色头发的美人主动向他打招呼。   “玛蒂,在散步?”从来称呼玛蒂尔达为伯特兰的卡尔,这次破天荒地当着别人的面叫出了女人名字的昵称。他的注意力很快落在玛蒂尔达身边的男人身上,他的面部轮廓一如既往的冷硬,向对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生硬得就像常年绷着脸的人硬挤出来一样。   “您是?”   “我知道您,您是来自美国的卡尔·霍克利先生!”这位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男人,有意大利特色的浪漫热情,他笑着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比他高半个头的卡尔,“我是弗拉维奥·德卢卡,自由的诗人,来自美丽的翡冷翠。”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谎言家,其实男人也不差,每个成功男人都是卓越的骗术大师。   “德卢卡先生,能见到来自‘百花之城’的您实在是我的荣幸。”比起意大利人热情开朗越显冷漠刻板无趣的卡尔,这时候露出一副见到知己般的表情,他热情地揽住德卢卡的肩膀,两人一同向前走去,“我的朋友,我能直呼您弗拉维奥吗?”   卡尔一眼就看出,德卢卡是实实在在的意大利人,与这种人交往,就要用意大利人的方式。   果不其然,德卢卡笑着点头:“当然,卡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弗拉维奥,我曾去过意大利,从我踏上罗马土地的第一天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我曾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畅游意大利王国,特别是文化与艺术的中心翡冷翠。”卡尔的脸上尽是神往,他对诗人德卢卡说:“翡冷翠是意大利王国的瑰宝,是亚平宁山脉上最美丽的玉簪花。她历史悠久,人杰辈出,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但丁、马基亚维利、伽利略。。。。。。哦,还有最最传奇耀眼的美第奇!想想看,没有翡冷翠,恐怕就没有文艺复兴,弗拉维奥,我羡慕你能生长在这个伟大的城市中!”   “天呐,卡尔,原来你也是个充满艺术气息的人!能在庸庸碌碌的人群中遇见你与玛蒂尔达是我的幸运!”诗人德卢卡夸张地用手臂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瞧瞧泰坦尼克号,英国佬犹如暴发户般的装修,居然敢说仿造法兰西的皇宫!怎么可能?凡尔赛宫是我唯一承认能比得上我们意大利人的设计!就连白金汉和丹枫白露都不行!”   意大利人在享受上的热情确实无与伦比,卡尔听说他们甚至能花费大量金钱研究如何让士兵在前线能畅快地踢上足球、吃上新鲜热乎的意大利面和牛排,行军打仗的时候随军跟着一个意大利炊事班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他认同地点头:“在享受生活方面,意大利人的设计与制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哈哈哈哈,我太喜欢这句话了!”德卢卡重重地拍打着卡尔的肩膀,表示他高兴的心情,“卡尔,我告诉你。。。。。。”   玛蒂尔达本来准备说几句话防止双方冷场,结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卡尔与德卢卡两个黑发男人犹如人生知己般勾肩搭背地热烈交谈,自己直接被落在原地。现在看卡尔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哪里像心情不好了?   玛蒂尔达快步跟上这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笑着抱怨:“瞧,二位似乎把我这位女士忘了呢!”   德卢卡先是一愣,随即转头看着卡尔,热情地向他说:“卡尔我的朋友,你瞧,我准备追求玛蒂尔达,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吧?”   德卢卡意大利式的热情直白令卡尔眯了眯眼,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玛蒂尔达身上,发现女人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却很快避开,又开始抚摸自己的领结。   面上的笑意加深,卡尔对德卢卡缓缓说:“玛蒂当然很好,我个人不介意你追求她。”   “噢,说得像你是她什么人一样!放下这种大家长式的心态,否则你会长皱纹!”德卢卡拍了拍卡尔的肩膀,得意道:“身为意大利人,我向来对追求女人很有信心,你该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弗拉维奥。”身高力壮的卡尔揽住德卢卡的肩膀快速向前走,把玛蒂尔达远远甩在后面,脸上还是那个完美的笑容,“我的好朋友,在追女人前,你先跟我走,我们好好聊聊。从诗歌聊到油画,从历史聊到天文,从歌剧聊到交响乐。。。。。。”   竟然妨碍他送礼物!   的确,卡尔阴森森地想,他们得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蓝色花纹的东方白罐子=青花瓷 青花瓷成为被放在浴室里当洗浴时盛热水的器皿。。。原谅卡尔,他是西方人。是比洛夫乔伊好不了多少的,仅知道日本是个长满粉色花朵小岛的西方人。 注:翡冷翠即佛罗伦萨 意大利王国(1861-1946) --- 欢迎诸位在我的文章下留言呀! ☆、迁怒   从小卡尔就被教育过,不能妄下结论,眼见未必是实。不缺乏耐心的他从头到尾地观察了玛蒂尔达与德卢卡两人的互动,从眼神到表情,从语言到动作,直到他们二人沿着长廊走到他面前。   他平静如常地向两人问好,热情地与意大利诗人德卢卡交谈。   至于把德卢卡拖走后,两人到底有没有谈论诗歌艺术,这不重要。在谈话尚未发生,在德卢卡顾着与卡尔说话差点忘记玛蒂尔达存在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每个成功男人都是骗术大师,成功男人在心中不可能全装着女人与爱情。   意大利诗人德卢卡是这样,卡尔亦然。   两个黑发男人走到了甲板开阔处,谈话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半个小时后,两人微笑着道别,转身离开。   返回自己套房的书房后不久,总体来说十分称职的仆人洛夫乔伊拿着他在泰坦尼克号上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关于意大利人弗拉维奥·德卢卡的资料敲响了书房的木门。   过了五分钟,接到雇主召唤电话的助理乔治·霍夫曼走进卡尔的一等舱套房,顺带拿来了他再次熬夜写好的文件。   霍夫曼的头发依旧乱糟糟,他把这摞纸往桌上毫不客气地一拍,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吧,卡尔,又有什么事?”   卡尔一边拿起霍夫曼用打字机打出的文件仔细翻看,一边说:“我们又有一笔生意,来自意大利的生意。”   “哈?别告诉我你又打算卖股票,”霍夫曼双眼眼睑无神地耷拉着,臃肿的身体靠着椅背,把两个脚后跟放在书桌上,“最迟明天,至少一千八百万美元就会分批转到你的账上,你手上的流动资金已经够多了。”霍夫曼不相信那位年轻的经纪人,他认为此人缺乏远见和大局观,而且很可能为了点提成不把雇主的长远利益纳入考虑。对于卡尔绕过自己把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一个后进者,霍夫曼颇有微词。   抚摸几下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黑色钢笔,身体略为前倾,手指相对成塔状,卡尔对霍夫曼露出一个略有深意的表情:“乔治,我给那位年轻经纪人的东西随时都能收回,在生意上我始终最信任你,不会有任何改变。关于股票的计划,等上岸后我会把详细内容全部告诉你。”   “现在我们来谈谈这个人,弗拉维奥·德卢卡,意大利诗人,艺术品收藏家,常年游走在欧洲各国收集创作灵感和寻找有价值的艺术品。他最近入股了一个在巴西的造船厂,今天与我进行了交谈。”   “你要卖钢铁给他的造船厂?”霍夫曼睁大他眯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咂咂嘴,眼中精光闪烁,“好主意。”霍夫曼不奇怪有人找霍克利买钢铁,毕竟霍克利是在卡内基加上摩根的阴影下依旧能称为钢铁大亨的巨头。霍克利为泰坦尼克号‘很多好位置’提供了材料,造船厂找上他们不奇怪,但巴西的造船厂,“价钱是一大问题,他肯买吗?”   卡尔的唇角轻轻上翘,笃定道:“他肯!”一定肯。   “比起卖给他钢铁,我更想他破产。”   初见弗拉维奥·德卢卡此人,卡尔以为他像法国作家雨果一样,对女人怀着强烈兴趣甚至来者不拒。从德卢卡主动拥抱而非握手开始,卡尔猜测这位意大利诗人不仅是诗人,比起美貌女子,他有更感兴趣的事,比如卡尔身后的霍克利,后面的一切证明了卡尔的判断。   这位脑子里装满了浪漫情怀的意大利诗人,虽然在卡尔面前三句话不离诗歌与美酒、美人,仿佛把追逐美丽当作全部人生意义,但卡尔相信他有副业。用卡尔的鼻子发誓!   与其说德卢卡像风流的雨果,还不如说他更像英国作家笛福,《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笛福,身为皇家密探的笛福。   问卡尔为什么会看出来?从卡尔原来世界的办公室出门左转,走过三条街,在第四条街上找一幢临近街心花园的不起眼的灰色房子,里面窝着一大群。厚实的水泥墙都无法挡住蜜蜂般嗡嗡作响的各种仪器声。   或者出于对德卢卡第二职业的警惕,或者出于德卢卡出现时机的巧妙,卡尔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位纯粹的意大利人。   无论玛蒂尔达有什么计划,无论德卢卡是否真心实意,卡尔都要把他们俩隔开,身为男人又是玛蒂尔达的雇主,卡尔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她远离危险。   听到卡尔轻飘飘的话,霍夫曼差点把嘴里的咖啡一口喷出来。他咽下几乎冲入鼻腔的褐色液体,无奈地问在他看来突然任性起来的雇主:“你确定?”   “我确定。”卡尔平静地点头,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他妨碍到了我,我需要铲除威胁。”如果他能活着走下泰坦尼克号,卡尔悠悠道:“我要他破产。”   很多人委婉地说他的感情太过内敛,还有人说他过于深沉,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终究是他,也许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偶尔烦恼,却不可能就此被影响。在他成为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之前,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就是个大家长,他可以采纳建议,却不能受人左右,所有能阻碍他影响他的事物都会被他当作不稳定因素铲除。   “实话,真话?”邪恶程度与恶棍不相上下的资本经理人霍夫曼按捺住大干一场的兴奋,最后确认。   垂下眼帘,卡尔冷静地说:“实话,没有其他原因。”   有没有其他原因,谁知道呢?   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德卢卡周旋于贵妇少女之间的样子,很像卡尔听说过的那位艳冠诸国的美艳女舞蹈家,她跳着名为‘十三重纱’的舞蹈,勾走了大半个上流社会男人的眼球,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无数资讯。据说他的亲生母亲当年亲手把他的亲生父亲拖下那女人的床,然后一烛台砸在那女人身上。   当他耳闻此事向母亲求证,他那貌美强悍的妈妈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她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他那有一头纤细金发的爸爸。   同样,多年后,他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那朵栗色头发墨蓝眼睛的法兰西鸢尾花。   “我猜一定有其他原因!”霍夫曼眯起眼睛,审视坐在桌子那边的雇主。   “没有。你不该质疑你的雇主。”卡尔冷静地再次否认,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阅读,向霍夫曼下逐客令:“回去休息,顺便准备一下,到了美国我们立刻干这件事。意大利与巴西都是不错的地方。”   ---   “夏娃,为什么把卡尔给我的玫瑰插在这个瓷瓶里?”玛蒂尔达拿着一张带金边的白色卡片,懊恼地看着着被女仆夏娃放在桌上正在摆弄造型的玫瑰花束,她用手指戳了戳装着它们的青花瓷瓶,“它怎么能配得上卡尔的玫瑰花?把我打包在箱子里的那个路易十五的紫水晶花瓶拿出来,卡尔的花该用最好的花瓶。”   夏娃停下动作,无奈地看着玛蒂尔达:“您竟然把我准备丢掉的包装翻了出来?就算卡片上用印刷体写着‘献给美丽的伯特兰小姐’,霍克利先生的仆人带来他的口信,说这些花用来装饰东方的白罐子。”   “卡尔·霍克利!”玛蒂尔达咬了咬唇,愤愤地念出黑发男人的姓名。她清楚卡尔目睹了她与德卢卡的一切,也亲眼看到卡尔迫不及待地把意大利男人从她身边拉走,居然回到房间得到这个,“又不要他的命,有什么不能直说吗?”   玛蒂尔达打听过,以前卡尔·霍克利与萝丝尚有婚约时,几乎对萝丝的每件事都要亲自过问,恨不得追在总给他冷脸的萝丝身后跑。卡尔与萝丝退婚,身边的女人换成她,他却对她什么都不问。   “真是,我替他着急!”玛蒂尔达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快忍不住直接把他,把他。。。。。。”   没等玛蒂尔达说出下文,女仆夏娃灵光一现,提醒道:“说不定是因为受到布克特小姐的打击?”   与此同时,位于美国宾州匹兹堡的某处豪宅内,操心全家人幸福的老管家向他的主人说出同样的话:“不是伯特兰小姐的错,说不定卡尔少爷是被悔婚的布克特打击了?”   老霍克利坐在沙发上,把男仆洛夫乔伊偷偷拍来的电报放在一边,烦躁地扯下眼镜:“至今为止,我对主动追求卡尔的伯特兰小姐很满意,各方面都十分满意。你说得对,不是玛蒂尔达·伯特兰没用。”   “我会让洛夫乔伊继续跟进,随时掌握一手资料。”对家里所有仆人拥有统帅管理权的老管家推了推闪烁寒光的镜片,提议道。   “很好。”   “我要看看萝丝·布克特到底有什么魅力!”   身处两地的玛蒂尔达与老霍克利同时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说:“一个入不敷出的没落贵族而已。”   “还挣扎什么?”   “没有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章都是森森的爱啊! 无辜躺枪的萝丝:“。。。。。。”关我什么事? 无辜躺枪的德卢卡:“。。。。。。我只是选了个二专,又职业病发作了一下而已,对玛蒂的心是真哒!”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卡尔:“死开!谁准你叫玛蒂?” - - - 很感谢大家一直阅读这篇文章呢!有意见一定请告诉我呀! ☆、手段   雪白的纸张、各种型号的圆规与尺子,量角器、铅笔,全部被整齐地摆在书桌一角,书桌的使用者卡尔正在收拾绘图用具,他绘好的几张图纸已经被卷好放在了保险柜内。   霍夫曼离开后,卡尔把一些重要文件做了批复,要紧的内容用电报发给了还在纽约某间廉租办公室内加班的雇员们。发现暂时无事可做的他决定,把他脑海里还记得的,他原来的家族企业应用于数十年之后的一些工业流程图纸画下来。自己用得到的可以自己用,用不到的可以申请专利坐收专利费---这叫‘生财有道’。   至于会不会抢了这个世界‘能生出他自己’那个家族的生意。。。。。。这里有没有他原本的家族还另说,就算有,卡尔主要在美国赚钱,除了证券市场,他们两边不会有太多交集。毕竟这个时代在某国申请专利的人并无理由起诉另一国用同样技术申请专利的人。   如果可能,这位成为了卡尔·霍克利的男人也许会回到他真正出生的地方去看看,看看能不能遇到世界奇迹之一:自己站在自己面前。   书房的门响了三声,洛夫乔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把盘子上调好的马爹尼放在书桌上,对他卷起衬衣袖子的主人说:“先生,按老方法调制,两粒青橄榄。”   端起倒三角形的酒杯喝了一口,卡尔坐回座椅上,询问洛夫乔伊:“斯派塞,你说我的父亲为什么总能知道我身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洛夫乔伊把托盘拿在手中,低着头谨慎地回答:“因为您的父亲很关心您。而且我猜,您口中的小事在您的父亲眼里应当是大事。”   “我记得是我在给你发工资。但是,你还为别人干活。”卡尔把电报室又送来的一张来自老霍克利的电报折成飞机向前一丢,纸飞机的尖端刚好戳在洛夫乔伊的眉心。他看着洛夫乔伊眉心上出现的红点,淡淡地命令:“把电报捡起来放好。”   洛夫乔伊蹲下身从脚边拿起那个纸飞机,把纸张抚平放入书桌上专门盛装电报的木匣内,然后向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的雇主解释:“毫无疑问您是我的雇主,所以我没有提前截留这封电报。至于我为您的父亲工作,是因为我是属于霍克利家的仆人,管家先生替他的主人每月付给我‘特殊津贴’。”   把酒杯端在手中缓慢转动,卡尔闻言笑了笑,“很好。两份工资,两个雇主。”他抚摸过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仔细感受指尖冰凉的温度,温和地提醒他的仆人:“事到如今,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没有工资,要么一份工资。”   “指望我给你付双份工资?”对着洛夫乔伊愕然的双眼,卡尔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找随船医生来片安眠药,兴许能梦到!”   某种意义上只给了一个选择的卡尔,顿时在忠心仆人洛夫乔伊心中成为冷酷霸道的代名词。于是他决定。。。。。。决定做他主人忠心不二的好仆人。   刚刚升级成功,成为卡尔·霍克利先生忠心不二好仆人的洛夫乔伊决定做出些事情,一来扭转自己目前在雇主心中有些糟糕的形象,二来转移主人的注意力。于是他打着为主人着想的旗号,再次挑选了一朵玫瑰,放在一个精致的粉色小纸盒内,亲自替他的主人送给美丽的伯特兰小姐。   走在去玛蒂尔达套房的路上,洛夫乔伊在心里美美地想,自己的做法是完全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洛夫乔伊认为,这个主意是一条不下于‘特洛伊木马’的妙计。   即便在之前碰见了正在给萝丝展示自己素描作品的杰克·道森,洛夫乔伊依旧认为他的主人在追求女人方面是不可能被打败的。直到一阵带着意大利腔调的男声飘进这位拿着玫瑰花的仆人耳中。   “噢,我美丽的姑娘,你的眼睛如海般蔚蓝,你的秀发如丝绸般顺滑。。。。。。”黑发的意大利诗人身着自己最华丽的礼服,拿着一张长长的手写稿,站在玛蒂尔达套房门口,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浪漫迷人的德卢卡轻了轻嗓子,用最抒情的声音念道:“我的天使,我忘不了第一次看见你的场景。那是一个多么浪漫,多么美妙的夜晚。在那喧闹的舞会上,你回眸一瞥,温柔的目光如黑夜中的明月直直映入了我的心田!你在那个夜晚的每个动作---一眸一笑,一个旋转一个回首---在我脑海中一一重新演过,一个片断接着一个片断,一个细节接着一个细节。。。。。。”   “我可爱的天使,你是多么迷人,多么美丽!”   “我的爱人啊!我深信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贫穷不能,疾病不能,战争不能,死亡也不能。。。。。。”   “上帝!请宽恕我的罪过。自从见到这位美丽的姑娘,我已经忘记了翡冷翠瑰丽的清晨,模糊了爱琴海娇艳的午后,再也想不起巴黎令人沉迷的夜景。喧嚣、嘈杂、光怪陆离的假象在我眼前破碎。我的眼中只剩下了她,我的一切已经沉醉在她的身上!如果生命可以换来她的爱情,那么我愿意。。。。。。”   说到这儿,德卢卡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最深情诚恳的目光望着房门,仿佛他面前就站着他最心爱的女子。   他缓缓说:“我愿意,把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献给我最爱的姑娘。”   “只求,她能看我一眼!”   “噢!我可怜的主人!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的您,将如何胜过伯特兰小姐的这位才华横溢的追求者?靠您的钱把人砸死吗?”   听完意大利诗人的情书,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的仆人洛夫乔伊在心底哀号一声,忍不住偷偷用上了咏叹调。   洛夫乔伊在距离弗拉维奥·德卢卡五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思维在疯狂运转:貌似伯特兰小姐的这位追求者没有见过自己。。。。。。那么,自己拿着玫瑰花扮作伯特兰小姐的疯狂追求者,冲上去把人按住暴打一顿,冒着蹲监狱的危险,提前替自己的主人把威胁抹杀,到底行不行得通?   感受到陌生人暗藏恶意的视线,德卢卡转过头,目光落在洛夫乔伊手中粉色的盒子上,眼神闪了闪。很快,他咧开嘴,露出反射着灯光的洁白牙齿,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德卢卡快步走上去,张开双臂不容反抗地狠狠抱住洛夫乔伊,亲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上帝保佑!我遇见了一个同道中人!你也是玛蒂的追求者?”   没有运气刚好遇见玛蒂尔达在侧,更没有自家主人力压德卢卡的武力,可怜的仆人洛夫乔伊被拍得差点把肺从鼻子里喷出来,浑身骨头更是在这‘热情的拥抱’下嘎吱作响。首次交锋,仆人洛夫乔伊完败!   他立刻丢掉装着玫瑰的粉色盒子,在心里把自己的计划上打了个大大的叉,挣扎着说:“不,不是,不是伯特兰小姐的追求者!”   一个聪明人要懂得及时脱离危险,在遇到不可战胜的威胁时,要尽可能转移敌人的视线,把敌人的目标引到别处。   洛夫乔伊经历千辛万苦,浑身酸痛地回到卡尔面前,顶着雇主‘一定又去偷懒’的目光,有保留地把事情经过删删减减地告诉了这位同样黑发的男人。   “他站在伯特兰门口念情书?”卡尔停下笔,把正在撰写的商业发展计划书推到一边,靠在椅背上看着呲牙咧嘴的洛夫乔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问:“关我什么事?”   洛夫乔伊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您不担心他获得了伯特兰小姐的芳心?”   自己到底担不担心?卡尔垂下眼帘,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沉默了下来。   片刻思考后,卡尔心中有了答案。他认为,问题不该这么问。正确的问题该是:自己愿不愿意?   一个人可以装傻,但他不能永远傻下去。在昨天下午卡尔冲进浴室站在冷水下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是不同的。诚如昨晚他对玛蒂尔达所说,他们都是猎人。在那句话过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狩猎就已经开始:不是你入了我的圈套,就是我入了你的掌心。   按照战场上知己知彼的原则,卡尔清楚对方的心意,原本该玛蒂尔达很快输掉,不过,卡尔出于重重顾虑一直在拖延最后结局的出现。直到现在,卡尔发现,他处在了下风。   如果玛蒂尔达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心里不舒服。   缓缓闭上眼睛,卡尔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况很明显,曾在那幢灰房子里有三五个好友的他,想谋算德卢卡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对方的副业,绝对不是为保护玛蒂尔达远离危险,而是为了玛蒂尔达这个人。   “我该怎么办?”对洛夫乔伊的问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卡尔闭着眼睛自言自语。   随后,他自己冷冷地回答:“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用钱砸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失败者卡尔! 忠心,忠心不二,两字之差而已。 为了转移儿子可能有的怒火,老霍克利直接一封电报卖了通风报信的洛夫乔伊。。。。。。 ‘特洛伊木马’---其实洛夫乔伊自己潜意识里也意识到自己是个木马病毒般的神助攻? - - - 昨天为什么没有上传章节呢?是因为我脑洞大开写了个番外,然后,发现在番外里全部剧透完了。因此,如果不想进宫谋前程的话,这篇番外还是不能发。 另外,今天是值得记住的一天!104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12年4月14日,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 ☆、艺术   “你的素描真漂亮!”萝丝惊叹着,用手指小心地在铅笔画上方描摹,“她真好看!真的只是个巴黎下等酒吧中的那种,那种女人吗?”   杰克一手搂着萝丝,一手指着画中职业被萝丝模糊带过的女人,指尖顺着她含笑的眼睛往下,划过她美丽的胴体,指着女人的交握的双手说:“她断了一条腿,却有一双美丽的手。她每晚戴着她所有的珠宝,坐在酒吧里,等待着她的爱人回来。我们叫她‘珠宝夫人’。”   “我流浪到巴黎,认识了她,还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我去过很多地方,巴黎、伦敦、蒙特利、洛杉矶。。。。。。”杰克搂着萝丝的手紧了紧,对面露向往的萝丝承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把我走过的地方都走一次,带你看你从未领略过的风土人情。”   萝丝笑起来,她合上杰克的画夹,补充:“你已经带我喝了劣质啤酒,教了我吐口水、嚼烟草,上岸后记得完成答应过我的事,在海滩上骑马,教我用男人的方式骑马!”时下贵族女子骑马,大都是穿着裙子打着阳伞侧坐在仆人牵着的温顺母马上,不像男人那样两腿分开跨两边。   “我还是很惊讶,贵族小姐中真的没有一个人会男人那样骑马?”杰克感叹,“这样的生活真无趣。”   萝丝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真无趣。记得那天晚宴上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法国来的玛蒂尔达·伯特兰?她看上了卡尔·霍克利。她就是个中规中矩的贵族小姐,听说与波旁皇室有很浓的血缘关系。我打赌她连马都不会骑!”   被萝丝打赌连马都不会骑的中规中矩的伯特兰小姐,此刻正享受着金钱地位带来的特权。曼妙的身材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若隐若现,玛蒂尔达一个人惬意地靠在泳池边缘,用手掌捧起清亮的池水洒向前方,根本不用担心别人的抗议。因为没人会抗议,泳池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她下水前,仅有的几个不怕四月北大西洋寒冷温度的游泳者被船员们礼貌地劝离,直到她离开泳池,这里仅接待她一人。   卡尔竟然不会游泳!自己完全可以与她的黑马来场教学互动!联想到黑发男人冷硬的表情,玛蒂尔达失落地用手拍打水面,她恐怕永远也别指望这个男人能在她面前惊慌失措,更别指望黑发的贵公子能在这个泳池里死死抱住自己。。。。。。冷漠骄傲的人,不会放低身段诱惑他人,更不会接受他人的诱惑。女老师与男学生之间的美妙教学,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   女仆夏娃拿着厚重的浴巾出现在玛蒂尔达背后,她看着在水中并未游泳的玛蒂尔达:“我亲爱的主人,如果您不打算感冒,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在冷水中静止不动。”   “有什么新闻么?”在从水里起来前,玛蒂尔达一边拨弄池水,一边询问背后的女仆。事实上,她想听有关卡尔·霍克利的消息。   夏娃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她说:“意大利诗人德卢卡先生在您的门口念了两个小时的情书。哦,不是情书冗长到能念两个小时,而是他把同样的内容反复念了多次。”   “难道他不清楚我不在?他不会敲门么?”   “我想他是清楚的。”夏娃回答:“否则他不会两小时到后准时离开。我觉得很奇怪,他居然不懂讨女人欢心不是时间长就可以的。”   “别提他,说说别人。比如我们的霍克利先生。”玛蒂尔达对这位诗人的兴趣明显不大,猛地转身带起一阵浪花,涉水走到扶手边,踏着阶梯从泳池里出来。她接过浴巾,侧着头擦拭秀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询问刚好把浴袍搭在她身上的女仆:“霍克利先生在干什么?”   “霍克利先生一直呆在房间里,午饭也是让服务员送到套房中。”   女仆夏娃的话换回了她女主人失望的叹息。看来她这招给卡尔的刺激不够大,完全不奏效呢!   无可置疑,钓鱼的人最讨厌肥硕的鱼儿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咬钩。   坐在泰坦尼克号的咖啡馆内,卡尔冷漠地望着手中的几张被自己处理好的胶片,在心中恶意地模拟胶片中文件的真正主人此刻暴跳的心情。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今天是星期六,除了加班的某些人,岸上的大部分机构都在放周末,清闲下来的卡尔就有了很多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他身上休眠的艺术细胞们得到了用武之地。精细地把图纸绘制完成,卡尔决定开始实行那个简单又粗暴的策略。   在泰坦尼克号上,卡尔·霍克利的经历算得上多姿多彩,先被流浪画家杰克·道森‘抢了’未婚妻,然后遭遇意大利诗人弗拉维奥·德卢卡‘追求’自己的女秘书。。。。。。因此,成为了卡尔的男人决定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实力,总不能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比不过搞艺术的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的男人。   在他还有一头金发的时候,虽然有时候表情冷了点,但还是曾被赞美为才貌双全如路西菲尔般的上帝宠儿。不管其中有无夸大的成分,他在除了射击、滑雪、击剑、骑术、飞行、格斗、田径这些暂且无用的技能外,的确是个很好的大提琴手与作曲者。   要把向日葵般的某个意大利人打击得体无完肤从而远远跑开,仅用钱很难在几天内出结果,何况他已经与霍夫曼说好了动手时间。于是,卡尔准备发挥自己源于灵魂的音乐天赋,辅以金钱弥补这具身体从未碰过乐器的劣势---自己的演奏技术不好,谱支曲子找人替代不就完了?   在打击这位意大利诗人上,卡尔死板地恪守教条,光明正大地采用正面对决的方式。直到卡尔把写好的曲谱交给泰坦尼克号上的乐队领队---小提琴手瓦雷斯·哈特雷,从他口中听说这位有副业的意大利诗人还站在玛蒂尔达门口重复朗读情书。   对异常事件有灵敏嗅觉的卡尔再次联想到德卢卡的副业,亲自去这位意大利人的房间逛了圈。托卡尔在灰房子里工作朋友的福,常年耳濡目染的卡尔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证明有人来过。   然后,卡尔戴着手套用报纸夹着他此行的收获走进一等舱休息室,在一个盆栽后的桌子上摊开报纸,找了个照相机把那几份不属于德卢卡也不属于自己的文件仔细地拍下来,又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放回原位。   这几份文件真的很重要,无论对有心超越红盾,创造另一个钢铁帝国的卡尔,还是对觊觎着这个世界的各种矿产资源的任何人。任何消息都有时效,卡尔得再赶出一篇‘荡气回肠’的中篇爱情小说,快些把胶片里的内容送出去,送给卡尔·霍克利的父亲奈森·霍克利先生。这只银色的狐狸知道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卡尔猜测,这也许是长期以诗人和艺术品收藏家身份混迹上流社会的德卢卡冒险亲身上阵能搞到最好的东西。如果他顺利把文件带下船,走进纽约任何一间使馆,他能立刻成为暗世界的新星---虽然这个词有可能成为墓志铭题词之一。   “原来昨天晚上的人是他。”把胶片用油纸包好贴身放置,卡尔收敛眼角的锐利,露出冰冷的笑容。   既然昨天晚上连累他被船员们追着跑了半条船的人是德卢卡,那么,现在,他站在一等舱的过道里朗诵情书,真的是为了追求女人?再者,朗诵情书的人真是弗拉维奥·德卢卡本人?   现在是1912年4月13日下午,距离一战的钢铁洪流淹没欧洲已经不远,各国早已开始备战,卡尔再次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位黑发的意大利人。   “先生,您的咖啡。”臂弯里有一条白色长巾的侍者弯下腰,把托盘中的咖啡以及无糖脱脂炼乳放在卡尔面前的桌上。   暂时停下思考,卡尔礼貌地接过装着方糖的小瓷罐,笑着向侍者道谢。   用下午茶的时间到了。逐渐有身着燕尾服的男士与身着洋装的女士走进咖啡馆内,百无聊赖的他们把在泰坦尼克号上一起享用下午茶当成了一项正式的社交活动。   顿时,身着三件套西服,拿着一份过期的《泰晤士报》捧着一杯咖啡的卡尔变得鹤立鸡群起来。   “我的朋友,原来你在这儿!”有着被地中海的阳光晒成浅棕色皮肤的意大利诗人带着热情的笑容远远地张开双臂,快步走到卡尔面前,拍了拍卡尔的肩膀,邀请:“一起喝下午茶?”   “不了。”卡尔拿着咖啡杯向德卢卡示意,拒绝道。   欢乐地坐在卡尔对面,德卢卡举手招侍者点单,在等待中,他对卡尔说:“你不该整天绷着脸,要劳逸结合。好比我,在艺术的海洋里遨游累了之后,会做点有趣的事调剂一下。”他拿着菜单,对卡尔眨眼,“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在一个小时内追到一个女人?”   “那么,德卢卡先生,您能给您的朋友解释一下,为什么您朗诵了快半个下午的情诗,让一等舱的客人们人尽皆知,却还没追到一个女人?”   听到卡尔带着嘲讽语气的问题,德卢卡向日葵般的笑容萎靡下来,他耷拉着脑袋,懊悔道:“我该喝醉了去,喝一瓶加了一磅迷迭香的红酒,拿着一把车钥匙当礼物!”   卡尔坐直身体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哪怕任何一家小银行。   如果泰坦尼克号上有银行,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银行,卡尔要立刻从账户上提出任何一种货币,摔在这个可恶意大利人头上让他去见上帝!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这个老实孩子总算感受到艺术家们的强悍战斗力了! 注:红盾、钢铁帝国,是那两个发自奥地利的辉煌家族的代称。 对于武器问题做个解释,拥抱和拍肩膀是凭经验快速判断对方有无匕首、火器等的办法。判断对方暂时无威胁,这位意大利帅哥在大庭广众下无意识拉仇恨。 - - - 如果对后面的内容有什么想法,请一定告诉我! ☆、共枕   鼓励德卢卡勇敢尝试加了一磅迷迭香的红酒,并满怀恶意地在心里预祝他不会被毒死。三两句结束与那位恼人的德卢卡的对话,卡尔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迅速写出一大篇‘感人至深’的烂俗爱情小说,坐在书房小桌上的电报机前用最快的速度敲打电键,把文字转换为一段段电波。   昨天晚上卡尔甩了连累他的人一餐刀,用那人的血帮自己出气,很可能通过今天的接触不仅自己认出了对方,对方同样认出了自己。既然已经引起德卢卡的注意,那他得快些把东西发出去。卡尔已经无比确定这位意大利人对自己,或者说对霍克利抱有非同寻常的兴趣。他估计德卢卡跑到玛蒂尔达门口念情书打着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既可以吸引自己的视线,也能顺便发挥意大利人源自灵魂的热情风流。以竞争者或者追求者接近某个人,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   如果正在为玛蒂尔达写诗的某位诗人知道了卡尔对自己的想法,一定会表示,聪明人就是爱胡思乱想。   发完电报,卡尔取出打火机引燃稿纸,把烟灰缸内的灰烬从窗口抛入大海,顺便按下桌上的按铃。   很快,随时准备为主人服务的洛夫乔伊推门进来,询问拿着一杯红酒的主人:“先生,有什么吩咐?”   “去乐队哈特雷先生那,问一问乐曲的准备情况,是不是差些什么。”   “好的,先生。”   洛夫乔伊还未合上房门,就又把它推开,对他的主人说:“您的秘书伯特兰小姐来了。”男仆侧过身子,让出空间,露出站在身后的女人。   身着修身长裙,玛蒂尔达靠在门框上,一手倒夹着两只高脚酒杯,一手随意拿着一个深棕色带木塞的大玻璃瓶,冲坐在书房内的卡尔笑道:“出来喝一杯?”   转动着手上的酒杯,卡尔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工作。”出于某种预感,他认为他不该答应这个女人的邀请。   “今天是周六!”玛蒂尔达不悦地抱怨:“雇员们根本不想陪你加班。”   “可是。。。。。。”   玛蒂尔达强硬地打断:“没有可是。别忘了我是你的秘书,我有义务督促你调节工作与休息。夏娃已经把点心放在了卧室里。”她拿着东西转身走向卡尔的卧室,边走边说:“工作永远做不完,要劳逸结合。”   卡尔不为所动。接着,他听到卧室里传出一声惊呼,出于对刚走进卧室的女人安全方面的担心,他跟了过去。   卧室内很暗,窗帘被拉上了。卡尔按下吊灯开关,在灯亮起来的同时又把它关上。   “你干什么!”玛蒂尔达懊恼的声音传来。   卡尔关上背后的房门,把它锁死,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然后嗅了嗅房间里的酒香,对这个在昏暗的室内衣衫半解的女人说:“裙子被打湿了?浴室里有干净的浴袍,你可以自己拿来换上。”   玛蒂尔达:“帮我拿一下,好吗?”   好整以暇地靠着门,卡尔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不好。浴室离你更近。”   哗!一大杯酒被玛蒂尔达当头淋在卡尔身上,她丢下酒杯跌入卡尔怀中,命令道:“现在,你帮我拿!”   “原来你醉了。”卡尔皱起的眉头逐渐松开。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温柔的女人会变得如此蛮横。   “我没醉!我根本没喝酒!”玛蒂尔达反驳。不过,她身上的香甜的葡萄酒味确实浓了点。   黑发男人有点无奈,为了摆脱身上湿淋淋的窘境和女人的纠缠,只得走进浴室,把一套浴袍丢在玛蒂尔达身上,自己也脱下被酒打湿的衣服。   来自法兰西的女人拉住赤着上身准备翻找衣柜的男人,把倒好的一大杯酒塞进他手中,娇声道:“我不高兴,所以你要让我高兴!”   “喝了它。”她命令,“把它喝完。”   鼻尖凑到快溢出杯子的红色液体上空,用手扇了扇,谨慎地辨别其中成分,卡尔发现杯子里是低度甜酒。   “你喝不喝?”玛蒂尔达抱住卡尔的手臂,身上的浴袍带子松松的系着,催促他。   好吧,他喝。快点把她打发走。   随后,卡尔的记忆有些模糊,等他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仰躺在柔软的床上,玛蒂尔达光滑柔韧的身体趴在他身上,两人已经再次坦诚相见。   “你在干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问。   “你竟然醒得那么快?”玛蒂尔达一边惊叹,一边把手上的宽丝带丢在地毯上,时间紧迫,她修改了计划。   用手拍拍卡尔的脸颊,玛蒂尔达发现男人又清醒了些,直接提议:“我们来一次?”   卡尔摇头:“不好。我的时刻表里没有这一项。我不能错过晚上的舞会。”他还想着乐曲演奏的事。   “没关系。”玛蒂尔达鼓励,“虽然是第一次,但我知道时间很充裕。”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卡尔迷迷糊糊地想。   “你不会?”看着黑发男人迷茫的眼神,玛蒂尔达双手一直往下,娇媚地笑起来,“要不要我教你?”   貌似自己这个男人应该主动吧?不对,应该是自己像开屏的雄孔雀那样,先在晚上用一首乐曲,嗯,怎么来着?好像也不对。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卡尔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分明打算离这个女人远远的,就那样看着她,而不是与她躺在一张床上!   “别动!听话!”玛蒂尔达撑住卡尔胸膛,把他按下去,柔声道:“放松,乖乖的!”   卡尔抓住玛蒂尔达的双手,直直望进她清明的墨蓝色眼睛,沙哑着嗓子,拒绝道:“不该在这种地方。”   “你的第一次不该在这种地方。”   “我不介意。我这人一向看得很开,而且泰坦尼克号没那么差劲!”玛蒂尔达放松身体,软软地趴在卡尔身上,栗色如大波浪般的秀发披散开来,一部分遮住她光滑的背脊,一部分落下半遮住她的胸口。狡黠地看着男人瞳孔中倒映出来的景象,她故意偏头,满意地发现男人的呼吸有瞬间的紊乱。   视线上移,盯着头顶的床帐,卡尔缓缓说:“。。。。。。也不该和我。”   任何男人在美色当前的时候说出这句话都是无比艰难,卡尔在心中苦涩地想,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畏缩过,要是别的女人,他连话都不说一句,直接就上了。   果然,他对玛蒂尔达是不同的。   玛蒂尔达愣了下,凑到卡尔面前,遮住他看向床帐的视线:“这种话该看着我说,你该看着我说。”而不是避开我的眼神。   “我怕你会后悔。”卡尔温和地看着玛蒂尔达,把女人一缕垂落的头发别在她耳后,他对她说:“你还年轻,不要冲动。”若论经历过的岁月,卡尔确实能当这个女人的长辈,富有阅历的他不可能看不出玛蒂尔达不是冲动,她根本是有精密谋划的行动,但他依旧这么说,因为他相信自己对危险的敏锐。   早晨自己似乎劝服了史密斯船长,但只要往海里一看,估计一下轮船破开海面的速度就知道那位自信的船长又把自己的话当做了空气。卡尔冷冷地眯眼,这样的重复劝说看似有意义,不,是的确有意义,让自己意识到如果不换船长这艘船根本慢不下来。不幸的是,没有船长可以换。卡尔考察过大副、二副,发现他们很难胜任船长工作---所以他用了些小手段让史密斯船长暂时无法饮酒。   喝酒误事。   以亲身经历证明了这句话的卡尔现在头很疼:身上的人没有回答,晶莹的泪水从漂亮的眼睛里嘀嗒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曾说过,他不相信女人的眼泪,一滴也不信。   落在脸上的泪水有些凉,与女人放在他身上的手一样凉。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确实是个问题。卡尔在心中犹豫了下,翻过身,把身上的玛蒂尔达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她,打算起身离开。   “卡尔·霍克利!”玛蒂尔达双手勾住卡尔的脖子,整个上身几乎被卡尔带了起来。她死死搂住黑发男人,恶狠狠道:“你给我滚!”   如果一个女人让你滚,而她的动作却不是话语中的意思,你该留下来。---这是那位主动教他追女人的高级作战参谋对他说的话。   否则她会拿刀捅你。想到那位被某个情人一刀捅进后腰,被迫切掉一个肾的作战参谋,卡尔在心里默默补充完整。   然后,以不想被刀捅为借口,黑发男人在栗发女人‘你给我滚’的叫骂中俯下身,留了下来。还顺便伸手,拉下了床帐。   光线骤然消失,卡尔的视野陷入短暂的黑暗,因此他没能看到那个搂着他的女人唇角胜利的微笑。   事已至此,看不看得到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你真的很年轻。”   “我早就大学毕业了。”   “什么大学?”   “巴黎大学,你信吗?”   “。。。。。。你不信?其实,文学专业很好毕业。”   “为混文凭?毕业后呢?”   “毕业后,找个男人嫁了。”黑暗中传来玛蒂尔达笑声,“女人的选择总是那么简单。”   “你在讽刺。”   “噢,居然被你听出来了!很明显?”   “的确。”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是童话,最后应该加上:就这样,他们睡在了一起。 可惜这不是童话,于是后面该加上情商掉线的卡尔总算正常了。。。TAT - - - 我今天找了一下,发现自己都找不到这篇文章。。。所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找到并坚持阅读这个故事! 大家如果对故事有任何想法,请一定留言给我呀~ ☆、缠绵   “卡尔,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好的男人?”玛蒂尔达裹着被子一手撑头斜卧在床上,栗色长发如波浪般在背后散开。柔和地看着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杯中清亮的红色液体打着旋,她半眯着眼睛,满意地鉴定:“醇香、柔和。顶级的口感,顶级的技术。”事实上她想说:顶级的男人。   再次把吊灯打开,卡尔无奈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对浑身散发出慵懒气息的女人道:“喜欢就送给你。不过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加奇奇怪怪的东西到酒里。”玛蒂尔达加在甜酒里的药物很厉害,不是那种低劣的让人像动物般到处发疯的药,而是能削弱人的意志,然后带给双方最顶级的体验。   “好啊。你送给我,我就答应你。”‘你’送给我,玛蒂尔达忽然愉悦地笑起来,她继续说:“你认为它到处都有?事实上,我们家与宫廷关系密切,据说那是从神秘遥远的东方获得的。”   卡尔拉开最外层的厚重窗帘,只留下淡金色半透明的纱帘遮掩,走到小桌边,拿起那个只剩半瓶的甜酒,询问:“你把药加在了酒杯里?这瓶甜酒就是为了打湿你和我的衣服?”   “唔,还为了让你喝下去。”   玛蒂尔达把小号的高脚酒杯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柔韧美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踢开歪倒的大号高脚酒杯,伸展双臂,微微扬头,眼波流转,询问卡尔:“好看吗?”   “不错。”   玛蒂尔达轻盈地转了个圈,在朦胧的金色日光下把自己白皙没有任何瑕疵的身体完全展示给面前的男人看,用甜蜜的声音问:“喜不喜欢?”   黑发男人以一种欣赏的态度,平和的视线从女人红润的嘴唇、细腻优雅的脖颈逐渐向下,最后停留在她纤细柔韧的腰与修长笔直的双腿上,这个女人会打猎、会格斗,有很好的骑术,自然有很强的腰腿力量与强悍的爆发力。   卡尔的脑海里出现有关他亲生母亲的画面:金发女人把长发盘在脑后,骑着飞速奔腾的战马向前冲锋,手握马刀由下至上划出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弯月,红色的液体高高喷溅,明艳了素白冰冷的雪地。   那时,年幼的他看见了亲生父亲眼中的惊艳灼热,却不懂。而今,想象到栗发的女人也能做出同样的举动,虽然不愿,但他的确懂了。   这种感情,名为喜爱。   他想了想,用关切的语气道:“我希望你别用束腰,它会让内脏移位、骨骼变形,影响你的身体,让你不再健美。”他拿着一件浴袍披给她穿上,从后面伸手抱住她的腰,为她系好,隔着衣料轻轻抚摸,轻声在她耳边说:“保持现状。”   “喜欢就直说,害羞什么?”说出这句话后,玛蒂尔达伸手,准确捏住了卡尔发烫的耳尖,她笑起来:“你这种样子,会让性急的人懒得理你。”   偏头躲过玛蒂尔达灵活的手指,卡尔否认:“我不害羞。而且,我很直接。”而且是最粗暴的直接,把不喜欢的、阻碍到自己的,统统铲除。   “你是个好男人。”玛蒂尔达从卡尔怀里转过身,正对着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双手勾住他的后颈,看进他的眼睛里,认真重复:“我很高兴,你是个好男人。”   卡尔勾起唇角,对这个认真说出自身想法的女人强调:“我不是好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好人!瞧你活得多潇洒!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最辛苦的就是好人,他们可以是朋友,却被我排除在择偶范围外。”玛蒂尔达理所当然地看着卡尔浅蓝色的眸子,说:“第一次与你对视,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我看着你浅蓝色的眼睛,想到的不是大海或者天空,而是永恒的黑夜。”她笑得弯起眼睛,“那时我就清楚,我看上了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谢谢你的评价。”卡尔干巴巴地说。   “不用谢。”玛蒂尔达坦然接受了这个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的道谢。   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卡尔突然说:“我打算戒酒。”   “哦?”   紧贴男人光裸结实的胸膛,双手顺着肩膀向下,在他挺直健壮的背部抚摸,玛蒂尔达眯着眼睛向后一倒,把两人重新带到床上。她敏捷地抓住想要翻身起来的卡尔,双腿缠住他的腰,含糊着问:“为什么?”她打赌这个男人不会说,是因为刚刚‘喝酒误事’,被打击到了。   “我不是那群把酒当水喝的人。”卡尔想起他认识的某些长期处于高压工作环境的人,这么对身上衣服又散开的女人解释。   整个人紧紧缠在卡尔身上,玛蒂尔达平复了下自己躁动的呼吸,吃吃笑起来:“凭你这句话,我肯定你戒不了。”她扯下自己碍事的衣服,又用脚掌勾走卡尔的浴巾,亲吻男人的胸口:“一个精神病学家告诉我,凡是说‘我身边的人都做某事,而我不做’的人,肯定以及绝对是戒都戒不掉地在做着他口中所说的‘不做’。”   体温逐渐上升,卡尔扶住玛蒂尔达的大腿,试图把她扳开,口中说:“精神病学家都有精神病。”   “或许?”玛蒂尔达笃定男人不会伤到自己,放心地把腿缠得更紧了,“我终止了我家对那所精神病院的赞助。电疗太恐怖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对那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治疗手段的恐惧,她贴得更紧了。   二十世纪初的电疗?对病人没有任何保护,的确够粗暴。卡尔想起自己曾拿着长鞭走在一条狭窄昏暗的甬道内,靴底每踏一步都如行走在粘胶上。红褐色的黏腻污渍沾满水泥,鞭打声、喝骂声、敲击声,悲惨凄厉的嚎叫回荡在空气中,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有人直接从照明线路中引出交流电用于‘电疗’。   “你走神了!”玛蒂尔达颇为不满,她拍了拍黑发男人的背脊,“在想别人?”若这男人答一个是,她不敢保证不立刻采取激烈手段让此人消失。对她或者卡尔这种人来说,让人消失很简单。   从回忆中返回现实,卡尔捧住女人的脸颊,一边猜测这位贵族小姐在想些什么危险的事,一边说:“我在想电的用途。科技真的很神奇。”   仔细观察男人的表情,玛蒂尔达认为他说的是真话,至少部分真话。她柔声道:“我打算把一部分钱投资到电力方面,给些建议?”   “发电厂怎样?”卡尔用手试图分开玛蒂尔达锁死的双脚,嘴上建议道。   “下船后,我得具体了解一下。”   发现男人实在不配合,玛蒂尔达眯起眼睛,直接对他说:“我们再来!”   “晚上再说。”卡尔索性停止手上的动作,以过来人的模样劝告:“是为你好。”   用腿根摩摩挲卡尔精壮的腰部,玛蒂尔达满意地听到男人压抑的吸气声,她笑道:“我自己有分寸。”   感觉自己的耳尖乃至脸颊又有泛红的趋势,卡尔连忙说:“不,我后面还有安排,我必须遵守时刻表,否则我会寝食难安。”   “你绝对有强迫症!”见事不可为,玛蒂尔达松开绷紧身体的黑发男人,翻身躺在枕头上望着床柱,不满道:“我讨厌强迫症!”   在女人不满的时候,应该及时消减她们的不满。卡尔凑近玛蒂尔达,邀请:“我做了一首曲子,乐队会在今晚舞会上演奏。我需要你成为我的舞伴。”   笑容重新出现在玛蒂尔达脸上,她看着他,“这是你执着于舞会的原因?”   “对。”   “好,我答应你。”虽然这个男人连讨好邀请都是用的硬梆梆的‘需要’,但玛蒂尔达还是决定给他个面子。   她用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看着卡尔,询问:“你还有什么话准备给我说?”   卡尔温柔地抚摸她细腻柔滑的肌肤,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你不该如此偏爱我。你认识我不到一周,就跟我这个男人躺在这里。你是否考虑过,若我不值得信赖,玩玩就一走了之,你该怎么办?”   “我会把这几天当作一个梦,一个浪漫美妙的梦。泰坦尼克号本就是一艘梦幻般的轮船。”敛去眸子里的思索,玛蒂尔达娇笑着跳到卡尔身上,在他脸上亲吻,墨蓝色的眼里全是漫不经心,“你以为我会像村姑一样,把一段露水情缘看得很重?”   手指不老实地在男人身上游走,她不等卡尔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没想过什么明天后天将来,及时行乐才是我们法兰西女人正常的态度。”   卡尔住动亲了亲女人娇艳的红唇,温柔又认真的说:“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你拖进地狱。”   “哈哈哈哈,你学不会别人放狠话!分明是又害羞了!”   体温升高的黑发男人快步跑进浴室,旋开冷水开关,关上门,把趴在床上笑着的女人与她银铃般的笑声隔在门外。   玛蒂尔达趴在床上,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她最是贪婪,想得到这个男人,除了身体、心,还有那个他尚未给出的承诺。   是啊,她不在意露水情缘,若真发生了他说的那种可能,她只会把这一切当作一个虚假的美梦,会在现实中,用一辈子等待梦里的人。   除了他,她遇不到第二个人能对她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卡尔很爱惜玛蒂尔达,他想她足够冷静理智,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包括来自他自己的伤害。然而,他不是女人,他忘了女人在爱情面前绝对不可能理智。 - - - 有件事我得道歉,到半期了,我上传章节的速度将变为隔日一次,希望在阅读这个故事的大家能够谅解。 我必须得说,非常感谢大家能看我写出来的东西,也希望大家能够继续看下去。 ☆、音乐   “泰坦尼克号的大楼梯一共五层,连通六层甲板,从上一直通到最下。今天的舞会被改在了大厅内,也就是属于泰坦尼克号装修最豪华的部分。我们将在巨大的玻璃穹顶下,在上千人的注视下翩翩起舞。听说今晚会有一支新谱写的交响乐被现场演奏。”   叮!电梯停了下来,身着华丽礼服的达夫戈登爵士整了整衣襟,抬起下巴微微侧首,向身侧的妻子弯起手臂,等待珠光宝气的露锡儿夫人挽上他。   达夫戈登夫人露锡儿脸上带着高傲的笑容,挽住丈夫的臂弯,与他一同步出电梯,“亲爱的,一首交响乐?这艘船上的乐队能胜任?”她记得乐队规模虽然不小,但也不大,而且她不看好他们匆匆排练的水平。   “哦,总算有露锡儿夫人不知道的事?你就不能猜猜?”达夫戈登爵士故作讶异地卖起关子。他领着妻子一路前行,已经看得到不远处辉煌明亮的灯光了。   貌似苦恼地皱眉,露锡儿夫人说:“这有些困难。不过,是不是坐在这艘船上的某些音乐家被邀请了?有人‘劝服’了他们?说不定是用钱劝服的。”说到这,露锡儿眼角带着高傲,发出不屑的轻嗤:“说什么艺术神圣不可倾犯?他们就是演奏乐器的人而已。”   “非常正确,我美丽高雅的夫人。”达夫戈登爵士点头,认同妻子的推论,“我猜,做出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个大富豪。所以,为了保全‘咱们这一类人’的形象,即使糟糕透顶,我们都得给某人一个面子,耐着性子鼓掌。”   “费心费力维持同类的面子实在太累了。不过,谁叫我们是上等人,谁叫我们是贵族呢?”这句话说出来,好像达夫戈登爵士真的是为了同阶层所有人的形象绞尽脑汁一样。“最糟的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还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若乐曲效果真的很烂,他这便是打定主意为富豪作曲者遮掩到底了。   夫妻二人已经进入玻璃穹顶笼罩的范围,他们沿着大楼梯拾级而下,走到镶嵌着大钟所在的墙壁边,丈夫指着脚下的楼梯平台,对妻子说:“等会儿,乐队就会从这开始,一级级往下排成扇形,楼梯将成为他们最好的表演台。”   “看来,新组成的乐队规模很大。做出曲子的这位下了大手笔。”   “当然是大手笔!令人意想不到的大手笔。”船东伊斯梅先生开心得意的笑声从夫妻二人背后传来,他身着礼服,还是吊着他摔断的胳膊,一边下楼一边指着楼梯前方广阔的大厅,“今晚的开场舞将会从这里开始,这对男女会一路旋转舞蹈,沿着楼梯一直向下,从A层一直共舞到F层。”   “他们将跳一个包含六个楼层舞会的开场舞!”   “在跟随他们的小型乐队伴奏下,在后续舞蹈者们的陪衬下,整艘船数千人都能看到由他们引领的举世无双的华美舞蹈!”   “有人计算了整个空间的扩音效果,顶层的乐曲会完美地传到底部。所有参加舞会的女士先生们会沿着他们的路线,把整艘船变成一个巨大的舞厅!”   身为追逐时尚的女设计师,露锡儿夫人双手捧心,望着大厅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地板,又看着金碧辉煌的装饰,想到一对男女在华美壮观的空间内共舞的画面,轻轻呢喃:“我预感到,跳第一支舞的人将会创造历史,会成为一个时代的经典。”   “是的。”伊斯梅站在大厅中央,指着顶楼上走廊扶手边几个正在架设的照相机和最中央正对大楼梯的摄影机说,“瞧,某人把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这些设备架设在这里,以便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伊斯梅决定,一定要把这些能引起轰动的照片发到报纸上,泰坦尼克号的奢华高雅就靠它们来展现了。   露锡儿夫人的脸颊带上了红晕,她轻声问:“不知道有谁能有资格跳今晚的开场舞?实在太浪漫、太荣耀了!”如果不是记得这艘船上还有高贵的侯爵、伯爵夫人们,她差点把‘我想跳开场舞’脱口而出。   “这个构思妙极了!对男女舞者唯一的要求就是体力超群、耐力持久。”伊斯梅发现了露锡儿夫人与达夫戈登爵士眼底的灼热向往,笑得越发得意,浑然忘了自己犹豫不决,直到卡尔·霍克利用金钱把他说服。   自己夫妻能达到要求。好机会!达夫戈登爵士心中一动,“那么,伊斯梅先生,您看我们夫妻二人能否。。。。。。”   “哈哈,二位恐怕要失望了。第一支舞已经预留给了来自美国的霍克利先生,他写了这首将用于舞会最开始的乐曲。”伊斯梅转过身,对正在指挥这支由一、二等舱精于演奏的乘客们和随船乐手组成的新乐队调试乐器的哈特雷颔首致意。   接着,他对达夫戈登夫妻感叹:“没想到他能做得那么好。”布置舞会的一切、邀请乐队等等,几乎大半由这位钢铁大亨继承人承担,就为了数千人面前的一首曲子一支舞。白星公司主席伊斯梅自认自己还未出卖公司之前都没这么大的魄力。   晚上九点,数百名来参加泰坦尼克号启航以来最盛大舞会的宾客们已经聚集在玻璃穹顶下的大厅四周,往下每层大厅四周都站满了盛装的男女,连最顶层的走廊上也站满了人。大楼梯上,有数位身为乘客的顶尖演奏家加盟的乐队已经做好准备。船长史密斯与船东伊斯梅相继发表了简短的开场白,乐队奏响了暖场的音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大厅中央,被专门空出来的大楼梯与乐队正对着的位置。他们在等待今晚开场舞的那对舞者。   半分钟过去,没有人出场,有些宾客开始交头接耳。   一分钟过去,在所有人怀疑这两人是否迟到的时候,一位身着黄色华丽长裙的女人款款走下大楼梯,站在乐队最上方,向所有人行礼。   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她身上的珠宝一样熠熠生辉,她站在楼梯上,说:“我是一等舱的乘客莱昂蒂娜·欧巴特,非常荣幸受邀前来为今晚的舞会做出贡献。我来自法国,是一位歌手,马上将由我为美国的卡尔·霍克利先生献给泰坦尼克号的乐曲配唱。”   “请欣赏《海洋之心》,为泰坦尼克号而作!”莱昂蒂娜·欧巴特忽然抬高声音,大声说出乐曲的名字,把现场的气氛瞬间调动至顶点。热烈的掌声在大厅中响起,事先根本不知道安排中有这项的伊斯梅与史密斯船长全部被这个惊喜砸得兴奋不已。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管道大亨本杰明·古根海姆关切地看着处于所有人焦点的女人,感受到她的紧张,他颤抖着掏出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簌簌而下的冷汗。   他交到的朋友卡尔确实在下午差人拿着曲谱找过他的情人莱昂蒂娜·欧巴特夫人,卡尔确实想要她为这支乐曲歌唱,但他的情人却因为想不出唱词而推辞。更糟的是,卡尔的乐曲根本没有名字,也不是献给泰坦尼克号。   要不是古根海姆发现卡尔不知道被什么事耽搁无法按时到场,要不是古根海姆为了朋友义气,他怎么会急中生智把卡尔那条钻石项链的名字按到乐曲上,怎会让他的情人冒着一时不慎名声尽毁的危险连歌词都没有想好就上台顶住?   古根海姆在心底祈祷,祈祷他亲爱的欧巴特夫人能够成功地应对这个局面。   在欧巴特夫人站出来的那一刹那,随船乐队领队哈特雷与指挥就明白了计划有变,他们对视一眼,决定相信这位法国歌手。收腹、挺胸,指挥手臂一划,灯光变暗,音乐开始。   ---   看到怀表上指针指示的时间,卡尔再次催促玛蒂尔达:“你得走快些。”   “我已经够快了!”玛蒂尔达踩着高跟鞋,提着宝蓝色长裙的裙摆,小跑着跟在卡尔身后。这个男人否决了她所有的首饰,等她问起自己到底该戴什么的时候,这男人又差点用刀把他那颗路易十六的大钻石从原本的项链上撬下来亲自动手做项链,若不是为了阻止他,她怎么可能迟到?“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送我的裙子很漂亮,在你声称要坚持你那奇怪的时刻表的时候,我会一脚踢在你肚子上?”   卡尔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把将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女人拦腰抱起来,在狭长的过道内快速跑动:“看来我得谢谢你的仁慈?抓稳我,我们必须快些。”   “卡尔!你这个强迫症!不敢时间会要命吗?”通道过于狭窄,玛蒂尔达不得不蜷紧双腿以免撞上墙壁,她死死抓住卡尔的肩膀,快速奔跑的颠簸一点也不舒服,“你放我下来,我脱了鞋跟你一起跑!”   注意到女人的不适,卡尔放轻动作,抱着玛蒂尔达快步走上空无一人的楼梯:“你必须节约体力!所以我当时说了我们不能再做!”爬上楼梯顶端,他辨别了方向,继续向前跑:“你瞧,一路上几乎没人,他们都集中在大楼梯四周,就缺我们了。”   就等他们了。   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演奏声通过广阔空间的反射震荡在船体四周,伴以优美的法语古典女声唱腔,又流露出浓郁哥特式的华丽多情。大楼梯上数十人的乐队正在以最雄浑壮丽的交响效果等待这支曲子的创作者带着他的舞伴前来。   在一个入口外,卡尔停住,放下玛蒂尔达,等待她整理好仪容后,微抬起下巴,保持笔直的站姿,矜持地笑问:“伯特兰小姐,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是请个小乐队专门为两人演奏乐曲?不,是请所有人参与进来,来聆听他的交响乐,来见证他们两人共舞。让一支小乐队短时间扩充,还请乘坐泰坦尼克号的精英们为之演奏,最后选择一个音效最好最大的场地,卡尔用行动解释什么叫砸钱,这就叫砸钱!这这才叫用‘钱砸死他’!这才叫卡尔信奉的‘一分钱一分货’!写诗写情书的意大利帅哥弱爆了! - - - 再次感谢大家花时间阅读这个故事。对于这个故事的内容上,大家有什么意见与想法,请随时留言告诉我呀! ☆、共舞   “伯特兰小姐,准备好了吗?”   玛蒂尔达也骄傲地扬起下巴,挽住卡尔,笑道:“霍克利先生,我当然准备好了。”   “那么,请吧!”   玛蒂尔达挽着卡尔,在他的带领下走进入口内。这个入口进入的是外界距离大厅之间一段不到十米长的甬道。甬道内没有灯光,她与卡尔并肩而行,视线内只看得到甬道尽头那扇拱形小门门缝间丝丝缕缕溢出的金色灯光。这条甬道在前几天她走了多次,但从没有感觉到如此长、如此暗。   “是莱昂蒂娜·欧巴特夫人。”玛蒂尔达在黑暗中仅凭声音就准确地说出歌唱者的姓名。她很早就认识了这位在巴黎社交界出名的歌手,并通过她结识来自美国古根海姆家族的管道大亨本杰明·古根海姆。   麦克风使大楼梯上乐队与歌手的声音清晰地传得很远,穹顶、环绕大厅顶部的弧形走廊与大理石地面构成的空间让乐声完成了完美的共鸣,并顺着介质回荡在整艘泰坦尼克号上。鼓点造成的压力,弦乐、钢琴的悠扬悦耳,光与暗,女声的柔美与曲调的力量,强烈鲜明的对比使人沉浸其中,在脑海里构想一幅幅史诗般壮阔悠远的画面。玛蒂尔达发现甬道两侧的墙壁甚至木质地板都在微微颤动。她用小声的,用不破坏耳中完美音质的声音对卡尔说:“一定是她自己创作的歌词,这段化用了但丁《神曲》对天堂的描述,我今天下午去你那前遇见她的仆人把这本书还给图书馆。”   “这支曲子是新作的?好似进行曲,加上她的吟唱又不像。我想起了黑夜中的天使。”玛蒂尔达顿了顿,对卡尔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埋怨,“如果我们不迟到,在这支曲子中跳舞该有多好?”   卡尔没有回答,黑暗中,他无声地笑了笑,一反之前焦急,故意放慢动作,缓缓推开遮掩着的木门。   黎明前的夜晚最为黑暗。   通过无比黑暗的甬道,玛蒂尔达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明亮的大厅与一对对的舞者,却发现大厅内的灯火似乎在卡尔推开门的一瞬间全部熄灭了下来。同样的,音乐、人声在一刹那全部消失。目之所及依旧是大片昏暗,她感觉到大厅及走廊上有人,却根本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玛蒂尔达警觉地拉住向前走的卡尔,低声询问。   “跟我来。”   卡尔拉住女人,引着她一步步走到大厅中间,站在透过玻璃穹顶洒下的银白光线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的圆形光圈内,站在整个黑暗空间最中心、最明亮的地方。他问站在自己对面一步之遥的玛蒂尔达:“伯特兰,今晚,愿意做我舞伴吗?”   视线从被下层传来的柔和灯光映得朦胧神秘的乐队与仿佛镀了层神圣光晕的欧巴特夫人身上移开,把乐队内那些一等舱乘客们模糊的身影从脑海里删除,玛蒂尔达转过头,看着身着晚礼服的男人,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提起裙子,笑着向他行礼:“一起跳一支舞?”   “当然。”得到回答的卡尔对大楼梯上扇形乐队前方的指挥点头,示意开始。   乐声再次响起,在轻柔的前奏中,卡尔握住玛蒂尔达带着银色丝绸手套的手,搂着她的腰,嗅着她独特的香味,低低笑起来:“这支舞就你和我,用我做的曲子。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听到是搂着自己的黑发男人做的曲子,玛蒂尔达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让男人她想起黑夜的眸子,而现在其中仿佛盛着一片繁星,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舞蹈是每个贵族男女的必修课。”栗发女人轻柔地低下头,嘴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舞步加快,“快华尔兹?”她轻笑着问。   “随便什么,只要能配得上我的曲子。”随着玛蒂尔达加快脚步,卡尔搂着她绕着大厅舞蹈,让她宝蓝色的裙摆如蝴蝶般散开。   乐曲逐渐激昂,在法语歌手欧巴特夫人的音调达到一个顶点时,卡尔刚好带着玛蒂尔达来到大楼梯旁,他猛然把她拉进怀里,提醒她:“小心,注意了。”   “啊!”   随着一声惊呼,玛蒂尔达被高高抛起,宝蓝色裙摆在穿过玻璃穹顶的清冷光辉下就像流动的海水。   “玛蒂,我保证,你是今晚最美的女人。”卡尔望着头顶犹如一轮银月的穹顶,以及穹顶下如浪中人鱼的玛蒂尔达,保证道。   管弦乐器声越发急促,与此同时,灯光从最远方开始,一层层亮起来,向中心汇聚,一直亮到穹顶,再次照亮整个空间,金碧辉煌。   黑暗的空间缓缓被金色光芒充斥,犹如置身静谧地底的人被天使带着来到天堂。   玛蒂尔达完全没想到周围有那么多人,大厅四周,顶层走廊上,站满了一对对盛装的宾客。在她处于空中的时候,灯光亮起,他们就这么从下到上显现在广阔的空间四周,就这么笑着对她鼓掌,就这么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她,几乎让她有自己灵魂一直上升,逐层经过热闹的九重天的错觉。   “上帝!他们把这支开场舞跳得真好!”她听到有人这么说。   宏伟壮丽的音乐仍在继续,欧巴特夫人古典华丽的唱腔回荡在耳边,栗发的法兰西贵族小姐呆呆地望着始终保持标准微笑的黑发男人,浑然忘记自己正在下落,她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直到胸前传来一阵冲力,身体跌进男人结实的怀抱,玛蒂尔达才回过神。   “开场舞?”她颤抖着声音问,“你特意准备的?”   带着依偎在怀里的女人一步步绕过乐队,卡尔低下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是不是很不错?”   “你和我都值得最好的。”   玛蒂尔达不敢相信,看起来卡尔不像能做出这些的人,她张了张嘴,“真的是你?”   一边微笑着朝站在高处擦汗的古根海姆点头,卡尔笑道:“这就是我。”他就是这种人,以绝强的气势一路碾压,以强横的力量使人慑服,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谱写的乐曲也许不适合出现在舞会,更适合出现在战场。但他相信他能与她跳出一支完美的舞蹈。这个相信,使他毫不犹豫地把想法付诸于实践。   “玛蒂尔达,若我不会察言观色,早死了很多次。”卡尔伸直手臂,带着女人转了个圈,又重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我能站在社会顶层,靠的不仅是家世。”   怔怔地看着面露回忆的卡尔,玛蒂尔达的喉咙好像被东西哽住,她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告诉她,她的一切心思,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大厅中的这对男女在灯光熄灭时进场,在暗处无数人的注视下飞旋舞蹈,男人把女人高高抛起,灯光层层点亮,强烈鲜明的色彩对比,由暗至明,梦幻般的视觉效果,极致的绚烂,在大片金色下,那抹宝蓝色的倩影深深映在每个观看者的记忆中。   “我真的很遗憾。”露锡儿夫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强笑着鼓掌,低声重复:“真遗憾,为什么不是我?”她看着大厅中央依偎在英俊男人怀里的美丽女人,恍惚想起她幼时曾做过的,童话般的美梦。在梦中,她身着华丽长裙,是那个与王子于城堡中心大厅共舞的公主。直到她嫁给达夫戈登爵士,这个梦都从未消失。   今晚,王子与公主的梦幻,就在她面前真实呈现。   “为什么我没遇到?”用手掌挡住泛红的眼角,露锡儿夫人急忙从人群最前方离开。她的泪水不能被别人发现。在人前,她应该是永远高傲的、深受皇室宠爱地位尊贵的贵族,一位引领女性潮流的女设计师。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被嫉妒、不甘、寂寞、失落弄得快发疯的中年妇女。   今晚的一切是如此美妙,玛蒂尔达柔柔地注视着搂着她的男人,要把今夜的一切刻进脑海里。再无第二个男人能如此对她。   “我们的舞蹈要结束了?”玛蒂尔达问,从声音里不难听出她的遗憾。   带着玛蒂尔达绕到楼梯上,卡尔笑了笑:“不急,我们的舞还很长,得一直跳下去。”在他们出现在楼梯向下走的同时,呆在下层大厅的一支小型乐队迅速向他们靠拢,紧跟着上面大乐队的音符,演奏出另一支欢快的乐曲。   让玛蒂尔达看到在等候两人的人们,卡尔说:“我们经过大楼梯层层舞蹈下去,在整艘船的人面前,跳一支最华丽盛大的开场舞。”   “时间紧迫,我们不能让人久等。”卡尔左手搂着玛蒂尔达在楼梯上弯下腰,俯视这位向后下腰的法兰西舞伴,右手手掌从她斜向高处伸直的大腿根部一路抚摸,翘起嘴角,“想好怎么下这段长长的楼梯了?”   头向后仰,露出白晰优美的脖颈,玛蒂尔达的手掌亲密地抚着男人的胸膛,她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探戈,会不会?”   探戈,属于亲密情人间的舞蹈。玛蒂尔达口中的探戈指的是有刚劲挺拔、潇洒豪放风格的后世‘舞中之王’,从1907年开始流行的英国皇家式探戈。男女舞者娴熟配合着跳出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以互相缠绕的肢体向观众展示出人体之美,就像男女主动投入的战争与搏斗,灵魂在于男女舞伴间大量的视线与躯体接触。   回答这位栗发蓝眼女人的,是黑发男人从胸腔里发出的低沉笑声,还有一个托举。   在高高的楼梯上,女人宝蓝色的裙摆再次优雅地散开。   “伯特兰,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 - - 网出了点问题。。。 ☆、沉醉   “莱昂蒂娜,今晚你真的很美。”古根海姆踩着舞步,迷醉地看着他的情人,望着她被泪水洗过后宝石般纯净的双眸,深情道:“让你今晚上台演唱,是我一生中做得最为成功的决定。谢谢你。”   顺着《勃兰登堡协奏曲》中小步舞曲的节拍,欧巴特夫人端庄优雅得就像在凡尔赛参加宫廷舞会,她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脸上残留的泪水丝毫无损她的魅力,她对她美国的爱人说:“我爱你,本杰明。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去做你叫我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我有可能因此名声尽毁。”她从未在没有准备好唱词的时候站上过舞台,但今晚,她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这支她很喜欢的曲子,她站在了来自欧洲诸国的上流社会乘客们面前,既便会因糟糕的演出从此结束自己的歌手生涯。   “我第一遍就成功了,大家又叫我唱第二遍,然后卡尔和玛蒂来了,又是第三遍。”欧巴特夫人有些语无伦次。当时她在光辉灿烂的曲调里歌唱,几乎以为自己是站在世界中心。“我沉迷在其中,好似在金色的云朵里飞翔。”   古根海姆带着欧巴特夫人踩上楼梯,笑道:“我的心也在飞,看见你浑身光晕站在黑暗间,恨不得时光在在此停住。”曲子变换,他扶着魅力十足女人的腰肢,与她一同看向下层,目光落在跳出亲密热情舞蹈的那对男女身上,说:“我们一起从楼梯上冲下去,就像风一样,不能输给卡尔他们。”   他示威似地对随后出现的揽着怀孕妻子小心翼翼跳舞的阿斯特四世笑了,又冲笨拙的又踩到舞伴裙摆的史密斯船长和慢悠悠共舞的斯特劳斯夫妇眨眼,“这是场竞赛,我们要第一个跟在领舞者身后。”   摆出探戈舞的起式,欧巴特夫人挺直身体,贴着古根海姆,自信得意地表示:“他们跟不上。我们来教教他们,什么叫飞。”   在跟在自己身后的古根海姆与情人讨论如何舞蹈着快速冲下楼梯时,卡尔抱着额上见汗的玛蒂尔达飞快地旋转,准备向下层前进。   一阵快速激烈的探戈跳下来,玛蒂尔达胸口起伏,喘息道:“你从舞蹈学校毕业的?怎么比我跳得还好?”显然,刚才的男女舞伴竞技是她输了。   卡尔笑道:“我是男人,体力比女人好。”在原本的世界,除了样貌家世才华,他还有一样吸引着贵族小姐夫人们,那就是他能让自己的舞伴成为整场舞会的中心。不过他聪明地对玛蒂尔达隐瞒了这点,反而说:“你输给我,因为你在下午闯进我的卧室。”   脑海里回想起两人在卧室内的旖旎,玛蒂尔达眼底极快地闪过懊恼,但她并不服输,冷哼一声,借着两人身体交错,在长裙的遮挡下一膝盖撞在微笑男人的腹部。   卡尔脸上标准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他用手一引,又让女人顺着节拍转了两圈,带着惯性撞入自己怀中。左手从后面锁住玛蒂尔达纤细柔韧的腰肢,让她的后背紧紧靠着自己,卡尔右手抚过她的脖颈,慢慢游走,肩膀、后背、侧腰然后是大腿。一起面对无数道视线,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低头、抬头,你看,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们。”   的确,所有人都在看。玛蒂尔达感觉人群里不只一双女人的眼睛落在了黑发男人的身上,落在了那只稳定有力的缓慢抚摸的手上,那些女人恨不得站在卡尔身前的是她们!   她扬起高傲的笑容,环视四周,与一个个人对视,然后轻巧地转身,猛地拉下黑发男人的头,吻了下去。   被这位舞伴突如其来的动作袭击,卡尔愕然,很快,他笑着一脚勾起玛蒂尔达的脚跟,让女人双脚离地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在这位贵族小姐快接触地面的刹那托住她的后颈与双腿。没有抗拒玛蒂尔达反射性加大的力道拉扯,他顺势俯身,吻住这个被迫完成了高难度舞蹈动作的女人。   掌声再次响起,人们为这对男女舞伴优秀完美的动作喝彩。   他们继续向下,四周的宾客逐渐从一、二等舱向三等舱过渡,他们身后跟随的乐队演奏着顶层大厅一样的曲子,活泼跳跃,又是一首法国舞曲。这次,这对男女跳起了欢快的波尔卡,不知是谁开始,周围的人们全部为他们打着节拍。   卡尔的助理霍夫曼在雇主出现的同时,就拉着自己的妻子琳达率先走出人群,得意洋洋地向紧跟着出现在视线内的古根海姆两人笑着,“哈哈,我是第一个跟在他们身后的。”事实上,波尔卡是他唯一会跳的舞,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有霍夫曼带头,越来越多的宾客加入这支波尔卡舞蹈,霍夫曼的妻子琳达有些胆怯,她小声询问她的丈夫:“你确定你能不丢霍克利先生的脸?”   霍夫曼到底有没有丢霍克利先生的脸,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并不关心。他带着来自法兰西的玛蒂尔达·伯特兰用快速的舞步在这一层跳过,女人柔滑飘逸的裙摆犹如生生不息的波涛,在白色与金色的空间中画出一个个优美的弧线。   尽情舞蹈的卡尔与玛蒂尔达不知道,他们的身影不仅出现在了胶片上,还出现在了一张画纸上。流浪画家杰克拿着画板躲在一个窗口外,借着里面泻出的灯光手拿炭笔飞快地在纸上描摹。   “真美!不愧是泰坦尼克号,不愧是萝丝口中的大富豪。”沉浸在艺术中的金发大男孩浑然忘了,他今晚没看见他口中的萝丝。   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少级楼梯,记不得自己接受了多少掌声与羡慕的目光,玛蒂尔达一直笑着,使出浑身解数,几乎把自己一辈子所有学过的舞蹈都跳了出来。从顶层一直向下,四周人们越发热情,从掌声发展到了欢呼和口哨,相应的,他们跳出的舞蹈越来越平民化。在第一次与这个黑发男人共舞之后,她从来没料到这个冷着眼神保持着笑脸把小步舞跳得分毫不错的男人是个天才,或者说是个能把舞伴变成焦点的能手。   任何一个女人,包括玛蒂尔达在内,都无法拒绝成为舞会中当之无愧焦点的荣耀。玛蒂尔达的身体自发跟随卡尔的动作,周围一切音乐与灯光都从她视野里消失,爱上一个人只用一瞬,她早已沉醉在这个男人编织的陷阱里。   她专注地看着他,柔声说:“我很害怕,害怕即便是我婚礼的那天都比不上今天美丽。”自从发现这个男人对未来有些不明原因的担忧,她便小心地不再提起,于是她说:“你很坏,令我担心自己再也无法如此耀眼幸福。”   “你会是最美最幸福的新娘。我保证。”卡尔决定,既然已经无法放手,那便拉着她共同沉沦。与怀里聪慧美丽的贵族小姐对视,他温和又清晰地重复道:“我保证。”   忽然,玛蒂尔达一个趔趄扑进卡尔怀中,埋着头,紧紧抱住他。她闭着眼睛,笑起来:“我累了,但是还有最后一层。”   “那么,把你自己交给我。”卡尔轻轻把玛蒂尔达散落的鬓发捋到耳后,忽然蹲下身,把她拦腰横抱起来,随着曲调优雅地转了个圈,在如潮水的喝彩中一步步迈下楼梯。   楼梯上方的灯光忽然变暗,身着晚礼服的男人抱着宝蓝色华贵长裙的女人出现在最后一层甲板大厅内所有人的视线内。他们精致昂贵的衣饰似乎与这里乘客们普通的穿着格格不入,身后的乐队也显得那么整齐高雅。在所有人担心他们就此离开的时候,男人笑了,向大家鞠躬,踏着众人自发拍打的节拍舞蹈着缓缓前进。   红发的英伦玫瑰身着最普通的长裙,孤零零站在爱尔兰移民与身着整齐制服的船员、服务员混杂的人群中,注视着她曾经的未婚夫亲密地抱着来自法国的贵族小姐走下楼梯。她听不见乐队奏响的乐曲,感受不到身边众人因为领舞者到来的欢欣鼓舞,也没有笑闹着拍打不断变化的节拍,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溜下来找寻杰克的她,打扮得朴素甚至贫穷,她站在那注视着成为焦点的两人,仿佛不再是昂着头经过平民身边的贵族小姐,而是一个向往贵族华美生活的美丽贫民少女。   “美丽的姑娘啊,你不该忧愁。。。。。。”   船员们拿着简陋的自制小鼓,和着小乐队的曲调,拍打着鼓点,参差不齐地唱起水手的歌。   “你的情郎就在远方,站在高高的桅杆上,瞭望平静的海水。。。。。。”   “你听到了吗?”   “夕阳下,他吹响了海螺做的号角!”   “你不该忧愁!因为那是他对你思念的声音。。。。。。你不该忧愁!”   视线从人群上方移开,不再关注带着畅快笑意踩在卡尔脚上随之移动的玛蒂尔达,萝丝认真审视被高跟鞋踩着仍旧微笑,用手臂把一位爱尔兰少女旋飞向她男友的黑发男人,她看着他准确地接住扑向他的法兰西女人,听见他回答一个中年妇女的提问:“我不会跳爱尔兰的吉格舞。”然后他又对怀里的女人笑道:“好吧,我认输,跳不好法国的卡德利尔。”   “斯科蒂斯克?”萝丝看见卡尔抿紧唇,最后说:“我看仆人跳过。”   船员们还在唱,“美丽的姑娘啊,别被有华丽细剑的花花公子迷了眼!他们从没有真心!”   “只有那位水手真正爱着你。。。。。。白令海峡般宽容的微笑,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睛,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发。。。。。。”   审视结束,萝丝不屑地嗤笑:“虚伪做作,满身铜臭!”她不会承认若自己早两天知晓黑发男人的另一面,恐怕真会被迷惑,困在令人窒息的牢笼内。   红发玫瑰烦躁地挤开人群,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卡尔与玛蒂尔达牵手互许时,萝丝还是个天真的叛逆少女,杰克还是个浪漫爱自由的大男孩呢! 事到如今,我才醒悟,原来大家都没看出来早在30章‘共枕’男女主就睡在一起过TAT,31章‘缠绵’是他们事后,玛蒂尔达还想。。。所以是关灯过后实在太黑了吗? - - -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在此我得道个歉,未来两周是考试周,没办法稳定上传章节,等到半期完毕就能正常上传啦~ 如果大家还有耐心读下去又不想时常翻看的话,可以到5月6日集中看。再次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地阅读! ☆、插曲   什么叫舞跳得好?大概是能把刻意变化的节拍与随意演奏的曲调变成一支成型的舞曲,并且能带动周围所有人的激情。   至少在今晚以前,玛蒂尔达完全无法想象身着礼服的绅士贵妇们与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男男女女手挽手,在充满乡村纯朴热情气息的鼓点与歌声中跳着大笑的场景。如果在巴黎发生这种事情,她的报纸第二天就能有图有文字的告诉全巴黎的主妇们,某些上流人士‘疯了’。   而现在,F层甲板的大厅里,平日拿着折扇露出高傲笑容的侯爵、伯爵或者名流夫人们,提起自己繁琐华贵的长裙,挽着喜欢戴单片眼镜的各位先生,拉着素不相识的年轻小伙,鞋跟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伴着年轻爱尔兰姑娘的船员们比赛,像十八岁少女那样跳起了踢踏舞。   褪下伪装与面具,他们不再矜持压抑,畅快响亮的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一个人‘疯’,就是疯。所有人一起,是娱乐,是快乐。   “我真的很开心!”躲在人群之外,踩在卡尔脚上,玛蒂尔达眼中蕴着浓浓的笑意,她的心似乎已经化成一汪暖暖的泉水。   卡尔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玛蒂尔达墨蓝眼睛里晕开的涟漪,“你口中的开心,正是这一切存在的意义。”   玛蒂尔达抿着嘴唇抱紧卡尔,把头埋在黑发男人的怀里,闭着眼睛深深呼吸,压抑自己发出笑声的冲动。她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活似逮住兔子的黄鼠狼。   过了一会儿再抬头,玛蒂尔达还是卡尔面前那位温柔优雅的法兰西女人。她用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提议:“多么难得的画面!我们把照片照下来,挨个给他们寄去。。。。。。你猜他们会有什么表情?”也许会成为这些人无数次偷偷躲在被窝里抿嘴笑的罪魁祸首?反正她会把今晚的照片裱在玻璃相框里,挂在客厅最醒目的位置。   因为这个主意,她欢快地笑起来。“有趣极了。”她说。   通过这种方式,她要所有人都铭记今晚,更重要的是,她要所有人都记得卡尔,还有与卡尔共舞的她。   随即,她对面露思索之色的卡尔狡黠地眨眼,“别拒绝,我知道你能搞到这里所有人的名单和通讯地址。”她轻笑着在卡尔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我以自己报社的名誉发誓。”如果她的报社在被各种花边缠绕的某些人眼中还有名誉的话。   想到这,她的思维发散:是时候发布一则有关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的感情花边了。明天之内,她要让全巴黎的女人都知道,一周内,做到全法兰西女人知情,一月内,她要让欧陆凡是识字的女人统统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的。   当然,还要把卡尔·霍克利的前未婚妻赶得远远的。她搂着卡尔,心里快速盘算着。   被玛蒂尔达的吻惊醒,从思索中回神,卡尔似乎看见玛蒂尔达眼底某些与他那位老父亲极其相似的东西飞速隐藏下去。他疑惑地眨眼,发现眼前的女人依旧温柔优雅。   “在想什么?”玛蒂尔达柔和地笑问。   眼见为实,卡尔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不认为刚才一闪而逝的画面是错觉。不过,他说过,他喜欢聪明的女人。决定转移话题不再深究,他示意玛蒂尔达看着这群浑身焕发活力仿佛回到年少轻狂时期的上流社会人士,说:“羊群效应。”   卡尔低沉地笑起来:“今晚,我们做了头羊。我刚才在想,我以后该怎么牧羊。”   从来没有一次聚会单纯谈天说地,玛蒂尔达很习惯话题的切换,瞬间她就明白了黑发男人的意思。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在信息不对等或预期不确定时,他们会跟随大众以规避风险。这个男人在考虑如何把羊赶到他期望的方向。   她从卡尔脚上下来,拉着他继续朝远离人群的方向走,“除了牧羊人、牧羊犬,能赶动羊群的还有食肉动物。”她期待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如果有时间,带我去打猎?”就算卡尔曾说他喜欢亲手捕猎,“让我比较一下,我们两人谁训练出的猎犬更加凶猛。”   “实现梦想途中的人总是比心愿得偿者更有活力。”玛蒂尔达露出好看的笑容,“猎比杀更有意义。”   “所以我是指挥猎犬的猎人。”   玛蒂尔达与萝丝不同,她主动肩负自己家族的责任,而且有做出一番事业的想法。身边的女人极富野心与攻击力。卡尔在心里将劝阻玛蒂尔达把报社这个她最喜欢的产业之一开到美国的想法划掉,笑着对她解释他们两人思路的细微差别,并对她的事业心表示鼓励:“我的秘书小姐,大型围猎如果太少,过多猎犬反而得不偿失。另一方面,鲜嫩的青草对羊有致命的吸引力,得来点大西洋的风,把青草的气息传递给它们。而且我们要一只头羊,还要保护好茁壮成长的小羊羔,让它们变得肥肥的。”   “到时候,剪羊毛、挤羊奶、卖羊肉?”玛蒂尔达抬手抚过卡尔的鬓角,眼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像,她真诚地说:“你是个温柔的人。”不像她,除了羊,草和猎狗都列在食谱上。这位法兰西贵族小姐敛眉,表情依旧温柔,她大有深意地轻声自语:“这样很好。”她喜欢。   把女人的手握在掌心,黑发男人没有对此发出评价。人性复杂,对一个人温柔,也许是对其他人的残忍。这个女人如果喜欢他的温柔,他可以在她面前一辈子温柔下去。   这时他们走到大厅门口,他转过头问她:“想要小羊排还是羊腿?”   停下脚步,玛蒂尔达看着用‘今晚吃什么’的口气询问自己的男人,皱起眉头。有时说话运用比喻的后果就是,对话双方到最后根本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还在讨论同一个话题。   视线落在玛蒂尔达纤细的腰上,卡尔明智地没有说‘再加一个苹果派’。听说食物是所有女人的天敌。他恍然,爱美的女人应该是讨厌在消耗数千焦耳能量后进食的。时刻表里的下一项安排似乎多余了?   “嘿!你们真棒!”正当卡尔思考,一个粗大宽阔的手掌拍在他肩上,为了表示自己肯定的态度,手掌的主人很是用力,玛蒂尔达清晰地感到了从男人胳膊传导来的震动。   玛蒂尔达礼貌地感谢他的热情:“谢谢夸奖。”   这是个粗壮的男人,左脸上有条明显的刀疤,气质上像是退役军人。他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指着人群里望着这边的兴奋得涨红了脸的十余岁小女孩,高兴地笑:“这是我女儿,怎样,她好看吗?”   “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在卡尔眼中,所有脸上充满朝气的人都不丑。小女孩紧张而兴奋地站在那,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这边,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忐忑。   这位父亲挠了挠后脑勺,“下面该怎么说来着?哦,对,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舞会,您能否做她的第一位舞伴?”说完,他有些不确定地嘟囔:“大概是这个流程?嗯,大概吧!”   虽然流程确实有问题,不过卡尔认为他已经懂了。不管这位父亲是否考虑得有卡尔想的那么深远,如果卡尔成为小女孩的舞伴,便代表着小女孩从此长大,踏入了社交界。得到一位体面而有身份的人引领,小女孩将受益良多。   对半天前的卡尔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可此刻他身边站着玛蒂尔达。   避开小女孩光芒逐渐黯淡的双眼,卡尔看着玛蒂尔达,嘴唇动了动,苦笑:“抱歉。是我的错。”   “嗯?”玛蒂尔达彻底迷惑了。在那位父亲再次发问前,她问:“你又想了些什么奇怪的事?”   卡尔掏出怀表,看着指针:“在我的安排中,在四十五分钟后,我会。。。。。。”他又露出一个苦笑,“我想对你承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舞伴。”   玛蒂尔达定定地看着卡尔的眼睛,“听好,我不要这句话。”说完,她狠狠吻一下卡尔,捏住他发热的耳尖,笑骂:“让你的时刻表见鬼去吧!”   一分钟后,玛蒂尔达很想让一分钟前的自己见鬼去。她确信看见了与卡尔共舞的小女孩眼中的爱心!她怎么没发现这个表情总是冷冰冰的男人有什么吸引力?   “我女儿真漂亮!她是最好的。”站在玛蒂尔达身旁的男子笑得脸上的刀疤都活了,他使劲鼓掌,手肘捅了捅玛蒂尔达:“另外,你男人也不赖。我答应过我女儿,给她找个最英俊的舞伴。”如果卡尔听到,也许会捂着额头感叹自己会错了意,想多了。   “他是个好男人。”栗发女人弯着眼睛笑起来,她注视着卡尔,忽然理解了喜欢展示自己藏品的收藏家们的心理---告诉所有人:我的东西好吧?然而你们没有。羡不羡慕?   耐心地教导这个告诉自己她今年十三岁的女孩如何优雅地舞蹈,又细心地给她讲解如何参加舞会,再把她介绍给古根海姆、史密斯船长等等在场的上流社会人士,又把小女孩的手放在一个十五六岁的英国男孩掌心,自认圆满完成任务,卡尔微笑着与她告别,回到玛蒂尔达身边。   他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出大厅,“快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总是爱多想的卡尔。。。。。。 另,国际标准的能量单位是焦耳。以前衡量食物热量,欧洲普遍用焦耳,美国用卡路里。 附注:一个不明显的错误(也许不算错误),电抽搐治疗在1938年由意大利人验证后应用于治疗,那时叫‘电休克治疗'。二十世纪初,电疗并没有广泛应用,那时是用樟脑油造成抽搐。所以玛蒂尔达在31章说巴黎精神病院的电疗,于情于理这种疗法在当时确实挺不规范的。卡尔回忆中,‘电疗’直接用照明交流电确实很凶残。 - - - 非常感谢大家能等着这一章!本来打算上传两章,可是,为神马老师那么敬业?十次考试啊啊啊啊! ☆、承诺   “上帝!我竟被人诱骗去做这种事!”趴在卡尔背上,玛蒂尔达手上的竹篮在背着自己上楼梯的男人眼前晃动,“我居然跟你去偷厨房!太难以置信了!”   卡尔看不见玛蒂尔达的表情,却看得见女人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隔着手帕小心翼翼地从篮子里取出一块草莓蛋糕。很快,他听见背上的女人评论:“果然自己取来的东西更好吃。”偷变成了取,说明她很满意。   “看来我饿了。”   瞧,哄女人吃东西就这么简单。卡尔无声地笑了。   “我猜你在笑!”玛蒂尔达把一个小甜饼拿到卡尔唇边,故意逗弄:“告诉我,你上学时是不是经常去洗劫学校后厨?”   卡尔:“十五岁之前这么干过。那时厨师们在餐厅走廊上贴了个通缉,悬赏两桶熏肉捉拿偷水果的小贼。”他吻住女人的手指,在她下意识躲闪时,趁机叼走了小甜饼,“结果是我破了案。我把那只晚上总站在我窗台上歌唱的胖猫交给他们,换回两桶熏肉以及大厨的友谊。”   “你太坏了!”玛蒂尔达娇笑起来。   “我是好孩子。”从女人那里骗得小甜饼的卡尔一本正经地反驳,“起码与同学们一起证明了猫酷爱吃水果!”   调整一下姿势,让玛蒂尔达更加舒适,卡尔在走上甲板前叮嘱:“我希望你把斗篷披好,外面有些冷。”   正在品尝冰冻过的布丁,早已忘记自己偷厨房时笑得多坏的玛蒂尔达埋怨:“我在厨房里担心得全身冒汗。”若被发现,她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生出把人沉入大西洋的念头。   在轮船的灯光下,两个人,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慢悠悠地出现在甲板上。他们的影子几乎重合在一起,被拉得老长。   几乎所有人都在泰坦尼克号内享受美好时光,甲板上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两道苦哈哈夜巡船员的身影闪过,寂静极了。   错,如果把飘荡在甲板上的琴声算进来,其实不寂静。在音乐烘托下,空荡的甲板别具浪漫色彩。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曲。”最近一二十年开始,早已逝世的德国作曲家巴赫在全球逐渐显露名声,十余年前,大概是1900年的时候,大提琴家卡萨尔斯让这组曲子重见天日。玛蒂尔达听到夜风传递来的音符,伏在卡尔耳旁悄悄问:“你准备的?”其实她已经开始猜测这个男人到底还能准备出什么来。   卡尔点头。的确是他准备的。大提琴手会一直演奏这组曲子,直到他带着法兰西姑娘溜出舞会,躲到空无一人的甲板上。   停下脚步,卡尔蹲下身,把玛蒂尔达小心放在地上,从她手里接过竹篮放在一边,待女人整理好裙摆,他向她伸出手,提议:“一起去开阔的地方。”   柔柔地注视邀请自己的黑发男人,玛蒂尔达把手轻轻搭在他掌心,“无论去哪儿都可以。”   满天繁星下,这对男女如小孩般手牵着手,漫步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北大西洋四月夜晚的风变得温柔起来,灵巧地绕过他们,留下一个个音符。   “今晚好玩吗?”卡尔牵着法兰西姑娘的手,仰望闪烁的星子,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道。   玛蒂尔达笑了:“当然!”好玩又刺激,这辈子不会再如此幼稚了!身为舞会焦点的他们从热闹喧哗的舞会大厅中奔跑而出,穿着礼服蹑手蹑脚地潜伏在厨房过道口,砸出一个黑面包引开值班服务员,用最快的速度扫荡各色美食,把厨房搅得一团糟,然后她如砍了果园果树的坏孩子那样忍着笑扑到卡尔背上,迅速撤离一路奔逃。把贵族的矜持落了一地。   捕捉到栗发女人未竟之言,卡尔拉过她,手掌顺着腰侧一路抚摸,隔着衣料按揉女人腿上紧致的肌肤,轻笑道:“我猜你需要按摩。”   “你!”虽没有人,可他们的确在公众场合,玛蒂尔达简直不敢相信半天前还谨慎守礼的严谨男人会这样!难道她看走眼了?   迅速拿开手,卡尔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快步逃开,道:“听说穿高跟鞋很累,其实你可以更随意更幼稚些!”   扑哧一笑,玛蒂尔达跳着扯松脚踝上的丝带,脱掉脚上的高跟鞋,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鞋子,光着脚小跑跟上卡尔。故意靠在他身上,娇声道:“我腰酸背痛,你给我揉揉?”   黑发男人小心扶起把半个身子重量压下来的法兰西贵族小姐,轻轻按摩她的后腰,却偏过头看向天边,生硬地转换话题:“我曾收集过巴赫的曲谱,现在是G弦上的咏叹调。”   借助远处照射过来的光线,玛蒂尔达凝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忽然,她丢下高跟鞋,张开双臂扑向他。   巨大的冲力袭来,卡尔只来得及侧过身,就被扑来的女人推向后方。背部完全探出护栏悬空面对海水,黑发男人产生一种只要稍微仰头就能看见数十米下浪花的错觉。卡尔用双手从两旁拉住护栏,防止自己连同玛蒂尔达一起从船上掉下去。   身上的女人还在把身体往下压,重心快速变化,卡尔的脚几乎站不稳,他死死扣住护栏,直起自己向后弯的腰,“伯特兰,很危险!”如果下面是平地,他不会紧张,但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洋。   “你脸红了!”玛蒂尔达对两人的危险毫不在意,她故作疑惑地捧住黑发男人的脸颊,笑问:“你不相信自己的手?”   直视女人墨蓝如海的眸子,卡尔扯了扯嘴角:“你不懂没能学会游泳的人。”   黑发男人眼神虽然柔和,但柔和下隐藏了玛蒂尔达不懂的东西,藏得太深,她看不真切,根本不想看。年轻的法国姑娘下意识用手蒙住卡尔双眼,睫毛划过掌心,好似有把刷子在心尖挠了一下,痒痒的。或许,适当装傻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说:“你想,我就会了解。不想,我不会介意。”   黑发男人只是弯下腰:“地上凉,不能久站。”   有力的臂膀穿过后腰与膝弯,双脚离地,她顺从地靠在男人胸口,甜蜜地笑了。   两人慢吞吞地走走停停,乐曲从巴赫换成贝多芬,在第一大提琴鸣奏曲结束前,两人来到昏暗的船头。船上的灯光似乎恰好忽略了此处,仅靠地上两支罩在玻璃罩下的大蜡烛散发出朦胧的光。   在这里,玛蒂尔达没能看见预想中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灵活轻快音符的钢琴手,也没能发现大提琴的踪影,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   “别找了,这里只有我们。”卡尔走到最前端的护栏边,席地而坐,将女人放于膝上,与她一同望着被快速劈开的海面,压低声音告诉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玛蒂尔达把脱下的丝质手套抛入大海,道:“随地乱扔垃圾,加上这一条,我今晚干够了坏事。”她顿了顿,“在舞会上,你说过有话要告诉我。。。。。。”   “还是这个速度。”她听见卡尔喃喃自语,话语下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将要喷薄而出。   “卡尔!”玛蒂尔达紧紧抓住男人的手,“你。。。。。。”   “抱歉,走神了。”卡尔笑了笑,回答玛蒂尔达的问题:“我想在这里请你与我再跳一支舞。”不为给别人看,“就我们俩,只有我们俩。”   这才是他的计划,这才是他时刻表中安排的内容。他在泰坦尼克号最华丽的地方邀请她,一起在数千人面前翩翩起舞。然后,拉着她的手,从奢华热闹的舞会上逃跑,跑到黑暗的甲板上,仅有他们两人的地方,继续狂欢。   “伯特兰小姐,您愿意成为我的舞伴吗?”   玛蒂尔达率先起身,拢好有些松散的秀发,答应星空下的男人:“好!”   “踩上来。”卡尔脱下礼服外套铺在地上,起身环住她的腰,吻住她。   “你很美。”   夜风送来乐声,这对男女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漫天繁星的注视下,相拥共舞。   没有掌声,没有相机,是一支独属他们两人的舞蹈。以供多年后在记忆里细细回味。   “我承诺,你将是我此生唯一的舞伴。”   贴在女人耳边,卡尔依旧如此承诺。   玛蒂尔达笑起来:“我不需要!而且,这种甜言蜜语只能骗小姑娘!”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姑娘。”   “我只骗你一个小姑娘!”   从扇套里抽出扇子,打在黑发男人额头上,玛蒂尔达轻哼:“你被德卢卡教坏了?”她记得这人大半天前嘴里根本蹦不出一个甜蜜的词。   “不要提他。”卡尔的眼神变得幽暗,他夺过女人的镶金扇子,朝后随手一丢,把贵族小姐拉入怀中,柔声道:“你早该清楚,我是个坏透了的大坏蛋。”   任由男人轻轻抚摸自己后背,玛蒂尔达灵巧地握住卡尔腋下枪套中的枪柄,“参加舞会带这种东西,的确是个坏蛋!”   嘭,一声闷响,枪套连着里面的金属物体掉落,砸在甲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对故事内容有什么想法,随时告诉我呀~ ☆、钥匙   “听着,我不要那句话!”玛蒂尔达背靠船头护栏,用膝盖顶住黑发男人前倾的胸膛,认真地说,“我相信你每一个承诺。可惜,付出与收获对等,你能如此,我却不能。”   如果玛蒂尔达与卡尔一同参加或者举办舞会,除了第一支舞曲是他们共舞,他们会一直交换舞伴,直到奏响结束曲的时候,他们才能再次共舞。   在表面上逐渐不再看重血统的美洲,父母早逝的玛蒂尔达与钢铁继承人卡尔的家境有明显差距。她对他说:“我不会让你为了维持承诺而影响社交。这个社交指的不仅是你的,还有我的。”玛蒂尔达看来,这个男人的承诺很巧妙,不像其他男女那样女人是男人的玩具,从一开始卡尔的态度就决定了他们是平等的,他做出如此承诺,她难道不需做出回应?   “虽然很想答应你,可我需要通过舞会扩大交际,我的舞伴会有很多。”   她在向他提出要求,或者说,借此讨论未来安排。玛蒂尔达·伯特兰是出生在法国巴黎的贵族之后,传承数百年,安然渡过法国大革命、拿破仑时期、共和国时期的波旁皇室贵族哪能简单?父母早丧的她继承的遗产足以令无数男人前仆后继,可为什么她直到二十岁还未订婚?为什么她的姨母会把财产留给她?为什么她会离开法国只身前往美洲?不管在人前多么温柔识趣,她从没想过做什么人的附庸,她向来有野心,想要的东西比一般人都多。她偏爱把一切握在手心,属于她的只能为她所用。   去往美洲前,她便开始拓宽美国的人脉,借由玛德琳还有欧巴特夫人,她结识了阿斯特四世与古根海姆。选择搭载大量名流的泰坦尼克号的目的自然很简单。   泰坦尼克号启航的第一场舞会,她看见了似乎在寻找什么的黑发男人,她当时就明白这人不是在寻找舞伴,而与她有相似的目的。果然,她看见他站在一等舱最显赫的那群人间,与他们相谈甚欢。可能是上帝的安排,她目睹了这个男人走进舞厅时的冷漠,注视酒杯倾倒的寂寥与释然,再到与人共舞时的微笑。她开始关注他,很快从别人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卡尔·霍克利的基本信息。这是个不懂女人的男人,她根据收集到卡尔·霍克利与未婚妻相处的零散信息得出结论。   与卡尔接触后玛蒂尔达发觉,卡尔在其他方面很优秀,在男女之事上却意外的像只小白兔。他适合她,她动心了。直白地说,玛蒂尔达以卡尔作为目标,综合考虑了很多因素,不只‘动心’。若身前的男人她不爱便罢,可她爱了,便定会以心换心。她不想伤害对方,想那张纸永远为她白下去,想得到对方,更想把他完全握在手里。也因如此,她喜欢卡尔的那句话,却不敢接受。   克制住继续的冲动,卡尔眨眼,轻轻笑起来,怜爱地握住她的手。   虽然卡尔自认为除了今晚的舞会以及将来可能会有的订婚以及婚礼舞会,他不会如以前那般再有兴趣参加其他人举办的乏味活动,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有将来,玛蒂尔达直白的拒绝比简单答应更让他满意。他由此确定,她是认真的。   “我的承诺就在那,至于需不需要,随你高兴。”他一向有信用,不管这女人如何,他承诺的事,永不食言---即便他真的不清楚,若她对此毫无表示,自己心中有何种滋味。   “我要更实际的。”玛蒂尔达扯掉卡尔的领结,松开衬衫领口。   握住女人脚腕,把她的膝盖移开,卡尔笑道:“那么,给我一段时间准备。”   他关于未来一系列事业安排中,并无与玛蒂尔达相关的部分,他习惯事事男人做主,更习惯女人使用他带给她的权势金钱。不过,既然她已经提出要求,那么他会为她准备好。“如果你现在想要一句话,我会告诉你,以后每次聚会,你都是我的女伴。”她想要人脉,就给她。她想飞翔,就为她造一个天穹。   “好啊!”要就要最好的,反正她不想带样貌身份不如眼前男人的男伴参加聚会。她要时刻守着这只小白兔,她的猎物可不许别人夺去。玛蒂尔达眼波流转,视线焦点落在卡尔身后,放松身体扬起白皙的脖颈,红唇微启,笑着做出邀请的姿态。   看见一男一女的外衣落了满地,视线刚好与栗发女人相交,而且法国女人在开阔的甲板上越过身前的黑发男人对自己露出恶意满满的挑衅眼神,躲在高一层甲板暗处的萝丝惊呼一声,心虚地别过脸。   不得不说,萝丝对卡尔刚刚升起的那些好感再次消散,如今又是满满的鄙视。除了鄙视还有可怜,萝丝以女人的直觉发誓,卡尔·霍克利这个倒霉男人肯定不知道自己在与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亲热。也幸好距离很远,萝丝没能听见卡尔、玛蒂尔达两人的对话,否则那在她看来尽是虚伪利益交换的内容足够令她倒一周胃口。   隔了不到半分钟,反应过来自己完全不用心虚的萝丝理直气壮地转过头,视线恰巧落在与玛蒂尔达亲吻的卡尔身上。不知为何,在想到自己与他曾是事实夫妻,萝丝心中出现剧烈的反感,难看着脸色背过身去。   她发觉未来几天自己都吃不下饭了。   红发英伦贵族小姐不仅自己不看,还对身边被她从‘艺术殿堂’拉到甲板躲避庸俗聚会的金发大男孩道:“别看,杰克,伤风败俗!”   流浪画家杰克·道森已经架好画架,拿着铅笔伸长脖子,就差动笔了。见状,萝丝气愤地拿走架子上的画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语气恶劣地问她的现男友,“你认为这值得画下来?”   杰克反问:“为什么不呢?他们不会介意。”他与卡尔在萝丝的问题上是竞争者,除外萝丝,他对卡尔这个绅士还是很有好感的。   紧紧盯住杰克的双眼,萝丝看得出,他说的正是他心里的想法。她深深叹了口气,“你不懂他们这种人。。。。。。”被人看见可以算作把柄的事,怎会轻易放过?况且,她不愿意他画。   那边萝丝对杰克开始长篇大论地说教,这边卡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拿着一把钥匙放在星光下观察,问:“你房间的钥匙?”   “否则呢?没有其他可能了!我参加舞会难道还会带别的钥匙?”玛蒂尔达压低被抬起的裙摆,笑道:“既然你拿着它,那它属于你。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进来。”   黑发男人微微挑眉,把钥匙放在长裤口袋里,“谢谢。”   “不用客气。”仿佛送出的是件微不足道的纪念品,玛蒂尔达拉了拉没有下一步动作的男人,“继续!”   从钥匙表面反射船体灯光的某个不规则小点,侧面证实方才瞬间被注视的感觉确有其事,卡尔松开玛蒂尔达的脚腕,把她屈起的膝盖放下,“风有些凉,我送你回去。”曾在巷战中遭遇过‘神射手’的人说过一个大概的经验,有被瞄准的感觉时,千万不能回头,应该直接快速转移。这个道理类比做坏事的坏蛋,回头岂不让目击者恰好把自己的相貌看得清楚明白?   身下的女人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满,卡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夏娃小姐应该给你准备了热水。”   “如此,作为一个绅士,你得送我回去。”法兰西女人墨蓝色的眼里荡漾出柔和的波澜。   ---   未婚夫肺炎去世后一直没有嫁人的在室女夏娃小姐正戴着眼镜,坐在自己女主人的客厅沙发上,她一边品尝自己现磨的咖啡,一边拿着纸笔与胶水对照着字典修复她的小姐翻了几箱行李刻意找出来的一本被虫蛀过的德语书。   “诅咒撒旦,法国人居然得保养德国佬的印刷物!”趁着自家主人在舞会上,夏娃嘟嘟囔囔地低声抱怨。   咔哒!有钥匙从外面插入锁孔,随着一阵转动,客厅的门开了,女仆夏娃站起身迎接她的主人:“我的伯特兰小姐,欢迎回来,舞会尽兴吗?”   夏娃疑惑地发现,她的主人竟是倒退着进入房门,还有,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给自己打眼色?   “。。。。。。他!”夏娃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把钥匙丢向她并用后跟合上房门的黑发男人,这不就是玛蒂尔达看上的那人?   这位霍克利先生居然就这么与她的主人一路亲吻着从过道走进房门,一把扫开了茶几上的物品。   黑发男人把栗发女人放在桌面上,一手扣在她背后长裙纽扣的位置,一手搭着自己腰间的皮带,女仆夏娃终于忍无可忍,“天哪,我的伯特兰小姐,这是客厅!”   在室女夏娃小姐坚决不做她主人的帮凶! 作者有话要说:  被引入蛇窝的小白兔。。。 无意中打成自己潜意识破坏好事目的的红发玫瑰。。。 神经大条的杰克。。。 还有认为‘小白兔’是小白兔的玛蒂尔达。。。 - - - 太忙啦,所以现在才写出来,怜爱自己三十秒! ☆、轻狂   女仆夏娃变了音调的惊呼没能唤回客厅中央一男一女半个回应,黑发男人仅仅露出抬头的征兆,就被栗发女人拉着衣领伏下身,封住了嘴。   “回去,这没你的事!”玛蒂尔达的女仆夏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叉着腰把听到动静从小餐厅探出头来的一等舱女佣赶回去,又快跑着拉上客厅阳台的拉门。她看了眼动作越来越过火的男女,咬咬牙,挣扎片刻,选择妥协。她快速从卧室抱来两床毯子,试图趁着两人没到最后一步把其中之一铺上大理石桌面,把另一床搭在二人身上。   玛蒂尔达侧首,似乎对夏娃还在旁边转来转去有些意外,一丝疑惑从她眼中划过:“我的女仆,你难道不该为我准备浴室?”   法国贵族小姐的这句话,差点让刚刚把毛毯铺平在桌面上的好女仆夏娃小姐踩着毯子垂落的边角给绊个仰倒。   作为仆人,不能指责主人,更不能责怪主人的客人,何况这客人是主人极其重视的人。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夏娃连手上抱着的另一条毯子都忘了,直接拿着它愤愤地转身朝浴室走去。她的主人占领了客厅,她只能呆在别的地方。她去把浴缸刷上三遍,就不会有精力分心想别的事。   指尖在男人眉心上描画,玛蒂尔达柔声道:“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避开聪慧女人探究的视线,卡尔埋首于玛蒂尔达颈间,感受光滑细腻肌肤下充满活力奔涌的血液,心绪逐渐宁和。轻轻叹息后,他细心亲吻女人天鹅般的脖颈,从不说假话的他,选择性说出毫不相关的事实:“也就你能让我平静下来。”   双臂环住男人的后背,玛蒂尔达仰面躺下,眯着眼睛直视头顶的吊灯,抽出一只手抚着卡尔的心口按压,“你的心情从未好过。这样的你,令我很担忧。希望是我的错觉,你好像有某些心理阴影或者受过某种打击。”她笑了笑,“需要我现场给你来次心理疏导么?”   “你正在疏导我。”在玛蒂尔达锁骨上落下一个吻,卡尔左手撑住桌面抬眼与她对视。他的右手指缠绕着她腰间的宝蓝色系带,轻轻拉动,低笑道:“没有更有效的疏导了。”   法国女人毫不意外男人对裙子的熟悉,毕竟这是他送给她的。她柔声道:“我们应该礼尚往来。”   猛地一推,两人的间隙加大,玛蒂尔达毫不示弱地笑了:“事实上,霍克利先生,取悦我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   栗发女人在卡尔再次倾下上身之前,灵巧地一个翻身,从桌面上坐起来。起身从背后抱住卡尔,玛蒂尔达顺着他的肩膀缓缓向下抚摸,“神经纤细的卡尔,与我在一起时竟有时间忧虑。。。。。。很不好呢!”   女人修剪过的指甲隔着衣料摩擦腰侧的肌肉,让卡尔紊乱了呼吸,绷紧了身体。他眯起眼睛,保持撑住桌面的姿势,右手背向后方,再次抚摸玛蒂尔达后背,挑开一颗纽扣:“若我什么都不管不顾,或许会轻松很多。”   玛蒂尔达趴在卡尔背上,双手在他胸口画着圈,貌似遗憾地说:“可惜你不是冲动的莽夫。”   “再冷静的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卡尔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上升,他加快了语速,“人的内心总是叛逆,他们深切渴望打破常理,冲出各种规矩教条限定的牢笼。”   玛蒂尔达分毫不让,挡住男人起身,试图用她那根宝蓝色丝带捆住他的双手,漫不经心地问:“比如现在?”被黑发男人敏捷地躲过,她遗憾地叹息,口中说:“我说过,那匹黑马我迟早要得到。得到他、驯服他、独占他,若有一日。。。。。。”在话语中的意味越发危险之前,栗发女人及时止住。她放轻声音放柔语调,温温柔柔地对卡尔撒娇:“我的霍克利先生,你很了解这些,推荐一个适合的马场设计给我,好吗?”   潜意识觉得危险,卡尔明智地避而不答,他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有点热,洗个澡?”   收回落在卡尔身上那黄鼠狼般的心思与毒蛇吐信般的危险信号,玛蒂尔达优雅地直起身体,落在卡尔眼中依旧是位温柔知性的贵族小姐,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作为您的秘书,我有义务为我的雇主提供他想要的一切。”   “只要我付给你工资?”卡尔故意这么说。   丝毫看不出玛蒂尔达有生气的迹象,她赞同地点头,道:“多劳多得。”   这对男女再次遭受夏娃小姐怒目,他们推开浴室木门,闯入被女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扭开热水开关,无视了夏娃小姐拿着刷子正在刷第三遍浴缸的手。热水流出,蒸汽氤氲,镀金的浴缸壁变得雾蒙蒙的,经过夏娃努力得以反射天花板的浴缸就此不复存在。   “若某位秘书完成了超出自己职权范围的任务,她的雇主该怎么对待她?”无视夏娃的怒色,黑发男人以一种绝不轻柔的力度把女人的后背撞在门框上,他握住她的手腕,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回答我,伯特兰小姐。”   “解雇她,因为她犯规了。”玛蒂尔达没有迟疑,抬起膝盖给了男人一记,在男人露出微妙的表情后,她貌似无奈地叹息,“如果不舍,就只能给她挪个位置,让她的身份符合她曾为雇主做过的事。”   “千万别想用加班费打发她。”善于捕猎的女人挣脱黑发男人的钳制,又是一个肘击,被对方用手掌挡住,“否则她会一直越权办事,直到你解雇或者给她升职的那天。”   “似乎你很了解这种人的心理?”   “因为我大学选修了心理学。”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卡尔向呆在原地的中年女仆挥手,示意她离开,含笑注视秀发散开如波浪的女人。   发现卡尔十分欣赏自己的头发,玛蒂尔达隐秘地笑了,把不久前解开的发夹、发带抛给她的女仆,再给她一个眼色,提示她是时候在床上再放一个羽绒枕头。送走板着脸的女仆,她用好奇的语气问:“为什么不像?”   不等卡尔回答,她自顾自地笑道:“我一向聪明,支持是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就好比当下,我在泰坦尼克号上,正在度假,想找个男人来段艳遇。”   她注视着男人的双眼,仿佛透过躯壳看见了里面的灵魂,缓缓说:“找个无论什么身份的男人玩一玩,只要他在旅途中能让我快乐。”   一阵风从门外吹来,搅乱了浴室内的水蒸汽,飘荡的水雾使男人的表情有瞬间的失真,玛蒂尔达听见他若无其事地问:“旅途过后呢?”   玛蒂尔达双手环胸,无所谓道:“下了船,谁认识他是谁?”   拨开遮挡视线的雾气,卡尔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道:“我喜欢这句话。”   卡尔认为,他必须坚持自己的时刻表,按照上面写好的时间点做事。绝对不能贻误。他再次扣住女人的手腕,托住女人的头,吻了下去。   玛蒂尔达推开他,忽然问:“我们不回去了?” 按理说作为这场舞会‘主人’的他们必须坚持到舞会结束。   “不管那群人。”说着,黑发男人踢上浴室木门,吻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女人,扯开她裙子上的纽扣。   柔顺的宝蓝色缎面长裙滑落在浴室瓷砖上,玛蒂尔达眯起眼睛笑起来,她一手环住男人的后颈,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灵活地挑开卡尔的衣衫。   “说得对,我们不管别人。”   热水潺潺流出,浴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空气里弥漫起朦胧温热的水雾。比起肉眼中的视野,镶嵌在墙壁上冰凉的水银镜更清晰地映照出浴室内的画面。颗颗晶莹的水珠在上面凝结、滚落,给镜子中赤身相拥的画面添上一层奇妙的魅力。   顺着玛蒂尔达瞳孔中反射的景象,卡尔侧首,看见了镜中的自己,他对镜子感兴趣地挑起眉梢。身材虽比不上原来健美,但也不错。   “专心!”玛蒂尔达扳正黑发男人的头,提醒道。   热水已经充满整个浴缸,卡尔眯了眯眼,“有些热。”他对怀里的女人说。   “嗯?”他怀里的女人发出一个代表询问的单音节。   “注意了。”卡尔在把玛蒂尔达抛进浴缸的前一秒提示道。   “啊!你这个野蛮人!”   不等法兰西贵族小姐坐起身,处于‘冲动时期’的黑发男人打开花洒开关,同时俯下身。细细密密的水流被他的背部阻挡,从男人的身体两侧落入浴缸。   玛蒂尔达用浴缸边的‘蓝花纹白瓷瓶’撒出一捧水,溅湿了照映出浴缸画面的水银镜。镜身被水流加热,不复冰凉,短时间清晰后,水雾聚集,画面一片模糊。   卡尔夺走瓷瓶放在自己才能够得着的地上:“保守,嗯?”   闭上双眼,笑着露出优美的脖颈,玛蒂尔达轻声道:“我知道你那句话没说完。后面应该加上,处在笼子里久了的人,即使出了笼子,也会再找个笼子钻进去。”   何况你这种人?   她的手指捏在卡尔红透了的耳尖上。   看见从浴室门缝中淌出来还冒着热气的水,用托盘托着自家主人睡衣等候在外的夏娃小姐和为主人收拾完残局的洛夫乔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做出美国式的耸肩动作,转身离开。   估计这个淋浴会持续很长时间。   对了,为防止主人的房间变成沼泽,还得找个值夜班的服务员及时打扫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喔,美妙的夜晚! - - - 欢迎随时提出意见! ☆、决定   擦拭得锃亮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头银丝的老管家顾不得礼仪矜持,就这么拿着一张纸快步经过长长的过道,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喜色,在过道尽头房门前略微停顿,整了整因迅速移动而凌乱的衣摆,推门入内。   “好消息,我的先生!”老管家人未到声先至,他推开门,朗声对已经就寝的奈森·霍克利先生道:“斯派塞·洛夫乔伊传来消息,您看好的那位伯特兰小姐成功了!”   床上的人影以绝对不符合年纪的身手敏捷地翻身坐起,拉开床帐,探出头来:“纠正,不是她成功了,而是我儿子瞧上了一个女人,仅此而已。”严肃地指出老管家的‘语病’后,老霍克利故意紧绷的脸色放松下来,与卡尔颜色相似的浅蓝眼睛眯成一条略弯的缝,闪烁着兴味,就像一只带笑的银毛狐狸,他关切而期待地问:“进行到了哪一步?卡尔有没有与她牵手?”不得不说,就卡尔前两天的表现,连这位老父亲对他的要求都无形中降低了很多。已经从搞定对方降到了纯洁地拉拉小手的地步。   清清嗓子,老管家拿着电报,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今晚繁星闪烁,微风习习,身穿礼服的卡尔少爷英俊非凡,他与美貌温柔的伯特兰小姐翩翩共舞,言笑晏晏、眉目传情。在热闹的舞会上,这对男女倾倒了无数宾客。。。。。。”   “说重点!”老霍克利在心底给毫无文笔又浪费钱财的洛夫乔伊记上一笔,打断老管家的朗诵,提示他自己的耐心有限。   被主人打断,老管家顿了顿,一句话总结:“卡尔少爷与伯特兰小姐一起进了浴室,在电报发出前,除了浴缸里溢出的热水流出门缝,他们两人还没一人出来。”   “哦?”老霍克利摩挲着下巴,发出微妙的音节。嘴角的得意笑容刚露出一半,又骤然隐去,他盯着站在床前的仆人,冷冷道:“是那女人引诱的?” 在老霍克利心中,他的儿子那么纯情善良,岂能不明不白地被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人骗了去。作为父亲,在儿子失恋后自然希望儿子再找一个,但当儿子有了女友,却害怕女人不好。   “若是这样。。。。。。”匹兹堡的钢铁大亨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状似无奈道:“身为家长,我不得不出手干预。”   纵然十八岁以上就算独立,即便父母也无法干涉成年孩子的私生活,可他到底是卡尔的父亲,立场上本就处于卡尔这边。玛蒂尔达尚未突破那步前,他能与她相隔千里处于同一战线,到了现在,他发现卡尔没有纠结于前次失败的爱恋,他与来自法国‘盟友’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一旦他确定玛蒂尔达心思不纯,他们就是敌人。   又当爹又当妈的老霍克利简直为自己‘好爸爸’思想感动得热泪盈眶。   垂下眼帘,不去看自家主人如被抢走儿子的中年大婶的表情,老管家说:“卡尔少爷主动。”   “哦!”老霍克利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他唯一的继承人恐怕从此属于别人了。忧郁地想来,这是每个爸爸都会经历的失落吧!   老霍克利浸淫商场心性不凡,他压下怅惘,脸上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又问:“他那个前未婚妻呢?今天早晨卡尔不还在为她伤心?”   问出这个问题后,老霍克利暗自感慨,儿子年纪小,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若不是鞭长莫及,他早就料理了那个伤了儿子心的不识好歹的英国没落贵族小姐,然后把亲儿子丢进装了十七八个美人的房间,用行动与现实告诉他,世界上缺的是钱,最不缺的就是人。   服侍老霍克利这么多年,老管家怎会不知主人在想什么?他保持低头看脚尖的姿势,平淡地回答:“她?根据洛夫乔伊暗自观察,似乎有回心转意的趋势。”   “绝对不行!”老霍克利跳起来大声道。如果他的儿子与萝丝再续前缘,浪漫是浪漫,但他自己、霍克利家族乃至卡尔的脸绝对丢到北极去。   他光脚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思维急速运转,一分钟后,他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命令他的老管家:“发请帖!明天早上十点钟之前,把我之前印好的订婚礼请柬全部填好寄出去。”顿了顿,他补充:“上面的名字,就写卡尔·霍克利与玛蒂尔达·伯特兰。”   “再怎么说,伯特兰小姐好过萝丝·迪威克·布克特千倍。”   被某人逼得跳脚的银毛老狐狸一改自身风格,霸道忽视老管家‘卡尔少爷尚未求婚’的话,笃定男女双方不可能存在异议一般,越过他的儿子定下婚约。   “不过,除了失恋受刺激的原因,卡尔还有什么顾虑再三拒绝伯特兰小姐的示好?尤其在女方条件优秀的情况下。”卡尔·霍克利的父亲目光闪烁,站在昏暗的卧室内深思,嘴上丝毫未受影响地发布指示:“一个好话题,不是吗?找前几天的写手,编最引人入胜的花边,我要向所有的小报投稿。”   亲生父亲如此恶劣,再温吞的儿子也会翻脸,何况老管家清楚他的小主人本就心高气傲。良心未泯的他提醒:“先生,您的儿子未必愿意看见自己的感情生活暴露在大众眼球下。您与他的关系刚刚回暖,难道您想他再次与您冷脸相对么?”   双肩挎下,不想停下好不容易与儿子每天电报交流,老霍克利咂咂嘴,失望道:“连我这点爱好都要剥夺?我也想顺便借此告诉他,身上任何一个瑕疵都是敌人攻讦的目标。有什么比亲身体会更好?”   “如果您不会在您的儿子自立门户后露出一副郁闷表情的话。”老管家低着头,淡淡地说。   从忠心仆人的话语中得到启发,老霍克利思维豁然开朗:“自立门户!原来如此。”他穿上拖鞋,推开卧室墙上另一道门,步入自己的私人书房,站在堆放着大量重要文件的书桌前急切地翻找。   他戴着单片眼镜,扫视从一叠文稿中抽出的纸张,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卡尔处理了手上的几类产业,他在整合资金。他又与我合谋抬高白星公司股价。他的最终目的,我自问猜到部分。”   随即,这位老父亲如过来人般笑道:“年轻人,心中还有功成名就迎娶心爱姑娘的童话么?卡尔果然还是孩子。”他侧首看着老管家,“你说,我需不需要帮他?”   身为终极雇主的奈森·霍克利在宾州豪宅内对着洛夫乔伊的电报兴奋得睡不着觉,一边思量卡尔的婚姻大事,一边思索是否为儿子自己定下的赚钱大计添砖加瓦。大西洋上泰坦尼克号内,违背下午的诺言再次向老管家偷偷汇报主人卡尔·霍克利日常生活情况,已经做好被斥责准备的洛夫乔伊此刻如坠冰窖。   男仆洛夫乔伊已经没有心思暗自大骂两个霍克利明争暗斗导致自己遭殃,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雇主落在他身上如刀的目光,刮得皮肤甚至骨骼生疼。他打了个冷颤,开始绝望地思考怎么保住小命的问题。   他现在出卖老管家与老霍克利先生来不来得及?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坐在自己套房书桌后把玩一把裁纸刀的黑发男人应该与栗色头发的法兰西美人相拥而眠。然而与玛蒂尔达躺在床上等待女人睡着后,在客厅座钟指针指在十二点时,卡尔出现在自己在泰坦尼克号的书房内,静静注视替自己劳心劳力半晚的忠心仆人。   沉默了足足十分钟,卡尔终于把裁纸刀放回原位,叹息道:“斯派塞,如果是以前,早在下午的时候。。。。。。”想到自己早已不在原来的世界,卡尔把‘钉在你头上的不是纸飞机而是刀尖’隐没下去,只说:“我很想解雇你!”   总算说话了,还叫他斯派塞,看来自己雇主的怒气已经消掉很多。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差点去见上帝的洛夫乔伊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一副任罚的模样:“先生,是我的错。”   打定主意融入卡尔·霍克利的生活,替他照顾好一切,如今的卡尔根本不想追究他又发给老霍克利什么东西,下午谈过话,洛夫乔伊肯定会注意分寸。黑发男人指着书房角落的保险柜,在男仆惊骇的目光下,说:“你去观察我的书桌以及保险箱,它们已经被动过了。”说虽如此,他却根本不着急,重要的东西如果真被翻出来,他就是傻瓜。   “不可能!”洛夫乔伊的心真的凉了,他走到笨重的大铁箱前仔细观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他清楚,他的主人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翻他书房的人还用说是谁?卡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意大利诗人德卢卡。没有亲眼看见,永远不能仅凭臆想确定真相。疲惫地揉着眉心,卡尔对哭丧着脸的洛夫乔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查!”   在洛夫乔伊跌跌撞撞跑出书房前,卡尔再次吩咐:“把我的助理霍夫曼先生找来,我知道他还没睡。”   今晚,他必须定下某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爱子慈(狂)父(魔)老霍克利。。。 倒霉的德卢卡。。。 - - - 不好意思,太累啦,所以晚了点。 ☆、惊吓   客厅内的吊灯没有打开,客厅通向的每个房门,包括阳台的拉门都被关得死死的,唯有书房门缝下有一缕光亮投射到地毯上,形成一个温暖的扇形。   客厅的座钟敲了两下。时间与其说是很晚,不如说是很早,新的一天才开始两个小时。   书房内,卡尔悠闲地坐在书桌那边,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拿着钢笔在纸上画出凌乱的图像。他的助理,常年熬夜的乔治霍夫曼先生坐在他的对面,粗壮的手指灵活地在打字机前敲打。   “最后一句话,乔治,请为我写上:若卡尔·霍克利因任何原因不能履行承诺,清单所列一应财产归玛蒂尔达·伯特兰所有。”卡尔啜饮一口自己亲手冲泡的咖啡,笔尖画出一个箭头,指向他早先在纸上勾勒出的鸢尾花。   哗啦,不用说,是霍夫曼两个手掌全部按在打字机键盘上的声音。卡尔惋惜地盯着已经打好的长长文稿,“可惜,乔治,在涉及容易上法庭的内容时,出了哪怕一个单词的错误都是不被允许的。你得重打了!”   抹了把脸驱散疲惫,乔治·霍夫曼看疯子般看着他的雇主,惊恐道:“告诉我,你没醉酒,更没出任何精神问题!”先有萝丝后有玛蒂尔达,如果他的雇主是这么个倾尽全力讨好女人的人,他得考虑写封措辞委婉的辞职信了。   狡猾的职员在不好明说的时候,往往采用不着痕迹的暗示。见霍夫曼心中所想完全表现在脸上,卡尔笑了笑,放下咖啡杯,伸手扯下打废掉的文件在台灯下阅读。他对霍夫曼说:“我没有喝酒,正在喝咖啡。我很清醒,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这样的后果。”食指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名字,他缓缓说:“你不用提醒我在文字中留破绽,我不准备打官司。”准确的说,该给玛蒂尔达的必定稳稳当当给她,任何人都不会有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机会。   高大臃肿却精明的助理仿佛理解到了重点,他狡诈地笑了:“哦,我的雇主,你果然是做老板的人!瞧瞧,以半个身家做赌注,保证自己能完成一件本该完成的承诺,没什么比这更奸诈,更浪漫,更能讨女孩欢心了!反正你们会签婚前协议,在婚前协议之前你把这个拿出去,无论哪个女人,一定对你死心塌地!到时候,签下的协议肯定偏向你!”他总是眯起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黑发男人,“结了婚还可以离么!一张废纸,解决两个问题,不能更好!”   眼见霍夫曼已经主动为自己补充出各种奸猾无赖的算计,把身为雇主的自己牢牢钉在‘冷血无情、城府深沉’这条诊断上,卡尔伸手拨动放在书桌上的咖啡杯,让它转了一圈,用右手执起。他左手拿着笔,在纸上用卡尔-霍克利的笔迹写道“Non sibi.”递给这位助理。   “哇!你的左手笔迹居然与右手相同!”霍夫曼没能关注到重点。也是,他出身平民,又工作许多年,早记不清学校学生玩的东西了。   卡尔顺着他的思路,道:“光看笔迹,很难分辨我写字时用的左手还是右手。不要被日常所见蒙蔽双眼。”表象之下的真实未必是通常所猜测的那个。   眨眨眼,霍夫曼表示懂了。他站起来,绕到桌子这边,沉痛地拍拍卡尔的肩膀,“认真些,别伤了美丽单纯姑娘的心!”一向聪明的霍夫曼拒绝相信卡尔打印这份文件的真实意图,用‘原来你比我想的还坏’的眼神痛心疾首地与雇主对视。   卡尔还能说什么呢?他做事本不用别人理解。确定霍夫曼不会消极怠工,卡尔微微点头,默许将继续熬夜打字的霍夫曼继续误会下去,仅说:“我对她很好,真的很好。”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只不过我从不说出来’。”霍夫曼挠着他永远梳不整齐的棕发,坐回座位上,一字一顿道:“卡尔·霍克利,你这个男人,我看透你了!”   婚姻是坟墓,不知葬送了多少成功人士。身为与卡尔利益息息相关的下属,霍夫曼恰巧属于希望他冷静甚至冷酷的一群人。因此,表情虽做得夸张,霍夫曼心里带着他自以为的答案开心地哼着歌,精神饱满地在键盘上噼哩啪啦敲打出一份用意恰巧与他猜测相反的文件。   这也属于御下之道。卡尔在心中淡淡地想。   一时间,书房内除了打字机的噼啪声与霍夫曼的哼歌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霍夫曼的打印文件与卡尔手写的四份文件同时完成,共五份文件,其中两份给玛蒂尔达,两份给卡尔·霍克利的父亲奈森·霍克利,最后一份给卡尔的律师。核对完毕,打印者乔治·霍夫曼、口述者卡尔·霍克利分别签字,又每份手写文件末尾都留下卡尔的签名与签章后,卡尔拿出三个信封,把五份文件装进去,在封口倒好尚未凝固的火漆,取出另一个印章印下。   火漆是个比较古老的东西,往往用在重要机密文件、信件的封缄上,如果有人在消息传输途中打开了封口,火漆及图纹就会损毁。在卡尔原来的世界,他左手小指上并不常用的纹章戒指就是用来在温热的火漆上印下,以代表他的家族,当然,他同时还携带一枚代表自己的印章。这次,他在信封上用的是原先卡尔·霍克利携带的霍克利的印章。   见证完这一郑重的步骤,乔治·霍夫曼长长舒了口气。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趁行为越发一板一眼的雇主把信封放进保险箱的机会,懒洋洋地把脚跟搁在书桌上,叼着从卡尔书桌上雪茄盒里摸出的雪茄,问:“没我的事了?”   皱眉坐回原位,卡尔一边想着该让洛夫乔伊领人把书桌细心消毒,一边用绝不友好的语气提醒霍夫曼:“乔治,别忘记你上岸就要着手的任务,我要那个地中海渔民破产!”   差点被尚未吐出的烟圈呛住,霍夫曼把双脚放回地面,前倾着身子手掌摩擦大腿上的衣料,卖力回忆道:“呃,恕我迟钝,地中海渔民肯定是比喻,指的是。。。。。。想在巴西投资造船厂的意大利艺术品收藏家兼诗人弗拉维奥·德卢卡?”   “不错。”   “。。。。。。先生,如果您是私人原因执意如此,我建议您劝他收购方在船长室隔壁的古埃及木乃伊,叫,叫什么公主的木乃伊。这任美国收藏家我不清楚,不过木乃伊的前几任主人全部倒了大霉。”对卡尔、玛蒂尔达、德卢卡三人关系有所猜测,霍夫曼给出了一个不怎么靠谱,却意外方便实行的方案,其结果立等可取。   ---   套房客厅内,座钟敲了三下,已经三点了。   客厅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打开,泰坦尼克号过道内的灯光透进客厅,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拉长了的女人的影子。   她小心合上门,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地走在昏暗的客厅内。当她的视线落在书房门缝泻出的灯光时,前行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想了想,长发的丰腴少女绕过沙发,顺手拿起一个平口玻璃杯,走到书房门前,杯口向书房内把杯子按在门上,接着把耳朵贴了上去。   “失业?别人失业关我什么事?”这是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说话,“公平竞争,有胜有败。我与他之间的较量,输的人自然要承担后果。”   他的助理霍夫曼紧接着回话:“艺术品收藏根本讲不清资金来源渠道,他后面的。。。。。。”   “你怎么不加上一句,周旋于上流社会结识各色人物,诗人、收藏家身份得天独厚?”   一阵瓷器碰撞声,应该是有人粗暴地倒咖啡。她听见卡尔又说:“两手准备,一面,在商业上击败他,任何人无可指摘。另一面。。。。。。比他训练更有素的,我曾见过。他们有。。。。。。”   椅子被拉开,似乎有人站了起来,后背的冷汗开始渗出,她清晰地听见心脏咚咚的跳动。总算她的坚持让她听到后续的只言片语:“。。。。。。消失,不被注意。。。。。。”她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来。   屋内,卡尔点燃写了未说出字句的纸张,在燃尽后把它混着霍夫曼的烟灰分次从窗口丢出。他将烟灰缸交给伸出手的霍夫曼,从文具架上挑了挑,避过裁纸刀,拿了把拆信刀收进袖中,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萝丝苍白着脸色退了一步,只来得及隐藏偷听的动作。书房门被打开,她怔怔地看着离她一步远的黑发男人,手上的玻璃杯扑通落在地毯上。   “萝丝,还没睡?”   前未婚夫温和的问候令红发少女打了个寒颤,她又退了两步,短促而细微地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蓦的,她在距离客厅通向外界门口一英尺的地方停下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一把拆信刀插在门上,在昏暗的空间内闪烁着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写的是拉丁文(哦,原谅拉丁文及格飘过的作者) 德卢卡、萝丝都动了卡尔的东西。。。 - - - 谢谢支持!希望大家给我留言呀! ☆、交锋   形如柳叶双侧开刃的刀身大半没入厚重的橡木门,样式简约的刀柄犹自在轻轻颤动。萝丝死死盯着触手可及的拆信刀,瞳孔紧缩,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遍及全身,每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来临。盖因被钢制的刀锋擦过,耳廓有些发痒又有些刺痛,也许出血了,她很想抬手按揉,却一动也不敢动。   感谢品质优良的室内装修,良好的密闭性与规则对称的空间令这点细微声音在萝丝耳中无限放大,她很想逃,但无计可施。   套房装修豪华,地毯太厚太软,红发英国少女面对客厅大门,听不见身后男人鞋底落下的声音,只看见投射在地上两个影子之一逐渐由长变短,慢慢地在门背上形成清晰的轮廓,再把她的影子盖住。   卡尔走到萝丝身后站定,遮住了原本照耀在他前未婚妻身上的灯光,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落在自己随手掷出的文具上,向红发玫瑰解释:“不是我惯用的那把。泰坦尼克号上,每间套房的书房都统一配备全套文具。”   他面前的女人轻微颤抖了一下,背对着他无法看清表情。现下的情景与上船第一晚卡尔与萝丝谈话时何其相似。   “请转过来,迪威克-布克特小姐。不能直视交流对象的双眼是不礼貌的。”解除了婚约,卡尔与萝丝毫无关系,加之萝丝令他不快,他冷冷地要求:“转过身来。”   这种霸道的语气令萝丝又找到当初与卡尔-霍克利相处的记忆,她故意曲解卡尔话语的含义讽刺道:“卡尔·霍克利,为了满足自己的‘礼貌’强令一位女士按照你的要求行动,这就是你的绅士行为?”   背后的男人轻轻嗤笑,萝丝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卡尔发出饱含不屑的笑声,仿佛他根本没把她说的任何单词连带她这个人看进眼里。他似乎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注视她,用平和的语调说:“若我处在你的位置,我决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不信任的人面前。”   话音落下,在卡尔意料之中,萝丝缓缓转身,抿着唇,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   “看看,不到三十秒,你就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卡尔右手按住少女僵硬的肩膀,左手撩开她耳旁的碎发,借助灯光检查,“你害怕我、厌恶我。”指腹接住温热的血珠,左手食指、拇指习惯性地捻动以感受血液的性质,他笑问:“就是这只耳朵?”   萝丝记得,两分钟前她把这只现在正流血的右耳贴在水杯底!她睫毛颤了颤,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就当用血买个教训。”黑发男人毫不在意地揭过,他恢复冷硬的表情,细心把她的头发弄回原状遮住伤口,趁右手前伸把拆信刀拔出的时候在她未受伤的耳边轻声说:“记得找医生处理伤痕,我不希望下次看见它。”   卡尔反手握刀,用刀柄挑起这位天真烂漫贵族小姐的下巴,“弱者服从强者,永远不要违抗命令。若示弱,在我第一次发出指令时转身对你最有利。若真想逃,为什么不推门?子弹很难打中快速移动的物体。”   被卡尔冰冷沉重的气势笼罩,她从不知道虚伪肤浅的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有如此恐怖的一面。有那么一瞬间,萝丝甚至有种错觉:只要黑发男人手指轻轻用力,纤细的刀柄似乎随时能戳破肌肤进入她的咽喉。   “。。。。。。我不懂。”似乎十分难受,萝丝沙哑着嗓子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卡尔,我真的不懂!”   卡尔反问:“除了‘我不懂’,你还会说什么?”   注视着萝丝,刨除个人感情影响,卡尔给出他对她的评价:“你太优柔寡断。”也太胆小了。从对待与卡尔·霍克利的婚约到如今面对威胁,萝丝始终没有真正决意过该怎么办。这种人,若面对一吨绝密文件,她必定无法做下选取最好携带或离自己最近的迅速逃走这个决定。以此类推,她仓促翻动卡尔的书桌后,到底能不能记得书桌长什么样?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继续威胁一个无价值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卡尔收回手,把并不特别锋利的拆信刀用手绢包好,掷入废纸篓---除武器外沾了别人血液的用具,只要有条件,他从不用第二次。   侧过身指着套房大门,卡尔道:“你走吧!”   压在身上的危险感觉消失,眼前的人重新变成严谨自持的绅士模样,萝丝心中一松,差点跌坐在地。她咬着唇,怔怔地看着突然收敛浑身锋锐的黑发男人,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卡尔。。。。。。”红发英伦少女轻声呼唤。   卡尔偏过头,淡淡地看着萝丝,等待她主动说起下文。   手指不安地搅动衣料,萝丝低下头,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你无意间有些好奇罢了,我理解。”在萝丝猛然抬头露出震惊恐惧的目光下,卡尔说完他方才未说的话:“离开前,把我本放在桌上的笔记本还给我。我知道你带着它。”   ---   浑身被冷汗浸透的萝丝抚着胸口心脏剧烈跳动的位置,跌跌撞撞地前行在长长的过道里。她要回到暂时寄住的布朗夫人的套房,杰克在她的卧室里,正为她的肖像做最后处理。她承认她从卡尔书桌上翻找绘图工具时好奇了,顺手拿走黑发男人放在书桌上的小巧硬壳笔记本放在身上,可她很快就将之遗忘,根本没看过。想到这,她有些委屈:她绝不喜欢窥人隐私!   忽然,神经变得警觉的萝丝停了下来,她的正前方,法国女人玛蒂尔达·伯特兰站在过道中央。   “若我猜得没错,布克特小姐刚刚从卡尔·霍克利先生的套房出来?你看起来很累呢!”玛蒂尔达不复白日柔和温婉,秀发被她盘在脑后,铅灰色的马裤包裹着她修长健美的双腿,黑色的靴跟踏在地板上,她在萝丝的注视下打开盘在一起的黑色皮鞭,虚空挥舞,发出啪的脆响。   面对卡尔时萝丝可能服软,面对这个栗色头发的女人,萝丝从心底升腾出无明的怒火:“伯特兰小姐,你是女人!而且,泰坦尼克号上可没有马!”二十世纪初,贵女们连骑马大都穿着裙子侧坐,那时,体面的女人平素不穿长裤。   鞭梢垂落在地板上,玛蒂尔达手腕轻轻一震,长鞭击打木质地板又发出一声脆响,她对戒备的萝丝笑了:“月黑风高,找一个人品评我的衣着实在不容易。我专门在这儿等你,指望来自英国的贵族小姐能多、多、指、教。”   ---   “有趣!”   放下单筒望远镜,处于某个隐蔽角落,卡尔一边回味最后占满视野的法国女人修长有力的双腿,一边就他从望远镜中读到的唇语做出评价。   “啊?”卡尔身边的杰克有些不明所以。这位金发大男孩拿着画夹兴冲冲寻找女友萝丝,偶遇彬彬有礼的霍克利先生,对方向他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欣赏画作’的约定,他被卡尔拉到一边展示画稿,看到一张涉及希腊神话题材的临摹画后,卡尔又主动给他讲解天文知识。。。。。。嗯,天文果然很复杂,他被绕晕了。   杰克迷茫地仰头看天,对着仿佛在嘲笑他文化素质低的星星,假装赞同地点头:“的确,天文学博大精深,有趣极了!”   不给杰克接触望远镜的机会,卡尔迅速收好它,迈步前行。他向自发跟随的流浪画家道歉:“希腊神话中描述的世界瑰丽宏大,涉及天文知识繁多,恕我能力有限,无法为道森先生简明讲述。”   杰克挠挠头发,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没关系,等我睡一觉,说不定能在梦中学会!”   “那么,预祝道森先生成功?”卡尔停下脚步,顺着杰克话语的字面意思,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金发蓝眼的年轻流浪画家反而不习惯起来,他眨眨眼,自以为委婉地告诉卡尔:“哦,那个,我更适应霍克利先生一板一眼的样子。。。。。。咳,我当然没有不喜欢现在这样,只是,嗯,只是有些惊讶。”   “以为我毫无幽默感?”黑发男人善解人意地反问。   杰克把背在背上的画夹改为抱在手上,他下意识拉开两人间距,干笑:“哈哈哈哈,你冷着脸的时候更亲切一些。”   继续前行的脚步,卡尔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是画家?”   杰克不在意卡尔明知故问,还是纠正道:“是流浪画家!”   “你的画很细致,这很好。”黑发男人直视前方,对杰克的观察力予以肯定。除了面对亲近之人,他冷着脸确实比其他时候更安全。   没有理解卡尔的深意,杰克理所当然地给出他的绘画诀窍:“我每一幅画都很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  萝丝:呵呵呵呵。。。 杰克:咦?迷茫中。。。 - - - 有些累,晚了点,对不起! 感谢大家支持,欢迎留言呀! ☆、胜负   曾经,卡尔还不是卡尔·霍克利,他就在艺术上有不俗的造诣。不管他究竟能否创造艺术作品,他至少懂得鉴赏与收藏。他鉴赏过很多名家之作,家里也收藏了一些价值高昂的物件,比如:巴赫与贝多芬的曲谱,门采尔、丢勒、温德尔哈尔特、达-芬奇、莫奈的绘画,巴巴罗萨的印玺碎片、中世纪突厥人的佩刀、克什米尔的矢车菊蓝宝石。他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没能系统学习,杰克的画技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卡尔认为这不是问题,毕竟金发大男孩很年轻,可以慢慢琢磨。最大的问题在于,限于个人阅历,杰克的画缺乏直入心灵的描绘,有些肤浅了。   “我看出来了,你很用心。”卡尔顿了顿,说:“但是还不够。”年轻人性急浮躁,阅历也比不上年长者,别人十分用心能画好的,他恐怕得十二分用心。   杰克十分疑惑:“为什么?”   故意把杰克耽搁在此处的卡尔肯定不会明白告诉他,说深夜出来散步还找人聊天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寻常人身上。凡是对卡尔的性格稍有些了解,再加之推论,很容易得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深夜游荡的结论。然而杰克没能发现卡尔深夜出现的异常。   卡尔仅仅提示道:“举个例子,你刻画人物时,某些深入灵魂的神韵尚不到位。”他停在楼梯口,侧身让开道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多听、多看、多揣摩,我相信你会收获很多。”   抱着自己的画夹,杰克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卡尔,“霍克利先生打算回去睡觉?”   视线落在空处,卡尔仿佛透过重重阻隔看见那个执鞭冷笑的女人。他回答杰克:“并不。我失眠,还想吹会儿风。”再次做出请的手势,黑发男人的语气中不知不觉间带了点命令意味:“已经很晚了,道森先生,充足的睡眠对年轻人尤其重要。”   这才发觉自己耽搁了很久,杰克打消了寻找萝丝的主意,连忙踩上楼梯跑向布朗夫人的套房。他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前向卡尔挥手告别:“萝丝估计在房间等我,霍克利先生也早点睡!”   身为萝丝的‘前未婚夫’,来不及在心里对杰克直率的话语表示无奈,一道飞速奔跑的黑影与杰克相向擦肩而过。卡尔眼疾手快地出手,抓住身着船员制服黑发意大利男人,在关节错位的嘎吱声中,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撞向墙壁。   “嘿!出了什么事吗?”杰克去而复返,从拐角处探出头来,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有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我好像听到砰的一声,霍克利先生没被撞倒吧?”   粗暴地从后抓着意大利男人的头发,锁住对方双手,卡尔用力把德卢卡又一次磕向墙壁,他按住企图挣扎的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感谢道森先生的关心,跑过去的大概是个内急的巡夜船员,在楼梯口摔了一跤,已经离开了。”   “真的?”杰克再次确认。他站在明亮的楼道内,看不清暗处,总感觉卡尔站的姿势有些不对,似乎他侧面的墙上有东西。说实话,他对卡尔这种贵族老爷的话只敢相信一半,万一他们爱面子,出了问题不说呢?   想到这,杰克向卡尔方向走了几步。“你没事吧?”他问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的黑发英俊男人。站姿很正常,旁边也没东西,应该没事?   “我很好。”卡尔眯起眼睛,掩饰住眼底的冷意。他与德卢卡一样,都不想任何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纠葛,所以德卢卡一声不吭,所以他在杰克上前之前松手。   潜意识里,杰克依旧认为不对,他扫视面前的男人,最后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一件外套上:“这是?”   “船员掉的。我打算跟上去还给他。”   “噢,你。。。。。。”真是好人。杰克还没把话说完,黑发男人已经转身快速离去。被晾在原地的金发大男孩不解地看着卡尔从快走变成快步跑起来的背影,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刻板冷漠的人变得热心了?难道因为是晚上?”   卡尔追出去不久,一群拿着棍棒面红耳赤的船员喘着粗气快步跑上楼梯,从站在楼梯口出神的杰克身边挤过去,把他的画夹挤得掉在地上。   雪白的画纸随风飞舞,杰克顾不得与船员们讲理,开始焦急地拯救他的作品。   “抓住他!”   “我确定,他就是昨天的人!”   “抓住那个小偷!”   身体正面被大力撞在墙上,头晕眼花的德卢卡逃离卡尔的钳制,飞快向有曲折通道的船体跑去。他不想自己被卡尔卸下的右肩拖慢速度,只好经过门框时顺势一撞。   肩膀发出咔嚓的声响,脱臼的关节复位。他咧了咧嘴,活动了下右手,拉开下一道门,蹿了进去。   ---   黑发男人打开门,走进昏暗的储藏间,拿起一个木椅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头。拿着椅子的男人走过两排长长货架间的空隙,在长方形储藏间另一道门前站定。他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沉静地注视着关上的木门,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默契地选择避开追捕‘小偷’的船员,玛蒂尔达、萝丝二人站在僻静过道内对视。   手腕灵活运动,长鞭恰巧落在萝丝足尖前,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鞭痕,玛蒂尔达冷笑道:“卡尔是男人,他不会为难你。可我不同,我是女人。”   “你想干什么?”萝丝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栗发女人。   玛蒂尔达踩着长靴缓慢接近,到几乎贴着卡尔前未婚妻的距离停了下来。她用长鞭握把拍打倔强不肯再次后退的少女那娇嫩的脸颊,眯眼看着白皙肌肤上出现的红印,轻声说:“我不想干什么,只要求你与我谈谈。”她挑起萝丝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谈谈你该在遇见卡尔·霍克利时如何绕道走。”   瞬间,萝丝愤怒得红了脸:“我与他没关系!”   “我知道。”不料,玛蒂尔达给出了萝丝意想不到的答案,“你和他有无关系,不影响我们谈话的主题。”   偏头躲避玛蒂尔达长鞭的木质手柄,萝丝讥诮地笑道:“你眼里只看得见男人吗?”   把柔软的鞭身缠绕在指间,玛蒂尔达淡淡地说:“以为我在争风吃醋?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清除自己达成目标过程中的障碍。”   “抱歉,布克特小姐,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可你并不属于我的阻碍。”玛蒂尔达有趣地观察萝丝猛然变白又突然涨红,然后又变得铁青的脸色。她好心解释道:“我真正的阻碍在卡尔身上,就是他的心。”   “卡尔是男人,我是女人,为了得到他的心,我打算做些能够令他高兴的事。”   饱含恶意的视线在萝丝脸上徘徊,随后缓缓下移,每到一处都故意停顿,似乎在估量鞭子落下的力度。玛蒂尔达墨蓝的眼睛荡漾着愉悦的波澜,露出温暖而柔和的笑意,红唇轻启,对红发的英伦贵族小姐道:“比如,与你深入交流。”   痛!   背部贴着墙壁,德卢卡扭曲着表情滑坐在地。不用检查都知道,他从胸口到下腹必定全是瘀青。攻击他的人很会把握时机,他进门的刹那,一把椅子迎面砸在身上。他下意识交叉双手护住头部,却不料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头,而是他失去遮挡的柔软的胸腹部。   就一招,成功把他放倒。   “逃?怎么不逃了?”卡尔冷笑着把散了一半的椅子在墙上一敲,使多余的部分掉落在地。他手上拿着椅子腿,蹲下身,用带铁钉的部分戳了戳晕乎乎的德卢卡。   德卢卡还算清醒,他忍痛抬手,抹了把脸,终于看清楚袭击他的罪魁祸首。“卡,卡尔?”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玛蒂把你赶出来了?”   “看来你还没在状态。”说完,卡尔起身拿过一桶冷水,当头浇在德卢卡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拎着铁桶居高临下地注视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的黑发意大利人,把他当初脱下的船员制服丢在他脸上,温和地问:“好些了?”   用制服擦干脸上的水渍,又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德卢卡哼哼唧唧道:“哦,好痛,不过清醒多了。卡尔我的朋友,谢谢。。。。。。”露出的笑容硬生生被收回,犹如开了一半被揉成一团的向日葵,德卢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朋友’:“上帝!你打我!你居然打你的朋友!”   “你居然敢打我!”萝丝按住剧痛的肩膀,哆嗦着嘴唇,好似受到巨大的侮辱。她死死盯着悠闲地站在不远处把玩长鞭的女人,咬牙切齿:“玛蒂尔达·伯特兰,你竟敢攻击国王陛下亲封的贵族!”   “贵族?”玛蒂尔达好笑地重复萝丝的话语,她疑惑道:“多少钱一磅?”   “好奇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知道你不敢叫出声。”   也许世间真存在心有灵犀,同一艘船上不同的地点,卡尔和玛蒂尔达同时向他们面前的人说出这两句话。   “你,你,你,你不能这样!”德卢卡惊恐地指着卡尔手上椅子腿露出的钉子,“你把它拿开!否则我与你绝交!”   “闭嘴!”   “抱头!”   “蹲好!”   卡尔皱着眉把椅子腿在墙上敲击数次,使钉子弯曲,一脚踢翻抱头蹲好的德卢卡,挽起袖子把木质椅子腿抽了上去。   问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  德卢卡&萝丝&杰克:呵呵呵呵。。。 注:温德尔哈尔特:著名德国宫廷画家。 巴巴罗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绰号。 中世纪突厥人佩刀:十字军东征曾与与突厥人交战,收藏在欧洲的突厥武器即圣战战利品。 - - - 天呐,竟然停电!实在对不起! 如果有意见,请随时提出来! ☆、阿门   一脚踹翻被钉子威胁老老实实抱头蹲好的德卢卡,卡尔挽起袖子把椅子腿抽下去。不得不说,木料打在德卢卡身上的手感有那么点令卡尔回忆起拿着手杖抽人的时光。   把办事不力的属下教训得抱头鼠窜的日子,当真无比温馨,值得怀念!   卡尔想到这里,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下手又重了几分。   “呜呜!”如卡尔所说,德卢卡不敢叫唤,咬着他从船员舱房顺手偷走、落在卡尔手中又被卡尔还给他的制服,抱着头吚吚呜呜地痛哼。   黑发男人持续殴打德卢卡,直到他灵魂寄居的卡尔·霍克利的身体微微出汗,他停下动作,丢下有些弯曲的木料,喘了口气,用折叠在衬衫前胸衣袋里的手绢擦拭手掌,鞋尖挑了挑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意大利男人,故作疑惑:“你为什么做出这种表情?”   德卢卡吐出咬在嘴里的布料,呸呸几声驱散嘴里的尘土味,视线顺着眼前的皮鞋往上,一直到达钢铁大亨继承人幽深的双眸。被卡尔毫不客气地打了数分钟,他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某些事,恐怕他做的事情已经被卡尔发现,并且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自己。   不再考虑追在屁股后面船员的问题,摆在意大利诗人面前的隐患是,如何应对这位看不出明显情绪的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比起被丢进大海,他宁肯再次承受十分有军官特色的棍棒教育。   知道没有逃走的希望,企盼被人发现还不如期盼在泰坦尼克号靠岸前清洁工记得打扫这间屋子。德卢卡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对卡尔翻了个白眼,哭丧着他那张得到全方位保护得完好面庞:“我被人暴打一顿,打我的人还是我的朋友。我的心受了伤,很痛!”   说着,德卢卡抬起手,点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忧伤的叹息。   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对德卢卡的悲伤视而不见。他用念舞台剧剧本的语调念出:“我也很伤心。弗拉维奥,我来自翡冷翠的朋友,你知道吗?当我发现我的诗人朋友欺骗了我时,我有多么愤怒与不可置信。上帝!我根本不敢相信我所查见的事实!”   别以为只有德卢卡会声情并茂地念诗,卡尔同样能把自己打人的理由说得感人至深。不过,看德卢卡绷不住哀愁表情的脸就知道,不能对卡尔的面部神态做出任何期待。   从卡尔的反应推测出自己不会被套上邮件袋扔进大西洋,德卢卡眼睛一亮,双手在脸上揉了揉,拯救自己快要抽搐的肌肉,纠正了表情,挤出几滴眼泪,避重就轻道:“纵使知道伯特兰小姐倾心于你,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的心,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美丽的容颜,忍不住一再向她表示爱意。哦,上帝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向往爱情的心灵?”   捏着拳头,卡尔活动了下手腕,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阴森地问:“你的心里很难过?”   “嗯,嗯!”德卢卡艰难地坐起来,闻言急忙点头。   冷笑一声,卡尔道:“这么说,你的身体还能被我再打一次!那很好,真的。打人虽然很累,可那会令我身心愉悦,我不介意伤害别人的身心来取悦自己。”   德卢卡倒抽一口冷气,敏捷地跳起来试图逃走,却被卡尔抓住衣领,一拳打在脸上。   “本着贵族风度,我从不攻击人的两个部位,其中之一就是脸。”卡尔看见意大利人脸上的瘀青皱起眉头,顿了顿,说出中世纪开始兴起的一句话:“然而,我的朋友,你该听过‘罪从何出。。。。。。’”   “即惩罚何处!”德卢卡下意识接话。然后,他讪讪地捂住嘴巴---貌似他说了很多讨人嫌的单词。   卡尔嘴角上翘,目光巡视在德卢卡脸上,意味深长:“你来自意大利,能否告诉我,‘In nomine Patris et Filii et Spiritus Sancti.’这句话是否适合放在接下来事件开场白的最后?”卡尔没有特意研究,但记忆中这句话似乎是神父用在祈祷的结尾,比如囚犯行刑前。   二十世纪初,上帝的光辉日薄西山,通常说到意大利王国就令人想到说拉丁语的梵蒂冈---被意大利王国消灭的教皇国最后的领地。隐约知晓数十年后传播天主福音的使者们做出的努力,卡尔曾一度怀疑过德卢卡到底来自何处,可惜却没有安全的试探方法。毕竟卡尔是神的信徒之一,他最不想得到的就是德卢卡为那个地方服务的答案,因为这会使他忍不住想,替教宗工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挑衅上帝权威的‘即使上帝也无法弄沉’的船上,还忍不住联想起试图摆脱欧洲影响的美利坚,联想到1年后美联储的建立。   “‘以父及子及圣灵之名’”德卢卡用英语念念有词,他皱起眉头,随即恍然大悟:“我就说缺了什么,最后应该接上Amen。卡尔,你中学肯定没认真听课!”   这种人绝对来自意大利,毫无疑问!既然这样,卡尔挑眉:“不为自己做个祈祷?”   以为危机解除的德卢卡:“现在?不!我想回去洗个澡,再抹好橄榄油点燃熏香来次全身按摩!”   “阿门。”   在黑发意大利诗人疑惑的眼神下替他补完祈祷的结尾,卡尔松开衣领活动了下肩膀,扯过身后货架上的擀面杖,“我的朋友,你该体会到我对你的友好。对敌人,我用子弹和带倒钩的鞭子,教训自己这边的人,我用棍棒。”   “等你做套全身按摩之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的工作和生活。”   画面从偏僻的储物间转到狭长的过道。实际上没怎么刻意教训自己的‘潜在敌人’,法兰西女人有意思地看着萝丝左躲右闪气喘吁吁,她站在原地,提点萝丝:“即使法兰西与英格兰天然敌对,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你,正确做法是尝试靠近我,而不是躲在鞭梢的位置,那样最痛。”   “我是不会向你服输的!”天真贵族少女萝丝大声道。   “好吧,值得表扬的‘不屈服’。你为了面子不叫喊我能理解,可在无法对抗敌人的时候为什么不逃呢?”玛蒂尔达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斜睨愤怒倔强的萝丝,“你这么死板,我替你的前未婚夫感到悲哀,毕竟我看得出你们曾是事实夫妻。”   想起黑发男人独有的温柔,玛蒂尔达的表情变得柔软,在她心底,属于她的卡尔是个好男人,优秀的好男人。   接着,墨蓝眼睛栗色头发的法兰西贵族小姐心中升起一团怒火,对涨红脸羞怒地想说什么的萝丝猛然挥鞭。玛蒂尔达用了十层力道,长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声响。   “你竟敢做他的未婚妻!”   “你竟敢退婚!”   “竟敢让他丢脸!”   “竟敢让他对你念念不忘!”   “竟敢影响他的心情,使他之前再三拒绝我!”   “竟敢半夜从他的房间出来!”   。。。。。。   过道很长,过道里的人很倔强。多年后,据人回忆,他们半夜听见持续有噼啪的声音,早晨起来,发现某处的木质地板碎了一地。这成为泰坦尼克号的其中一个未解之谜。   至于捡完画纸的杰克?他返回布朗夫人的套房没能找到萝丝,正准备去卡尔的套房门口绕一圈,恰巧偶遇同样寄住在布朗夫人套房失眠的露丝。由中年妇女开头,以萝丝为话题中心,萝丝的男友与萝丝的母亲再次爆发争执。争执的结果是,布克特夫人浇了帅气的流浪画家一头热咖啡,吩咐仆人把这个闯入者丢出去。   ---   拿着棍棒赠送‘朋友’一个按摩,与德卢卡聊完他的工作与生活,丢开武器,友好地向被他打晕吊在船头吹冷风的意大利人道了晚安,卡尔在自己套房的浴室洗过澡,裹着浴袍回到玛蒂尔达的房间。   女人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卡尔毫不意外地发现法国女人侧卧在床上,好似一直在熟睡。他悄然走到床边,脱下浴袍撩开被子,躺在被玛蒂尔达留出的位置,伸手搂住女人纤细的腰,在她的秀发上落下一个吻。   唇上传来的冰凉温度与温暖的室内格格不入,卡尔恍若未觉,温和地问睁开眼皱起眉表达睡眠被打扰的女人:“吵到你了?”她不说,他就会配合,忘记看到的事,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玛蒂尔达懒懒地轻哼,她把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开,改成她揽住卡尔。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柔声问:“去了哪儿?”   “去处理一些紧急事情,顺便洗了个澡。”卡尔低声回答。   秘书伯特兰小姐眯起眼睛,慢慢抚摸黑发男人的腰侧,“你很忙?”她很想知道卡尔到底溜出去干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斥了女人房间里独特的香水味,卡尔闭上双眼按捺住本能反应,他实话实说:“并不。”   黑发男人显然不打算告诉自己。沉默片刻,玛蒂尔达不再追问。她支起身子,注视闭着眼绷紧肌肉的男人,温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吻住他紧抿的唇。   “晚安吻,卡尔,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意呆利人德卢卡是打死也管不住嘴~ 还在爱情电影里思考正事的卡尔---真的想多了啊! 另外,卡尔·霍克利先生,体会到玛蒂尔达·伯特兰小姐对你森森的爱了吗? - - - 欢迎大家留言~ ☆、曙光   自钢铁大亨唯一的儿子十八岁以后,在匹兹堡属于霍克利家的豪宅内服务的仆从们时隔多年终于再次在早晨七点看见老霍克利红光满面地走出卧室,他精明狡诈的眼睛露出暖融融的笑意,和蔼地向路过的每个仆人点头。   老霍克利拿着一副银丝眼镜,他一边向仆人们问好,一边用眼镜腿指点一路上的家具和装饰,对夹着主人的公文包跟在主人身后的老管家说:“这个银烛台,给我换成东方的陶瓷,我们不能给伯特兰小姐一副暴发户的形象。。。。。。还有这个衣架,太突兀,撤下去。”他在楼梯上用力跺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居然有嘎吱的声音!还不快请人维修!”   老霍克利戴上眼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楼梯,与一个托着胡萝卜汁的仆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从托盘上拿下玻璃杯,喝了一口:“天!什么东西”储存了一个冬天,胡萝卜独特的味道依旧令人皱眉。   “我准备用来当早餐饮品的萝卜。”素食者老管家低声向抢了他饮料的雇主解释。   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的杯子,老霍克利又灌下一口,“噢,抱歉错拿了你的饮料。我不能浪费,可实在太难喝了!”   在更多抱怨出现前,老管家果断转移话题:“先生,请柬的事。。。。。。”   “尽快!”老霍克利快步走到门厅,略为停顿,接过仆人递来的大衣、礼帽与手杖。等待仆人为他推开门,他敲打玻璃杯沿,沉吟道:“通知费城的人,让他们把卡尔在费城的房子再次认真收拾一下,毕竟他们首先回费城。”   说得好像你儿子订婚会在匹兹堡一样。老管家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门被打开,老霍克利戴上帽子,走下门口的阶梯。已经有一辆车停在门口,司机正扶着车门等待他上车。   “对了,记得把我准备的‘礼物’落实。”车门关上,老霍克利探出头严肃嘱咐:“别告诉卡尔!”   自己真是个好爸爸!有费尽心思不着痕迹帮儿子赚钱的爸爸么?老霍克利坐在汽车后座,喜滋滋地想:他要把这件事瞒着卡尔,不过却有必要告诉卡尔的未婚妻玛蒂尔达,以向即将成为家庭一员的姑娘显示他对他唯一继承人的重视。   幸好一心修复老少主人父子关系的老管家不知道主人的心理活动,不过,他为老霍克利服务多年,应该猜到了吧?否则,他不会顶着一张犹如喝了一吨萝卜汁的脸返回屋内。   汽车启动前,老霍克利朝着他忠心仆人的背影大声关照道:“你该破除吃素的习惯了!”   差点被门口的阶梯绊倒,年过半百的老管家扶住扶手,转过头,僵着脸目送黑色小轿车扬长而去。   有这样的主人,做仆人的很累!   远在北大西洋的泰坦尼克号上,玛蒂尔达·伯特兰的女仆夏娃小姐正在体会老管家同样的心情。   昨夜被隔壁卧室声响吵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又起身翻找玛蒂尔达的骑装,夏娃小姐彻底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到天明,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她主人面前。   在太阳刚刚升起,身边的黑发男人还在熟睡的时候,玛蒂尔达就起身离开卧室。她毫不避讳地赤着身子站在女仆夏娃面前,张开手臂转了个圈,展示出她完美的曲线,疑惑地问:“我够不够吸引人?为什么卡尔没有如书里说的对我念念不舍?”   没指望得到回答,玛蒂尔达自我总结:“所以,追求一个人,最次的就是用身体。”   都什么跟什么?你的卡尔·霍克利又怎么了?夏娃的脸色几乎与黑眼圈相同,她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的主人:“霍克利先生不是肤浅的男人。”   “当然!他喜欢聪明的女人。”玛蒂尔达用夏娃说过的话成功噎住她的仆人。   法兰西贵族小姐穿上丝绸睡袍,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用小勺搅拌咖啡,漫不经心地说:“我手底下的雇员给了我一份很有意思的报告,你肯定不知道,女人胸前衣襟的高度与她家里羊毛地毯厚度和客厅地毯面积呈正比,男人对女人。。。。。。”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点在胸口,“这地方的兴趣与他们的收入和社会地位呈反比。”   在西方,拥有越厚、越多羊毛地毯的家庭越富裕、社会地位越高。恨不得把‘潜在敌人’、‘曾经敌人’统统按进泥里,玛蒂尔达说这席话,实际上是从侧面表明卡尔不可能喜欢丰腴的家道中落的萝丝,更不可能喜欢卡尔曾提过的方方面面肯定不如她的情人们。   显然,在卡尔面前温柔聪慧、知情识趣的伯特兰小姐对数小时前挥鞭的场景十分满意,而且还觉得与萝丝为代表的女人‘交流’不够。   女仆夏娃没能跟上主人的思路,她说:“我的小姐,您不觉得您那家小报社的思想高度下滑得厉害么?”   “我的仆人,我为了保证报社出版物的境界,已经驳回了那几人追加研究经费的请求。”玛蒂尔达似乎想到某些极其富有娱乐性的事,她露出古怪的表情:“他们下一个研究课题,是应召女郎裙子长短与工作时长的关系。”栗发女人温柔地笑道:“我不能让美国钢铁大亨的恋情花边与这种东西出现在一张报纸上,更何况,他的旁边还有我的名字。”   夏娃干巴巴地笑:“恭喜您为新闻业献身、为报纸销量作贡献。”   “对了,说道销量,昨天的电报说销量有回落,前几天沸沸扬扬的泰坦尼克号加速的热度已经开始下降。”玛蒂尔达思考片刻,口述命令:“发电报,换个角度,把这件事继续加热。”   “比如?”   “昨晚的盛大舞会。”舞会女主角眯起眼睛,笃定道:“伊斯梅先生、白星公司会与我做同样的事。全速前进的顶级豪华游轮、上千人的盛大舞会、一男一女共舞的浪漫,最好的船、最好的服务、最贵的花销、最上流的阶层,寻常人穷尽一生积蓄也不能见识到、竭尽所有想象力也无法想象的场面。。。。。。多好的素材!”   “白星公司股价持续上涨带动一系列股票上涨,卡尔会高兴的。”玛蒂尔达低下头,柔柔地笑着,低声说:“我也会高兴。”   虽然对男人有那么些偏见,在室女夏娃小姐总有种想替尚未起床的黑发男人叹气的冲动:得到聪慧美丽女人的感情不知是不是幸运。“这样,卡尔·霍克利只能同你结婚了。”   半个世界都知道卡尔与玛蒂尔达的浪漫,还有谁会认为他们不是一对?就像希望王子与公主白头到老,人们不喜欢浪漫被打破,就算迫于外界压力,卡尔也要娶了玛蒂尔达。   美丽的法国女人斜靠在软垫上,墨蓝的眸子看着她的指甲,玫红色的指甲油在翠绿的丝绸映衬下越发瑰丽,把她的手腕显得愈发白皙。她把垂落的栗色发丝拢到耳后,说:“付出就要有回报,何况是我的付出?”   “他早明白了。”   卡尔的确早已想明白,他把他答应用一辈子欺骗的小姑娘应得的回报写在纸上,郑重地装入信封,仅差交给玛蒂尔达。   最近几天睡眠的确不足,一向遵循严苛作息规律的卡尔正在法国贵族小姐柔软如云的床上睡相对他作息时间而言的懒觉。最近几天同样睡眠严重不足,一向悠闲惬意的意大利诗人德卢卡被吊在船头吹了半晚冷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喷嚏。   德卢卡应该正在做梦,他咂咂嘴,嘴里嘟囔着:“哦,美丽的姑娘!”   卡尔也在做梦,他梦见了他以前的经历。那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有蓝色矢车菊般颜色的漂亮眼睛,她被面无表情的士兵按住,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尖叫咒骂:“你这个魔鬼!下地狱的魔鬼!我诅咒你!”   “诅咒你永堕地狱!”   “嗷!”   意大利诗人德卢卡被某人暴打一顿吊在船头吹了大半晚冷风,朝阳初升时又在暖洋洋的光辉里睡着了,直到他被船员发现,被七手八脚地‘拯救’。也许毛躁的船员按到了身上的淤血,意大利人嗷地大声惨叫起来。   黑发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羽绒枕头卷起来遮住耳朵,试图阻止德卢卡有特色的嗓音打扰睡眠。   “谁打的我?”德卢卡叉着腰站在甲板上,对某人所在的位置大吼。   玛蒂尔达的卧室床上,卡尔又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给我出来!”   卡尔半眯着眼抽出羽绒枕,打算用它继续捂住耳朵,不料枕头离开后,脸颊肌肤感受到金属的冰冷。   “该死!”他低咒一声,彻底睁开眼,阴着脸把枕头砸向德卢卡声音传来的方向,烦躁地坐起身。   窗外阳光灿烂,海面波澜不兴,泰坦尼克号在平静的海面快速航行。窗边纱帘半遮半掩,日光在地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女人的卧室里特意用上了高档的郁金香,除去梦里那该死的女人与甲板上讨厌的男人,展现在卡尔面前的一切无比美好。   现在是1912年4月14日早晨,泰坦尼克号沿着航线行驶在北大西洋的海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间打算在未来儿媳面前坑一把儿砸的爹。。。 浪漫的意大利诗人德卢卡。。。 还有女主角玛蒂尔达。。。 - - - 昨天实在抱歉! ☆、戒指   “是谁打了我?”   不知是不是恢复力超强的缘故,德卢卡站在甲板上,没有丝毫萎靡。他叉着腰扯着嗓子,对卡尔套房所在方向中气十足地用英语大吼。显而易见,无人应答。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德卢卡愤怒地在尴尬的船员面前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比划,做足一副‘受害者’的架势,“我是一等舱乘客!是乘客!”   “你们知道什么叫一等舱乘客吗?”黑发英俊意大利诗人右手五个手指捏在一起,手腕弯曲掌心向着面部,他用浓浓意大利特色的手势指着自己:“一个富有的、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成员!付了船票的客人!”   “可我居然被打了!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打了!被人偷袭打晕了!”他双上臂带动双手猛地从下向脑后上举,仿佛站在面前的船员是张可以被掀翻的桌子,怒气冲天,道:“还不去捉歹徒?今天之内,必须给我个交待!”   昨天白天发誓要把小偷挂在船头的史密斯船长歉意地看着德卢卡,告诉外表凄惨的意大利诗人兼艺术品收藏家:“他一定是个惯犯!”白胡子船长在心底哀叹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航行的不顺。   他打心眼里不想把偷盗案与打人案联系在一起,因为这意味着他将面对一个狡猾而善于隐匿的惯犯。可身为泰坦尼克号船长,身为最希望航程安全平稳的人,他宁肯面对连连作案的‘惯犯’,也不愿面对两件不同人做下的案件。   “他藏得很好,把他找出来会花一段时间。”史密斯船长顿了顿,低声保证:“德卢卡先生,希望您信任我们的能力。我们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德卢卡冷笑:“但愿不要让我等到下船。”   表情一僵,从来都尽职尽责的史密斯船长拿出手帕,小心擦了擦手心的汗水,对眼前表现得十分愤怒的乘客说:“我们尽力而为。”   完全导演第一场案件、直接参与第二次案件,为了洗清某些嫌疑,德卢卡一大早在甲板上暴怒地吼叫,令至少半船的人在早餐之前,知道泰坦尼克号上出了个歹徒,在前天偷走了某些人的重要财物,昨日再次现身,袭击了一等舱的乘客,更成功摆脱了船员们的追捕。   “看来,泰坦尼克号不如白星公司宣传的那么好。至少,治安不好。”卡尔斜靠在窗边,饶有兴致地遥遥观看船头的喧闹,听到身后房门开阖,眼中带上淡淡笑意,对靠近他的女人说:“接下来的航程里,如果你晚上要出门,记得叫上我。”   “我陪你。”   玛蒂尔达端着她的咖啡推门而入,发现原本预计还在熟睡的男人已经起身,她怔了怔,关切道:“休息得还好吗?需不需要再睡会儿?”   “不用,我精神不错。”   卡尔转过身,注视着阳光落在玛蒂尔达脸上,“你瞧,我们的朋友德卢卡先生被打了。泰坦尼克号不安全,不要一个人出门。” 事实上,卡尔本想对玛蒂尔达说的不是这个。   “我什么时候一个人出过门?”玛蒂尔达低头抿了口咖啡,用温柔的声音反问。   比如。。。。。。我以双眼作证!   然而,卡尔笑了笑,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顺畅地说谎,以打消女人的疑虑:“你自然没有过。我方才是表示关切。”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为女人说谎,一个字也不会。如今他才知道,他的坚持、他的原则不是不可更改,仅仅是以前没遇到使他心甘情愿为之更改的人。就像刚才,他本想告诉玛蒂尔达,如果她下次想给什么人一个深刻教训,大可叫上他,他乐意代劳,并且,他不需要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   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就变成现在这样。那本想对玛蒂尔达说的话,卡尔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估计卡尔话语中没有隐藏含义,也并未与她和萝丝‘交流’有丝毫相关,玛蒂尔达柔柔地笑了,轻轻点头:“我接受你的关心。”   “这就对了!”卡尔露出满意的表情,“你是我的秘书,我得为你负责。”   玛蒂尔达:“我只是你的秘书?”   黑发男人沉默片刻,把自己的左手放在玛蒂尔达空余的掌心,示意她看自己的小指:“这缺一个尾戒,希望你送我。”男人自愿戴上女人送的戒指,其含义不言而喻。   掩藏着笑意,玛蒂尔达故意问:“你原来的那个呢?”   “被我当作小费给了土耳其浴室的服务员。”卡尔·霍克利原本戴着萝丝送他的蓝宝石戒指,本来现在的卡尔在原来的世界左手一直戴着纹章戒指,习惯小指上有个东西的他没有在萝丝退婚的第一时间把它取下,被玛蒂尔达提醒后,卡尔才在离开土耳其浴室时当作小费顺手抛给服务员。   “我已经习惯有个东西在手上,”黑发男人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貌似不经意地说:“即便你不送我,我也要找个戴上。”   这句话传到法兰西贵族小姐耳朵里,简直与她昨晚对卡尔说‘找个无论什么身份的男人,只要他能令我快乐’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是不是在说,他必须有个未婚妻,但不介意是谁?   卡尔·霍克利居然学会了威胁她?   偏偏她不得不接受‘威胁’。   握住咖啡杯的手紧了紧,按捺住针对卡尔身边雌性生物的某种暴力想法,玛蒂尔达脸上流露出丝丝好奇,笑道:“我可以送你一个,不过,你想要什么材质?”   甲板上闹剧结束,德卢卡的身影已经从视线所及处消失,卡尔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认真对女人提出要求:“一颗蓝宝石,最好是克什米尔的蓝宝石,我喜爱那在光线下丝绸般柔美的质感。”   西方人普遍喜爱颜色偏深的蓝宝石,克什米尔蓝宝石有不同色调,在他们眼里深色比浅色更为名贵。优质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能够呈现出类似高原天空般纯正、浓郁又微微带紫的蓝色,还给人以天鹅绒般质地的错觉,使每个观赏的人都在心中产生难以名状的感动。1879年被发现,1889年即开采殆尽,这种蓝宝石一直被誉为蓝宝石中的极品。   “矢车菊蓝宝石?”   “对。”   “很简单。下船后,我给你。”   “作为回礼,下船后,我同样给你一个。”   “好啊。”   此刻,玛蒂尔达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戒指上,她微微仰头,眯起眼睛。   男人略为冰凉的手指小心落在女人的眼角,谨慎地触碰女人的睫毛,在她耳边低语:“不过最好的宝石也不如你的眼睛。”   放心,我心里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你。   这才是卡尔想表达的意思。   ---   “拿着。”   一个有红色火漆封印的白色信封被放在玛蒂尔达面前,她拿起信封,端详留在信封口火漆上的徽印。   “你以霍克利的名义给我这封信?”她指着徽印上的霍克利,询问站在她面前的卡尔。   “不错。不过不是现在拆开。”卡尔按住玛蒂尔达拿起拆信刀的手,把小刀抽出,放回文具架。浅蓝色的眼底蕴藏着柔和之色,卡尔对好奇的女人叮嘱:“我总要给你些保证,它们全部写在纸上。尽管不想你有拆开漆封的那天,但这是对你的保护,务必收好它。”   法国女人狐疑地端详黑发男人的神情,半晌后,她无奈地放弃了。男人摆着一副严谨认真的表情,除了眼底有些温柔之色,其余地方无不向她表达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连应付性质的笑容都没有。   坦然面对玛蒂尔达探究的视线,卡尔自然明白女人在疑惑什么,可他不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他给玛蒂尔达准备这封信时,预备了两种可能:第一,无论她没有机会还是不愿意,这封信最终没能被她阅读;第二,她在信封交给她短时间内将之打开了。他早制定好相应措施应对,没有必要提前揭秘。   把信封平放于桌面,玛蒂尔达双手交握抵住下巴,看着卡尔:“那么,我能预先知晓‘万一’发生后,我能得到什么?”   没有犹豫,卡尔说出答案:“属于我---卡尔·霍克利的一半财产。”至于另一半,则被留给卡尔-霍克利的父亲,奈森·霍克利。   “你舍得?”   黑发男人给出了女人满意的答案:“当然不。”   意思是违背承诺的代价太高,绝对不舍得吗?玛蒂尔达暗自点头。   卡尔补充:“我喜欢赚钱,就像《威尼斯商人》所描述,要我的钱等于要我的命。”   高卢女人扑哧笑起来:“这个比喻不恰当,你不是犹太人。不过,”她放下心,玩笑道:“不想到人财两空的地步,看来你会拼命避免某些‘万一’?”   卡尔配合着做出无奈的表情:“我自然会拼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故事有任何建议,请随时告诉我! 真的感谢大家一直阅读这个故事! ☆、计划   玛蒂尔达起身,隔着桌子拉住卡尔的衣领强迫他弯腰。她注视着顺从地前倾身子,双手撑在桌面上一脸无可奈何的男人:“在你心中,我重要还是钱重要?”   在原来的世界,只要他有想法,任何国家地域的女人和钞票费点功夫都能得到,女人是点缀,赚钱是娱乐。以卡尔的才干,挣多少钱都行,何况他从来没缺过钱,金钱在他眼里同士兵阵亡人数在冷静指挥官眼里一样,就是数字,是达成目的的媒介。在这个数十年前的世界,他反而想说,两者都重要。   富家小姐玛蒂尔达·伯特兰不是天真少女,没有钱,他们之间不说毫无可能,也肯定困难重重;如果没有玛蒂尔达这个让他感觉舒服的女人。。。。。。他一向奉行的‘男人赚钱,女人花钱’如何实施?   有很大可能,在玛蒂尔达面前,他依旧无法坚持传自祖辈的多年来的传统。就这点上,卡尔保留着些许不满。   拉着他领子的女人貌似喜欢自己赚钱,看着他的眼神更隐隐让他有种‘我赚钱给你用’的汗毛倒竖的映像。对,一定他的是错觉,黑发男人指尖颤了颤,探究后发现这位秘书小姐依旧温婉,强行把脑海里的古怪念头驱逐出去。   “到底我重要还是钱重要?”见卡尔有些失神,玛蒂尔达加重语气重复一遍。   关心上司的前下属向上司支过招:如果一个女人问你,是自己重要还是某些使你难以抉择的东西重要,你不需要思考,直接冲上去抱住她,给她一个吻,让她窒息。   站在一个喜爱运动的女人对面,黑发男人冷静地估量书桌的宽度以及自己保持高难度动作需要消耗的氧气量,思及自己说好听点朴实无华、说难听点毫无技巧的吻技,失望地发现执行这项行动风险高于回报,自己先窒息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突然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位花心作战参谋一本正经的实战分析,卡尔垂下眼帘,对玛蒂尔达叹息道:“在你心中,我的信誉就那么不堪?”他握住女人放在自己衣领上的手,轻柔地摩挲:“攫取财富享受权势固然使我愉悦,可每天早晨醒来,听见一个女人掰着手指娇气地诉说她的衣橱又需要添置几条长裙、她的首饰匣还要新增当月最新款的珠宝、她的画室少了一幅维米尔的画、她的宴会还缺北冰洋的银鳕鱼,这种时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才是最满足的。”   玛蒂尔达:“你的话需不需要分情况讨论?”   “需要的。”温和地注视着玛蒂尔达,卡尔设身处地思考后确定,每天听到栗发女人说这些话,他的心情会很好,“不是所有女人都能令男人心甘情愿地分享劳动成果。”   卡尔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他侧过脸,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把雪白的信封向玛蒂尔达方向推去,把话题绕回去:“收好,对你很重要。”   果然,看起来严谨刻板的男人除了不会讲笑话,还吐不出太多花言巧语。嗔怪地看了她的黑发贵公子一眼,明白自己不能把卡尔逼得太急,玛蒂尔达体贴地为他的行为找理由:“这是‘私 vīs pācem, parā bellum’?拉丁文老师教的,还是历史老师教的?该夸你是活学活用的典范么?”   与‘如果想要和平,先备战’比起来,卡尔对‘如果战争无法避免,就进攻’体会更深。现在不是讨论各自战略特色的好时机,他含糊道:“大概吧。”   “你的理由很拙劣。”   “你相信了,这就足够。”   玛蒂尔达接受了他的心意。如果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目的,何必绞尽脑汁思索复杂的方法?更何况,越可靠的理由越能引来质疑。他拉着霍夫曼熬夜写文书,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促使他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一方面玛蒂尔达说‘给我些实际的’,另一方面是他对命运是否能够改变的反复思量。   身处在他原本世界历史上沉没了的泰坦尼克号上,有什么比除了一身衣服什么行李都没有的情况下,孤身一人湿淋淋地踏上美洲大陆时,发现怀里揣着的信封里除了文书还有支票,发现大量现金立等可取更加实际?   玛蒂尔达向来聪明,又在上流社会长大,怎会不知卡尔那所谓令她接受的‘理由’在一场结合需要考虑周详的双方面前当真只是废话?   就让她以为这是个隐形的‘保证’好了!   多余的,卡尔目前不打算告诉玛蒂尔达。   不得不说,一个聪明男人对付一个聪明女人,爱情是最有效的利器。听到卡尔近乎无赖的话,玛蒂尔达笑了:“何必呢?如果这能使你高兴,我接受就是了,决不多问。”贵族圈子里分分合合,除了感情,更多还是利益使然。在她看起来,他想把他们的关系变得牢固一些,让他们之间的牵绊在易变的感情之外,再加上永恒的利益。   墨蓝色的眸子里只剩下黑发男人的倒影,玛蒂尔达很想明白告诉他,她认定了他,这个举动根本就是多余。他的人在她手中,他的一切自然是她的。   眼波流转,法国贵族小姐轻轻笑起来:“你如此懒惰,恐怕魅力会大打折扣。”   卡尔低下头,主动亲吻女人的指尖:“魅力太大,未必是好事。”   他到底知不知道,就是这种样子最能吸引居心叵测的女人?毫无防备地把半个身家呈到在别人眼前,别人若真怀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某些事实,玛蒂尔达幽幽叹了口气,绕过桌子走到卡尔身边,牵住他的手往外走:“不是要散步?以后记得我答应你的事,秘书总是跟随雇主行动的,我是你唯一的秘书。”   幸好他遇见了她!玛蒂尔达眼底变得幽暗,世道险恶,她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谨防他被外面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骗了。打着为雇主利益着想的旗号,玛蒂尔达十分负责任地思考,她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就是最最居心不良的人。   ---   人是很会联想的生物,与玛蒂尔达一同迎着初升的太阳漫步,一路上与认识的人打招呼,站在船头微笑着听好事者诉说某个一等舱乘客被挂在船头的倒霉与离奇,卡尔的思绪不知何时飘到他在原来的世界翻看过国际刑警的档案,他想到了档案最厚的一个人: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重孙,亚历山大男爵,最天才的骗子。从1923年国际刑警在维也纳创建之日起,每天都有人以国际刑警的名义调查这位男爵。在某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执掌那个组织后,不仅大力肃清猖狂的走私、毒品贸易,还打击诈骗,也许相信‘水藏在海里最安全’,此人在那时把自己作为普通犯人弄进了集中营。   身为极有原则的人,卡尔并没有思考如何骗人,他刚才只是在构思如何补充他在昨天早晨制定的黑色星期四淘金计划,他在设想用一种更保险的方法制造假象、引导资金流,在正常的资本竞争中把对手打击得片甲不留。   “你又走神了,没睡好?”玛蒂尔达的手掌在卡尔眼前晃了晃,“我发誓看见了你眼底闪过精明的光芒,有什么主意?”   钢铁大亨继承人对他的秘书说:“我在考虑创建一个股份有限公司。”   “为什么?”秘书小姐皱着眉头表示不解。她保证,任何人都无法一边聆听生活新闻,一边跟上旁边男人的思路,毫无滞涩地与他畅谈商业计划。   “Société anonyme.”卡尔用法语说。   法语单词annoyme本意是‘匿名’,所以股份有限公司与匿名公司一词相同。在法国人玛蒂尔达听来,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一语双关。   走到护栏边,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上面,玛蒂尔达对黑发男人做出个请的手式,她说:“愿闻其详。”   卡尔环视四周,确保无人偷听后,也靠在栏杆上,一手环住女人,同她一起抬头望着天空棉花般的几朵云:“我在纽约有个办公室,我提拔了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把原本该交给助理霍夫曼先生的事交给了他,还下达了一个让这位想做出一番事业的股票经纪人兼操盘手憋闷的命令,打碎了他用我的钱短时间捧高某只股票的计划,并且让他签署保密协议。”   “他一定很生气失望。”卡尔顿了顿,“我保证他在股票市场做的每个决定都会成功,包括被我打断的。”   “然后?”玛蒂尔达仿佛想到什么,看着卡尔坚毅冷静的侧脸,说:“他会离开你。”   卡尔:“我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太过骄狂,他会不顾我的挽留,寻找新的‘合伙人’。”   “这时,轮到你的‘有限公司’出场招揽他。”玛蒂尔达假意惋惜,“真可怜。”   “他会被成功冲晕头脑,越发不能忍受别人在他头顶指手画脚,”卡尔嘴角翘起,“他会得到那个公司,我保证。”从那一刻开始,他剧本上最精彩的部分就拉开帷幕。‘天才’的影响力会完全显现。   “完美的设计,你怎么想到的?”   “我的灵感源自一个诈骗犯的故事,故事主人公最早在柏林开始行骗。我从我们的朋友德卢卡艺术品收藏家的身份联想到同样钟爱艺术品的诈骗犯先生。”   忽略男人对德卢卡的恶意,玛蒂尔达含笑发问:“如果那人不愿意?”   “一切出于自愿,没人逼他。”   “我很欣赏另一个卡尔的说法:只要前方利益足够,资本家能为之付出一切。”   玛蒂尔达知道,男人说的是马克思,她接着他的话:“而且,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这个人不中用,大不了换别人。   “如果他按照编好的路线走下去,那就。。。。。。”   栗发女人与黑发男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与玛蒂尔达当真是一对! 注:organisation Internationale de la police criminelle(法语)国际刑事警察组织,1946年在巴黎重建,后来总部迁到里昂。 亚历山大男爵,据说叫亚历山大·冯·卢丁罗森-沃尔夫,1903年出生。在1920年,一无所有的他带着妹妹与母亲来到混乱的柏林,因生活所迫开始行骗生涯。 据说世界上最早的股份有限公司是1602年创立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 - - - 看到大家留言中的肯定,实在是非常高兴非常激动!谢谢诸位! ☆、准备   那就,一切靠自己!   “Griff alles selbst.”   目送夹着圣经的神父走过,男人低头默念。   这个方案仅仅是庞大计划中的一部分,有多种方法能达到与之相似的效果,到时候他会根据情况同时采用其中数种。为了达到预期成果,准备必然是长期的,他不会让计划中的棋子察觉自己身在某个计划中,他只会让他们一步步按着他的棋谱走下去,所有行为出于自身想法那般的心甘情愿,‘一切靠自己’般的并无懈怠。   “你似乎对你想到的办法有些抵触的样子?”玛蒂尔达含笑望着卡尔,她握住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说:“你的手凉了些。”   女人的手柔软细腻,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卡尔的眼神波动了下,没有拒绝玛蒂尔达的进一步举动。得逞的笑容在黑发男人发现之前飞快地从嘴角隐去,玛蒂尔达用手指轻轻揉捏,直到卡尔的手背温暖起来。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与他十指相交。按理说男女相处时,总是男人主动,不过卡尔这几天与玛蒂尔达相处,每次的结局都是这样。每次卡尔都是让步的那方。   “这样就很好。”玛蒂尔达放松身体靠在卡尔胸口,用轻柔的语气说,“我喜欢这样。”   收敛了眼底在面对其他人时带着的冷漠与锐利,卡尔温和而专注地注视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人,视线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慢慢往下,经过鼻梁,落在娇嫩的唇瓣上。内心深藏的探究逐渐消弭,面上一点点地展现出浅淡的笑容,他低笑出声,问:“喜欢这儿的风景?女人都这么容易满足?”   无论卡尔还是玛蒂尔达都知道,他们不仅在讨论泰坦尼克号甲板上目之所及的景色,因为他们的上个话题并未结束。   虽然并未得到卡尔莫明抵触他灵光一现构思出的方案的原因,但是玛蒂尔达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卡尔答应把她感兴趣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要她想,她将主导这个计划。   “卡尔,女人是最贪婪的生物。”她最是贪心,得到了卡尔的人,想得到他的心,更想牢牢抓住他,让他无法离开她。玛蒂尔达捏了捏他的手掌,提示道:“她们善变。越到后面,越难以满足。”对于卡尔,她又很矛盾,一面希望在卡尔心中自己永远温柔美好,一面却希望提醒卡尔她的本质,让她小心。   “你的意思是说女人就像蛇?”   身为女人的玛蒂尔达似乎对卡尔的比喻不满,轻哼一声,还是反问:“难道不是?”   卡尔忽然想起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生了他的强势美丽的妈妈。他那把一头纤细柔软金发遗传给儿子的亲生父亲影射爱妻的话‘披着瓦尔基里外壳的美杜莎’除了引起他母亲一声轻哼,没有任何不好的遭遇。为什么?因为任何生物都有天敌,蛇也不例外。似乎蛇在鹰的食谱上?   “蛇挺可爱的。”卡尔轻轻抬起玛蒂尔达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睑,“我一直认为蛇的眼睛,”再吻上她的唇,“还有蛇信,都很漂亮。”   黑发男人用自己的身体---是的,他得到了栗发贵族小姐毫不留情的肘击---令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差点凝固气氛活了起来。   事实上玛蒂尔达最期望的,是卡尔在知晓她不那么温柔美好时,对她一如既往。她不信卡尔不懂她话语中的意思,虽然对得到男人的答复没抱希望,可她毕竟得到了,即便是她的卡尔误打误撞做出的回应,她也足够满意。   尽管手肘的动作快准狠,玛蒂尔达看向这位黑发贵公子的眼神柔和得几乎化成一汪温泉。她轻声喟叹:“卡尔。。。。。。我不介意永远当你的秘书。真的不介意。”秘书,也可以成为雇主面前的垄断产业。更何况,她愿意帮助他---以任何身份、任何形式。   卡尔按住被撞击后隐隐发疼的胃部,面上并无异色,他问身边的女人:“前提呢?是付给你足够的薪金?”   “雇员总会为雇主的利益着想。”比起得工资,有更大野心的玛蒂尔达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她用向往的语气道:“如果雇员做得好,身为雇主的你会不会带她欣赏更美妙的风景、领略更广阔的天地?”   “毕竟,我去过的地方不多。”法国贵族后代完美地忽略掉自己曾经实践过的走遍法国的郊游路线以及遍布半个欧陆的探亲行程,装作一个生长在单纯环境里的天真女人,怅惘地对来自美国的钢铁大亨继承人感叹:“多想有人带我四处看看!”   卡尔没能听出女人话语的深意。他肯定说这话的女人没有从小到大一直呆在巴黎,可他并不了解玛蒂尔达具体去过哪些地方,唯一确定的是她不曾到过美洲。这样很好,因为他也没去过。   出于照顾女士的想法,之前从未踏上美洲半步,却已经成为卡尔·霍克利的男人,东道主似的邀请没去过美利坚的女人:“正好,我邀请你陪伴我四处游览。当然,是到了纽约后。”   玛蒂尔达不想纠缠为什么卡尔对她的邀请是邀请‘她陪他游览’,姑且当作这是他又一次‘表达障碍’,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黑发男人某些地方的扭捏。   两人在一起,男人肯定会陪伴女人,毫无疑问。法国女人干脆答应下来:“我接受你的邀请。”   想到自由女神像是法国人的礼物,她提议:“或许我们该在自由女神脚下来张合影?”   “为什么不呢?”卡尔欣然同意,“在那之前,我们该把船上的摄影师找来,让他帮我们在泰坦尼克号上留下一张照片。”   熬夜发电报起晚了来不及吃早餐,躲在某个角落咬三明治的洛夫乔伊本以为雇主美人在怀能忘记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红茶就得到主人的召唤。他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拿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裹住揣在外衣兜内,嘟嘟囔囔地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走到卡尔面前,变成忠心耿耿、勤劳诚实的仆人:“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找到摄影师,把他带过来。或者,如果你自认自己照相技术良好,那么就去找个照相机。立刻就去。”   一直认为卡尔与男仆洛夫乔伊的相处颇为有趣,等洛夫乔伊无奈地离去后,玛蒂尔达笑起来:“你在找他的麻烦!”她看见了洛夫乔伊衣兜外半个三明治的形状。   卡尔:“因为他给我添了麻烦。”他迟早要解雇这个对老霍克利忠心耿耿的仆人。有洛夫乔伊在,他已经能想象卡尔·霍克利的名字出现在多少小报的‘娱乐’板块上,更别说拿着稿酬奈森·霍克利嘴角露出的笑容了。   “能给你惹祸?真是看不出来。”黑发男人的表情太像不得不吞下苍蝇的样子,玛蒂尔达暗自把这条记下准备找机会打听。她在卡尔眼中燃烧起针对洛夫乔伊的怒火之前,迅速掐断了苗头,她柔声说:“你该给他找个竞争者,让他发觉自己不是不能替代的,从而产生危机感。”   “我猜,事实上你已经考虑过了。有人选吗?”   “我的女仆夏娃小姐如何?”   家庭的仆从中除了男管家还有女管家,鉴于卡尔曾有培养洛夫乔伊成为男管家的想法,如果卡尔接受玛蒂尔达的推荐启用她的女仆。。。。。。   一个男人怎么能与女人争夺仆从?身为女仆夏娃主人的伯特兰小姐,只好顺势成为家庭的女主人了。   看着玛蒂尔达墨蓝色的双眸,卡尔再次低笑,“不错的提议,我会试试夏娃小姐是否符合我的招聘标准。”他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影,语气逐渐转冷,“一切顺利的话,这件事在踏上纽约土地那一刻就能定下。”   “霍克利先生,原来您在这儿!”消失了一天的泰坦尼克号总设计师安德鲁斯走上甲板,看见卡尔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他向两人挥手,快步走来。   不等走到卡尔面前,安德鲁斯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中的图纸,他冒着海风把图纸艰难地展平铺在栏杆上,指着图上的泰坦尼克号说:“得到您的纸条后,我昨天测算了一整天,又跟船上的某些工程师乘客讨论了下,我们发觉外界的‘传闻’有道理。毕竟每艘船都有薄弱部位,运气不好的话,泰坦尼克号完全有可能受到致命伤。”说着,他点了点船身的几个部位,“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在设计时认为,这些地方最不可能最先遭受外界撞击。”   “你指的撞击,来自船只?”卡尔问。   “您的猜测差不多正确。”安德鲁斯顿了顿,说:“我考虑了轮船的特点还有舵手的因素,着重保证某些部位的坚固,比如船头。”   玛蒂尔达:“因此,相对而言这些部位就不那么坚固?”   “是。”   “所以?”卡尔扯了扯嘴角,“与我这个买钢铁的有关系?”   船舶设计师安德鲁斯一怔,连忙解释:“我并没有质疑您,更没有要证明您的钢铁足够坚固的意思。我是想告诉您,单论设计,泰坦尼克号完全有可能出现小报上猜测的可能性。”   “那真是不幸。”   “于是,您能告诉我,采用新式吊臂的泰坦尼克号上,救生艇够吗?”   “霍克利先生,根据计算,只够一半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已经过半咯~ 注:Griff alles selbst.一切靠自己。(外语不好,从中文翻的,额,大概是吧) - - - 吐个槽--天呐,今天七点半才吃到晚饭,然后坐在电脑前一直打字没想到直到现在!!!日子没法过了! ☆、失望   黑发男人对特意告诉他这件事的安德鲁斯露出一丝笑容,平和而礼貌地表示好奇:“为什么不多带些救生艇?”   海风带着图纸打在安德鲁斯脸上,他扶起下滑的眼镜,索性把被风吹得卷起的图纸收起,跟随这对体贴受海风困扰的他朝船内走去的男女慢慢行走。   行走在过道内,他向同样好奇地看着他的两人解释:“当时设计时,若用新式的吊臂,的确可以多挂一排小筏子,可有人说这样看起来太拥挤。”可能是轮船最终到达美国的缘故,安德鲁斯学习美国人的样子耸了耸肩,“泰坦尼克号是豪华邮轮,不是运兵船或是货船,显而易见,计划没被采纳。”   想了想,这位温和的学者型的设计师补充:“而且,霍克利先生,我们不在战时状态,不用面对敌舰或者枪林弹雨,只需要有足够的救生艇保证船上的乘客安全转移到另外船只上就够了。我们不会出现所有人不得不漂浮在海面上的窘境。”   “即便有相对薄弱点,泰坦尼克号依旧是坚固的。”说到这,安德鲁斯自豪地笑起来,“不是我夸张,这艘船的确是目前技术下最坚固的船。”   这是卡尔早已清楚的事,如今从泰坦尼克号总设计师那里又听一遍,倒是品出些别样无奈的滋味。目前技术下最坚固,面对无坚不摧的大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原本温暖的脸色逐渐冷却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头表示知晓。他记不得在他的世界泰坦尼克号到底是多久开始加速,这里的泰坦尼克号似乎更早开始提速,但愿能错过那座巨大的冰山。   看着这位钢铁供应商绝对算不上喜悦轻松的神色,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安德鲁斯也变得忐忑,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   最先出言询问的是玛蒂尔达,她用墨蓝的眼睛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卡尔,“我听说伊斯梅先生下令把泰坦尼克号本不计划燃烧的锅炉全部点燃,作为最关心这次首航安全的人之一,你在担心这个?”   意识到卡尔与自己站在同样的立场,安德鲁斯打消了心底那点自己设计被质疑的不快,他笑道:“伯特兰小姐,您说得不错。我们正在加速,准确地说,我们在全速前进。最后四个锅炉早已点燃了。”   “虽说在首航时贸然点燃所有锅炉对锅炉本身的长期寿命似乎有影响,更可能增加航行途中种种风险,不过,只要用心随时监测,发现问题及时处理。。。。。。”说着,安德鲁斯对卡尔点头,“就像昨天的火灾,根本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   卡尔按住跳动的太阳穴,补充道:“一根蓝飘带太重要了。无论对伊斯梅先生、白星公司,还是史密斯船长。相对首航结束得到一根蓝飘带,让泰坦尼克号、白星公司出名,使自己职业生涯有个圆满结局,还是在酒会上有优质的谈资,旅行途中担点风险对某些人来说是可以接受的。”   “您认为呢?”卡尔看着安德鲁斯,仿佛这仅是个闲谈时征集回应的普通问句。   安德鲁斯干巴巴地咳嗽一声:“我是总设计师,角色犹如泰坦尼克号的家长,既希望自己的孩子功成名就,又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一辈子。”他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只用比喻来阐述自己复杂的心态。   “矛盾的心情,”玛蒂尔达总结,“我能理解,大家都能理解。甚至,很多人会因此感动于您对每个设计的尽心。”   在面对其他人时,如果卡尔是冷冰冰又压抑的那个,玛蒂尔达就是给被冻得浑身不适的人递上热汤的人。她在自发地为卡尔调节谈话气氛,方便卡尔达成目的,更不让任何人升起转身离去的想法。   法国贵族小姐话音落下,安德鲁斯绷紧的肌肉再次放松,他下意识地抹了把额头。   “感谢您,伯特兰小姐。我很高兴有人理解。”喜爱设计、以设计为终生职业,安德鲁斯无法拒绝玛蒂尔达隐晦而真切的赞美,他含笑表示感激。等面对卡尔时,他又严肃起来:“我昨天设计了个应急方案,正准备与史密斯船长沟通,若不需要修改,就定下。这样,如果有意外发生,我们可以最快做出反应。”   “很好,安德鲁斯先生,”就像面对自己曾经的属下,在尚有后文时,卡尔的‘很好’仅作语气词,“您有考虑过总结公式,到时候把不同情况带入进去,快速判断损伤情况?”长期受到喜欢把一切数据化的气氛影响,卡尔理所当然地建议设计师安德鲁斯照此办理。这样的好处是,在场的任何人,哪怕只认字,拿着手册一步步按照说明,都能得出相同的结论,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处置。   安德鲁斯给出属于大多数人会采用的、理所当然的回答:“不用那么复杂,凭借经验,我完全可以判断。”他的方法不能说是错,就是会多耽搁几分钟。   “。。。。。。是吗?实在神奇!”卡尔露出赞叹的神色,对这位设计师感叹。   自信地眯起眼睛,安德鲁斯说:“我自认是对这艘船最了解的人,就连史密斯船长也不能给出比我更准确的判断!”   卡尔叹道:“经验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具备。”   处于卡尔身侧,玛蒂尔达绝对不像安德鲁斯一样认为卡尔是真的赞叹。她眼尖地发现黑发男人的手迅速握紧又慢慢松开,好似强忍着不去抓什么东西。   根据她的推测,这位严谨冷静的男人很可能想从某处摸出根教鞭或是手杖:拿起它,狠狠抽下去。   “怎么?不高兴?”栗发女人悄悄问道。   鼻尖萦绕着女人独特的香气,卡尔心绪平和,微小的情绪波动消失,他轻轻说:“失望。他很认真,可我希望他更好。”   玛蒂尔达牵住男人的手,无奈道:“事实上,你的要求太高。”   ---   不管洛夫乔伊中断早餐找来摄影师后,面对空空荡荡的甲板是什么心情。卡尔与玛蒂尔达两人加上泰坦尼克号设计师安德鲁斯,一边闲聊一边向舰桥行进。安德鲁斯是为了把图纸放回原处,顺便与史密斯船长沟通应急方案的事,卡尔和玛蒂尔达则打着‘与安德鲁斯先生聊天,还有顺道询问船长多久到达目的地’的旗号,一起来到船长室。   卡尔才一只脚踏进房门,向他推荐了‘特制汤药’的船长先生热情地欢迎:“早安!卡尔,你的气色好多了!瞧瞧,我推荐的东西效果就是明显。”   “日安,船长先生。”卡尔礼貌地问好。   “怎么一大早到这来?”史密斯船长把桌上的威士忌瓶拿起,在四个干净玻璃杯中倒上澄澈的酒液,示意三人自行取用。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闻了闻,皱着眉遗憾而不舍地放下:“我前几天胃不舒服,医生勒令我停止饮酒。”   卡尔没有拿起酒杯,他深知爱酒者的忍耐极限,那里面不包括看着别人喝自己的酒。他对史密斯船长说:“旅途无聊了,想知道点新鲜事。”   “新鲜事?”史密斯一怔,笑道:“泰坦尼克号很快到达纽约算不算?”   卡尔面无表情:“应该算。”   “哈哈,好吧,这不算。”因为某种幽默感,史密斯船长自己大笑起来,“我们全速航行了这么多天,早不是新闻。”   “抱歉,卡尔,海上生活无聊透顶,如果说今天早晨一等舱乘客德卢卡先生遭到歹徒袭击都不算新闻的话,我真的没有任何‘有聊’的事。”在这几个乘客面前,史密斯之所以轻松提及,是因为他认定几人不会产生任何不利于泰坦尼克号的猜测。   说起德卢卡,他为什么会被人打?玛蒂尔达疑惑的视线从卡尔身上划过,然后,她看着白色胡子的史密斯船长,眼中是浓浓的求知欲:“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有。”这时,史密斯船长反而有把之前说过的话全部吞下去的打算。   “先生,抱歉打扰了,有一个冰川警讯,来自诺尔丹号。”一个船员拿着一张纸从门口探出头来,向史密斯船长报告,恰巧把他的船长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知道了,谢谢。”史密斯点头,示意船员离开。   打发走船员,他笑着对卡尔三人说:“哦,别担心,毕竟是化冰的时候,这种现象在这个季节很常见。”   “是的,很常见。”船舶设计师附和船长的话,“不过没关系。”   泰坦尼克号钢铁供应商之一的卡尔·霍克利提议:“我们马上减速?或者在夜间停船?”   “不,不,不,没有必要!”史密斯船长脸上一派轻松,“我与伊斯梅先生达成共识,我们只需要在看见第一座冰山时开始减速,就能在安全度过浮冰区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纽约,圆满达成最豪华最坚固轮船那历史性的首航。”   在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航海的老船长拍了拍舱壁,说:“安心,我不会让她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语的卡尔。。。 - - -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看见留言很高兴!对故事有任何问题都希望随时告诉我! ☆、无奈   见早晨杰克离开前萝丝恹恹的,却难得没有挽留。以为找到机会劝说,露丝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女儿道:“萝丝,你别再胡闹了!”   “昨天晚上你居然把那小子带到这儿。”自诩来自历史悠久贵族之家的布克特夫人捂剧烈起伏的胸口,语气忍不住再次严厉起来:“你还记得你是贵族么?”   萝丝听到‘贵族’这个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她在面对那个狠毒的法国女人时,自己的虚张声势。是栗发女人用现实告诉她,她认为是沉重束缚、她母亲认为是骄傲的贵族头衔与血统,在很多人眼里不值一提。   “贵族,贵族,贵族!”萝丝不顾她身上隐藏在衣料下伤口的疼痛烦躁地来回踱步,她大声命令道:“你别说了!”   “叫我别说?”露丝的音调拔高至少八度,“我偏要说!”   她看着女儿丧气的样子,顿了顿,放柔语气,耐心道:“我们的处境很艰难,远不是表现出来的富丽堂皇。”   萝丝停在窗口,视线恰巧落在远处在摆弄银质打火机的黑发男人身上。感觉到观察的视线,男人抬起头与红发少女对视,朝前未婚妻疏远而礼貌地颔首。   英国贵族小姐狼狈地移开目光,看向海面,眼睛被海面反射的光彩刺激得有些酸涩,她不得不抬起手遮住窗外耀目的阳光。   她背对生母,冷笑着用讽刺的口吻回答:“你说了无数遍。父亲临死前留给我们两件东西,一个听上去很好的名声,以及一大笔不得不偿还的债务。”   “所以就算是为了名声,为了不让我们家仅剩的东西消失,我们得还清债务。”   “你还有新的说辞吗?”   被债务所迫,已经濒临破产边缘,清楚贵族间处事规则的布克特夫人长叹一声:“这件事没人能帮忙。”她对她的女儿说:“只有霍克利那样的有钱人,才是最适合你的。”   听到卡尔的姓氏,萝丝不仅想起了前未婚夫卡尔,还想起了那位在卡尔面前温柔听话的女人,他们昨晚在所有人面前共舞,已经说明了问题。   她心中一颤,猛地转过身,就像受了什么委屈,红着眼大声说:“你要我再去讨好卡尔·霍克利?别忘了,我洒了他满身热咖啡,当众退婚,让他颜面扫地。”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自私?竟要我放弃骄傲去巴结他?”   布克特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自私?我为了谁?”而且,她有脑子,退婚已经够丢脸了,怎么会让萝丝‘回心转意’,赶着去堕这个姓氏的名头?“还有,谁说我让你回头找他?”她提起加拿大的珠宝商:“我是指麦吉尔。”   萝丝也想到那个追求她的男人,厌恶地皱眉:“他?连卡尔·霍克利都不如。”   布克特夫人烦闷地快速摇起小扇子:“所以呢?在你退了霍克利家婚约的现在,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见萝丝又有摔门而出的趋势,她加快语速,“听着!我不指望你能找到卡尔·霍克利那样的男人,但你不能拒绝加拿大的麦吉尔先生。”   “得了!”萝丝快步走到门边,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在离开前对她虚荣的母亲说:“所有利害我都知道,别再唠叨,我不想一直跟你发生相同内容的争吵。”   ---   “先生,我来这儿找人。”杰克被负责一等舱安全的船员拦下,他皱着眉,向昨天还笑着打过招呼的人解释。他与卡尔道别后,没能在他想的地方找到萝丝,等他回到萝丝房间后,发现她愣愣地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早晨也是心情很糟的样子,一句话不说。他很担心红发少女,必须当面问问。   “你不能来这里。”他得到的是船员冷冰冰的回答。   金发大男孩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昨晚还在,你不记得了吗?”   半点没有昨晚的热情,船员目视前方,冷淡地回答:“抱歉,我不记得了,请你离开。”杰克出现在一等舱两次,两次都发生了不好的事,即便布克特夫人不吩咐,希望减小工作量的船员也会将他拦下来。   杰克对船员的态度十分不满,他抗议道:“嘿!你不能这样!我要找这里的乘客,我想找布克特小姐!”   另一个船员从过道内走出,递给流浪画家一小叠美钞,“布克特夫人要我给你这个,让我提醒你,拿着三等舱船票的人来这里不恰当。”他的手悬在半空等待杰克接过钱财,硬邦邦地说:“另外,她希望你拿着它,离她的女儿远远的。”   大力拂开船员的手,杰克十分愤怒,他试图冲破船员的阻挡进入一等舱区域,口中说道:“我不需要钱,我需要跟萝丝讲话!”   “你必须离开!否则我们会‘护送’你离开!”船员们也被激怒了,两人强行挡住杰克,一人架着金发大男孩的一只胳膊,粗鲁地向外拖。   “你们在干什么?”过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满面泪痕的红发贵族少女出现在三人视线里,她惊讶而坚定地命令两个船员:“放开他!快放开他!”   看见心上人出现,杰克眼睛一亮。趁船员发愣松手的机会,他灵活挣脱他们,冲上来拉住萝丝的手臂就往远处跑:“跟我来,我们得谈谈。”   萝丝提着裙子快步跟上,可自己手臂上的鞭痕恰巧被按住,她强忍着痛楚,不满道:“杰克,你拉疼我了。”   跑到距离一等舱足够远的僻静地方,杰克停下脚步放开气喘吁吁的女友,轻轻拥抱她,歉意道:“对不起,萝丝,你还好吗?”   萝丝避开杰克的视线,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与玛蒂尔达的交锋,只对关心她的流浪画家淡淡地说:“还好。”随即,她脑海里出现对她露出求婚意图的加拿大人麦吉尔,不由苦涩地看着金发大男孩:“杰克,我不能见你。”   “我有话跟你说。”杰克真诚地看着萝丝,蔚蓝的眼睛里全是柔情:“给我几分钟,就几句话,好吗?”   萝丝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想了很久,我母亲说得对,我们不能在一起。”她想起玛蒂尔达不屑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长大了,该承担我的姓氏赋予我的责任。。。。。。杰克,我的任性是不被容许的。”   “我要嫁个有钱人,爱上他,做个贵妇人。”这样,她才能还清家族债务,才能真正被某些人看在眼里。为了钱财拒绝自己向往的生活,萝丝忽然觉得,她的话很虚伪恶心。   杰克温柔地看着红发玫瑰,柔声道:“这不是你。萝丝,我很清楚,如果这样做了,你就不是你了。”   “萝丝,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吗?”迎着少女眼底淡淡的愁绪,杰克笑了笑,用最真挚的情感道:“你虽然不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甚至有点娇宠,”他笑着牵过少女的手,按在心口,“但在我心里,在这些表象下,你是我所见过最有吸引力、最好的女孩。。。。。。”   感受着手掌下心脏有力的跳动,萝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艰难地开口:“杰克,我。。。。。。”   “先让我说。”杰克打断少女的话,他缓缓道:“我不是理想主义者,很清楚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   “踏上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我兜里只有十块钱,或许不够你买一根头绳。”   “我了解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但我早已不可自拔。。。。。。”   杰克紧紧握住萝丝的手,把她拉到船舷边,用他那如天空般蔚蓝的眸子注视着她:“还记得吗?我说过的,你跳,我就跳!”   “我记得。我不可能忘记。”回忆起与杰克的点点滴滴,温馨的、快乐的、酸涩的,萝丝差点落下泪来。他不可自拔,那她呢?她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为他抛弃一切的想法。   她憋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生怕它们一旦落下,她就再也说不出拒绝阳光大男孩的话。   流浪画家杰克张开双臂,把英伦贵族少女抱在怀里,轻声道:“我希望你幸福。”   “如果你坚持如此,我会在一旁看着,确定你幸福后,才会离开。”   她听见这个金发大男孩在她耳边这样说:“萝丝,这就是我全部的渴望。”   推开令自己不舍的怀抱,萝丝高昂着头,就像骄傲的贵族小姐,她听见她冷淡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你走吧。”   她说:“我会幸福的。是的,我很幸福。”   为了增加可信度,红发玫瑰再次重复:“杰克,我很幸福。”   听到萝丝再三重复,杰克反而怀疑起来:“是吗?萝丝,你真认为你现在的生活能让你开心?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空气使你感到窒息。”   “不,杰克,那是以前了。我必须做出选择。”   “我想,我得听从我母亲的要求,接受麦吉尔先生的示爱。”   萝丝望着杰克,缓慢后退:“我已经不是你喜爱的女孩,我早晚会变得与他们一样,庸俗、虚伪、空洞。。。。。。”她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悲哀:“我很快就会习惯,然后幸福满足地成为男人的附庸、无脑的花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剧情,满篇萝丝、杰克。 女人心海底针,萝丝这个天真的贵族少女啊。。。 - - - 非常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故事已经过半,希望沉船的诸位再等等,沉船之前还有点事情没交代完。到时候,会有个美~妙~的沉船。 欢迎大家留言,最近在考虑正文的同时,也在想番外啦,有什么建议么? ☆、选择   看见这样言不由衷的萝丝,杰克有些心疼,他就知道,他的萝丝不想过那样庸俗的生活,她渴望自由,渴望真诚的爱情,只是有什么东西挡在她面前,迫使她放弃他们的感情。他疼惜道:“萝丝,这样有什么意思?你会受不了的!”   他知道萝丝家有巨额债务,可那又怎样呢?钱是可以慢慢还清的,为什么得让这个柔弱倔强的姑娘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必须让她一辈子不开心?   “是啊,我会受不了。”不知是杰克心疼的语气或是他纯净的爱意触动了萝丝,她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红发少女捂着脸,向她的杰克哭诉道:“我早就受不了了!可我没办法!”她的姓氏在这,除了接受一切,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可就算这样忍受痛苦,她在别人眼里依旧什么都不是。   伯特兰恐怕会笑她:承担本该承担的责任,凭什么期待别人的怜惜?她恨透了让她不得自由的生活!   想到她回到虚伪上流社会可能面对的压抑、沉闷,萝丝哭得更凶了,她哽咽道:“杰克,晚了,没人救得了我!”   “你得自己救自己!”   金发大男孩坚定地对红发少女大声说:“告诉我,对我说:杰克,带我走!”   “只要你开口,我就带你离开!”   杰克的话犹如一缕阳光照射进萝丝疲惫无助的心房,她勉强止住眼泪,红肿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变得高大可靠起来的杰克,喃喃道:“然后呢?”   阳光照射在杰克璀璨的金发上,他温柔地笑着,蔚蓝的眼里暖暖的,全是爱意。在萝丝眼里就像个天使。他向她伸出手:“我愿意带你走,愿意带你离开这一切。”   “真的可以吗?”萝丝希冀地望着杰克,希望他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杰克把他的手向前伸了伸,鼓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来,把手给我!”   金发大男孩的笑容令萝丝无法拒绝,这一刻,她忘记了家族的债务,忘记了她冷硬的前未婚夫,忘记了给她失败感的玛蒂尔达,顺着灵魂的悸动,向‘穷小子’杰克伸出手。   “上帝,无论如何,我想试试。”她细腻的手放在男人粗糙但温暖的掌心,落下一滴眼泪。英伦贵族小姐低着头,睫毛轻轻颤动,轻声道:“杰克,这是我一生中最大胆的选择。”   “你不会后悔的!”牵着萝丝着魔般伸过来的手,金发大男孩拉着红发少女在甲板上快速奔跑,不顾四周的目光,迎着阳光,享受着海风的吹拂,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萝丝选择了他,真好!   也许奔跑是释放压力的好方法,萝丝脸上的愁绪散去,也慢慢露出满足的笑容。她提着裙摆任由杰克牵着她,抛却贵族的矜持,在大庭广众下放肆地飞奔,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终于,他们在船头停下来,他们大口喘着气,弯腰捂着发疼的肚子,默契地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缠绵的爱意。   杰克的性格与严谨冷漠甚至冷酷的卡尔截然不同,他充满了热情,把萝丝拉上泰坦尼克号最前端的位置,他开心地笑起来,指着行船方向,仿佛正在指点海洋尽头的大陆,语气里满是向往:“下船后,你跟我离开。我们一起横穿美洲,一起站在火山口看夕阳,一起喝啤酒,一起在沙滩上骑马。”   “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海风吹拂。”杰克从后方环住闭着眼张开双臂站在船头的萝丝,欢快地笑道:“感觉到了吗?这就是自由,这就是飞翔。”   “相信我,萝丝,我会尽一切让你幸福快乐。”   ---   黑发男人放下单筒望远镜,咔地一声把它收起,问:“斯派塞,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站在他身侧的男仆洛夫乔伊恭敬地双手接过主人的物品,斟酌了下语气,说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哲学’的回答:“爱情,大概是无论做什么都想着对方,希望把自己的一切与对方分享,呆在一起就觉得开心。”   “那,我与我妈妈的感情是爱情?”黑发男人想了想,最终给出这么个问题。   洛夫乔伊噎了下,“不是的,先生,您与您的母亲是强烈的母子亲情。”男仆回想了下,发现自己似乎没见过自家雇主的母亲,据说她很早就去世了。没有老霍克利夫人从中调停,卡尔·霍克利与老霍克利闹过很多矛盾。   身为正在为两个主人服务、有拿双份工资志向的好男仆,洛夫乔伊认为有必要帮老霍克利从卡尔这里争取点关爱。他说:“您的父亲。。。。。。”机智如他,硬生生地阻止安排好的措辞冒出嘴巴。他怎么可以告诉雇主‘你的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想着你,希望把自己的一切与你分享,和你呆在一起就觉得开心’?天呐,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也是在砸自己的脚!   他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您父亲与您母亲之间才是爱情。”   洛夫乔伊的主人没有联想到这个世界的老霍克利夫妇,他想到他的亲生父母:漫天飞雪、骑着战马的男人女人,还有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刀锋,以及,红艳艳的血花。   “你说得对,相互扶持、全心信赖、目标一致,这是爱情。”卡尔赞同地对洛夫乔伊点头。   哦,我的主人,您真的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洛夫乔伊在心底呐喊。   没等男仆把扭曲的表情显露在外,卡尔指着船头的那对,说:“在青春期,激素分泌旺盛,荷尔蒙会让男女相互吸引。”   “是吗?原来如此。”别看洛夫乔伊这样惊叹着附和,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仆人的义务之一就是拥护主人的话语。   “因此,”黑发男人冷淡地笑起来,用肯定的语气给出他的诊断,“他们这种情况,叫做内分泌失调。”   感谢‘英国制造’,洛夫乔伊陡然加重的指力仅仅让望远镜再次发出咔的一声。他总算知道自己的主人说这么多的原因了!   天啊,他的主人总算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魅力不足导致自己被甩掉!这得多迟钝?看不惯杰克·道森的浪漫手段就直说,您的仆人可以帮您解决他!   要不是他身为仆人长期与卡尔相处,根本理解不了黑发男人冷淡笑容之下的危机感。然而,我的主人,您怎么现在才生出自己极有可能输给情敌失去现任女友的认知?   话说您的危机感真的太迟了,迟到危机早已过去的地步。您真的没发现伯特兰小姐已经锁定您了吗?   为了不让自己绝望的表情过于惊世骇俗,男仆低头看着脚尖。如今,他特别庆幸,有位来自法国的美丽富有的姑娘看上了自己的主人,否则他真的很难保证他优秀的主人能否找到合适的伴侣!   一个优秀的仆人不该让主人的话语失去回应,洛夫乔伊深吸一口气,僵着笑脸认同道:“先生,您说得太对了!”   可惜,忠心男仆的苦心没能被理解,他得到自家雇主以及穿着新款式裙装摇曳生姿走过来的未来雇主夫人莫名其妙的一瞥。就连跟在未来雇主夫人身后的中年女仆也对他投来嫌弃的眼神。   “卡尔,这套裙子好看吗?”玛蒂尔达虚扶帽檐,扬着下巴,显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   出于性格与爱好的原因,玛蒂尔达的衣物里很少有类似白色这种清淡的颜色,她现在身上穿着的就是一套淡紫色的及膝裙装,配了同色的女士礼帽。   卡尔的视线顺着女人的手臂,在她雪白的手腕上停了停,上移到她头上那个他叫不出款式的很小的帽子以及上面深紫的纱巾上。   在阳光下,女人的装扮就是条靓丽的风景线,在照片里。。。。。。卡尔垂下眼帘,猜测这些颜色大概是深深浅浅的灰。   决定亲自花时间拿着颜料在黑白照片上填色,男人对女人说:“颜色搭配很好。”   “你又在想什么?”玛蒂尔达不满地瞧着貌似心不在焉的男人,“我们该合影了!”   卡尔脱下大衣,露出穿在里面规规整整的三件套西装,向法国姑娘说出走神的理由:“你不觉得你的手腕空了些?”   “为了准备去美洲,我这个月没精力购置新首饰。”   “那很好。”卡尔顺势说出自己的打算,“女人的手腕除了首饰,需要新的装饰品,比如,手表。”   玛蒂尔达靠在卡尔身边,按照摄影师的手势露出笑容,“那太糟了,你打算送我11年的Santos手表?我不喜欢它的样式,男人更适合。”她说的是1911年法国商人卡地亚推出令这种形式的钟表正式商业化、正式开始流行的手表,从这款腕表开始,这种计时器才开始越过怀表绽放光芒。   “你为何这么理解?”卡尔眨眨眼,有些不解。他本想送她一个制表工厂,再打包给她一个珠宝店与珠宝设计师,让她想要什么样式就做什么样式。为什么被误会呢?大概因为自己没有说明白?   轻轻抚摸女人光洁的手腕,黑发男人补充:“你完全可以随时定制,我付钱。”   卡尔深知,经常送女人各种小礼物,也是浪漫的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  萝丝陷入复杂的纠结中。。。 呵呵呵呵,卡尔的浪漫~恭喜杰克成功拉得仇恨~ 玛蒂尔达能选择卡尔,真是太、好、啦!---by洛夫乔伊 - - - 谢谢支持!欢迎大家随时发表意见! ☆、纪念   “准备!”   咔嚓!   英俊的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美丽的法兰西贵族小姐,两人站在泰坦尼克号船舷边,背对豪华游轮标志性的烟囱与白色走廊,微笑着留下一张合影。   得到摄影师一小时内冲洗出照片的保证后,卡尔道:“请冲洗两张照片,一小时后连着胶片一起送到我的房间,谢谢。”   “没问题,霍克利先生。”   一张照片还是两张,意义不同。卡尔大有一张给玛蒂尔达,一张自己留着的感觉。   “为什么是两张照片?”事实上,玛蒂尔达把合影挂在客厅什么位置都想好了,两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两张照片?   法国女人用她那墨蓝色的眼睛注视身边的男人,仔细揣摩黑发男人的神色。在她看来,他的心思有时就摆在脸上,有时,就像现在这样,怎么猜也猜不透。   女人往往会介意某些细枝末节的事,而且会在这个时候体现出坚韧的美好品质。原本能够在很多情况下装聋作哑的聪明女人,恰恰不会在爱情来临之后保留这种性格,聪慧的她们反而会刨根问底。   卡尔垂下眼帘,发出叹息:“我在欧洲滞留数月,却忘记给我远在美国的父亲带欧洲特产。”认为身边女人不了解霍克利父子关系冷淡的事实,他用‘忘记带礼物’的事侧面影射。接着,他向她如此感慨,“我想了想,恐怕不太好。”   不用卡尔把话说明白,玛蒂尔达清楚地领会了男人的意思。已经独立的子女不带纪念品没什么不好,但突兀地带回一个女人准备订婚,是大部分家长都无法短时间接受的。他想给他的父亲带一件‘纪念品’,然后,他选中了他们的合影。   女人的消息来源多种多样,玛蒂尔达早已听说老霍克利先生与小霍克利先生的关系有些冷淡,她推测也许是老霍克利夫人早逝的缘故,父子间的‘冷淡’相处更像唠叨家长与叛逆小孩。栗发女人几乎能够想象黑发男人冷着脸把照片送给他父亲的灾难性画面。   儿子与某个女人的合影,就像不算缓冲的缓冲,到时候会被老霍克利的儿子犹如最后通牒般放在面前。貌似,这位钢铁大亨继承人的做法比拉着个女人跑回家,宣称‘不管爸爸你同不同意,我三天后结婚,希望你来参加婚礼’好不了多少吧?   眼神闪了闪,玛蒂尔达温柔地笑起来,体贴询问:“需要我为你挑选相框吗?”以为她发现不了洛夫乔伊的异常?同样忘记给未曾谋面的老霍克利先生准备见面礼,法国贵族小姐笑容不变,善解人意地对卡尔的想法表示支持。   既然能远隔重洋与老霍克利站在‘同一阵营’,玛蒂尔达的某些想法肯定与他不谋而合。比如,在解决卡尔失恋阴影后,对卡尔‘别有居心’的她,是自封‘好爸爸’的老霍克利先生的头号大敌。   纵使卡尔察言观色的能力突出,他也不能完全领会法国贵族小姐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脑海里冒出的各种心思。他确认道:“你理解并且同意了?”他察觉这位伯特兰小姐有些不满老霍克利,却不想玛蒂尔达因为自己的原因卷入他们父子置气中,这样会提前破坏她与老霍克利之间的感情。   “卡尔,”玛蒂尔达含笑注视把大衣细心披在她身上的黑发男人,好似这男人真的在相框选择上很为难一样,她对他说:“别说挑选礼品这种女人该做的工作,即使其他事,我都愿意替你分忧。”   越靠近北极,海上的空气越发寒冷。即便温暖明亮的阳光也无法抵消海风带来的冷意。卡尔把自己的大衣披在玛蒂尔达身上,弯下腰帮她仔细整理好衣服下摆,起身时顺势把她抱在怀里,“那就定了,你为我准备这份礼物。”跟这个女人相处的确很舒服,凭借这点,接受玛蒂尔达可以称作他本年度最成功的‘投资’。   “只要你给我付生活费,我会帮你解决一切问题。”   在忠心好仆人洛夫乔伊盯着甲板,头越来越低的过程中,这对男女当着他的面敲定包括给老霍克利先生‘见面礼’在内的一应事宜。   没有任何帮助外人惹自己父亲生气不对的觉悟,与玛蒂尔达讨论完,卡尔拍了拍男仆的肩膀,“好好干,斯派塞,我相信你。”说完这句话,卡尔任由女人愉快地挽着自己的手臂,走回温暖的船舱。   中年的夏娃小姐侧身站在仍旧低着头的洛夫乔伊身前,斜睨一眼男仆,露出混合讽刺、嘲笑、同情的笑容:“洛夫乔伊先生,您有个好主人。”可怜的人,运气不好,遇上个时刻找麻烦的大少爷!她抬起下巴冷哼一声,以最得意的姿态扭着腰越过呆立当场的洛夫乔伊,追上她远去的女主人。   “哼!”被一个中年女人看了笑话,洛夫乔伊愤愤地瞪视夏娃小姐的背影,“说得好像你的伯特兰小姐很好一样。”   这两位仆人似乎忘了,如果不被解雇的话,他们将会成为同事。   ---   坐在卡尔书房窗边,玛蒂尔达一边惬意地把掰碎的可丽饼放入口中,一边欣赏卡尔伏案工作的样子。或许是午餐吃得太少,又或许是认真探索泰坦尼克号造成的后遗症,她手掌里这块缀了奶油、巧克力花饰以及水果的半扇形烤饼是半个小时内的第三块。   她向卡尔感叹:“泰坦尼克号不愧是最好的船,我没想到能在外国船只上品尝布列塔尼的平民食物。”   “据说检验厨师的方法之一,是让他们做最普通的菜肴?”抬眼看了下女人柔嫩的红唇,卡尔再次专注于桌案,用不同的红色颜料仔细填充照片上女子的唇瓣。   “有这种说法。”栗发女人把缺了一半的扇形放回圆盘,拿起温热的毛巾擦拭手指,“等到了美国,我会试试,以此为标准招聘个法国厨师。”   她放下毛巾,手肘放在椅背上,斜支着头,柔和地注视这位容忍她在整齐书房吃点心的严谨男人:“我在你大衣里摸到了望远镜。”   “船头那边的风景好看么?”   很明显,接过他望远镜与大衣的男仆在无意间给他惹了个麻烦。虽然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法国姑娘修长笔直的双腿上,可他用望远镜是为了在暗处确定这位拿着长鞭找上萝丝的女人的安全。今天看见你侬我侬的萝丝、杰克纯属意外。真相如此,这种事不能解释,而且,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解释。   “昨晚。。。。。。”卡尔本想实话实说,告诉玛蒂尔达望远镜是昨晚用完放在大衣衣兜里今早忘记拿出来。他顿了下,省略得到望远镜之后的故事,道:“霍夫曼给的我,被我顺手放在身上。”至于用来看到了什么,则被他隐藏起来。   栗发女人轻笑着问:“是吗?”她的目光一直在关注男人的手,她早就发现了,在信任的人面前,这个男人会不自觉做出某些平素在外人跟前隐藏起来的小动作,比如刚才,他的手指在抚摸领口。   玛蒂尔达发现这位黑发贵公子在紧张。   整理了下领结,卡尔点头:“是的。”   诚实到连骗人都不熟练?还是说,他不会骗亲近的人?身为法国贵族后代,玛蒂尔达更倾向第二种可能。   她对他是不同的。想到这,玛蒂尔达原本抿着的唇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她的笑容隐去,对所有物非同寻常的占有欲冒出头来。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唇上,她轻声自语:“让我想想,下次定制马靴,是不是该在靴底加上钉子。”再有人靠近她的所有物,她会踩在那些人的脸上,碾一碾。   尽管目睹过栗发女人鞭梢击碎地板的画面,归功于玛蒂尔达在卡尔面前温柔知性的模样营造得太好,更有卡尔强悍亲生母亲的影像在记忆里帮忙,至今卡尔都对在萝丝评价里的‘蛇蝎女人’怎么个蛇蝎法没有正确认识。准确来说,卡尔对萝丝形容的‘凶悍’无法理解。   男人只是觉得,可能他把女人晾在一边太久,她开始借别人表达不满了。、   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沾了红色颜料的羽毛笔搁在笔架上,卡尔沉静地注视似乎对他前未婚妻余怒未消的法兰西贵族小姐:“玛蒂,我没有追求过异性,从来没有。”   “实话?”   比萝丝苗条的法国女人绕过书桌,侧坐在卡尔的椅子扶手上,笑着抬起男人的下巴,让他与她对视。   玛蒂尔达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卡尔犹豫了下,决定放任女人的动作。他一把抱紧她,“我要了胶片,准备自己冲洗一张小照片放在钱夹里。”   以前,他的同僚们总向他炫耀随身携带的亲手冲洗的爱人或是儿女的照片,很快,他也能得到一张这样的照片了。   “这是实话。”他说。   “好像瞭望员缺一个望远镜。”女人在他耳边娇声道。   卡尔低笑出声,说:“那就让我们的望远镜发挥它该有的价值。”   看来,为了主人的幸福,忠心的男仆洛夫乔伊又得跑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下次遇到某些人,玛蒂尔达就要‘踩脸’。。。 时间已经是4月14日下午,泰坦尼克号快沉了。 - - - 高考结束啦,假期紧接着开始,祝高考的同学个个高分,祝大家假期玩的开心! ☆、警兆   房门被毛躁的船员推开,这个年轻人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白纸上还有几个乌黑的指印,他对坐在餐桌前的史密斯船长大声报告:“船长先生,又一艘船传来冰山预警。”   史密斯船长放下叉子和餐刀,用印花餐巾擦擦嘴,不慌不忙地问:“什么船?在什么时候什么位置发来的预警?”   “哦,大概,好像是。。。。。。”文化程度不高的船员用后背抵着房门,把白纸凑近眼睛,吃力地解读上面他认为‘龙飞凤舞’的印刷体,“亚,亚。。。。。。”   纵使挂在墙壁上的高级香料也无法阻挡阵阵汗味被门外的海风吹进屋内,坐在史密斯船长对面的船东伊斯梅先生皱起眉头,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快说!”   尽管怀疑这个年轻人的文化程度到不了小学毕业,上流社会人士的伊斯梅没有接过船员手上带着黑色机油的纸张亲自阅读的意思---他是体面的绅士,他还吊着胳膊。   伊斯梅对史密斯船长感叹:“泰坦尼克号是最好的船!”   白星公司主席伊斯梅颇有深意的话令史密斯船长有些尴尬,他只好说:“白星公司招聘的员工是最好的员工。”在对面的老朋友变脸色之前,有挑选任命船员权力的船长咳嗽一声,打断年轻壮实船员磕磕巴巴的阅读,“小伙子是个很有经验的机械维护师,泰坦尼克号首航后我会给他放个长假,让他与家人度过美好的夏天,舒缓一下常年昏暗环境中工作给身体带来的负担。”   夏天过了是秋天、冬天,繁忙的客运季节过去,大西洋上的航线会冷清下来,如果想挣到等同豪华轮船泰坦尼克号上的工资,只能挤在白星公司的普通轮船或者货船狭小寒冷的舱室里,多横穿几次大海。鲁莽毛躁的船员没能察觉白胡子船长的愤怒,还在为自己将有一个带薪长假而激动,他大声道:“谢谢船长!”   “以后汇报时,记得抓住重点。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   变相保住了这位年轻人的饭碗,史密斯船长直视端着高脚酒杯轻轻摇晃的伊斯梅,“比如,如今的重点在:已经有很多船只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出了警报,表明我们离浮冰已经很近了。”   “布鲁斯,你怎么看?”   伊斯梅低头嗅了嗅浓郁的葡萄味,啧啧赞叹:“爱德华,这瓶红酒配得上你的身份!多少达官贵人指定只坐你开的船,怎么,你不相信你的技术?”他发现史密斯船长大有立即减速的冲动,这个时候的谨慎小心根本不符合他的利益。   “听着,爱德华,你得帮我。”伊斯梅放下酒杯,用左手点着自己的心口,“我的朋友,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只有你能帮泰坦尼克号得到一根蓝飘带。”   “记得我们说好的,我的底线,遇到第一座冰山后减速。”   率先移开目光,史密斯船长茂密的白胡子动了动,长叹道:“我的感觉向我示警了。布鲁斯,你在相信我的技术的同时,还要相信一个老海员的预感。”   “别跟我说你是被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影响了!”伊斯梅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阴沉地盯着史密斯船长,“你见证了我们之间的股票交易,卡尔·霍克利早已把他的筹码压在我的对立面。他认为我们公司的股价不可能上涨到他的卖价!”在卡尔决定抛售白星公司股票那刻起,就不可能希望这些被他出手的股票在之后身价倍增。   “就凭这点,他的话不能信!一个字都不能听!”   对伊斯梅来说,泰坦尼克号必须全速前进,不能减速,看见第一座冰山后减速是他能承诺的最大退让。只有泰坦尼克号受到关注,白星公司的股价才会上涨,公司的财政危机才有机会解除,高价收购了大量公司股票的他才有可能赚钱。。。。。。更重要的是,他想从摩根的IMM国际海运公司那夺回他父亲的、他伊斯梅家族的白星!中间一旦出了意外,伊斯梅的所有谋划将化为泡影。   对愣在原地还没离开的船员摆手,示意他远离这场足以令他丢工作的对话,不清楚伊斯梅到底有多大野心的史密斯船长站起身,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朋友。他知道,伊斯梅并没有忽视他口中的‘预感’。也许他再坚持一下,很不甘心的泰坦尼克号船东就会同意减速。   “布鲁斯,不说我想安全结束首航,单说霍克利先生。他很有能量,等他联合一等舱的乘客们向你施压的那一刻,你抵挡不住。”史密斯船长期望用乘客来说服伊斯梅。   年轻修理工感激地看着在船东面前遮掩了自己文化程度不高事实的史密斯船长,庆幸自己抢了电报室同僚的工作,他决定出把力回报他的船长:“抱歉,插一句嘴。先生,我得说我拿着电报上来的同时,电报室的小子们正准备把另一份冰山警讯送到霍克利先生的套房。”   “什么?”   “哪里发出的?”   伊斯梅与史密斯船长同时转身,向年轻船员发问。一个在思索截下消息的可能,一个在估量冰山存在的确切性。   当惯了小人物,被充满压迫力的视线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年轻船员抓了抓脑袋,支支吾吾道:“细枝末节?没,没注意。。。。。。”   “废物!”伊斯梅恼怒地踩着地毯转了两圈后,强压下内心的焦躁,拍了下史密斯船长的肩膀,从衣架上取下大衣让仆人替他穿上,“我要赶在他之前做些工作,先走了。”   ---   黑发男人稳定的手腕一颤,陶瓷容器内的牛奶洒落在浴缸外,溅湿了他随意披在身上的白色浴袍。   就在刚才,一道危机感从卡尔心里闪过,在他推测出来源之前消失无踪。这种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刚才是第一次。有威胁他的事发生了。   半躺在浴缸内的栗发女人拂开水面的玫瑰花瓣,拉住男人近在咫尺的手腕,从水里伸出腿,脚尖点了点男人半露出的胸口,笑问:“累了?”她的脚一路往下,挑开他的腰带,踩在他的小腹上,“牛奶够了,这个比例正合适。”   欧洲贵族女人在洗澡时喜欢把牛奶与清水以一定比例调和,她们认为由此可以获得柔滑细腻的肌肤。玛蒂尔达从小就养成了用牛奶沐浴、沐浴后抹上精油的好习惯。   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卡尔温和点头,稳稳地用一只手把瓷罐放在盛了玫瑰花瓣的木盘旁边,“加点花?”他征求女人的意见。   “你没看出来,它们包含你送给我的礼物?”玛蒂尔达捻起一片花瓣,把它放在自己搁在男人小腹前的脚背上,又动了动脚尖,“好看吗?”   白的肌肤,红的花瓣,金的装饰,明媚的笑容,致命的诱惑。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卡尔轻轻吸了口气,小心地把女人的脚挪回水里,“你有权力处置你的所有物,无需问我。”   “卡尔,我喜欢这句话。” 蒸汽掩映下,玛蒂尔达眯起眼欣赏自己‘所有物’耳尖上的绯色,顾念到他们沐浴的原因,决定暂且放过他对自己的刻意忽视。   黑发男人蹲下身,平视温水里双颊泛红的法国女人,带着几分小心地问:“如果船沉了怎么办?”   时隔四天,玛蒂尔达再次从卡尔浅蓝的眼里看到黑夜般的无边寂静,她讨厌无法掌控的事物。危险的光华从眼中一闪而逝,她握紧他的手,带着水花猛地扑向男人,富有侵略性地吻住他,笑着低声道:“我把问题抛回给你。如果我一无所有地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她本着迁居美洲的打算,泰坦尼克号上携带了她大半身家,如果沉了船,她一时半会儿连返回欧洲取得剩下资产的办法都没有。   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男人身上。玛蒂尔达放开男人被她咬破的淡色唇瓣,命令道:“回答我,卡尔!”   轻薄吸水的棉布湿润后贴在男人身上,精壮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一只手被栗发女人死死握住,一只手托起她从浴缸里探出的上身,卡尔又变得湿淋淋,还带着牛奶与玫瑰的香气。尽管女人的眼中闪现了如钻石般锋锐的气息,他还是没有着恼,眉宇间依旧平静,仿佛早做好了准备,“放心,你不可能一无所有。”   “我不允许。”他说。   法兰西贵族小姐又在黑发男人的肩头留下一排牙印,她满意地亲吻自己的所有物,含糊地问:“什么意思?”   “也许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像英雄那样拯救你?”从不喜欢双方身上在事后留下任何痕迹,卡尔托着玛蒂尔达光滑的侧腰,感受到自己肩膀的疼痛,语气里流露出点点不满,“哦,我的话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绝对不能惹一个快要发怒的女人!   恼羞成怒的法兰西姑娘扣住男人的肩膀,把他拖进水里。   “卡尔,陪我洗澡怎么样?”玛蒂尔达邀请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卡尔还是玛蒂尔达,他们的感觉都很灵敏。 - - - 十分感激大家不离不弃的支持。故事进行了大半,大家有什么建议快快说呀!否则来不及咯~ 我得快些完结,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冒险   “这点寒冷无法对我构成巨大的困扰。”随着卡尔的每一次呼吸,水蒸气凝成的白雾在他面前飘散开来。他看着夕阳下显得温暖的冰寒海水,冷笑道:“伊斯梅先生,我还没到不能思考的地步。”   “我想要个合理的解释。”   船舱外的寒风冻得养尊处优的船东打了个哆嗦,卡尔冰冷的态度也令他不悦,伊斯梅硬挤出一个笑容:“卡尔,我们到暖和的休息室慢慢聊?”   “当然可以。”   “您先请,伊斯梅先生。”卡尔有礼地侧身,让把船东伊斯梅先行,把他请回他才离开的一等舱休息室。   伊斯梅返回舰桥继续晚餐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更改,虽然不情愿,但他不得不与卡尔在休息室好好聊聊。   处于卡尔意料之中,他在休息室里见到了正在闲聊的阿斯特、古根海姆等人。发现黑发男人走进来,他们向他招手,邀请道:“等会儿一起吃晚餐?”   “不了,我今天提前了用餐时间。”卡尔笑着拒绝几人冗长拖沓晚宴的提议。   古根海姆往卡尔身后看了看,没能发现自己想象中的人,好奇道:“你的新秘书伯特兰小姐呢?”   脱下大衣在沙发上坐下,卡尔替正在享受精油按摩的女人回答:“她有自己的事,不会一直跟着我。”   “哦,卡尔,你不仅仅是她的雇主,你更该有身为男人的觉悟!”风流的古根海姆以为卡尔至今没能摘下送上门的鸢尾花,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的朋友,你需不需要帮忙?”   娶了小妻子的超级富豪阿斯特看了眼坐在卡尔对面的伊斯梅,对精明的犹太人眨眼:“本杰明,卡尔确实需要我们帮助。”   哪怕古根海姆在投资的眼光上差了点,他几乎不用阿斯特明显的提示,根据船东布鲁斯·伊斯梅和卡尔之前小小的争执,就能自行猜测出他们坐在这儿的原因:不久前向他们保证泰坦尼克号会以最快速度安全到达纽约的伊斯梅,坚持航行循规蹈矩、深深忌惮海上浮冰的卡尔,都需要他们的帮助,帮助其中任何一人说服对方。   “我的朋友,我随时准备着帮助你。”古根海姆毫不犹豫地保证道。哪怕他的这位钢铁大亨继承人朋友以自家出售的钢铁会在海水中融化为理由要求泰坦尼克号减速,他摆明了无条件支持卡尔的任何说辞。   伊斯梅的脸黑了黑,他们坐在这儿还没说到正题,就有人站在卡尔这方准备反驳他了。但他庆幸的是,在场最有地位的阿斯特四世并未急着提前给出态度。   喝了口手上的热葡萄酒,德裔美籍富豪阿斯特对侍者招手,示意他去给新来的两位男士准备饮料,他说:“外面的气温都赶上新英格兰的冬天了。你们知道,我们这种人喜欢在冬天喝热葡萄酒,尤其在圣诞节期间。”他顿了顿,放下酒杯,看着伊斯梅,“我几乎能猜到卡尔愤怒的原因。对于严谨到恨不得把所有动作全部制定下规范的人来说,泰坦尼克号首航过程超常的速度带给他的痛苦,那种神经仿佛被磨砂轮磨的感觉。。。。。。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次体会。”   刚好走到酒柜边,卡尔回过头惊讶地看着阿斯特:“你体会过?”他神经的坚韧程度超过了阿斯特的预料,他仅仅感觉焦虑,还没有对方说的那么严重。   “我搭货架裁木板时,看错了尺子刻度,木板长了一厘米。”阿斯特四世除了是富豪,还是个业余发明家,他对他心中属于‘同类’的卡尔露出后怕的目光,“天呐,我的朋友,你一定知道那种木板长了一厘米却发现自己已经把锯子放回仓库底部的绝望感!我当时几乎快疯掉!”   卡尔配合着表示感同身受:“我会恨不得让这个败笔从世界上消失。”   “我们总是那么有共同语言!”阿斯特热切地表态。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伊斯梅急忙出声:“人总要冒险的,我们总得做些什么挑战自己。”他环视休息室内的成功人士,“我不相信诸位是那种永远循规蹈矩的人。”   “所以呢?伊斯梅先生,这不能解释您明知前方注定有危险却依旧向前的行为。”卡尔立在酒柜旁,漫不经心地拿出一个空酒杯,“我看不出无视众多冰山警讯能为您带来什么好处。”   你当然看不到好处,因为泰坦尼克号减速你才有好处!深吸一口气,伊斯梅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卡尔,你是泰坦尼克的钢铁供货商之一,你最能理解什么是‘永不沉没的船只’。我的自信来源于此。”   擦拭过酒杯后,卡尔把白色布巾放在小竹篮里,又拿起开瓶器准备打开酒瓶:“几个小时前,设计师安德鲁斯先生才对我说,这艘船并非毫无弱点。布鲁斯,我在为你着想。”   “你已经丧失了锐意进取的激情!”伊斯梅暂时找不到说辞,不甘地灌下一口红茶,“你得学会冒险!”   古根海姆清了清嗓子,说:“安全最重要么!”   投资失败的管道大亨没能得到白星公司主席的回答,他听到美国的钢铁大亨继承人、他本就有钱有能力的朋友缓缓道:“布鲁斯,我明白你的想法。每个人都得尝试自己这辈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理解那种明知死亡临近却依旧无畏的心情。”   “我从小就开始滑雪,八岁的时候,我从平缓的山坡开始,绕过山林里密集的松树,飞过树梢,最后从冰冻的瀑布顶跳下。”啵,酒瓶打开,黑发男人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把酒瓶放回原位,“我那时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什么叫害怕。”   “后来逐渐年长,经过十余小时的攀登,独自站在数千英尺高的山峰上,我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激动。” 卡尔至今还记得,自己站在六千多英尺高的山顶,透过薄薄的云层举目四望,高高低低几百个山峰匍匐在脚下,几乎能看见半个欧洲的感觉实在太美。   上面是天,下面是绵延无尽的山脉,中间是呼啸的寒风,还有将从山顶滑下的人。   黑发男人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从未在卡尔·霍克利脸上出现过的,冷酷、疯狂、兴奋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反而让以严谨冷漠示人的男人显得鲜活起来。   用白兰地润湿了自己干燥的嘴唇,他说:“那种比挨了枪子再打一剂吗啡更奇妙的感觉,让我即刻明白,接下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表演。”   黑发男人营造的气氛使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期待地望着他,等候接下来的故事。   没有去看他人眼底的期待,卡尔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回忆道:“轻巧地跃下,落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脑海里所有的思绪犹如潮水般褪去,没有思考、没有迟疑,依赖身体的本能转弯、跳跃。不需要人见证,独自沿着山麓的轨迹蜿蜒而下,在皑皑白雪上留下痕迹,与雪崩并肩而行。”   在冰川滑雪场滑过雪的人都知道,大于五十度的山坡能让人无法控制自己下滑的速度。闪电般的速度极其考验个人的反应能力,滑行又容易惊扰雪山引起雪崩。。。。。。在穿越荒无人烟的冰川时,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坚持到底,就只有死亡这唯一的后果。   “任何一个失误都能使人死无全尸,可我做到了。”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血液犹如沸腾的岩浆,忍不住想大声欢笑。”   “离死亡越近,越能体会自己存在的事实。凛冽的风雪打在脸上引起的刺痛提醒我,我还活着,正在飞翔。”   “好似那就是自己人生的巅峰一样。”   对伊斯梅温和地笑起来,卡尔缓缓说:“我不是懦夫,不会因为可能死亡而停下脚步,我劝告你,是因为我清楚,若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一等舱休息室迎来长久的沉默,只有木柴在壁炉里劈啪作响。这群上流社会精英没有体会过卡尔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行为’,带着些许向往的他们在回味。   最先回过神的是坐在角落里的美国小说家杰克·福翠尔,他抹了把脸,思绪拉回现实:“减速吧!伊斯梅先生。别问我为什么!”听过冒险故事后,他最想坐在温暖的室内,捧着自己的热咖啡,安安稳稳地到达目的地。   “附议!我本来就不着急。”壁炉的暖气刺激下,阿斯特打了个喷嚏,他抚摸着蹲在他脚边的宠物狗凯蒂的下巴,殷切道:“卡尔,你知道我也写小说,那么,能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阿尔卑斯。其余自己猜。”黑发男人只给出绵延欧陆巨大山脉的名字,并不细说。   “好吧,我明白你不想广而告之的心情。”阿斯特不再追问,他完全理解上流社会人士的心态。   至于自认利益与卡尔完全相反的伊斯梅,在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让我再想想。”   这是一句敷衍,泰坦尼克号不会慢下来,除非有人能劫持这艘船。   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除非’后面的假设,比劝说船长与伊斯梅更加不可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看出来没,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意识到冰川警讯+全速的泰坦尼克号的杀伤力,他们认为减不减速都无所谓。 注:热葡萄酒,在日耳曼国家或地区很受欢迎,人们常在冬季,尤其是圣诞节饮用。 - - - 沉船,沉船,沉船!!! ☆、无眠   男仆洛夫乔伊拿着纽约最新传来的电报在船上可能的地方找了一圈,终于在二等舱餐厅角落里找到同雇员乔治·霍夫曼一家以及一对父女坐在一起‘晚餐’的雇主。准确来说,霍夫曼一家与小女孩坐在铺开大桌布的长桌前享受食物,他的主人与那位脸上有个刀疤的父亲在喝啤酒。   难以想象他高傲的主人同平民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样子。洛夫乔伊搓了搓胳膊,鼓起勇气朝他那看起来心情不好的雇主走去。   “先生,纽约传来的电报。”洛夫乔伊在卡尔身后站定,恭恭敬敬地小声说。   没有回头,单单伸出一只手接过仆人递上的电报,卡尔把折叠好的纸张展开,第一张纸上面写着:‘七位买家已全款转账,卖价两千三百万,周一上午开市交割。’第二张纸上是七个买家的简单身份信息。   “啧,比预期多了几百万。”卡尔有些怀疑是昨晚舞会的功劳,编辑们出色的语言运用能力使泰坦尼克号的名气更上一层楼,令很多人对白星公司的预期相应增高。不过,也可能是他的雇员遇见了钱多脑子笨的人了。谁知道呢?   不能小瞧某些人对数字或者钞票气味的敏感。囫囵着吞下嘴里的烤肠,霍夫曼抓起餐巾擦了手和嘴,来不及喝口苹果汁,在妻子琳达责备的目光中撑住桌沿伸长脖子盯着卡尔手上的电报,眼中放出金色的光芒:“什么几百万?”   把电报折好放在霍夫曼面前,卡尔没有回答助理明显不过脑子的问题,他沉吟道:“我在考虑是否补写一张授权委托书。”他不想费心去钻数十年前的漏洞,也不想等周一来到后对方在交割当场毁约,“我该完善所有程序,堵死对方反悔的路。”   身处船上的餐厅,霍夫曼在短暂激动后冷静下来,意识到某些事情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讨论。他悻悻地坐回座位,没有立刻打开电报,反而将纸张放在衣兜里,收起眼中金色的光芒,咂吧着嘴:“我不问你写给谁,只问一句,写了有什么用?你在船上!”   自己在船上,写了也不可能及时交给对方,卡尔却不在乎:“我亲笔书写、签名盖上印章,再把落款的时间写对,把它贴身收藏。”他想起泰坦尼克号不可能减速的情况,脸色逐渐冰冷起来,“说不定这张纸明天就能起作用。”   “随你。”不太理解雇主的话,又察觉雇主心情不佳,霍夫曼干脆耸了耸肩,放弃自己的好奇,转移话题:“听说你跟船东伊斯梅先生吵了一架?”   千万的利润没能缓解恶劣的心情,听到霍夫曼提起伊斯梅,卡尔感觉自己的心情更糟了些。没有表现出来,他淡淡地回答:“没有的事。仅仅就泰坦尼克号、冰山、减速这三个关键词为中心发生过争论。”   霍夫曼夸张地摇动带着块牛排的叉子,汁水飞溅,伴随着他妻子恼怒的斥责“乔治,你的礼仪呢?孩子们还在!”,他双手舞了个大圈,笑道:“啊哈,你没能说服他!”   “事实上,我放弃了。他们都知道冰山预警,可都不在意,”卡尔冷漠地看着餐厅里言笑晏晏对危机毫无所觉的人们,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不想多管闲事。”   在像战争这样危险的事情中,由仁慈而产生的错误思想是最为有害的---克劳塞维茨的话卡尔能倒背如流。若他在他原来的世界,他不会如此烦恼:他到底冷静,见事不可为,他便会改变策略,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减小损失。到了数十年前的这里,他反而变得多愁善感,就像受了刺激。   在他原来的世界,直接死在他手下或是因为他的命令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还少?他出于某种责任感去试图扭转某些事实,并不代表他必须去承担。   卡尔身边的刀疤脸男人放下啤酒杯,粗糙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卡尔的肩,哈哈笑道:“霍克利先生,这才对,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太好心了!”   不知原本属于三等舱的父女两人为何会与霍夫曼一家成为朋友,卡尔来时恰巧遇见两家人在一起吃饭,他与这位叫保罗的父亲聊了几句喝了几杯酒,基本从陌生人变成认识的人,因此对方才会表现得如此熟稔。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卡尔按住自己疼痛的额角,声音有些沙哑:“想到这个,我根本笑不出来。”   他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容许自己用‘现在’的犯罪制止‘未来’的罪恶---如果他做了,且成功了,那么‘未来’的罪恶不会发生,他现在的暴力即罪恶;荒谬的是,如果他没做,等‘未来’的罪恶成为事实,他的现在的不作为就在犯罪。他错在哪儿?他错在‘知道’。   可惜,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想不出别的办法。   保罗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所以我说你太好心了。你从没担心过自己,你一直在为别人担心。何必?百分之九十的人只看得到现在,现在风平浪静,你的担心成了多余。”   “泰坦尼克号有数百船员,在无法改变航速更无法劫持船只的现在,我认为你该吃好睡好,然后。。。。。。”保罗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我们走着瞧!”他的女儿帮他补全对话。   “对!”保罗大力拍了下桌子,“我们走着瞧!”   原本充斥着低低交谈声的餐厅刹那间静下来,所有人停下自己的动作扭过头,目光落在把桌面上餐具拍得跳起来的保罗身上。有个别胆小的,在看见保罗左脸的刀疤后,手上的餐具直接掉了下去。   身为餐厅第二关注中心,被九成以上的人误认为‘我们走着瞧’主角的卡尔,心情奇异地好了些,他换了个舒适的坐姿,轻轻笑起来:“有意思的说法。”   “保罗,你有表演天赋。”   噢,原来不是大事啊!   黑发男人话音落下,快要凝固的餐厅气氛再次变得轻快,所有人转过头,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   “什么意思?”脸上的刀疤随着膀大腰圆的主人表情变化,做出各种狰狞造型,“他们在干什么?”   卡尔:“他们确认了安全,因此继续进餐。”   ---   “我需要一粒安眠药。”离开二等舱的餐厅,带着仆人向自己套房行进时,黑发男人突然对跟在身后的洛夫乔伊吩咐道:“听着,是最好的安眠药!”   真的有安眠药这种东西?不知为何,忠心的男仆脑海里忽然蹦出前几晚自家主人熬夜的场景,似乎一个药片不够啊!不管泰坦尼克号上有没有安眠药,秉承雇主‘一分钱一分货’的精神,他向卡尔保证:“先生,我去找随船医生拿一瓶,最贵的那种。”   猛然停下脚步,反手挡住洛夫乔伊差点撞上自己的身体,卡尔盯着他的男仆半晌,末了,只能感慨道:“我想我能理解某句伤春悲秋的话了!”人与人最远的距离是:你就在我面前,而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先生,我给了您启迪?”为了配合莫名其妙的雇主,洛夫乔伊故作荣幸。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卡尔继续快步前进,他无法拯救这场谈话。   这个时代不知掺了什么的小药片儿,总能令卡尔联想到四种药,四种不得他好感的药。其中三个是:磺胺、吗啡、硫喷妥钠。因为使用它们的原因或使用带来的后果太凄惨,至今他都不想主动尝试这些曾经的‘常备药’。恰恰现在,他需要一片安眠药---不管里面是吗啡、东莨菪碱还是别的东西---他必须放松下来。   身为一个没学过相关学科更没有经验的人,不像他的那些灰房子里的朋友,能掐着点说出药效消退时间,卡尔只会参照说明书。在没有说明书、没有操作手册的情况下。。。。。。   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不在水里---这便是卡尔把药片和着水吞下去时唯一的想法。   ---   卡尔躺在柔软的床上试图陷入睡眠,同一时刻,与卡尔有关的其他人在干什么?   与雇主道别,霍夫曼回到房间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两张折好的纸,把内容一口气从头读到尾。吹了个口哨,他总是眯起的眼睛瞪大,潇洒地把纸团成团丢出窗口,双拳攥紧,压抑着音量欢呼:“好样的!”   在自己房间享受完女仆的按摩,玛蒂尔达穿着睡衣懒洋洋地斜靠在靠枕上,一边翻阅夏娃小姐修复好的旧书,一边口述她的小报明天的花边之一:‘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爱情’,心里打定主意再晚些就去‘叨扰’卡尔。   至于远在宾州的老霍克利先生,他扯下领间的餐巾擦了擦嘴,把它随手放在桌上:“两边有时差,船上的舞会还有一会儿开始,”他的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卡尔晚上肯定参加舞会,旁边是伯特兰小姐。要不是之前的萝丝,我才不会轻易同意他们。。。。。。”嘴上绝不松口的老父亲眼神陡然凌厉,他轻声道:“但愿那女人识趣。”   最后,轮到卡尔的前未婚妻萝丝,她下午当着她母亲的面数落加拿大的麦吉尔先生,差点把两人气疯。现在,她正为杰克与布克特夫人争吵:船员们把杰克关了起来,怀疑他与前两天夜里的事件有关,证人恰好包含一等舱的布克特夫人。   一切顺利,一切如常。   泰坦尼克号的四根烟囱照常喷吐烟雾,二十九个锅炉全部运转,她沿着航线航行在北太平洋,逐渐接近格陵兰岛,她的目的地是美国纽约。 作者有话要说:  洛夫乔伊与卡尔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卡尔要药效最好的,洛夫乔伊打算找单片药剂量最大的。。。 - - - 本打算在这边给卡尔为啥穿越来个提示的,变成方框啦,只有算了。。。 之前可能没有说清楚,作为泰坦尼克号的同人,这个故事的正文原定到沉船结尾,后面放在番外里。 明天如果没有意外会有一章,超级大冰山会露面,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地支持! - - - 注:针对安眠药,这点必须注明,必须要说,合成技术、提纯技术不好的时候,二十世纪初的‘安眠药’不是现在的苯二氮卓(草字头)类药物,可能有阿片类(比如主成分为吗啡的某药)、东莨菪碱(属于抗胆碱药)等等,也可能是混合物。到底是什么,呵呵,抱歉,非专业,懒考据,不清楚。。。 源自网络:德国产科医生在20年代曾记录用吗啡与东莨菪碱镇痛时,产妇会不由自主描述身边琐事,但‘Truth Serum’这一名词是美国人发明,硫喷妥钠由美国人在30年代合成。麻醉药硫喷妥钠据说最早也能用来当安眠药?嘛,反正本人不知道~ 磺胺最早由德国人在30年代合成,格哈特·杜马克因此得了诺贝尔奖。 ☆、噩梦   这是一间大厅般的巨大办公室,窗户两边的窗帘被完全拉上,屋内墙上的两盏水晶壁灯闪烁着柔和的黄光,照亮了屋子里的两个沙发、沙发前的小桌,以及形状优美的巨大书桌。   房间内的布置贯彻了主人的一贯风格,肃穆雍容,采用了大量暗色大理石以及黑胡桃木镶板作为装饰。办公桌以及主人的高背椅被放在房间里侧,经过大理石门柱环绕的高大房门后,要在厚实的地毯上走很长一段距离才能走到它们面前。与很多贵族甚至王室一样,宽广空旷的空间配上豪华的装修,既可以向来者展示实力又能起到震慑作用。   一根被去了头的手杖被随手丢弃在书桌前的地毯上,它的旁边刚刚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暂时的结局是,手杖的主人胜利。   手杖的主人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他眼里带着大贵族的冰冷无情与高高在上的傲慢,纤细美丽的金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在灯光下偏偏散发着朦胧的银色光晕。血珠从他脸颊上细小的伤口中滚落,他身上还穿着优雅的燕尾服。他用行动贯彻‘随时都能战斗’的信条。   中年男人用膝盖抵在一个相貌与他有九分相似却更加稚嫩的少年的腹部,拿着从手杖中抽出的尖细匕首对准少年的心口。   “你就这么不堪一击吗?”金发的中年人手上的匕首正寸寸下移,逐渐靠近地上的少年。   少年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抵住中年男人逐渐下压的手腕,汗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到地毯上。   “你被训练了那么久,说实话,效果让我很失望。”匕首刺破了精细的衣料,中年男人露出一个冷笑。   “好好看着。”他故意放慢速度,慢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把刺破了少年那与自己同款式衬衫的匕首压进少年的心口,轻柔地对少年说:“用心感受。”   殷红的鲜血从少年的胸口冒了出来,开始是几滴,后面逐渐汇成了一小股。金发中年男人眯起与少年极其相似的浅蓝色眼睛,眼底仿佛结满了冰霜,“看,这就是你的血,你不要指望我会对你手下留情。我现在扮演着你的敌人。”   锋刃划破一根小动脉,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弄脏了中年男人燕尾服内白色的衬衣,飞溅到他眯起的眼角,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落在地毯上。他似乎对少年还在持续的无效的抵抗有些不满,皱起眉头,说:“你手上的力气呢?不要被鲜血吓倒,否则你会死。”   “起来!”中年男人大声说,伴随着的是他的匕首传来的一阵落空感,他笑了笑,故意向上提了提,对双手仍然抵住他手臂的少年道:“你感受到了吗?它已经进入了你的胸腔。”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中年男人冷冷地看着他,匕首稳定地往下:“我没学过解剖,你学过,告诉我,再后面是什么?心包还是肺叶?”   少年的呼息变得凌乱,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把匕首拔掉!”   “否则我会杀了你!”   用力抵住亲生父亲下压的匕首,因为担心过于剧烈的胸廓运动会加深伤口,少年不敢用力呼吸,但缺氧却使他陷入无力的恶性循环。   中年男人的发丝在灯光下呈现出金属般的冰冷色泽,他冷冷地说:“我最后数三声。”   “三!”   “二!”   “站起来,文森特!”   “起来!我的儿子!”   “潜力还没完全发挥。真以为我不会把你怎样?”金发中年男人眯眼,薄薄的淡粉色双唇缓缓吐出:“一!”   “父亲!”   黑发的英俊男人一手握枪迅速坐起,猛地睁开眼睛。在睁眼前,枪口已经对准梦中金发男子心脏的方向。   冰冷的汗水浸湿了身上的睡袍,卡尔以极强的控制力遏制住手指的动作,没有让子弹从枪膛中发射出去。他现在在泰坦尼克号一等舱套房的主卧室里,这里没有他的亲生父亲,没有那把让他在床上养了一个月伤的匕首,他根本不在他原本的世界。   卡尔放下从枕头里摸出的差点被扣下扳机的武器,跳下床站在地上,环视黑暗无光房间,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着。   他梦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在一艘让他不安的船上梦见了亲生父亲。   卡尔摸索着拉开窗帘,船上的灯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毯上,他向天空望去,发现月亮被云层遮住,连星星都没有几颗。无法计算大概时间,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怀表,翻开表盖走到窗边。   “差几分钟十一点。”卡尔用拇指按压着跳痛的太阳穴,有些出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回忆起他父亲给他的‘系列教育’了,上一次梦见这个的时候还是某次突发的夜间空袭前,他被惊醒,梦境里带来的恐惧和不安萦绕在心头,仿佛被一层阴霾死死缠住。后面的事实证明,他果然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那次从梦里惊醒救了他的士兵们,也救了他的命。   那么这次,在泰坦尼克号上,这个梦预兆了什么?   ---   今天晚上风平浪静,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别说冰山了,连块碎冰都没看见。单筒望远镜似乎有些业余,瞭望员弗雷德里克·弗利特打了个哈欠,端起苦涩的黑咖啡润了润嗓子。浓郁的味道从舌尖划过,胃变得暖和起来,他望着黑漆漆的远方自言自语:“谁叫咱们的双筒望远镜被锁在柜子里了呢?好在手上的这个倍数足够,暂且将就吧。。。。。。”   “咦?这是什么?”正准备放松一下的瞭望员弗利特眼皮跳了跳,离开高脚圆凳,站在窗口疑惑地望向远方。   单筒望远镜呈现的视野中,似乎有块黑影正向泰坦尼克号迅速接近。   黑影的边界过于模糊,基本与天空融于一色,这个夜晚很静,没有风,更没有风吹起海浪拍打在物体上荡漾起的波纹,弗利特分辨不出到底是天空黑了一块,还是真实存在的物体随波漂浮。   半个身子探出窗口,弗利特单手扣住窗框,举着望远镜吃力地分辨着:“有棱角,好像又没有。。。。。。见鬼!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乌云还是什么?”   漆黑冰冷的洋面上,‘不沉之船’泰坦尼克号正在以22.3节的极速航行。白星公司的兴趣不在追求速度这方面,以豪华奢侈精致为关键词的邮轮恰恰在暖冬过后、冰山比往年更加向南的时节,以她线条优美的船头劈开黑曜石般的海面,带着金黄色灯光组成的耀目光晕,驶向彼岸。   电报室,绿漆的锥形铁制灯罩令灯泡发出的光芒投射出一圈圈的黄色同心圆。   首席无线电员约翰·乔治·菲利普烦躁地一掌拍在桌沿上,他双脚前蹬,木质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咔咔的声音,侧过脑袋对坐在斜后方的高级无线电操作员哈罗德·布莱德说:“你确认你检查过你这台机子?”菲利普把铅笔的尾端点在草稿纸上发出嘀嗒声,“猜我听到了什么?”   “滴滴滴,滴滴滴。。。。。。”   布莱德下意识记下节拍,三点,三长,三点,SOS。   “有些熟悉。”年轻的高级无线电操作员一拍脑袋,恍然道:“SOS!记得吗?1908年!四年前,国际通用的遇难信号刚从CQD改为SOS。”   “问题是,我知道你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睡觉。”菲利普一手搭在布莱德肩上,向后翘起椅子,“灵异事件,嗯?”   另一个电报员插话了,他摊开手掌耸肩,戏谑地笑着:“瞧啊,‘上帝都弄不沉的船’上又有神奇的事了!”   “难道不是有人搞出来的恶作剧?”布莱德反问。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如果天上真的有上帝,如果上帝无所不能。。。。。。”那么这就是灵异事件。这个船员故意做了个鬼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魔法,泰坦尼克号是钢铁做的。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目光穿过重重甲板,来到电报室上方。瞭望员弗利特终于看清了。不是乌云,不是变黑的天空,‘两块桌子大小’的有棱有角的黑影在弗利特惊恐的眼神中很快变大。   汗水浸湿衣衫,瞭望员忙乱地敲响驾驶台的警钟,抓起手边的电话吼道:“冰山!正前方有冰山!”   电话那头,也看到了接近的黑影,泰坦尼克号的六副大喊道:“正前方,十二点,冰山迅速接近!”   “所有引擎减速,左满舵,三号螺旋桨倒车!”大副默多克手上的瓷杯跌落在地,顾不得溅在裤腿上滚烫的茶水,他命令慌乱起来的船员:“打响车钟,做好碰撞准备!快!”   嘎吱!   以最好钢铁组成的泰坦尼克号发出绝望的金属摩擦声,船速减慢,船头偏向,在急促的钟声里,用她相对柔弱的右舷迎上了自格陵兰岛远道而来的庞然大物。   碰撞产生的震荡席卷了整个船身。   电报室里,吊灯在天花板上荡起秋千,电报员们疑惑地起身,环视似乎震了下的舱室。   “这是,碰撞警报?”甲板上,正在向舰桥前进的卡尔察觉脚下地板似乎在轻轻颤动,他快步跑到船舷边,刚好目睹整座冰山擦过泰坦尼克号。   崩碎的冰块从下飞起,在甲板上滚动几下,停在卡尔脚边。   以前他曾听人感叹,沉掉的船在海底昂着头,静静地望着海面不愿被人忘记,由此,历史终将化为传奇。   现在,所谓的传奇,在他面前成为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主角在之前改动的电报机吗? 卡尔梦见的是他另一个世界的亲爹,纤细柔软淡金色头发蓝眼睛的亲爹。 - - - 正文接近尾声了,希望大家对故事有什么意见都能提出来哦~这篇以个人兴趣为开端的文章有大家关注,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安排   晶莹剔透冒着寒气的冰山撞上了泰坦尼克号,狠狠地把她的右舷拉出一条大口子。美丽的邮轮痛苦地侧身,扬起高高的浪花,在海面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泰坦尼克号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身体里不时响起钢铁断裂的嘎吱声,她精心设计过的内部结构遭到了极大的破坏。铆钉松动,冰冷的海水开始顺着无数细小而狭长的裂口涌入船体,悄无声息地漫延在木质地板上。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住在底层的乘客们。他们被震动惊醒,从床上起身,眼见自己的鞋慢慢漂浮起来。更糟的是,有人惊恐地发现还有更多的海水从门缝外潺潺流入。   屋内的温度在冰冷的海水影响下逐渐下降,玻璃制品上很快结起一层雾气,这些底层的移民乘客们彻底慌了。   “怎么回事?”   “水管漏水了吗?”   “不对!”   “是海水!”   在这些乘客上面,部分灵敏的一、二等舱乘客仅仅感到轻微的震动,小小的金属擦挂声很快淹没在悠扬的音乐、轻灵的歌声与欢快的笑语中。   视线离开长桌上液面晃动起来的香槟,伊斯梅放松地站着,抿了口产自东方的清酒,咳嗽一声,无奈地对身边的美貌贵妇说:“海上就是这样,做不到陆地同样的平稳,一个大浪而已,很常见。”   “上帝!大浪?会翻船吗?”   耳边响起贵妇故作娇怯的惊呼,伊斯梅露出一个假笑,“当然不会,夫人。”   “您懂得真多!”美艳多情的贵妇娇笑着靠近伊斯梅,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碰到伊斯梅吊起的胳膊,又能让他‘感受’到玲珑有致的躯体。她甜蜜地请求道:“能不能给我讲讲航海的故事?”   “我很乐意。”可惜,他必须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把酒杯放在经过的侍者托着的空托盘上,伊斯梅遗憾地叹气:“我不得不出去片刻。”紧接着,他在贵妇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东方的清酒太难喝,我想去漱口。”   “真遗憾!”对方急于离开,贵妇见好就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她优雅地后退一步,打开扇子遮住嘴角,含笑道:“与您谈话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迷人的夫人。”伊斯梅执起她的手,弯下腰亲吻,属于成年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他缓缓道:“真遗憾要暂时离开您。不过,我会很快回来。”   - - -   在英国白星公司主席布鲁斯·伊斯梅与贵妇人依依不舍地道别的时候,美国的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已经到达舰桥。   没有讲究礼仪,毫不客气地推开指挥室的大门,卡尔大步走进去,绕过室内船员们忙乱的身影走到指挥室中央的圆桌边,拍了拍桌子:“安静!慌什么?”   “霍克利先生?”大副默多克疑惑地看着这位昨晚办了场豪华舞会的黑发男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卡尔站直身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默多克先生,我把这句话修改一下返还给您:泰坦尼克号有什么事吗?”   闻言,默多克一下子苦了脸:“不瞒您说,我们的船与一座冰山发生了擦挂。”   “仅仅是擦挂?”卡尔转过头看了眼黑沉沉的窗外,泰坦尼克号方圆三十英尺的海水在灯光下散发着美丽的深蓝色,凭他绝佳的视力,还发现晶莹的碎冰以及看起来像碎木块的物体漂浮在其中。他的心沉了下来。   “时间很紧,必须尽快做个评估。”   “史密斯船长与安德鲁斯先生呢?”   “我在这儿。托马斯已经去检查了。”指挥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史密斯船长推开门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浅淡的酒气。五十余岁的船长把他的帽子夹在腋下,一边整理制服一边道:“我眯了一小会儿而已!默多克,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大副默多克局促地站在经验丰富的船长面前,小声说:“发现冰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咱们的右舷受伤了。”   “冰山出现在船的右方?”   “不,它出现在正前方,我们只来得及做出闪避动作。”默多克顿了顿,说:“泰坦尼克号足够坚固,应该没事。”   “该死!”听到大副的话,史密斯船长内心升起浓浓的不祥预感,情况恐怕没有擦挂那么简单。他愤愤地把帽子丢在圆桌上,一甩胳膊,背负双手来回踱步,“我不该喝那杯助眠酒!”要不是伊斯梅晚餐时在他面前喝酒,他怎么会忍不住?“早知道该熬夜盯着!”   史密斯船长念念叨叨短时间似乎停不下来,卡尔拿起挂在墙上的教鞭,利落地抽在舱壁上,发出响亮的鞭声:“停止,上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史密斯船长在皇家海军的军衔恰恰是上尉,卡尔一个不耐烦,以长官的态度用严厉的语气呵斥了史密斯船长。   史密斯船长一愣,想到这位钢铁大亨继承人曾多次就冰山警讯提醒自己小心,充满愧疚地看着他:“抱歉,霍克利先生,我有些失态了。”   换了个灵魂的卡尔·霍克利发音虽是标准的美音,但在细微处或多或少带了个人特色,准确来说,是有‘外国人’的特点:语音极其相近的单词不容易分辨,表达时更难区分同一单词的不同意思。还是‘captain’,至少史密斯船长没能从卡尔的话语里听出称呼上的转变。   显然卡尔并不在意,他只在意是否达到目的。见史密斯船长停止阐述他为何睡着了的原因,卡尔冲后悔不已的史密斯颔首,接受了他的道歉:“船长先生,不要在为何失误上浪费时间,如今的重点是如何补救!”   “是时候疏散下层的乘客们了。”   “可是,托马斯还没有完成评估。。。。。。”造船厂总设计师安德鲁斯去观察船只受损情况尚未返回,对于在情况不明时采取大动作,史密斯船长显得顾虑重重---泰坦尼克号是他的船!身为这艘船的最高指挥官,他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时间有限,现在不合适争辩,卡尔能理解指挥官的思量,更明白无论地位、军衔高低,任何人不能越过泰坦尼克号的实际最高指挥官史密斯船长发号施令。于是他换了个说法:“底层肯定已经进水,您难道希望乘客们在寒冷潮湿地方睡觉?更重要的是,在以舒适豪华为宣传点的泰坦尼克上,任何作业都不能影响乘客。”他的意思是说,就算抽水、修补船舱,也该保持绝对的‘乘客至上’。   念及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史密斯船长顺着卡尔的话命令在场的船员们:“以最快速度疏散三等舱的乘客,把他们带到散步甲板上。”   “以什么理由呢?”有船员问。   “故障检修、安全演习、篝火晚会,随便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卡尔忽然问:“外界气温是多少?”   一位年轻的美国船员拿着外挂的温度计回答:“大概三十度,先生。”与欧洲大部分地方不同,美国用的是华氏度,换算成摄氏度大约零下一度,低于淡水冰点。海水含盐,凝固点低于淡水,是以海面没有冰封。   卡尔淡淡地说:“撞击之后,海面出现了细碎的浮冰。船长先生,您明白的。”能把极低温的冰山撞出碎块,可见钢铁之躯的邮轮有多么惨烈。   凭借多年航海经验,史密斯当然明白,他疲惫地背靠舱壁,沙哑着嗓音说:“。。。。。。准备尽量多的毛毯、食物还有酒,分出人维持秩序、检查救生艇。”   必要时,他绝不缺少决断力。   “听我命令,小伙子们,行动吧!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船体受损比船员们估计的严重,泰坦尼克号的总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斯从H层甲板打来电话:“她没救了!五个水密舱已经开始进水,还有两小时左右,请尽快准备!”   刹那间,指挥室寂静得落针可闻。   “上帝保佑!”   卡尔低下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接着,他冷静地对史密斯船长说:“电话通知所有船员坚守岗位,各层乘客撤离。另外,向邻近船只求救。”   “不错,这是我们的责任!”用船员的牺牲赢得时间、机会的决定是最好的办法,史密斯船长沉重道:“命令电报室停止一切工作,所有电报机同时发出求救信号。”   卡尔补充:“就近让乘客快速登上救生艇。”最重要、最残酷的一点,就是拯救距离逃生通道最近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不错过时机,短时间救出能救的人。   “根本不够!我们只有16艘船!”房门被安德鲁斯撞开,他身后还跟着船东伊斯梅。   绝望的设计师身后,亲口下令加速的船东不可置信地问:“泰坦尼克号怎么会沉?”   “她是钢铁做的,当然会沉!”史密斯船长黑着脸回答。   “可是。。。。。。”   “闭嘴!”教鞭再次打在舱壁上,卡尔止住史密斯与伊斯梅的争论。他压抑住怒气,对史密斯道:“上尉,安排撤离。”   对卡尔点头,史密斯船长没有任何迟疑,做出身为船员与男人的选择:“既然不能救所有人,那么,船上的女人和孩子先走。”   在建造船只时,伊斯梅为了顶层甲板美观宽敞而削减救生艇数量,他从未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眼中挣扎片刻,他强硬地要求:“一等舱的人先走!”那些精英出了意外,身为责任人之一的他将无法交代。   “我的命令,让一等舱的人优先!”   伊斯梅逼视卡尔与史密斯船长,固执地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危险时刻,做出任何‘舍弃’的决定对一般人来说都无比艰难,卡尔、史密斯船长、伊斯梅都不是一般人。不过,他们的出发点不同。 女主角有些时候没出现哩!下一章,玛蒂尔达就出来啦。 - - - 简直不知道内容标签到底怎么归纳。。。换了那么多也是醉了! 另外,今天的网站有问题,怪怪的,总是卡。。。 ☆、责任   他不同意!史密斯船长猛地涨红了脸,盯着伊斯梅呼哧呼哧喘气,说不出话来。   船东伊斯梅的目光转向泰坦尼克号钢铁供货商之一的黑发男人身上,他咽下‘是不是你设计的沉船’这等尖锐问题,放软态度恳切地劝说道:“卡尔,你是男人,是一等舱乘客,你最该同意我的想法。”认定泰坦尼克号沉没能给这个男人带来巨大利益,伊斯梅笃定卡尔会支持他。   “难道你肯眼睁睁看着别人离你而去自己却留在船上?”   与伊斯梅对视片刻,卡尔忽然笑了,不是平常眼中毫无笑意的礼节性笑容,而是讥讽的、恼怒的笑容,他笑着说:“伊斯梅先生,我很生气。”   “哪怕你用一等舱距离救生艇最近的理由来搪塞,都比这个好。”   在他原本的世界,他的家族从来都是贵族军官团的一员,他们的职业是军人和资本家。他们热血好战、身先士卒、勇猛无畏,他们手里的武器为家乡更为自己服务,用武器军队保护家园、征服敌人,把敌人的尸骸与鲜血当作获取自己功勋利益的手段。战争时,贵族的死亡率高到离谱,每场战争结束,都有大量爵位空置,很多显赫悠久的家族绝嗣。为了自己所代表的势力,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管是否野蛮与卑劣,卡尔就是这种人---既能为自己牺牲他人,也能为他人牺牲自己。卡尔即便不是绅士,也算得上半个骑士,他总会遵循骑士的被某些人嗤笑了千年的古板教条。   “让妇女和儿童先上船,男士留下。”   “或者折中一下,老弱妇孺优先上船后,男士登艇。再加上,就近原则。”   “相信史密斯船长也一样,不可能做出更大的妥协。”   史密斯船长喘匀气,阴着脸,沉声说:“毫无疑问,我完全支持霍克利先生。”此刻,他不是白星公司的雇员,是皇家海军军官、是纵横海洋的年迈船长,他做出了关键的抉择。   这回,轮到伊斯梅涨红了脸。他有种自己的人格被鄙视的错觉。出身富贵的他何尝不知道什么是绅士风度?他比船上大多数人清楚。   “好!”白星公司常务董事兼泰坦尼克号船东狠狠咬牙,“随你们!”   “我他妈不管了!”爆出粗口时,伊斯梅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话语里隐隐带着颤音,“听着,跟我没关系!”   凝视伊斯梅离去的背影,卡尔在短暂沉默后,把手中的教鞭还给史密斯船长。方才,他到底忍住了。   “霍克利先生,快准备离开吧!”史密斯船长戴上他的大沿帽,拿着教鞭向他船上的乘客之一郑重敬礼,“我会组织工人抢救拖延时间,会带领船员们帮助所有的乘客。”   “您先离开,接下来交给我。”   深深看了白胡子船长一眼,卡尔利落地转身,走出指挥室。   找到她,把她送走,确认她安全。这是他在沉船前唯一需要做的事。   - - -   可能是有安德鲁斯拟定的应急预案的缘故,从泰坦尼克号撞击冰山到决定疏散乘客的现在,过了不到十分钟,甲板上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被船员带来的不明所以或是不可置信的乘客。卡尔轻松地绕过小股人流,进入一等舱的范围,用钥匙打开玛蒂尔达套房房门。   直接一脚踢开门冲进玛蒂尔达的房间,卡尔对悠闲惬意的女人道:“伯特兰,时间很紧,收拾东西快点离开!”   被卡尔突然闯入吓了一跳,玛蒂尔达不明所以:“有什么了不得的麻烦吗?”   卡尔:“把你最厚的衣服找出来!泰坦尼克号要沉了,你得快些走。”   “泰坦尼克号绝对不会沉!”玛蒂尔达下意识反驳,但她更确定男人不会开玩笑,她顿了顿,道:“我相信你。”   卡尔大步走向玛蒂尔达房间内的保险箱,在这个铁盒子面前蹲了下来,“最重要的是那些文件、证券、存折、契约还有印章,其他的可以重新置办。”   并不介意卡尔动自己的保险箱,玛蒂尔达仅仅担心这个黑发贵公子不知道密码打不开它,她一边招呼女仆夏娃往箱子里装东西,一边把睡衣脱下换成外出的衣物:“卡尔,我保险箱的密码是。。。。。。上帝!你怎么把东西拿出来的?”   “这种垃圾根本拦不住我!”   粗鲁地把保险箱放倒,用刀直接从保险箱背面撬开钉子抽掉隔板,卡尔已经从一堆珠宝首饰下面抽出大叠纸质文书证件,他把它们塞进小巧的皮质文件袋放进公文包内,把印章和一些零碎易携带的胸针、项链、戒指、耳环扫进公文包,又在剩余的空间里塞上几叠保险箱里所有钱币中汇率最高面额最大的英镑、美钞和法郎。最后,他扣好扣子,把它包在防水布里丢到玛蒂尔达面前。   “好了,穿好厚衣服跟我走!”总共花了不到两分钟,卡尔很满意自己的效率。   手忙脚乱地捧着这个毫无美感的包裹,玛蒂尔达埋怨:“你就像个强盗!”   拿起海狸皮大衣裹住法国姑娘,卡尔笑道:“至少没有强盗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好。”   “我承认你对我很好!”玛蒂尔达笑了笑,看着自己大开的手提箱,“但是它们。。。。。。”   卡尔也看见了玛蒂尔达箱子里各式各样的东西,他皱起眉头,说:“到了纽约我给你买。”   女人的目光扫过放在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子和宝石发夹、头饰,她不是舍不得这些东西,只是舍不得它们承载的,她与他相遇的回忆。玛蒂尔达想最后看一眼,把它们记住,她有种预感,她将永远失去它们。   黑发男人顺着女人的视线,看见那些价格昂贵的物品,说:“不要带,我会给你更好的。”   “。。。。。。我能给你个更大的镜子!”   “太老式了,我买新的给你。”   “。。。。。。亲爱的,这些东西不重要,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玛蒂尔达惊讶地看着面露焦急的卡尔,他叫了自己‘亲爱的’?   卡尔不耐烦地重复:“我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玛蒂尔达扑哧一笑,忍住没有去捏黑发男人发热的耳尖,然后,她从保险箱里拿起一对样式古老而沉重的红宝石手镯,不等她说话,卡尔摇头。   白了卡尔一眼,玛蒂尔达说:“这是古董,我可以戴在手上。”   “仅此一件!”卡尔急匆匆拉着玛蒂尔达向外走,他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被拉得小步快跑跟在卡尔身后出了卧室门,玛蒂尔达担忧地问:“坏掉的保险箱和房门怎么办?”   头也不回,卡尔直接说:“记在我的账上!”   “等等!”突然停在客厅门口,玛蒂尔达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这书一定要带上,里面有作者的亲笔签名。”   “我付钱,伯特兰。”卡尔把玛蒂尔达手上的旧书抢走,“我付钱让作者跑到美国来陪你喝下午茶!”   “或者,你想让那个人专门为你写书也行!包括情书在内,无论你想他给你写什么内容!”   玛蒂尔达指着书上的德文:“作者马克思已经死了!”书的封皮上写着:‘《政治经济学批判》 卡尔·马克思柏林敦刻尔出版社 1859年’,这本书是马克思公开出版的第一本政治经济学著作。   “我要这本书!”玛蒂尔达固执地说。   “抱歉。你不能带。”卡尔歉意地看了玛蒂尔达一眼,直接把书卷起揣在自己大衣衣兜里,“为了你的安全,我暂时帮你收着它,到时候还给你。”   向卡尔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玛蒂尔达轻声说:“你不用还给我,这本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打算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她记住了卡尔对这个无国籍的经济学家零星几句的赞美,在她的藏书中把这本无人问津压箱底多年的书翻了出来。   “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们得快走。”卡尔搂住玛蒂尔达的肩膀,推开门迅速往船舷方向走去。   玛蒂尔达任由男人搂着她走向船舷停放救生艇的位置,看着陆陆续续跑上甲板的乘客,问:“真的到了无法抢救的地步?”   尽管不想让女人担心,进而染上无用的伤感,本着她有权知晓真相的想法,卡尔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最后,补充一句:“工程师与工人、船员们正在努力抢修争取时间。该感谢他们!”哪怕这些人的努力并不能挽回什么,可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很可能为此付出性命。   水流的速度很快,在甲板上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抽水机全力运作的情况下,已经有超过七千吨海水灌进船身。动力系统逐渐瘫痪,连接锅炉的三根大烟囱喷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喷出最后一口白烟,停止了工作。   卡尔、玛蒂尔达到达舷梯附近时,海水已经逼近船头32英尺高的地方。船员们正在劝导甲板上的乘客,准备将第一艘救生艇装满。   “快!女人和孩子们过来!”船员们拿着喇叭大声呼喊,却没有得到响应。   尚存一丝希望的人们不愿与亲人分离。   “现在,需要一个人身先士卒。”轻巧地挣开男人的手臂,栗发女人转过身把手上的包裹丢给女仆夏娃小姐,把她猛地推了出去。   “夏娃,你先走。”   她向她的女仆挥手道别:“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   察觉男人独自留下的意图,玛蒂尔达强硬地拉着卡尔,一步步后退,远离救生艇的位置。   关键时,她要强势些,敲碎他脑子里的危险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请你自由地。。。 注:Zur Kritik der politischen ?konomie Karl Heinrich Marx …… 额,太占篇幅了,反正写的是娱乐小说,忽略忽略! - - - 明天估计没有新章节。老天保佑,希望明天不会累趴!!! ☆、波澜   1912年4月14日深夜,北大西洋。   无声无形的电波穿透厚厚的钢板,绕过高耸的冰山,掠过深沉平静的海面,向四面八方传递。电报机上信号灯亮起,不同的电报室中响起规律的嘀嗒声。趴在桌上睡眼朦胧的电报员被惊醒,扯过手边的纸笔,刷刷刷地在纸上记下译好的电文。   “CQD MGY?”   “SOS?”   “泰坦尼克号发来求救信号!”   “泰坦尼克号居然在求救!”   不同身份的人,在不同的地点发出含义相近的惊呼。   距离即将沉没的巨轮遥远的那头,美洲大陆上,宾夕法尼亚,匹兹堡。   霍克利的老管家放下电话,从床上跳起来,披起衣服急匆匆走出房间。在熄灭半数壁灯的走廊内,他遇见了等候着的给他送来电报的值夜仆人。   “怎么回事?”老管家严厉地低声喝问:“确认了吗?”   “这是电报原文,截自泰坦尼克号。”   抢过电报纸,视线在纸上迅速扫过,老管家眼中惊疑不定,他烦躁地抹去额角的汗水:“不忙告诉先生。再等等,我们再等等。”   在心底默默祈求万能的上帝,老管家喃喃自语:“也许是恶作剧?那是世界上最豪华最好的船,应该不会有问题。”   北大西洋,距离泰坦尼克号最近的船只加利福利亚号,船长室。船长罗德负手站在窗前,鹰隼般的双眼凝视远处黑沉沉的天空,寒冷的海风不能令他产生任何多余的表情。   “你知道吗?”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罗德船长微微侧首,对他的大副说:“我预感,今晚将有大事发生。”   “希望与我们无关。”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眺望远方,也许是航海者的预感,他猛地看向泰坦尼克号的方位,瞳孔骤然缩小,脸色阴沉下来。他伸出手,指着十余海里外辉煌的灯火:“那边有什么船?”   大副很快给出回答:“白星公司的泰坦尼克号。史密斯船长的船。”   “哦?泰坦尼克号!”罗德船长放松下来,“是我多虑了。”   “他的船,而且是号称世上最坚固的船,能有什么问题?”   - - -   黑暗中,卡尔坐在所有物品归置得整整齐齐的书桌前,小簇火苗正在室内静静地燃烧。待灰烬上最后一点火星熄灭,黑发男人站起身,把这些自己带不走更不想留下的文件残骸倒进废纸篓,最后环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书房,目光在嘀嘀作响的电报机上顿了顿,轻轻带上房门,把声音留在门的那边。   “让你久等了。”   只开了一盏夜灯的套房客厅里,玛蒂尔达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笼着淡淡的阴影,她对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发男人露出微笑,柔声问:“你准备好了?”   “是。”卡尔把手中的皮质公文包递给玛蒂尔达,“给你,请帮我拿好。”   “你自己的东西不自己拿?”栗发女人换了个坐姿,优雅地用右手支起脑袋,左侧臂弯里挂着海狸皮大衣,没有丝毫接过东西的意愿。   “你是我的秘书。”   男人站在夜灯旁,昏黄朦胧的灯光洒在他的肩上、脸上。他黑色的头发整齐而服帖地后梳,身上穿着整齐的正装,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白色的领结、金色的表链、银质的袖扣,优雅、高贵、冷漠,完美的贵族仪态。他的表情回复冷峻,浅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外泄,薄唇紧抿,身姿笔挺,拿着公文包的手固执地前伸,等待她接过。   在卡尔面前一向温柔知性的女人没了之前的柔和语调,对他冷声讥诮道:“需要女人帮着提东西的男人?”   同样反常又在玛蒂尔达预料之中的是,卡尔没有如白天那样温声劝解试图熄灭她的怒气,他用温和地告诉她:“或许你不知道,我的下属没有男女之分。”   语气简直就是一个纡尊降贵向新职员解释工作职责的好上司!   没来由的,玛蒂尔达忽然觉得离开甲板随着卡尔回到一等舱是极其错误的做法,尤其在不敢点明他危险心思的时候。她烦躁地坐直身体,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毫无掩饰的暴躁,危险的视线在他身上盘旋,她推翻十分钟前用语言强硬要求卡尔离开的计划,想采取实际行动。   在气氛愈发险恶时,这对男女脚下的地面微乎其微地震动了下。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结束了他们间无声的较量,玛蒂尔达起身穿好大衣走到卡尔身边,同他并肩而立,一齐望着套房大门。   门外面,是忽然喧闹起来的过道。   “别耽误,我们该走了。”首先出声的是玛蒂尔达,她很明白身边男人的性格,无论两人多迟返回救生艇的舷梯口,就算只有最后半个座位,她都相信这个男人有把她安全送走的能力。可时间越晚,男乘客越不易离开,她不能也不敢陪他浪费时间。   卡尔抬手轻轻碰了碰法国姑娘脸上细嫩的肌肤,眼睛里盛满纯然的疑惑:“不高兴吗?我拿着它就不能抱着你了。”他知道,她防不住。   下一秒,卡尔手上的公文包到了玛蒂尔达的怀里。   果然!卡尔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   法兰西贵族小姐快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把手,侧过头,恶狠狠瞪了眼站在原地的黑发男人:“还不快跟上!”她爱极了男人此刻纯粹如蓝水晶的眸子,她根本下不去手。   玛蒂尔达在心里恨恨地想:大不了不看他的眼睛,等到了救生艇附近,她直接用船桨从后面把他砸晕。拖上船,带回去好好收藏。   不清楚玛蒂尔达的想法,在她转过头瞪他的那一刹那,卡尔冷凝的脸色变得温暖,他向她点头,戴上手套后顺从地跟上她的脚步。   这次卡尔没有试图带着玛蒂尔达越过拥挤缓慢的人流,他搂着女人的腰,顺着一等舱乘客们的步伐向大甲板前进。   船员们的效率很高,不说二、三等舱的乘客是否全部得到通知,至少一等舱的乘客们,无论在开舞会还是在睡觉,几乎都得知了他们乘坐的豪华邮轮即将沉没的消息。不可置信的有,恐慌无助的有,骂骂咧咧的有,各行各业的精英们裹着自己最厚的大衣,戴着围巾帽子,拿着不知如何穿戴的救生衣走向救生艇的位置。各种内容的对话在人群里发生。   “天!夜里的风真伤人!我忘了抹护肤霜!”   “亲爱的,我们真得穿着毫无美感的救生衣?”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返回船上?我不想在救生艇里待整晚!”   “帮我瞧瞧,我的围巾搭配这件外衣合不合适?”   “上帝!我坐的船要沉了,谁能救救我?”   黑发男人低低笑起来,打破了两人间原本宁静幸福的氛围,他把女人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以眷恋又亲密的口吻说:“我喜欢与你走在人群中,喜欢你站在我身边。”人海茫茫,每当与三三两两同行的人相遇,他都会目不斜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因为他不想用哪怕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空荡的身侧。他一生不输给任何人,别人有的,他也该有。   “玛蒂,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一场舞会,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她偏偏注意到了他,偏偏邀请了他。而他呢?那么多布置相同的更衣室,他没有推开另外任何一扇门,偏偏走进了她的房间。   “感谢上帝,感谢他把你带到我面前!”   在人流中突兀地停下脚步,钢铁大亨继承人张开双臂拥抱自法国的贵族小姐,从来冰封冒着寒气的眼神寸寸融化,暖得好似一泓温泉。周遭的喧闹、混乱、紧张没有被他放在眼中,纯净的愉悦晕染在往常深邃的眼底,他浅浅笑开。   “我很满足。”玛蒂尔达听见卡尔满足地叹息,言语间是淡淡的欣慰:“昨晚,我向所有人展示了你。你在我身边是多么的耀眼,集聚满室光华,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他们会记得你,记得我。。。。。。即便泰坦尼克号沉没,总有人的记忆能证明我来过、我遇见了你。”   从原来的世界到这个世界,名声、地位、金钱、权势,甚至并肩而行的人、一个只要他想就能组建起来的新家庭。。。。。。男人能拥有的,他都有了。   “伯特兰,我说过,你总是令我快乐。”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拳,玛蒂尔达贴近男人结实的胸膛,似乎能听见胸腔里稳定的心跳。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她眼波流转,娇笑起来:“卡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顿了顿,用柔柔的语气说:“幸运的是,我在这艘船上认识你。不幸的是,我在这时遇见了这样的你。”   “我放不下了。”   “我们已是事实夫妻,凭什么让我放手?”   “你听好了,除非我主动抛弃你,否则你休想从我手里逃走。”   她单手扯住他的衣领,抬起头,用褪去柔媚露出深藏的凌厉的双眼与他对视,冷酷霸道、野心勃勃。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男人,谁叫你招惹我?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卡尔:。。。。。。 - - - 接近尾声啦,欢迎大家提出建议~ ☆、求救   “你是我的。”   “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从来温柔的法国贵族后裔与之前完全相反的表现,成功地使卡尔一怔,他似乎察觉了倔强执着下深埋的脆弱与无助。   女人毕竟与男人不同,她们敏感、多思。只这时候,黑发男人才真切意识到,扯住他衣领的是个父母双亡、准备继承姨母遗产、顺便迁居美国的法兰西姑娘,她真正亲近的人,除了女仆夏娃,只剩他。   “卡尔。。。。。。告诉我,你是我的!”   法国姑娘眼里盈了泪水,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让他感觉到,在这艘船上能完全保护她的,只有他。如果自己离她而去,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不能相信女人的眼泪,尤其是钻石般甜蜜瑰丽的女人,她们的泪水能让王朝倾覆,能令最圣洁的天使坠入地狱。他最清楚了,没有谁注定离不开谁。没有他还会有别人,最不济还有她自己,玛蒂尔达有能力有手段,总能好好的。   被形容成钻石般的女人紧紧盯着黑发男人的双眼,比海洋之心还要美丽的墨蓝色眸子犹如深深的漩涡,掩藏在最底下的网将毫不留情地把沉溺其中的猎物捉住、扼紧。不在乎自己的表现是蛮横或是娇柔,她只知道,她不容许她的所有物逃离。   卡尔狼狈地偏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船舷边。他看见第一艘救生艇上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夏娃小姐把自家主人的小包裹放于膝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   按照二十世纪初的普遍做法,救生艇为了保证安全不能满载,船员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等数量说得过去乘客们登上坚固的小木船,工人们就能把第一艘救生艇放进海里。这样算来,撤离工作的进度慢了。很可能的后果就是,开始的救生艇装不满,到最后想走、能走的人走不了。   很危险,他得提醒船员们注意。   卡尔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却在转身的一刹那被拉住手臂。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量很大,让他有种血液断流的错觉,他诧异地望向力量的源头,看见了女人发白的纤细手指。   栗发女人用两只手死死地箍住男人,她很清楚两人悬殊的差距,没有硬生生把黑发男人拖到墙角的打算,她只是拉住他,不要他离开而已。   见娇弱的样子没起作用,玛蒂尔达强行压下心中的暴躁,用自己能做到最温柔的语气问:“你想要去哪儿?”   “船员们组织撤退时有些疏漏,我要去提醒。”卡尔用实话回答。   别人,别人,整句话里没有一个自己!玛蒂尔达手上更用劲了,她提高音量反问:“他们关你什么事?”不等卡尔回答,聪明的女人很快意识到不妥,她放轻音量、放柔语气劝道:“你最好别去。你的质疑会让船员们丧失威信,这样工作更困难。”   “我是去找史密斯船长。”   黑发男人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没有考虑她其实想要他立刻离开这艘船。玛蒂尔达气恼地甩开他,转身拨开人群:“去找船长?走吧!”   玛蒂尔达肯定卡尔会立刻跟上。在两人间隐形的较量没有分出胜负前,她不想卡尔离开视线范围,卡尔同样不想她离得太远。   垂下试图阻止女人的手臂,卡尔把怀表放好,笑了笑,也向人群外走去。还有时间,与她一起待一会儿也不错,反正他会把她送走,不允许她胡闹。   - - -   “已经确定的是,距离我们八十海里的卡帕西亚号正用最大航速向我们靠拢。”   “大约四小时后到达。”   史密斯船长坐在自己出发前特意挑选带上船的舒适椅子上,扶着在加了层玻璃板的桌面上试图往下滑的水杯,怔怔地看着与桌面形成一个夹角的苏打水液面,扯了扯嘴角:“是吗?好消息。”   这条消息前,老船长刚刚接到抢修的工程师打来电话,他们已经放弃了水深大约12英尺6号锅炉室,退到更高的地方继续修补。6号锅炉室已经快被水装满,估计原本从船底算起48英尺高的海员室快成为澡堂了,或者说,充满冰水的大浴池。船身两边的舷窗开始没入水下。。。。。。可没有任何规定要求所有人必须关上窗户。   太快!   太慢!   史密斯船长猛地捏紧玻璃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沉声吩咐道:“让乘客们加快速度离开,磨蹭耽误的,就别管了。”   “八十海里,四个小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这就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快的救援。”说罢,史密斯船长抬起头,正好对上卡尔凝聚着寒冰的双眼。   四个小时,这时间比卡尔想象的还糟糕。   “霍克利先生?”老船长讶异地问道:“您还不走吗?”   避开史密斯船长的问题,卡尔迈入房间,“据我所知,它并不是最近的船只。”   他查过航海记录,也知道有船会经过距离泰坦尼克号极其接近的海域上,尽管知晓鞭长莫及的道理,本着保险的原则,他仍旧在改装电报室的电报机时选择了让求救信号清晰地传遍方圆数百海里的波长。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今晚最后一次坐在电台前的时候,他完全收不到那艘船的信号,就像他们关掉所有电台,处于无线电静默一样。最后,他向处在美国本土的老霍克利先生拍发了一封电报。   “是的,十余海里外,你看,我估计在那边,虽然看不到加利福尼亚号的灯光,但那才是离我们最近的船。”紧接着,在玛蒂尔达走进房门之后,消失了整个白天的意大利诗人德卢卡出现在门口,他指着窗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只要成功联系到他们,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卡尔眯了眯眼,问:“弗拉维奥,你的建议是?”   德卢卡垮下脸,带着淤青的眼皮眨了眨,摊开手:“卡尔,没看出来我正期待别人帮忙解决难题?”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卡尔还想把这个意大利人拖到暗处打一顿。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提出自己的想法:“组织男乘客们自救吧!或许能用泰坦尼克号的上好木料做出小筏子。听说轮船上的射灯能够转向天空?我们该利用这点。”   “有道理,我立刻安排船员打摩斯码求救。”史密斯船长起身走到电话边,拿起话筒。   船长室的门被再次推开,超级富豪阿斯特四世看见几人后,长舒了口气:“原来你们在这儿!整个一等舱已经在甲板上,好像就差你们。”   阿斯特当然不是专程寻找落单的一等舱乘客的,他来寻找史密斯船长稳定人心,更希望他亲口宣布乘客们撤离的规则。他隐隐预感到,过不了多久甲板上平静的气氛便无法维持,史密斯船长的现身能拖延那一刻的到来。   船头缓慢而坚定地下沉,海水终于把6号锅炉室连带五号水密舱最后一丝缝隙填满,船身开始倾斜,身在甲板上的乘客,包括阿斯特四世,还未明白事态究竟绝望到什么地步。   站在小妻子玛德琳身边目送首批人离开,阿斯特对卡尔感慨道:“看来伊斯梅没有听你的劝告减速。而且,我们都没想到我们的运气如此糟。”   “说实话,我依旧不敢相信我坐的船会沉。”   半夜被吵醒,玛德琳精力不济,脸色有些苍白,她挽着丈夫的手臂,对玛蒂尔达笑了笑:“总能上船的,我打算再等等。”   泰坦尼克号与冰山撞击,船上破了个洞,海水涌进来,船要沉,老弱妇孺先登上救生艇,他们清楚并且接受。但是,甲板仅斜了一点,距离沉没恐怕还久,他们不想离开亲人朋友坐在孤立无援的小船上。因此,最大载客量为65人的第一艘救生艇坐了不到四十个人,安稳地到达海面,倒是比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记载好了些。   甲板下,身处锅炉室附近的邮件室内,船员们正踩着及膝深的冰水手忙脚乱地捕捉漂浮着乱窜的邮件包。要知道,泰坦尼克号船名前上大写的‘RMS’可不是摆设,它代表‘皇家邮轮’,邮件室里任何一封邮件出了事,在场所有人都得回家种田。他们同样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绝望的境地。   紧闭的铁质舱门外出现低沉恐怖的轰鸣声,就像一架巨大的机械夹裹着浪涛穿过狭窄的甬道呼啸而来。   嘭!   极动到极静,刹那间,舱壁似乎向邮件室内膨出。犹如无形的气流吹过,所有的邮件架子向舱门的反方向倾斜,上面整齐码放的邮件包噗通、噗通滑进水里,很快,架子又整齐地嘎吱作响着回到原位。   为了防止继续进水特意锁死的舱门砰砰作响,不止底边,两侧、顶上的门缝全部是喷射的海水,门框上的铆钉一颗颗断裂、崩出,水流越来越大。   “门缝!门缝!”站在门边的船员吓得栽倒在及膝深的海水里,他迅速爬起来,一边变了调地呼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后退。   没有给船员们任何反应时间,汹涌的海水冲进密闭的邮件室,船员、邮件包、邮件架、变了形的舱门,被同时狠狠拍在舱壁上。   第一批遇难者,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卡尔遇见这样的玛蒂尔达。。。。。。 - - - 上周白天事多,没能稳定上传章节,对不起! ☆、议定   船头逐渐没入水中,船身每一秒钟都在倾斜,乘客们源源不断地从各处通道涌上甲板,他们脸上一开始的轻松逐渐转为凝重。人们裹着最厚的衣服,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视线落在左右船舷释放救生艇的位置。   甲板上距离救生艇稍远处,有一群人即使忙乱中出行亦是衣冠楚楚,其他人自发地将他们所在地方的周围空出一大块。   “大家还有异议吗?”   阿斯特一一与神色各异的一等舱男乘客们对视,得到他们或坚定或躲闪的眼神,他击掌道:“那么,就按照我们商议的做。”   身为泰坦尼克号上也许是最富有的人,他刚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身边这群人的帮助下把一等舱的乘客聚集在一起开了个会。会议的主题,不言而喻。   待男士们散去,阿斯特收起胸有成竹的表情,苦笑着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这小撮人说:“虽然站得越高,责任越大,可人人都有私心。下面跑来的乘客数量逐渐增多,各位尽快把各自的夫人、女儿、姐妹送走吧!”   “约翰!”阿斯特的话换来他的小妻子玛德琳不舍的轻呼。   卡尔的视线落在玛蒂尔达身上,栗发女人别过头,冷冷地看着护栏外深沉的海水。   寒冷的海风吹乱了霍夫曼棕色的头发,也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他冷得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双手揣在兜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卡尔,道:“斯派塞在公共休息室找到我,当时琳达与孩子们在房间里,已经睡了。”当时他不清楚情况究竟如何严峻,在没有通知家人的情况下,直接跟着雇主的男仆来到甲板。   收回放在法国女人身上的注意力,卡尔拍了拍助理霍夫曼宽厚肥硕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又瞥了眼不远处站在舷梯口为人们演奏的乐队,命令他的仆人:“斯派塞,去二等舱,找到霍夫曼夫人与四个孩子后,把他们带上来。”   “至于你。。。。。。”   霍夫曼咧开嘴,主动道:“我去帮助维持秩序,尽量让更多女人孩子上船。”他不是好心人,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做坏事,前面的救生艇载走的人越多,他的妻儿登上救生艇离开的机会越大。   洞悉了霍夫曼的心思,卡尔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事实上,他也有相似的想法。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平静的甲板很快就会如沸水般炸开变得混乱,二十分钟内,他必须让玛蒂尔达登上救生艇。他伸出双手扶住玛蒂尔达的肩膀,让女人面对自己,斟酌了用词,开口说:“玛蒂,你。。。。。。”   女人打断了男人的话:“卡尔,我都明白!”她不会走的。“你喜欢刺激、喜欢冒险,我也想证明我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目光有些复杂,玛蒂尔达柔和地注视她的黑发贵公子,轻声道:“泰坦尼克号的救生艇很坚固,需要一个人去告诉船员们,应当尝试满载。”这个人,就是她。   “这次,我陪你。”   卡尔沉沉地看着玛蒂尔达墨蓝眸子里的执着,抿着唇,没有说话。   理智上,他希望玛蒂尔达即刻离开;感情上,他想与这个女人多待一会儿。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感受到男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然收紧,玛蒂尔达微微垂首,再抬起头时,她眼中仿佛起了薄薄的雾气,她抱住他,呢喃道:“我想活,也想要你。”   “卡尔,我们会平平安安的,对不对?”   她清楚卡尔的想法:他希望她平安。所以她告诉卡尔,她会与他在一起。   她在赌,赌自己在卡尔心中的地位。要么他们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既然卡尔认为他自己一个人无所谓,那她就看卡尔舍不舍得让她因为他的原因失去活下去的机会了。   “呵。。。。。。很好。”黑发男人意味不明地发出短促的笑声,他正了下自己洁白的领结,眼底的种种情绪消失不见,好像彻底撕开包裹在灵魂之外的掩护,露出了冷酷的本质。   看着玛蒂尔达的目光里似乎带着暖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在离开前,你还有很多事能做。”   - - -   左舷第二艘救生艇正在装载,因为讲究先来后到,登上这艘救生艇的几乎全是一等舱的女乘客与小孩。布克特夫人露丝站在救生艇附近迟迟不肯踏进小船,她身边站着女仆和来自加拿大的麦吉尔先生,几人都在焦急地四处张望。   忽然,露丝眼神一亮,朝远处挥了挥手绢:“这里,萝丝,这里!”   卡尔的红发前未婚妻萝丝以及流浪画家杰克带着一个孩子,从下层的楼梯快步向上,以最快的速度向船舷跑来。   杰克身着一件单薄时髦却过于宽大的塔希提花衬衫,身上湿淋淋的,他紧紧牵着同样衣衫尽湿的萝丝,抽抽噎噎的小男孩坐在他的胳膊上,他边跑边安慰他:“伙计,别哭了。这就是大甲板,你不是说你爸爸在这儿等你吗?”   “放下他!”   杰克与萝丝前进的道路被出现的人影堵死,他站在阶梯上,语气带着贵族的傲慢与冰冷,居高临下地对他们说:“道森先生,请放下这个小孩。”   “卡尔·霍克利!怎么又是你!”最先认出说话者身份的是萝丝,她克服对卡尔的恐惧,戒备又满是敌意地上前一步,挡在杰克与男孩身前,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因为逆光的原因,泰坦尼克号的灯火无法映照出黑发男人的表情,只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叹息道:“把孩子给我,时间紧急,不能耽误。”   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怒气从萝丝胸中升起,她大声道:“凭什么?”她相信卡尔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们提出要求。可是,多说一句话很难?凭什么连理由都不屑于告诉她?   把小男孩小心放在地上,流浪画家杰克拉了下情绪有些失控的萝丝,冲卡尔尴尬地笑了下:“抱歉,霍克利先生,小男孩与父母失散,萝丝太着急了。”   “我不要你向他道歉!”萝丝甩开杰克的手,牵起小男孩试图闯过去,却再次被杰克眼明手快地拉住。   “冷静,冷静!”   萝丝本以为杰克是在劝诫她,很快她便发现她错了。   尽管穿着明显是别人的衬衣显得有些瘦弱,金发大男孩坚定地用身体护住萝丝,对一只手伸进大衣里的卡尔道:“霍克利先生,我们互相都认识,有什么话好好说!”   “爱德华,过来。”保持右手握住枪托的姿势,卡尔蹲下身,向小男孩伸出左手,尽量放缓语气:“到霍克利叔叔这来。”   霍夫曼的长子爱德华根本不知道几个大人间的紧张气氛,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直接扑到卡尔怀中,问道:“卡尔叔叔,我爸爸呢?”   “乔治在协助船员疏散乘客,他见到你会很高兴。”一只手把小孩抱起,卡尔站直身体,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看了眼阶梯下的萝丝、杰克,小男孩犹豫片刻,告诉卡尔:“我没有到处乱走,可还是与妈妈走散了。”   卡尔笑了笑,松开右手,把枪放回枪套,抚平衣服的皱褶:“那么,我们该感谢道森先生与布克特小姐。”   对小孩的道谢充耳不闻,萝丝的表情一片空白,满脸不敢置信地直直看着卡尔,看着那把反射着银光的武器,“你。。。。。。你居然。。。。。。”   “卡尔·霍克利,我讨厌你!”说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萝丝眼睛里流出,她捂着脸跑上阶梯,差点撞在卡尔身上。   侧身为萝丝让开通道,等萝丝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卡尔向呆滞的杰克解释:“萝丝从来都讨厌卡尔·霍克利。”   收拾好心情,杰克准备追上萝丝,他快步从卡尔身边经过:“对不起,借过一下。”   卡尔再次为担心女友的流浪画家让开道路。   “然后,他们就从你面前跑开了?”布克特夫人提高了音量,卡尔觉得自己的鼓膜有些疼。   虽然已经被对方的女儿解除了婚约,素来骄傲的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还是保持谦逊温和的态度,他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夫人。”   “可是,我在救生艇上给萝丝留了个座位!”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曾经繁荣过的家族的女主人,把目光死死黏着在她女儿的前未婚夫身上。   她忧郁地问:“我的女儿被气跑了,救生艇又不会专等她一人,该怎么办?”   垂下眼帘,卡尔道:“或许麦吉尔先生愿意去找她?”   “是的,我愿意尽力去寻找布克特小姐。”白天还亲切称呼‘萝丝’的麦吉尔,干巴巴地给出保证。   似乎早已料到麦吉尔的答案,布克特夫人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看着卡尔。   享受过无数人或崇拜、忠诚或仇恨、嫉妒的注视,一个中年妇女的目光不能让卡尔动容,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十二点四十八。”   “求你!我求你了!”萝丝的母亲突然抓住卡尔的衣袖,哀声道:“看在你曾经与萝丝订婚的份上,帮帮她!”   把袖子拯救出来,卡尔冷冷道:“夫人,你可以放心离开。”   “布克特小姐是女人。女人总会受到优待。”   “我会看着她登上救生艇。”   毕竟,她帮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泰坦尼克号具体沉没的时间线,比如几点几分怎样这种,嗯,本篇是同人小说,与历史不同,请不要过于较真。 - - - 唉,今天写完就发了,打字速度慢,希望体谅。。。 ☆、共饮   在阿斯特四世召集一等舱众人开会之后,史密斯船长单独找到卡尔,对他表达出希望他登上救生艇的要求。   他对卡尔说:“泰坦尼克号上这么多人,唯独你担忧过加速带来的问题,也只有你一直在积极地避免我们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错的不是你,是别人。你不该陪这艘船葬身海底。”   “你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事属于我们。”   老船长发出沉重的叹息,缓缓道:“我想要一个减轻罪责的机会。请你体谅我。”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卡尔有些恍惚。他的脑海里有一段模糊的记忆,记忆中,有人向他敬礼,对他说:请您先离开,接下来交给我。后来呢?应该很重要,可他记不清了。   女性柔软的躯体依偎在他胸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他听见玛蒂尔达甜蜜柔和的声音:“卡尔,我问了船员,如果所有女人、孩子全上船,救生艇上还剩下四百多个座位。”   女人凑近他,以诱哄的语气说:“你可以的。”   抛去这句话带来的影响,就凭他是个男人,是个壮年男人,他便不能离开泰坦尼克号。泰坦尼克号上不仅有女人、孩子,更有绝对在冰海中无法生还的老人,救生艇上更要搭载掌舵的船员以及御寒的物品。。。。。。包括卡尔在内,没有人敢让船满载。   他想要的,无论属于何人,向来会光明正大地去夺。唯独这次,身为强者,他不会去抢弱者的东西。   “谁肯缩在救生艇里,在寒冷的室外待四个小时?”   “我是不肯的。”   当着玛蒂尔达的面,卡尔终于把两人尝试避开的话题完全挑明。   他是男人,要走,也要在老弱妇孺之后走。   - - -   “水!全是水!”   “E层全部灌满了!”   不断有乘客奔出各个通道口来到甲板,比先前不同的是,这些后来者不再穿着厚实的衣物,他们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惊慌地裹着毛毯或是被子,奔跑在坚硬冰冷的甲板上,双脚冻得通红。显然,他们是从睡梦中惊醒,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的。   还有说不清是更倒霉还是更幸运的人,比如冲出汹涌冰冷的海水包围的萝丝、杰克。他们身上已经挂了零零星星的冰晶。   联想到杰克被锁在下层船员室的传言,卡尔能轻易分析出海水到底淹没了船体的什么地方。   这样看来,距离船头沉没不远了。   心中不断分析思考,卡尔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带上霍夫曼的长子爱德华分开人流,找到处于船的最前端、满脸惶急的棕发助理。   抱着孩子的雇主出现在视野中,霍夫曼经常耷拉着的眼皮再也保持不了懒洋洋的姿态,他睁大眼睛,抓住手足无措的洛夫乔伊,不住发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已经上来了?为什么爱德华会独自一人?”   “爸爸,我与妈妈失散了!”爱德华向自己的父亲解释原委,“我们是在上楼梯的时候走散的,我按照卡尔叔叔的约定来大甲板,竟然真的见到了爸爸。”   在危急时刻失散,一个母亲带着三个孩子不知所踪,下面是争先恐后的人群、迷宫般的通道与恐怖的海水。。。。。。   眼里闪现过痛苦之色,霍夫曼顿了顿,不敢想下去。他松开手,抱住自己的长子:“我看见你很开心。”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儿子:“别担心,我们再等等,琳达与孩子们很快会来的。”   “我记得,我与你们约定若有危险便去船尾,”卡尔轻叹一声,摸了摸小男孩的发顶,对霍夫曼说:“我让斯派塞去船尾。这样一来,我们四个人,我与你在船头,玛蒂尔达与斯派塞在船尾,总不会错过他们。”   霍夫曼感激地看着自己的雇主,真诚道:“谢谢!”   “不用。”   “这本是我该做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疏忽,霍夫曼一家本该被他安排在爱尔兰下船。他有必要为此负责。   卡尔别过脸,望着远处走廊上大声与妻子争执的阿斯特和拦在救生艇前不准一位年轻男子登船的古根海姆。他甚至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礼貌地询问过船员得知自己无法陪伴怀孕的妻子登上救生艇,阿斯特的心情有些糟糕,当他的妻子宣布要陪同他时,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处在失控的边缘:“玛德琳,别闹了,行吗?你得为我们的孩子着想!”   玛德琳抿着唇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无助地靠在女仆身上,哽咽着咒骂:“你充什么英雄?你没了我的孩子,还有一个年纪与我不相上下的亲生儿子。而我呢?我和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这个老混蛋!”   后悔、愤怒、爱怜、恐惧、烦躁。。。。。。卡尔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能装下如此丰富的感情。阿斯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坚定。他对玛德琳大声道:“别管我是不是混蛋,你快走!”   说完这句话,阿斯特又用短促的、急切的语气低声说:“听着,我会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   这边阿斯特好不容易与自己的小妻子达成了共识,他身旁的古根海姆也轰走了浑水摸鱼的青年男子,转过身与情人欧巴特夫人深情拥吻,卡尔礼貌地移开视线,转而去目测近在咫尺的海水。   水面上升的速度好像在加快,他正准备向霍夫曼提议尽快撤向船尾,脚下的甲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女人变了形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快跑啊!船头要沉了!”   “啊!救命!”   海水拍打在船头甲板上,有人不慎从成为一个斜坡的甲板滑进海里,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一手握紧护栏,一手拉住霍夫曼的胳膊,卡尔拖住踩滑了的父子俩,与棕发助理肥硕体型相匹配的重量令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顾不得仪态,拉着霍夫曼的衣领,踩着逐渐上升的水平面快速跑向船尾:“该死!霍夫曼,我命令你锻炼身体!”   衣领被揪住,自己被连拖带拉地移动,从护栏外荡漾进来的冒出咕嘟嘟气泡的海水舔舐双腿,霍夫曼同样不好受。他把儿子爱德华夹在腋下,伸出舌头喘气:“如果我不死的话,我他妈一定练出八块腹肌!”   早晨还明媚宽阔的散步走廊,现在仿佛成了狭窄的死亡之路。人头攒动,都想迅速转移到海水无法触及的高处。有的人扶着倾斜的楼梯跑向上层,有的人被挤到海里,更有一艘救生艇因为船头迅速下沉的缘故从船舷滑脱,连带其中的人影跌落深海。   “救命!”   “不!”   原本站在救生艇边准备目送亲人脱险的乘客们发出绝望的叫喊,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握住至亲求救的手臂。   卡尔听到霍夫曼的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他感到他拖着的人骤然软了,哆哆嗦嗦道:“卡,卡尔,他们。。。。。。我们。。。。。。”   “我走不动了!”霍夫曼惨叫道。   出身平民、混过华尔街,从来没有害怕过的乔治·霍夫曼害怕了,他第一次尝到恐慌的滋味。   一个衣柜从房间滑到走廊中央,被卡尔用身体直接撞开。他掸了掸肩上的木屑,脸上没有痛楚、没有紧张、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地安慰他的雇员:“没关系,我能把你拖到目的地。”   穿过灯火通明的走廊,视野陡然开阔,光线变得昏暗,黑发男人带着霍夫曼父子冲到船尾的大甲板上。   “你在干什么?”玛蒂尔达正巧站在走廊附近,她惊愕地看着三人出现,迅速夺过霍夫曼手上惊吓过度的小男孩,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看了眼卡尔:“你吓到他了。”   黑发男人停住脚步认真想了想,把死狗一样的霍夫曼丢在地上,冷冷道:“慌什么?船还没沉。”   不知是哪位一等舱的乘客别出心裁,又或许是泰坦尼克号雇员们自发的行为,打着领结身着燕尾服的服务员推着饮料车穿梭在船尾,向众位乘客提供饮料。   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目不斜视地停在卡尔身边,无视躺在地上喘气的霍夫曼,优雅欠身,询问:“先生、女士,还有这位小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如果有的话,那么,一杯香槟。”   “威士忌,加两块冰。”   分别点了对方所爱,两人含笑对视,一齐道:“再为小霍夫曼先生来杯热牛奶。”   “好的,请稍等。”   恰好这时,越发混乱的甲板陡然一静,乘客们下意识屏住呼吸,期待地望着蹲在地上摆弄发射装置的船员。   嘭!   一团白光拖着长长的烟雾轨迹缓慢地摇曳着升向高空,不断有白色的星光从它身上迸溅,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度落向海面。光团的速度逐渐减慢,在最高处一顿,绽放出朦胧的光晕,染白了泰坦尼克号头顶的小片云层。   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喜叫喊:“看,这是求救火箭!”   “附近的船只一定会来的吧?”   “真的吗?上帝!我们有救了!”   “一颗信号弹?”   卡尔抬起头,沉静地看着白色的火焰,任凭柔和又冰冷的亮光充塞视野,目不转睛地见证光团快速由明转暗。求救火箭的光芒消逝,墨色重新充斥整个天空。   黑发男人自言自语:“也许是曳光弹。”   一杯酒被递到卡尔手边,迅速黯淡的明灭光辉下,女人的表情变得不太真切,只看见她的眸子反射着柔和的亮光,听她笑道:“敬我们相遇,卡尔!”   “纪念我们相遇,伯特兰小姐。”   黑夜里绽开了绚烂的烟花,可惜夜又长又黑,无星无月的天穹很快归于平静,就像一切从未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与卡尔,他们都不是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 - - - 唉,没办法看见预览,只有发表出去之后再改正错误。。。 嗷,要理理顺序,准备放大招了。趁还没有写完,大家有任何建议都可以提!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 ☆、别离   泰坦尼克号上方,白色光芒融化在漆黑的夜里,甲板上的人愣愣地望着天空,张大嘴,半句话都说不出。   悠扬的小提琴声由高变低,乐曲缓缓到达尾声,乐队领队瓦雷斯·哈特雷闭上眼睛,琴弓上推,完成了这首曲子。   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敬我们相遇,卡尔!”   “纪念我们相遇,伯特兰小姐。”   相对而立的男女优雅矜持地笑着,举杯共饮。   浸人心脾的奇异芬芳钻进鼻腔,在这种时刻的所有行为都带上了多重含义,酒里掺着某些别的东西。酒杯停顿在嘴边,卡尔与玛蒂尔达保持准备饮酒的姿势,谁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们微笑着看着对方,洞悉了对方眼底冷静的算计,都在等待。   栗发女人的高脚酒杯率先离开她红润的双唇,她笑盈盈地问:“难道它不合你的口味?”   卡尔笑了笑,“我忽然改了主意,一杯杜松子酒更适合现在的气氛。”手腕一动,冰块在金色的液体内上下沉浮,击碎液面的薄薄浮冰,他低下头,观察玻璃边沿蔓延开的白霜,瞳孔浅淡的蓝色骤然变深,“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不喝?”   男人问得直接,玛蒂尔达回答得简单:“你不喝,我就不喝。”   “你不必跟我客气。”卡尔揽住法兰西贵族小姐纤细柔韧的腰,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他温和地说:“我们相处时,你可以随意些。”   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法国姑娘狡黠地笑了,抬起下巴,假意道:“或许,我可以做主为你再点一杯杜松子酒?”   “哦,最好不要!”黑发男人绅士地表示拒绝:“我打算履行我戒酒的承诺,从现在开始。”他颇具暗示意味地隔着大衣抚摸她的腰侧,“面对你,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难道我就可以醉倒在某个男人怀里?”玛蒂尔达吃吃笑起来,“这里男人那么多,出类拔萃、品格高尚的也不少,等我醒来,恐怕看见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绅士。我很缺乏安全感。。。。。。如果爱上一个老头怎么办?”知道卡尔打了什么主意,她偏要用此刺激他,“年纪足以成为我父亲的男人肯定有优点,至少他们稳重、可靠。我猜,玛德琳会支持她的好友嫁给一个老男人的。”   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玛蒂尔达发誓,她看见了一朵小火苗从卡尔心头升起。黑发男人眯了眯眼,森寒的气息一闪而逝。   过了半分钟,不到三十岁的美国钢铁大亨继承人硬生生掐灭逐渐壮大的小火苗,转而用一种年长男人的目光打量她,眼神夹杂着不知是心酸还是满足的感觉。他垂下眼帘,嗓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不干涉你对未来的选择。”   “我支持一切对你有利的决定。”   混蛋!她讨厌他这种‘虽然我有些难过,但千万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支持你’的表情!   玛蒂尔达恨恨地踩在卡尔脚上,趁男人发出痛哼时,转身就走。   她目前急需一根结实的棍子。   没有人知道卡尔心里想了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理清被玛蒂尔达搅成一团浆糊的思路前,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等等!”   他拉住她的手,强硬地把她抱在怀里,掰过她的脸,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两只酒杯同时落下,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甲板上开出两朵夹杂着冰晶的花朵。   - - -   由小提琴手哈特雷领队的乐队井然有序地翻开新一章乐谱,奏响卡尔谱出、原本准备献给法国贵族小姐玛蒂尔达·伯特兰的乐曲。   乐声响起时,向来不求人的男人展示出自己最柔和的态度,低声请求:“请最后陪我跳一支舞。”   “求你了。”   没有绚烂的灯光,没有华丽的礼服,只有慌乱的人群、寒冷的温度和倾斜的甲板,他们也没有跳出精彩的舞蹈,只有静静相拥。   玛蒂尔达把头靠在卡尔胸口,闭着眼享受别样的宁和。匆忙沐浴的男人没有忘记把温和清爽的科隆香水抹在颈间,高档香料的气息与香皂的味道自然地融为一体,浅浅淡淡,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优雅迷人。   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某种行为的人,往往意志坚定、难以动摇。   “音乐结束了。我们呢?”玛蒂尔达用指腹按在卡尔搏动的颈动脉上,没有为他不再设防而喜悦,她复杂地看着掩埋掉最后一丝柔情的男人,“卡尔,我并不期望改变你。。。。。。”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将永远忘不了今晚。”   “可我不想你成为我把今夜铭记于心的元凶。”   卡尔习惯遵守时刻表,他示意洛夫乔伊帮霍夫曼看好小孩,拉着玛蒂尔达的手,两人一起走向救生艇。不与女人做任何眼神交流,他望着远处桅杆上的指示灯,平静地告诉她:“我想我们是时候结束了。”   “你有你的生活与责任,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们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放弃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因此,我们的分别是必然结局。这样对你我都好。”   顿了顿,他听见自己用陈述的语气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你会忘记我的。”   泰坦尼克号的灯光太强烈,夜晚又太黑暗,卡尔眨了眨眼,试图把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些。他露出一个假笑,淡淡地承诺:“我保证。”   如果站在卡尔身边的是别的女人,可能卡尔会为他的行为赢得洋洋洒洒的泪水。现在,走在他身边的是玛蒂尔达。   犹如火山爆发般剧烈沸腾的岩浆在她胸中喷薄,终于,在卡尔面前表现得优雅温柔的法国贵族后代冷冷地笑起来,向以严谨负责为特点的男人揭开她的另一面。   玛蒂尔达的另一面,卡尔的前未婚妻萝丝体会过,马上轮到卡尔。   “过来!”玛蒂尔达爆发出的力量十分巨大,她反手握住卡尔的手腕,把他拉进附近空无一人的过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栗发女人危险地发问,像极了卡尔曾说的美杜莎。   卡尔一怔:“你。。。。。。”   “闭嘴!”   玛蒂尔达扬起手掌,卡尔没想躲,没有躲,甚至毫无防备地主动送上自己的脸颊。   啪!   喜爱打猎的女人手劲非常大,耳朵在嗡嗡作响,视野变得扭曲,卡尔靠着墙壁,拿出手绢擦掉嘴角的血迹,抬起头,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映入眼帘。   尽管知道她是装的,些许怒火仍然小了下去。   “我很生气!”她委屈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他腹部。   卡尔的后背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心捂着疼痛到失去知觉的地方,感觉所有器官都在翻滚,黑发男人扯了扯嘴角:“秘书小姐,适可而止,好吗?”   这是他在英语词汇里能组织起来的,对她最重的责备。   卡尔与玛蒂尔达同样出身贵族家庭,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在另一个人面前过于卑微或是无理纠缠。他认为,他们两人都需要这句话。   揉着自己发麻的手掌,玛蒂尔达胸口的起伏逐渐平缓,她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那么我的雇主霍克利先生,接下来您的计划可以告诉您的秘书我么?”   仿佛之前一切从未发生,卡尔把手绢叠好放回原位,后背离开墙壁,捡起玛蒂尔达丢在地上的公文包,挺直地站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伯特兰小姐,小船上有你一席。”   黑发男人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落在她身上目光的温度逐渐下降,不再暖融融,就像冷静的指挥官在命令一个属下,“现在,你出发。”   他对她说,“对我而言,你是个累赘。”   “你在泰坦尼克号上已经没有用了。”   “从今往后,我不再需要你。”   与其让她爱得刻骨铭心,不如让她恨。恨意能被时光消磨,而爱意却永不消逝。自己主动抛弃她,让她恨自己,从而忘记自己,于是永不伤心。   卡尔想,这个方法再好不过。   剧本进行到这,卡尔成功地使玛蒂尔达变了脸色---却并不因为男人的‘抛弃’。   他很聪明,她也很聪明。他能想到的事,她为何不能想到?   或者说,她终于想明白了。   站在船舷边,对待玛蒂尔达的态度就是纯粹的上级对待下级,卡尔说:“请顺便帮我把公文包捎给卡尔·霍克利的父亲奈森·霍克利。”   某个严谨的男人坚持做个好雇主,他皱起眉头,提及非工作时间加班的补偿问题:“如果你要求报酬。。。。。。我暂时只有它。”   他拿出放在大衣口袋内的丝绒首饰盒,从盒子中取出海洋之心,把它挂在马蒂尔达天鹅般的脖子上,“算是你的报酬。”   从来没有公正无私的雇主愿意把路易十六的钻石送给秘书冲抵加班费,这种东西更适合当作遗产!   玛蒂尔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你可以卖了它。”   体贴地扶女人跨进救生艇,卡尔控制不住自己,叮嘱道:“如果要戴它,就到纽约去找珠宝设计师卡尔曼,我在他那还有大笔预付金没用完。你一定要把它重新琢磨一遍,再换条链子,它现在的样子太丑,不配你!”   这段话说完,在喜爱的姑娘面前不撒谎的男人闭上嘴,撇过头不再看她。   他在骗人!他之前的每句话都是假的!   玛蒂尔达原有的愤怒被破坏殆尽,一股凉气从脖子上的项链直窜脑海。   她第一次发现,北大西洋原来是个比冬天的巴黎更冷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呵,卡尔,请你自由地。。。 - - - 必须要说对不起!今天被某些事影响了心情,情绪起伏很大,所以这一章磕磕绊绊地被写出来,有些地方可能有点生硬。对不起! ☆、伤心   四天前他们相识,玛蒂尔达自认足够了解这个男人,任凭他的英国前未婚妻诉说他虚伪、庸俗,她认识的人与萝丝的描述相比完全不同,他不是暴发户似的新兴资本家,身上带着老牌贵族的气息,还带着她应该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出处的气质。   不管来自美国的卡尔·霍克利到底有些什么个人特点,玛蒂尔达觉得她开始害怕起他身上冥顽不灵的固执以及一心一意的专注。   “你把它给我?”用白皙的指尖绕着挂在胸口的海洋之心画了个圈,她试探道:“我听说这是你本准备送给你未婚妻的礼物。”   泰坦尼克号上越发嘈杂,船员们开始吆喝着维持秩序,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互相道别,身边的人在迅速跳进救生艇,而在黑发男人预计里本该拂袖而去的玛蒂尔达竟然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他想,他可能成功了。   能说出“你听好了,除非我主动抛弃你,否则你休想从我手里逃走”的女人必定高傲,按照她高傲的性格,平静下来就代表放弃他,放弃他就代表她不会留恋。   那么,卡尔揣摩,她现在的表现能用她的身世解释。她有野心、有目标、有心计,熟练地控制感情、流畅地代入自己秘书的角色对于她来说毫无困难。   她的冷静足以与他比肩,他欣赏她。   没有任何隐瞒,也隐瞒不了,原来的卡尔·霍克利,现在的卡尔,都‘宣称’计划把这颗名贵的石头送给未婚妻萝丝。卡尔点点头,承认:“这是我打算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只不过,他早就改变了主意,准备把钻石琢磨后送给他的秘书伯特兰小姐,以讨她的欢心。   “它现在属于你。”   “以加班费的形式。”   不知道男人欣赏她的‘公私分明’,重新恢复温柔的玛蒂尔达神秘地笑了笑:“是吗?”   看来,她的黑发贵公子已经忘记了,她说过不要试图以‘加班费’打发她。   卡尔完全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也没见过女人平静下的疯狂,他根本不懂她为何在这样紧急的情况还有心情说废话。   难道她的脑子被冷风一吹就比那尚未现世的用马蒂尔达命名的坦克一样迟钝,分不清缓急了?---幸好卡尔只是想想,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   卡尔知道马蒂尔达对萝丝存有敌意,她此时的问话却让卡尔误认为她讨厌一切有可能与萝丝有关的物品,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活命要紧。”   他不敢肯定马蒂尔达抵达美国后能继承她姨母多少遗产,但他总要为她着想的。就算她在海上丢掉了所有东西,海洋之心名贵而神秘,卖出去的钱足够她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她肯定足够聪明,一定会利用能利用的所有资源。她会先去那位口风甚严的珠宝设计师那,存有他大笔预付金的设计师哪怕为了把钱真正揣到口袋里,必定会劝她切割或打磨钻石,而她肯定讨厌见到自己这个抛弃他的人送给她的东西---这恰好是他最期望的。   恐怕最顶级的珠宝鉴定师,都难以对着一粒切割好的宝石正确推断出它的原貌。有些许猜测算得了什么!   玛蒂尔达·伯特兰来自法国,流着波旁王室的血,从泰坦尼克号逃生,贴身收藏一两件珠宝很正常,不是吗?只要她不说,其他人没办法说,就没人能追究钻石的来历,连卡尔·霍克利的亲生父亲奈森·霍克利也不行。   他从来负责,帮她扫平障碍,替她精打细算,为她积攒嫁给好男人的资本。。。。。想到这,卡尔有些心烦。   马蒂尔达定定地看着皱着眉头面露不耐的卡尔,眼神意味深长:“如此,我收下你的礼物。”   “这样很好。”收敛浪费时间精力的感情,轻轻替女人拢好头发,黑发男人笑了,“我喜欢听话的人。”   “哦,霍克利先生,您打算离开吗?”斜后方,达夫戈登爵士遮遮掩掩地跟随妻子露锡儿夫人出现在船舷边,他看见黑发男人后眼睛一亮,笑道:“正好,我们也是!”   没有揭穿达夫戈登爵士的小心思,卡尔体贴地将露锡儿夫人扶上小船,恳切地看着她,说:“尊贵的夫人,您能否帮我照看我的秘书伯特兰小姐?”   “您。。。。。。”露锡儿夫人复杂地看了眼同样打算登上救生艇的丈夫,道:“请您放心,我会尽力帮助伯特兰小姐。”就在昨晚,她亲眼见证了王子与公主的梦幻,如今,似乎这场梦幻即将在她的注视下轰然破碎。难道她此生注定无法在别人身上圆满自己儿时的梦想?凭什么呢?   早在贵族婚姻里磨平幻想的中年女人百感交集,她握住玛蒂尔达的手臂,用只有自己能察觉其中苦涩的矜持语调说:“我相信霍克利先生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深受皇室眷顾的女设计师对卡尔绽放出她最美的笑容,风韵犹存的眼眸里盛满盈盈水波,欲语还休。她转过头,柔媚地对自己的丈夫笑了笑,问:“卡尔会跟上的,对吧?”   准备逃走的达夫戈登爵士怎会说不?妻子柔媚的笑容让他十分受用,他哈哈一笑:“卡尔,我知道你有想法!”   “哦!请保持神秘,别告诉我!”他故意用手指堵住耳朵,夸张地摇头,“那必定是个严谨精密的计划,它该在高雅的酒会上揭晓,而不是在混乱不堪的甲板上!”   玛蒂尔达冷静地听着三个人演戏般的对话,目光落在挥舞着手臂喊话的船员上,她从口型里读出,E层已经完了。   她的心情恶劣起来。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负责掌舵的船员把灯笼挂在船头,大声清点小船上的乘客数目,“好了!可以走了!请站在船边的先生们拉开距离!”他朝吊臂边的工人利落地挥手,“五号救生艇准备出发!”   “各就各位!五号救生艇即将出发!”   “出发!”   船员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夜空,带来别样的怅惘与寂寥。   “我等着你,卡尔!”   一向绅士的钢铁大亨继承人仰着头,似乎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吊臂。   见男人没有回应,再一次,她郑重地重复:“我等着你!”   栗发女人终于明白,她每在船上多待一分钟,她喜爱的男人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他能好好的,她愿意对他说:“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结束了。”   “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等着拿你钱的雇员。”再不是那个‘想升职’的秘书。   “我保证。”她优雅地笑道。   放弃有两种形式,一种来自于绝望,一种来自于倔强的希望。他因为绝望,而她,因为希望。   听闻玛蒂尔达话语的瞬间,卡尔只觉眼前一片空茫,所有的色彩与声音同时如潮水般从他身边消失,他心中只剩下一句话:“我们之间结束了”。   在陌生的世界里,孤独的旅人得到了一位同伴,蓦的,那位同伴转身离开。   卡尔曾听说,人生中会遇到某个重要的人,哪怕是她的一个眼神能让人心潮起伏,她轻轻一句责备更能令人痛苦无比。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遇上这种情况?   他的指尖开始发颤,所幸他已经带上手套,别人看不出来。伸手抚摸自己规整的领结,呼吸变得急促,卡尔下意识地保持自己最冷峻的神色,他注视着给他带来美好记忆的法兰西姑娘,向她颔首。   也许认为不够正式,他缓缓地发出有些模糊的单词:“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说罢,她裹紧身上的毛皮大衣转身端坐在救生艇中。绳索吊着救生艇逐渐下降,很快会经过压抑的灌满了水的三等舱,被放到海面上。   “你不做些什么吗?”达夫戈登爵士活动腿脚,攀过护栏,做出起跳的准备,他催促还在愣神的‘竞争者’:“快啊!来不及了!”   一英尺,两英尺,三英尺。。。。。。小船离自己越来越远。   或许他能做些什么。   卡尔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是的,他能最后为自己做些什么!   “哦!”   “天呐!”   “小心!”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两个男人纵身跃下甲板。   年长的男人差点与木质救生艇擦肩而过,脱去大衣的黑发英俊男人在下落的过程中敏捷地抓住下层的护栏,利用强大的臂力帮了惊骇欲绝的老胖男人,他将他抛进小船。   达夫戈登爵士贻误了卡尔的时机,让他错过了吊臂的钢索。由于船身倾斜的缘故,垂直降落的救生艇只会离泰坦尼克号更远。不过,他本不打算跳进小船。   放松抓握的栏杆,在惊呼声中,用双脚锁住钢铁护栏,卡尔整个人倒吊下来,无视下面冰冷的海水,给坐在小船边的女人一个拥抱。   还沉浸在男人最后隐忍的感情中,玛蒂尔达根本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似乎是她的错觉,有人用带着清浅香水味的双臂轻柔短促地搂了她,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黑发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不要回头!听我的话,绝对不准回头!”   上帝不会给人再来的机会,玛蒂尔达终究要与卡尔分开,奢华的舞会、唯美的舞蹈最终会被遗忘,她在这世上有亲人、有朋友,不是非他不可。   大洋彼岸的世界卡尔没有见过,但他明白玛蒂尔达孤身一人将会面对怎样的艰苦,可惜,他再也无法保护她了。   他希望她不回头、不留恋,忘记他,向着自由的美洲大陆轻松欢笑,把一切沉重的、负面的抛在脑后。   手里捏着从玛蒂尔达那里摸走的合影,卡尔翻身返回护栏内的走廊,背靠墙壁,抬起头,闭上眼睛。   他说不清到底希不希望玛蒂尔达转过身子看他一眼,她有她的生活,他也有他的。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不该相遇。   这样也好,他留在泰坦尼克号上,她坐在救生艇上,顺势结束这场情谊,结束这场荒谬的美梦。   “别回头,伯特兰小姐。”   否则,就走不了了。   否则,就忘不掉了。   背后的温暖消失,玛蒂尔达急切地转身,只看见又哭又笑的达夫戈登爵士,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只看见喧闹的甲板,没有发现男人的半片衣角。   “卡尔!”   救生艇平稳地落在水面上,女人起身呼喊:“卡尔·霍克利!”   没有人回应她。   黑沉沉的夜空中,不知何时闪烁着几颗星星,乌云飘散,清凉的光芒令四周染上一层冷色。   蓝色的花朵跟随寒冷的海风从高处飘落,出现在法兰西贵族小姐眼前,她伸出手,身体猛然僵住,一动不动,心里空空落落的。   她认识,那是一朵鸢尾花。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世上,玛蒂尔达有朋友、有亲人、有责任,而卡尔。。。只有玛蒂尔达,只有那个无论他是谁都认定他的女人。 老实孩子卡尔,也不容易。 在我心中,卡尔留在船上,玛蒂尔达坐上救生艇,只有这样,他们的形象终于饱满、立体起来。 写的时候总觉得有种淡淡的怅惘,不知道有没有人感受到? - - - 注: 不能回头这点,启发自希腊神话中的俄耳普斯。 鸢尾花大概在四、五月开花。---还记得卡尔曾说要送给玛蒂尔达一束鸢尾花吗? 对上一章补充一个解释:科隆香水是最早、最经典的古龙水,产自德国科隆的4711古龙水历史悠久、闻名遐迩、名贵优雅(说到科隆香水,大都指的它)。欧洲男人习惯在沐浴后喷洒古龙水,香料与香皂的气息混合后,清爽舒适,给人优雅高贵之感。老牌贵族以及绅士们通常把香水洒在手上再涂抹在颈间,据说这点尤其高雅,特别能吸引女人。(啊哈,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 - - 这章字数真多,情节、感情也准备了很久,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效果? 请大家多多留言呢~这样才能及时改进不足的地方! 谢谢大家的支持! 哇。今天竟然在搜索这篇文章的时候发现百度贴吧上有推荐的帖子!!! 谢谢1231bcfgh的推荐! ☆、谎言   “卡尔·霍克利!”   对于玛蒂尔达的呼唤,卡尔没有做出回应。一旦决定的事从他不后悔,放弃虽然很难,可既然已经放弃,他便不会再牵扯。如果没有果断,对任何人都不好。   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些许怅然掩埋掉,睁开眼,眼底倒映出正对面的宫廷式壁灯。依旧是暖黄色的光芒,偏偏让装饰华美的走廊带上风雨欲来的凄清。卡尔低下头借着灯光端详起手上的合影照片。手指在照片上女人明媚的笑颜上摩挲,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没有他,她也会幸福的。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隐没,他发现自己手上的照片并不是他填了颜色送给玛蒂尔达的那张,而是他以送给父亲老霍克利先生为理由预备自己收藏的黑白照片。   为什么呢?只能是玛蒂尔达收藏了两张照片。   男人从墙壁后转出,只来得及看见救生艇上摇曳的灯火,还有玛蒂尔达端坐的背影。   她果真不再回头了。   本以为刚才自己从她那里取走了他们的合影,却发现,她比他先下手。   他或许低估了她。   “玛蒂尔达·伯特兰。”   “玛蒂尔达。”   “玛蒂。”   深邃的浅蓝色眼睛晕开阵阵波澜,细细咀嚼法兰西贵族小姐的名字,些微苦涩从舌尖漫延,新奇的、从未有过的滋味令卡尔微微眯起眼睛,笑起来。   很快,留在船上的钢铁大亨继承人摇了摇头,把照片贴身收藏好,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你与我无关。”浑然不觉自己一面妥善收藏女人的合影一面说出这些话有多么口是心非,他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时间紧急。”   “所以,不该浪费时间。”他整了整领结,快速地向自己强调。   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几个不甚标准的模糊音节,他皱起眉头,抿了抿唇,最后低声道:“。。。。。。不管她。”   - - -   卡尔再次出现在上层甲板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端倪,着装还是一丝不苟。燕尾服、皮鞋、硬衬衫、背心、领结、领针、口袋巾、表链,甚至回褶袖口上的银质袖扣,整整齐齐,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刚刚从上层甲板跃下又从下层甲板翻上来。唯一能证明他曾卷入不体面行动的,是落后他一步站着的男仆洛夫乔伊手上搭着黑色的大衣,衣摆上有个模糊的脚印,还有些许灰尘。   “啊哈,卡尔,够浪漫!”或许抹了某些特效药,玛蒂尔达俊朗的意大利‘追求者’德卢卡被地中海的日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上不见任何淤青,他笑嘻嘻地拍拍卡尔的肩膀,“你知道吗?你把大家都惊呆了!”他夸张地用手画了个大圈,比划道:“很多美丽的姑娘为你祈祷来着。”   泰坦尼克号重心不断前移,船头下沉,小半个船身没入水中,从水下发射出莹莹的光彩,人们紧张地准备逃生。在这时候,德卢卡同卡尔一样,没有表现出紧张,甚至他还有心情调笑:“兄弟,在这点上,来自意大利的我输给了。。。。。。”他顿了顿,瞄了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黑发男人,拉长语调嘟哝:“一个意外沉闷无趣的美国佬。”   下一刻,原本笑得犹如向日葵的意大利人敏捷地跳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惊魂未定地说:“我的朋友,别给我一种你还想打我的错觉!”   “弗拉维奥,不要欺骗自己,那并不是错觉。”   卡尔的目光犹如一桶冰水从德卢卡头上浇下,让他顿时回忆起不太好的画面。他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干笑道:“哈哈,我的朋友,你还是那么会开玩笑。”   见卡尔的关注点依旧在海面上,德卢卡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我们都清楚,平静的时期马上就要结束,混乱即将到来。”   卡尔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这位有副业的意大利诗人,用他特有的傲慢语气问:“您的意思是我们该去制止?”   “好想法。”不等德卢卡回答,卡尔赞赏地颔首。   眨眨眼,再眨眨眼,德卢卡试探道:“卡尔,咱们去维持秩序真的可以?”   “为什么不?”卡尔也拍了拍德卢卡的肩膀,“我敢说,几乎船上所有人都认识我,我大概有点声望。”   维持泰坦尼克号的秩序,对于卡尔来说并不困难。上流社会的人没有绝对纯粹的,卡尔昨晚在船上开办那场舞会,或许潜意识中就有为现在做准备的想法。   这样想来,卡尔又为自己找到一个与玛蒂尔达分开的理由:他对她不纯粹。   至于德卢卡,卡尔冷冷地想,此人自然对玛蒂尔达更不纯粹---因此,抛去两个男人的‘私人恩怨’,指腹描画出从德卢卡身上拿走的某件物品表面的花纹,卡尔本着替秘书小姐未来着想的理由,准备将这个意大利人留在这。至少,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秘书伯特兰小姐婚礼上的男主角。   “我是说。。。。。。”   德卢卡还未说完,就被阴沉下来的卡尔打断,他冷冷地看着曾经的‘情敌’:“如果你担心欧洲局势,或者好奇方才从我那拿走的图纸,抱歉。。。。。。”黑发男人抬起手,露出食指、中指间夹着的一本证件,他把封面上闪闪发亮的鹰徽对着德卢卡晃了晃,冷笑道:“就请向我普及一下相关常识。”   摸着空荡荡的衣袋,袖子里塞着从卡尔那偷出的几卷图纸,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德卢卡垮下肩,苦着脸看着大步离去的人。与英国作家笛福有相似副业的意大利诗人瞪着黑发男人每步之间精准间距,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哀叹:“天呐!他太过分了!”卡尔怎么能抢在自己之前把美丽的姑娘送走?   北大西洋上空,稀疏的星子在闪烁,漆黑的天穹下,散发着温暖黄色光芒的邮轮斜斜停在海面,顶层甲板上男女们在依依惜别,小孩奔跑着寻找家长,吆喝声、哭泣声不绝于耳,展现在卡尔面前的,就是一个逐渐滑向混乱的场景。   “卡尔,你也来帮忙吗?”阿斯特摘下礼帽,用手抹去额头的汗水,手杖指点出左右舷几个嘈杂的地方,“太好了!得抓紧时间!”   “我们总能做些什么!”   卡尔能做什么呢?能做的大概就是要求急躁的人冷静下来,提醒男乘客想办法自救,再利用自己的信誉向所有人保证,保证他们能活着离开。   也许因为卡尔这张脸在昨晚被几乎整条船的人熟悉,也许因为卡尔没有跳上救生艇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也许因为卡尔的表情太过镇定、语气太过有说服力,尽管大多数人都清楚‘所有人都能安全’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开始争抢的人群的确逐渐安静下来。   “别担心!”   “肯定,我不担心你。”   将离去的人与留下的人说着这样的话。   “我们还能再见吧?”与卡尔共舞过的小姑娘忐忑地问。   把自己的大衣披在衣衫单薄的小姑娘身上,卡尔温和道:“会有机会的。”他示意小姑娘她的父亲还在一边,开了个玩笑:“在你爸爸不反对的前提下。”   “真的?”   自称保罗的刀疤脸父亲咧开嘴笑着点头:“当然,我答应过你,赚钱带你看遍世界最豪华的地方。”   “霍克利先生算得上豪华。”   “快走吧,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即使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父亲的用词不那么正确,她低着头‘嗯’了一声,挨着阿斯特泣不成声的小妻子玛德琳,乖乖坐在小木船上,不敢再看船外的人。   道别后,第八艘救生艇,在船舷边众位壮年男乘客沉静的目光中,缓缓下水。   “我爱你!”一个留下来的年轻人忽然朝远去的人大喊:“我不后悔娶你!”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忧心生死的男乘客们在此刻褪去浮躁,争先恐后地对救生艇高呼:“我爱你,亲爱的!”   从来稳重又绅士的阿斯特站在船舷边,身子前倾,扶着护栏向远去的救生艇挥手,他大喊道:“亲爱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记住,我爱你!”   “我爱你。约翰,你听到了吗?我爱你!”玛德琳呜咽着回应丈夫。   “约翰!”   “我等你来!”   “好,你等我。”   中年男人站在那,他的眼里,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远去的妻子。   他怔怔地看着救生艇上的女人不顾危险起身,趴在船尾向他挥手,看着泪水从她的眼里流出,滴落在他心底。   该怎么告诉她,他不会回应她的等待?   救生艇驶离邮轮灯光笼罩的区域,很快被浓厚的夜色吞没,阿斯特眼中闪过回忆之色,幸福地笑出声,轻声道:“我很爱你,玛德琳!”   微弱的拉力从脚下传来,阿斯特低下头,对他的爱犬笑了笑,“你还在啊?”   被留在船上的宠物狗发出呜呜的声音,小心拉扯男主人的裤腿,好像在安慰他。   “是啊!你还在。”   阿斯特蹲下身,摸了摸这只即将葬身深海的小狗,把它抱在怀里,坐在地上与它一起望着漂浮着浮冰与船身碎块的海面,抹去眼角的湿润,自言自语:“我和我们的狗,我们都爱你。”   换做自己呢?自己没有狗,更不能去爱一个女人,站在阿斯特身旁的卡尔按住有些难受的心口,垂下眼帘。   “快逃啊!船真的要沉了!”   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惊呼传遍甲板,卡尔清晰地看见阿斯特抖了一下。   “哦,玛德琳,咱们坐的泰坦尼克号会沉!”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超级富豪阿斯特毫无绅士风度地颓然坐于甲板,搂着他的狗,怔怔地盯着远方,似哭似笑。   身为男人,他这次却要在女人面前失信了。   “你们都是混蛋!”随着救生艇远去的,是小姑娘的叫骂声:“卑鄙,无耻,混账。。。。。。”她骂出她所能想到所有词汇,歇斯底里地哭喊:“保罗,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他妈不知道!”浑浊的泪水流下,保罗响亮地抽噎一声,揉着眼睛嘟哝:“我只知道你能活下来。”   “卡尔,我是不是个坏人?”阿斯特别过头,这样问卡尔。   “你是,我也是。”   离去的人,留下的人,他们都是自诩好人的卑劣家伙。   操着满篇的鬼话,蓄意抛弃一个个无助惶恐的柔弱女子,用‘乖乖跟妈妈在一起,等爸爸给你买小甜饼’的谎言去诱劝抓着他们衣摆号啕大哭的懵懂孩童放手,浑不在意自己的欺骗行为会让自己信誉破产,更不管在欺骗对象心中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   而被欺骗的人呢?听着自己半分都不信的拙劣借口,怀着几近破碎的心脏,忍受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去满足这些男人想当好人的愿望,贪婪地用满怀信任的眼神最后注视他们,用期待的语气对自己的丈夫、兄弟、情人、父亲说:“不用担心,我会安全地等你来!”   一群可笑的傻瓜!   一群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输给玛蒂尔达的卡尔,与人勾心斗角的卡尔,接着是被阿斯特秀恩爱虐了的卡尔。。。 被深扒马甲的德卢卡。。。 最后爆发虐了所有人的小姑娘。。。 - - - 嗷!写的时候莫名的心酸,改了又改,一写完这章发现都到了第二天(其实还是今天)。。。或许我得报个培训班学习打字?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很感动! ☆、黑白   嘭!   第二枚求救火箭升空,转瞬而逝的绚丽白色光芒短暂地照亮了泰坦尼克号头顶沉沉的苍穹。   紧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   灿烂的火星落下,溅在曲线优美的船身上,开出一朵朵金色、银色的花,却无人欣赏。   奔逃的奔逃,驻足的驻足。泰坦尼克号上原本同一目的地的乘客们,顺着各自命运的指引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要和她在一起!”   小姑娘的叫骂让高大臃肿的棕发助理打了个激灵,他急切地登上最顶层甲板,找到在船舷边的黑发男人,对他的雇主说:“听着,我要去找她!”   总是懒洋洋耷拉着眼皮的乔治·霍夫曼,撑开他一向疲惫的眼睑,认真地看着卡尔,恳求道:“在我回来前,请帮我照顾爱德华。”   卡尔助理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霍夫曼的妻子琳达,她与霍夫曼的另外三个孩子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上层的甲板上。   他们住在二等舱,距离上层甲板很近,为什么不知所踪?走错路是最乐观的解释。   海水已经开始从E层甲板涌入D层,庞大从船身已经变成一个混乱危险的巨大迷宫,霍夫曼决定去找他们,约等于下定必死的决心。   “我保证,以霍克利的名义。”卡尔看见他眼底的坚决,轻轻点头,答应照顾他儿子的请求。紧接着,他又对长舒一口气的霍夫曼强调:“时间紧迫,而且,我没有太多耐心。”他不可能劝霍夫曼为了性命放弃没有踪影的妻儿,只能侧面提醒他,在把自己搭进去让一切不可挽回之前,记得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需要他照顾。   “我知道。”霍夫曼怎会不懂雇主的关心?他眼里闪过一丝暖意,牵着他的长子,对卡尔笑道:“琳达需要我。”不管他在工作时如何无良、如何做着逼人破产的勾当,在家人面前,他是一家的支柱,在他们最需要他时,他必须出现。   他怎能舍下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不管妻子带着三个小孩正在遭受怎样的恐怖,他都要陪着他们,哪怕搭上一条命。   “实在不行,你帮个忙,带着爱德华先走。”霍夫曼眯起眼睛,暗示卡尔可以利用他儿子先走。   “事情没糟到这个地步。”若自己身上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或者有离开的理由,卡尔肯定自己是最早从甲板上消失的人之一,那时他可不管身后留下的是什么。但在这个世界,没有使命、没有那个理由。他把小男孩的手放在洛夫乔伊手上,示意男仆带着男孩呆在安全的地方,对霍夫曼离去的背影低声说:“乔治,无论如何,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   黑发男人冷硬的表情出现在霍夫曼脑海中,幽深的眼眸没有映进船上任何悲欢离合,他的脚步顿了顿。这位雇主不是在乎性命的人。   迟疑不过一瞬,棕发助理加快速度小跑起来,朝身后摆了摆手:“卡尔,我相信你!” 他知道这位雇主不想失去一位得力的助理。假如他连卡尔·霍克利别扭的关心都无法识破、连卡尔本人都无法相信,他早该辞职了。   助理霍夫曼用与体重成正比的速度消失在甲板楼梯口的下一秒,丰腴红发少女的身影进入卡尔的视野---他差点忘了她这个麻烦。   “萝丝·布克特,你疯了!”看见萝丝坐在小船上离开,又目睹利落地从救生艇跳上甲板,卡尔的神色变得史无前例的阴沉,他咬牙切齿道:“我命令你离开!”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卡尔·霍克利,你没有资格命令我!”红发英国贵族小姐旁若无人地扎好湿润冰冷的长发,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裙摆,瞪了眼衣冠楚楚仿佛刚从舞会中出来的男人。她似乎还在记恨之前的事。   “没有资格?”卡尔冷笑一声,不想跟一个女人争辩。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萝丝的手臂,不顾少女剧烈的挣扎,拖着她走向最近的即将放下甲板的救生艇,“我命令,你服从,你不能反抗。   红发少女朝男人吐了口唾沫,却遗憾地没能命中目标。她尖叫道:“好疼!你放开我!”   或许顾忌自己的强硬态度容易让人产生逆反心理,卡尔把挣扎踢打着他的红发玫瑰粗鲁地扔上木船后,凑近她耳边,指尖碰了碰耳廓上崩裂的伤口,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叮嘱:“乖乖坐在船上,听话,知道吗?”   黑发男人温柔的语调只换来萝丝更大声的尖叫。她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捂着耳朵颤抖着后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词。   “天呐,你竟会冒险回来!”金发大男孩杰克冲过来,满怀爱意地张开双臂抱住为他跳回泰坦尼克号的女孩,他温柔地用毯子裹住她,嘴里不住地责备:“太危险了!你不该这样做!我们只分离一小会儿而已,你难道不相信我?”   杰克的到来令萝丝重新鼓起勇气,她与男友十指相扣,大胆直视她潜意识避之不及的男人,大声道:“卡尔·霍克利,我现在告诉你,这是我的选择!”   在萝丝的现男友杰克出现之前,卡尔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掸却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注视着少女与自己视线接触后逐渐发白的面庞:“你知不知道,一个位置因为你的选择而浪费,知不知道你的选择会害死一个等着上船逃生的人?”   身子一颤,萝丝死死扣住杰克的手,声音干涩而坚定地说:“我爱他。”   “你的爱比不过一条命。”在卡尔心中,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比起与玛蒂尔达之间可能存在的爱情,他宁愿玛蒂尔达活着离他而去。他希望这对年轻男女认真考虑。   这话在萝丝听来委实不像劝慰,气急了的红发少女直接抬起手扇过去:“卡尔·霍克利,你这个混蛋!”   “注意礼仪,布克特小姐。”握住红发前未婚妻的手腕,少女的言语无法激起黑发男人脸上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对流浪画家点头解释自己抛开协助船员的临时义务、再次拦住萝丝的理由:“布克特夫人拜托我,希望我看着她女儿安全登上救生艇。”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讨厌!如果眼神里能飞出小刀片,萝丝的表情一定是想把面前的前未婚夫变成纱窗。她抽回手,拳头紧紧攥着,气愤道:“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同我说话?”他哪一句话没让她火冒三丈过?她每次回想自己与卡尔的相处,胸中总会翻滚起一股火焰。   萝丝的前未婚夫没有回答她,他在等待与萝丝的现男友给出答复。   温柔地吻在英国贵族小姐的额头上,杰克道:“霍克利先生,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放心,我会说服她。”   身上揣着不到十美元的流浪画家表现得成熟可靠而有担当,他对女友那堪称‘顶级精英’的前未婚夫认真地说:“请把她交给我吧!”   后面就是萝丝、杰克两人间的事。卡尔他相信聪明的杰克会让心爱的女孩安全离开,这样他也算履行过对布克特夫人的承诺。   - - -   时针在表盘上转动,海水漫过工作走廊灌入4号锅炉舱,低沉的轰隆声传遍泰坦尼克号。D层的前部餐厅内,摆放了精美瓷器的橡木桌飘荡在水面,天花板上垂落的水晶吊灯几乎能触及桌面翻倒的银质烛台。木椅、菜单、吊扇相对船体重心缓慢后移,撞击在餐厅玻璃窗上,叮咚作响。   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这艘船没救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顶层甲板又变得人心惶惶,船员及时鸣枪示警,所幸疏散工作没有失去控制。   商人、政客、律师、建筑师、医生、科学家、文学家。。。。。。这些来自一、二等舱的精英们,虚伪、做作、深沉、表里不一,把‘上流社会’该有的素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想象积极鼓动男乘客利用木板、餐桌、水桶等物品自救的中年超级富豪在几分钟前望着离去的救生艇失魂落魄,谁也无法看出帮助船员把甲板秩序压制住的钢铁大亨继承人心中翻涌的思绪,更没人能联想出站在楼梯上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管道大亨偷偷在情人衣襟上洒过多少眼泪。。。。。。   越来越多人自发加入维持秩序,甲板上的气氛暂时平和下来。男乘客们组成的人墙把左右舷围了一圈,他们挨个与亲人拥抱。妇女儿童,间或夹杂着一二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刚成年的大男孩,他们排着队,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依次登上装载好烈酒、干粮、毛毯、电筒等等必须物资的小船,与亲人们平静地道别,等待掌舵的船员向工人下达离开的命令。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没有规定要求男人们必须如何,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罢了。   为什么让妇女和儿童率先离开?因为女人是爱人、是母亲、是女儿、是姐妹,是男人承诺过呵护一生的对象;因为儿童是后代,是所有人未来的希望。身为父亲和长辈,他们更要以身作则告诉孩子们,什么是依靠,什么是信赖,什么是他们该遵守的规则。   强者庇护弱者,男人保护女人和孩子,壮年照顾老弱妇孺,这是他们出生那天就被耳提面命的教条,天经地义。   他们必须让妇女儿童率先离开,因为责任、因为承诺、因为义务,他们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别人的妻儿有人全力救护,这样同等交换,有一天自己的妻儿在自己无法顾及时,同样能得到别人倾尽所有的保护。   留下来的人们不一定都是好人,如果把其中某些人一辈子做过的事全部扒出来,恐怕能给七八个批判主义作家提供一辈子的素材,能让一个班的社会学家捂着额头大骂‘世风日下、衣冠禽兽’,足以令半条街的教育家高呼完‘这不是我的理论教出来的学生’后羞愤自杀。他们中有恶棍,有强盗扒手,有于非上班时间违背信仰在手术室内偷偷替‘失足’贵族女子们消灭罪恶果实的外科医生,有把要赡养眼盲老母哑巴妹妹的对手逼破产的冷血资本家,甚至有些人身上还有不止一张法院的传票或警方的通缉。   但在这个时刻,他们选择做个好人。   “也许我死后不能上天堂,但我可以在心里自豪地对我的主、我的父说,起码我的死亡无愧于心!”   阴影处,卡尔斜靠在墙壁上,听着神父的祈祷,抿了口红酒。   “我的朋友,我要走了。”玛蒂尔达的意大利追求者德卢卡主动出现在卡尔面前,正经地与他道别:“踏上美洲大陆的人,不再有弗拉维奥·德卢卡。”   当着德卢卡的面,卡尔拿出他的柯尔特M1911,低头检查弹夹内的子弹,“你是意大利人?”   “我是。”   “以后呢?”   “依然是。”   同样黑发却比卡尔矮半个头的英俊男人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摸了摸肚子:“我可舍不得美味的通心粉!”   确认柯尔特功能完好,卡尔优雅地抬起手,在意大利人错愕的目光下把它抵在他的腹部,低声询问:“需要我为你的消失做些贡献吗?”   “等等,等等,等等!”德卢卡心惊肉跳地加快语速小声说:“尽管你表现得活像个准备把面团变成通心粉的大厨。但我从第一次见你,就闻到了你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机油和铁锈味。听着,我为我邻国的邻国工作,你知道那里的情况,我们有很多生意可以谈。。。。。。”   “抱歉,我不接受不可靠的中介人。”黑发男人踹在德卢卡肚子上,利落地扣动扳机。   德卢卡惨叫着滚下楼梯,还没站稳,子弹落在脚边激起明亮的火星,一股热流从小腿流下。“哦,别这样!”他说。   “不用多虑。”卡尔站在楼梯上,伸直手臂再次把枪口瞄准下方德卢卡身旁的位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真诚地对德卢卡说出这句话:“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揭开弗拉维奥·德卢卡隐藏在诗人、收藏家之下的身份、明了德卢卡的服务对象,并不能给卡尔带来任何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喜悦。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美国钢铁大亨的儿子,身在即将沉没的邮轮上,距离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很远,就像生与死之间的鸿沟一样远。   以自己的方式向‘朋友’道别,很给面子地在德卢卡身后尽情打完一梭子弹,目送意大利诗人狼狈地消失在视野范围外,卡尔转身就看见呆滞的萝丝。   “啊!”   萝丝从不知道自己能发出如此恐惧的尖叫。她目睹变得完全陌生的前未婚夫站在楼梯间顶部向下扣动扳机,枪口的火花照亮了他的微笑。直到弹夹打空,表现得冷酷无情的黑发男人意犹未尽地收好武器,深吸一口带着硝烟的冰寒空气,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在杀人!   他是坏人!   她为什么犯傻去担心他?   红发少女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都是好人! - - - 或许萝丝想说:卡尔·霍克利,你个变态! 意呆利人弗拉维奥·德卢卡退场。 - - - 最近累惨了(然而并没有变瘦,呵呵),今天总算七点之前吃到了晚饭,啊哈,忽略自己四点才吃午饭的事实吧! 欢迎大家留言呢~每次看到留言就特别开心! 谢谢大家支持! ☆、孤单   “虚伪、惜命的霍克利先生,你为什么不走呢?”萝丝不知自己是傻了还是忘记了这男人的可怕,她主动拦在前未婚夫卡尔·霍克利的面前,仰着头咄咄逼人地问。   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卡尔皱起眉头,强行扯出个温和的笑容:“作为一个眼光毒辣、唯利是图的商人,我怎么可能放弃这样一个地狱尚未打开,天堂并未满员的好机会?我必须亲自在去往天堂的飞舟上占一个免费的好位置。”卡尔顿了顿,笑着说:“我不会向想帮我占位的人支付佣金的。”   “卡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紧跟在萝丝身边的杰克叹了口气,侧过身挡住萝丝的视线,用只有他与卡尔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急促地说:“就当帮我个忙,举手之劳,你帮我撒个谎,让萝丝上船吧!”   杰克是真的爱萝丝,他没有丝毫别扭地对萝丝的‘前未婚夫’恳求:“为了萝丝,我求你帮帮我!”   “你失败了?”卡尔挑起眉毛,意外地看着焦躁不安的流浪画家。他没想到萝丝真的决定为这位金发大男孩放弃一切。   面对卡尔透彻的目光,杰克苦笑道:“我无法说服萝丝。”   “至于她为什么来找你。。。。。。。”流浪画家璀璨的金发黯淡下来,他小声说:“我猜,她认为如果你走不了,我也肯定走不了,因为她不相信我能比你的手段多。”   “你被她低估了。”卡尔摇晃酒杯,把酒杯连着仅剩的红酒倾倒入海。他扶着栏杆凝望海面上溅起的小朵浪花,说:“你该把你扎木筏的本事展示给她。”   “霍克利先生,谢谢您!”   等杰克、萝丝两人走远,阿斯特四世端着两个精致的小瓷盘来到卡尔身边,把盛着一块蛋糕的精致小盘递给他:“来些夜宵?”   “公主蛋糕?我讨厌这甜腻的玩意儿!”尽管对切割过的蛋糕表面标志性的绿色杏仁膏还有半朵粉色奶油玫瑰花露出嫌弃的表情,卡尔还是接过应该是从泰坦尼克号宴会厅里抢救出来的高级烘焙品,做出与阿斯特同样的动作:拿起银叉,开始享用源自瑞士的通常在庆典上出现的糕点。   北大西洋的环境太冷,除了厚重的衣服,烈酒、高热量的食物也能帮助维持体温,这个时候,任何挑剔的人都不会在意口味问题。   “刚才船上的二副要求我离开。”阿斯特咽下最后一口奶油,把瓷盘与银叉反手丢进大海,掏出手绢擦擦嘴,“我拒绝了。”   “我也拒绝了。不过,我让我的仆人带着我雇员的儿子上了救生艇。”紧跟着阿斯特,卡尔同样制造了危险的‘高空坠物’,还把自己的手绢也扔了下去,他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燃。   “借个火,谢谢。”阿斯特叼着雪茄凑近火焰,深吸一口气点燃雪茄,仰着头对天空吐出个烟圈:“挺好的巴西烟草,我的种植园生产的。”说着,他拿出雪茄盒:“试一试?”   “多谢好意,不过不用。”阿斯特的雪茄被点燃打火机的黑发男人拒绝掉:“我不想自己有依赖烟、酒、止疼药的一天。”   “不会有的。”阿斯特笑了笑,收回雪茄盒,把自己的雪茄拿在手上弹掉烟灰,朦胧的烟雾涌出,模糊了他的表情:“你除去维持秩序,还帮人扎了几个筏子,怎么,不为你自己扎一个?”   以骄傲冷漠示人的钢铁大亨继承人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双手扶着护栏,眺望黑沉沉的远方。   曾有人说过,自杀过一次的人容易自杀第二次,他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死过一次,但他肯定,这不是他愿意死第二次的理由。上帝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   他的生与死,除了他自己,除了与他利益相关者,还有谁在乎?正常的情况下,答案是:没有人。   一个悲哀的事实,卡尔想,他该休息了。   在阿斯特以为卡尔不理会自己时,他听见黑发男人严谨地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告诉他:“或许我忘了对你说一件事,我不会游泳。”他沉思片刻,向阿斯特展现出自身的坦诚:“我不是没有学,相反,我为此学习过,不是教练、场地、季节等等的问题,我的确没有学会。”   好吧!划船的人必须会游泳,这是常识。不会游泳的人,多半不会划船。   “约翰,你为什么不找木料扎一个?”   这回,轮到阿斯特闭嘴了。天知道小木块能在海里泡多久?   在水里扑腾这种不华丽的事,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上流社会体面精英怎么会去做?   - -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望着栽倒进海里的船头,梅西百货创始人之一的伊西多·斯特劳斯颤颤巍巍地取下单片眼镜,无意识地用丝绸手绢擦拭水晶镜片,片刻后,他又将眼镜拿在手上,借着灯光观察上面是否有污渍。剔透的水晶折射着清冷的光芒,上面没有任何污垢,镜面清澈地透出甲板上细微的纹路,向它的主人呈现出最顶级的光学效果。   “我简直无法相信!”时年六十七岁的老人喃喃道:“我本以为自己眼花了。”   泰坦尼克号的二副查尔斯·莱特勒站在斯特劳斯面前,耐心地向这位不愿相信事实的老年富豪说道:“斯特劳斯先生,如您所见,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我的责任就是将不肯上船的重要人物们劝上船。”   “我是‘重要人物’?”带了十几个侍从登船随行伺候的斯特劳斯指了指自己,在二副莱特勒笃定点头后,又指向远处船舷边吆喝着指挥男乘客们把自制木筏放下水的阿斯特四世,“他呢?他更是吧?”   正值壮年的二副道:“阿斯特先生一人的力量就能影响纽约股市,他当然是。”   “如果这是评判标准的话。。。。。。”斯特劳斯转动手杖,示意莱特勒看向刚刚从人群缝隙里显露出身形的卡尔,“不说霍克利先生的家族生意,单说他个人的资产能力,若我所料不错,他正在搅动纽约股市。”上流社会聪明人很多,斯特劳斯恰巧是嗅觉敏锐的聪明人,为了利益,他也在卡尔以白星公司为切入点出手后,操纵自己的资源参与了一把。   年仅三十八岁的海员闷闷地说:“当然,霍克利先生也是重要人物。”想到斯特劳斯指出的两人均是冥顽不灵的性格,他烦躁地挥手,大声道:“不说他们了。你们快跟我走,现在没时间可以浪费。”   闻言,全美最大零售业巨头笑了起来,他与妻子对视一眼,平和而礼貌地询问已经摆出军人架势的二副:“那么,莱特勒先生,本人的最后一个问题,您已经成功劝了几位‘重要人物’坐上救生艇?”   绝不告诉他一个都没有!向来耿直诚实的水手偏偏不会在精明的老商人面前说假话,只有紧紧闭上嘴,羞怒地盯着笑眯眯的斯特劳斯先生,几乎给斯特劳斯夫妇一种‘慷慨就义、绝不泄密’的错觉。   “所以啊,你小看我们了!”年老的商人喟叹道:“我们这种人,怎会在别的男人之前逃走?”   “何况,重要与否可不能用你的简单标准来评判。”他环视拥挤的大甲板,目光从衣着简朴的移民身上划过,眼神陡然锐利:“谁知道今日在泰坦尼克号上落魄的人,会不会有一天改变世界?”   “未来有无限可能,我已经老了,不应该拿我过去的辉煌与事业尚未起步的人比较,不应该以我曾经看起来应该是‘贡献’的所作所为剥夺别人未来做出贡献的机会。”   “我认为,这样不公平。”   都是一群冥顽不灵的石头!查尔斯·莱特勒的脸上青青红红,好似被站在面前的老富豪出其不意地打了一顿。   还是斯特劳斯夫人打破这个令人尴尬的僵局,她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对难堪的健壮水手说:“谢谢二副先生的好意,我想,我们的确需要您的帮助。”她侧过脸对斯特劳斯先生轻声说:“把我们的孙子送走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斯特劳斯夫人低下头慈爱地亲吻孙子稚嫩的脸颊,把懵懂的他塞进女佣怀里送上救生艇,又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另一个女佣身上:“它从此属于你,我想我不再需要它了。”   斯特劳斯先生脸上猛地被悲哀占据,却又很快恢复原状,他笑眯眯地抚过妻子斑白的鬓角,柔声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跟着我送死呢?   “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体验过没有你的日子,你去哪,我去哪。”   “来呀!”她转身离去前笑盈盈地向丈夫挥手,满是皱纹的面庞美丽得一如他们初见时,闪烁着柔和的光彩:“我陪了你那么多年,如今轮到你陪我了。”   不理会哑口无言的二副,不再看依依不舍的爱孙,斯特劳斯先生快步跟上妻子的脚步,紧紧牵住妻子冰凉的手,千言万语只化成几句话:“我爱你。”   “我会陪你去你要去的任何地方。”   “有你在,我永不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你被她低估了。”---卡尔的这句话含义略深哦。 心疼卡尔一秒,他确实像被海洋之心的厄运光环笼罩的样子。。。 玛蒂尔达该再次出场了,船也该沉了。 注:斯特劳斯夫妇的话是有记载的,很感人,这里改编了一点。 - - - 昨天瘫在床上睡了一天,嗷,感觉好棒!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 ☆、歉意   历史上泰坦尼克号沉没造成的死伤到底有多大,可以用四年后,即1916年的英、德两国主力尽出的海上决战做个对比。那场震惊世界、结束巨舰大炮时代、打残英国皇家海军、废掉德意志公海舰队的定义为‘惨不忍睹’的日德兰海战结束后,英、德两国总共阵亡士兵人数是八千余人,粗略算来总死亡率不到百分之八,而在和平时期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仅有一半左右的人活下来,遇难的人数几乎与德意志帝国死亡海军数量相等。   这样来说,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当真是件惨案了。   卡尔知道他需要做些应景的表现,比如他该哀叹自己倒霉的命运、比如他该惶恐痛哭,更或者,在心里给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说声抱歉,以表明他对于使卡尔·霍克利的身躯陷入如此糟糕的困境中的歉意。可惜他实在酝酿不起类似的感情。他来到这个世界,领略了数十年前的风景,见识了奢华的泰坦尼克,多了几个忠实的朋友,遇见了一个美丽的法国姑娘,他该虔诚地感谢上帝的恩赐。   嘭!又是一枚烟花在头顶绽放。   明灭的火光令远处的海面忽隐忽现,卡尔数了数泰坦尼克号左、右舷两侧海面上的救生艇,发现所有下放的小船全部在自己视野内,其中包括船员们冒死从库房里翻出的几艘折叠艇。   因为那盏挂在船头的煤油灯,他能轻易认出玛蒂尔达乘坐的小船。他们现在大概相距三百码,为了不让小船卷入邮轮沉没引起的漩涡,估计这个距离会随着小船内乘客们操纵船桨的熟练度增加而递增。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大多数救生艇已经驶离泰坦尼克号。甲板上仅剩的三艘救生艇中的两艘已经坐满正在等待下放,另一艘处于右舷准载40人的救生艇上还未装满。卡尔站在这最后一艘未满载的救生艇附近等待他那迟迟未能返回的雇员,虽然霍夫曼有更大的可能不会出现,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准备反悔他做出的承诺。他不知道他原来的那个世界所有救生艇被放下的时间到底是几点,但他可以保证,尽管把所有救生艇装满花了一些时间,但在所有人共同努力下,这次获救的人一定更多。   对已经尽力的人来讲,这样就够了!   一个年轻的船员跑过来,卡尔认出他是那个自己去舰桥拿图纸时,眼睛被自己用电筒闪了又闪的值夜者。船员不等喘匀气就拉着卡尔跑向右舷唯一剩下的救生艇:“霍克利先生,您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等等!”卡尔在距离救生艇五步的地方顿住,指着乘客们坐得满满当当的木船,问:“上面还剩几个位置?”   “还有五个人这艘船就满载了。”船员伸出手掌,露出五根手指。   想到返回去找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的霍夫曼,卡尔眼神闪了闪,做出一个决定。他双手按住船员精壮的肩膀,严肃地对年轻船员说:“听着,我知道还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没有上船。那三个孩子太小了,不能缺少父母的陪伴,他们需要这五个位置。”如果不是他的疏忽,霍夫曼一家应该提前遵从他的安排在爱尔兰下船,他要为自己的疏忽买单。   “绝对不能满载,这艘船会翻的!”年轻船员惊声叫道。   深吸一口气,卡尔在船员震惊的眼神下,说:“如果必要,我可以留下来。”   “可是您。。。。。。”船员烦躁地抓着头发,“即便这样,依然不够!”   卡尔阴沉下脸色:“这三个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就算加上中间那个四岁的小孩,他们不可能比一个成年人重。重量上相当于又载了三个人,船怎么会翻?人数限额限定的并不是空间吧?”   对于已经决定留在船上的船员来说,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根本不用在乎救的人是谁,但是这个年轻的船员摇了摇头,“霍克利先生,泰坦尼克马上要沉了!小船上的人都没划过船更不会游泳,我根本不敢把船装满。那家人里的父亲必须留下!”   “蠢货!”   “一个女人只有两只手臂,她怎么抱三个孩子?你要他们冷死吗?”   向来不发脾气的人,斥责起人来威力很大,年轻船员打了个冷战,梗着脖子高声道:“他们可以请别的乘客帮忙!”   坐在小艇上望向这边的乘客们,几乎全是选择逃生的最后剩下的女性和老人,有的甚至只穿了件睡衣,其中有四五个五十余岁的男性。看他们简陋的衣着,应该是最后匆忙从三等舱逃出来的。从来没有要求某人为了其他人让出自己东西的道理,从来没有规定某些人必须舍己为人。   收回望向他们的目光,卡尔寒声道:“你以为穿那么少的他们能在冰冷的天气里去保护别人?他们能自救就不错了!如你所说,泰坦尼克号要沉了,你指望一群连船桨都没碰过的人逃过汹涌的暗流?那个父亲乔治·霍夫曼至少会划船、会游泳!”   “那么霍克利先生您呢?虽然我坚持不能把船装满,可按你的说法就这样船上还能上一个人。”船员默认了卡尔的说法,殷切地看着卡尔。他希望这个帮了所有人的绅士能活下来。   “我?”卡尔的脸色变了变,涩声道:“我不会游泳,只坐过仆人和下属划的船。”   视线从耐心等待着的救生艇乘客们身上扫过,卡尔缓缓说:“最后一个该上船的是你,不是我。” 泰坦尼克号的船身正在下沉,附近隐藏着众多湍流漩涡,小船下水后惊慌失措的乘客们带来的问题也很麻烦,卡尔不相信霍夫曼能处理好---他的助理只划过钓鱼船在平静的小溪里钓过鱼而已。   “为什么?”年轻船员震惊地看着卡尔,“但是您不会游泳啊!”   卡尔:“你是水手,只有你掌舵才能处理汹涌湍急的洋流,只有你能带这最后的救生艇逃出生天。至于我。。。。。。”他自嘲地笑起来,“我受不了尖叫的女人们,也不想跟着所有人一起翻船。”在大海上,他、霍夫曼都不能控制左右摇晃的船只,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危险因素。   坐在救生艇上的乘客们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有位少女不满地撅起嘴,大声道:“霍克利先生,您不能瞧不起女人!您上来,无论有多么危急,我保证不动不说话!”   “对,男士们,我保证不添麻烦!”又一个中年妇女高声道。   其余的乘客们互相对视,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代表从他们中站起来说:“霍克利先生,如果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上来后船上还有空间,请您一定与船员先生和我们呆在一起。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同面对。”   一股暖流灌入心底,卡尔笑着对这些可爱的人鞠躬,温和道:“首先,我为之前的口不择言向女士们道歉。然后,如果允许,我一定与诸位在一起。”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五十分,顶层甲板上只剩下一艘小船,卡尔仅凭一人之力让它为毫无踪影的霍夫曼一家延迟了二十分钟出发。站在救生艇外的年轻船员焦急地来回踱步,坐在救生艇里的乘客们冷得瑟瑟发抖,相互挤挨在一起。没有人抱怨,甚至有人低声为素不相识的一家人祈祷。   “他们到底再哪儿?”在连续十次回答滞留在甲板上的乘客们彬彬有礼的关于他们是否能上船的提问后,自我介绍为汤姆的二十二岁船员显得焦躁起来。   霍夫曼已经离开快四十分钟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走得快足够逛完整艘船,卡尔也开始担心。他更担心的是救生艇上的乘客们不愿等下去。他抱歉地看着这些毫无怨言的人,得到了他们理解的微笑。   “五分钟内,你们必须下水!”另一个船员趴在栏杆边判断船只沉没的情况后,侧过脸对这边大吼。   “不行,我们必须走了!霍克利先生,快上来!”汤姆解开固定小艇的缆绳,跳上船头的位置,对机械工人挥手示意,“放船,我掌舵!”他说。   正巧发现抱着孩子们匆忙跑来的一男一女,卡尔连忙对机械工人说:“等等!还有人没上船!”   接着,卡尔快步迎向霍夫曼,急促道:“爱德华已经上了另一艘船,现在就等你们了,快走!”   面对霍夫曼圆润臃肿的体型,汤姆在那捂着脸哀号:“天呐!船太小了!”   “你呢?”没有理会船员的哀号,霍夫曼把手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问站在那里没有动作的卡尔。   在见到霍夫曼一家的同时,卡尔就发现那艘小船剩余空间太小,挤不下所有人,总有一个人会被留下。这个人绝不是有组织力、会划船又是四个孩子父亲的霍夫曼。卡尔轻轻摇头,指着甲板:“我留在这。”   “伙计,我不能丢下你!我更不能占了别人的位置!”霍夫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他说:“我是个男人!”   “这不是理由!”卡尔用双臂比成一个叉,“如果留下来,你肯定会死!”   霍夫曼苦笑:“我很清楚。卡尔,你不能用死亡说服我!我虽然唯利是图、斤斤计较,但我有自己的原则!” 还有那么多人留下来,他不能坐上别人留给自己的位置,他要的东西向来自己去拿。   卡尔一把揪住霍夫曼的衣领,对着他低吼:“别浪费时间了!你活着才能给我、给霍克利创造更大的价值,死人对我什么用都没有!”   霍夫曼一根根掰开卡尔的手指,“我不是不可替代的,你完全可以另聘他人!”   “你有一个妻子还有四个儿子,他们需要你,需要一个顶梁柱!”卡尔指着泪眼朦胧看着这边的霍夫曼夫人,还有被她圈在怀里的孩子们,“你是不可或缺的!”   “不。。。。。。我不能。。。。。。”没有人天生心肠就是硬的,霍夫曼背过身不敢看妻儿的神情,他害怕自己会心软,然后不顾一切地抛下坚持跟着他们离开。他几乎是崩溃地恳求说:“求你了,卡尔,我不想被华尔街的禽兽们骂做人渣!”   “你留在这,就是人渣!你的儿子需要一个父亲教导他们,他们需要接受教育,上小学、中学、大学---这才是他们该走的路。而不是沾上毒品、成为混混!”卡尔顿了顿,斜睨霍夫曼肥硕的身躯,凉嗖嗖地说:“你很了解我,我就是个资本家,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负担你家人的生活。顶多,我会在你儿子进监狱前给他介绍个优秀但昂贵的律师!”   “我说到做到!”   “我的确了解你,卡尔·霍克利,你的谎言太拙劣了!”霍夫曼突然伸出胳膊勾住卡尔的肩膀,试图把他拖向救生艇。棕发助理喘着粗气,对不远处的妻儿挥手,示意他们上船,“我决定了,要走一起走。”他得意地眯起眼睛,“卡尔,我有三个小孩子,你懂的。。。。。。我们完全可以一人抱一个!”   卡尔不可能拿数十人冒险。害怕伤到霍夫曼,卡尔一时半会儿竟无法挣脱霍夫曼肥胖手臂的钳制,他冷声问:“你想挑衅我的底线?”   “我的姓氏,我的尊严,我的荣誉绝对不允许我做出这种事!”   “如果你坚持,我不得不解雇你。”   两人穿过站在那里为救生艇道别的拥挤人群来到救生艇边,霍夫曼停下脚步,拉住他小儿子的手递给卡尔,对他的雇主大声说:“虽然你说得似乎有道理,但如果你出了事,谁给我发工资?你父亲可不会雇佣我!”   “卡尔,我只相信你!”   一个过肩摔,卡尔把霍夫曼丢上救生艇,冷笑道:“如果没有工作,那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吃社会救济金!”   救生艇缓慢下降,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霍夫曼艰难地爬起来,他死死抓住船沿,不可置信地看着转身离开的卡尔。很快,他颓丧地垮下肩,大声问道:“卡尔,你想过吗?你是你父亲的独子,是霍克利唯一的继承人!”   “卡尔!你会伤了你爸爸的心!”   你能替四个儿子的父亲着想,为什么不能为一个儿子的父亲考虑?   卡尔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正在消失的救生艇,眼底出现剧烈的波动。他想起他严厉但慈爱的亲生父亲,以及这个世界未曾谋面的卡尔·霍克利的老父亲。   不幸的是,无论现在的他怎么做,这两个人早已永远失去了他们的亲生儿子。   生死相隔,无可挽回。   黑发男人垂下眼帘,轻声说:“乔治,如果你没能再看见我,那么,请你替在船上的卡尔·霍克利告诉他的父亲老霍克利先生,就说。。。。。。”   爸爸,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真正想说的话湮没在喉咙里,一阵压抑的沉默后,留在船上的男人忽然露出极其浅淡的笑意,他用手指点在自己胸前,浅蓝的眼底流淌着璀璨的光芒:“请告诉他,我永远是他的骄傲。”   霍夫曼难受地别开视线,沙哑着嗓子道:“小霍克利先生,这句话该你亲自去说。”   “我尽量。”   最后的救生艇离开极度倾斜的甲板,它消失在人群视线中时,乔治·霍夫曼的喊声顺着寒风四散传递:“霍克利,一定要活着到纽约!别衬得我像个懦夫!等到了纽约,我一定为你工作到死!”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艘救生艇上的玛蒂尔达霍然起身,她背对着泰坦尼克号,仰望天穹。   那里,一朵银白色的烟花正在绽放。   栗发女人原本温柔的神情寸寸冰封,刺骨的冰冷从墨蓝色的眸子里溢出,她弯起唇,吐出一个带着寒气的名字。   “卡尔·霍克利!”   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她又忽然笑起来,原本的冰化作泠泠的泉水,整个人变得温婉柔和。   她说:“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出来啦~ 本人很想为卡尔点蜡! 注:被形容为‘悲壮惨烈’的日德兰海战,除去最后大量舰艇自沉的震撼,英德两国阵亡人数仅是泰坦尼克号上丧生乘客人数的5.7倍。但值得注意的是,英、德两国投入总兵力在十万五千人左右,而泰坦尼克号整艘船当时搭乘了两千多人,估计就是那场海战整个德意志帝国海军阵亡官兵的数量。算算其中死亡率就很明显了。 - - - 争取在两章搞定泰坦尼克号,让此船自己去海底玩耍。 说起来,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么?欢迎提出来一起娱乐哟! 谢谢支持啦! ☆、烟火   最后一艘救生艇平稳地落在海面上,绕过四散漂浮的船身碎片与冰块,在数百人期待的注视下缓缓驶离辉煌奢华的泰坦尼克号。   “注意平衡!注意!”   “听我口号划动船桨!”   “一,二,一,二。。。。。。”   留在船上的乘客们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就连一直演奏的乐队都停下演奏站起身。这些人忍受着北大西洋的寒风,站在甲板上仔细聆听回荡在辽阔空间内的年轻船员发颤的吆喝声。   或许是寂静的氛围加上冰海浮尸太过恐怖,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嗓音低了下去,眼尖的人甚至能看见这个原本决定留在船上的船员捂着脸低下头,缩成一团,喃喃自语。   一道掌声响起,接着,两个人、三个人。。。。。。泰坦尼克号倾斜的甲板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好似大剧院的歌剧谢幕时那般热烈。   来自美国的钢铁大亨继承人是最先鼓掌的人。身着礼服的他的的确确像是处在豪华的剧院包厢,在戏剧结尾处为演员们的表演送上赞美。其实呢?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他现在的处境更像舞台上的演员,在闭幕前鼓掌,感谢观众的支持。   “我们还有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苍老疲惫的史密斯船长苦涩地摇头,拒绝一位上前搀扶他的船员,在船长室门前说道:“十五分钟后,你们不必坚守岗位了。”他合上门,咔哒一声上锁,平稳浑厚的嗓音透过房门传入呆滞的下属耳中:“我抽支烟,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抽水机仍在卖力地工作,机房的工人还在密封的闷热船舱里认真地确保各种机器正常运转,氧气逐渐稀薄的船舱有些闷,谁也没想到打开舱门透气,毕竟前去抢救漏水处的工程师们已经失去了音讯,他们不能贸然离岗把精力花费在其它事上。   忍不了了再打开透气吧!   假如他们中有人的目光能穿透厚厚的钢板,便会发现,他们已经在数米深的水下。   同一时间的电报室内,剩下两台电报机在滴滴作响,一台是‘自动工作’,另一台则是手动操作。   长了可爱雀斑的船员临出门前,最后望了眼背对门口坚持敲打‘SOS’电码的身影,重复船长的话:“约翰,船长说,我们可以弃船逃生。”   背对着门口的人颤了颤,好似触电一般。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滴落在桌面晕开朵朵水渍。他伸直开始哆嗦的手指,挺直背脊,调整成自己最端正的坐姿,好似处于极度繁忙状态,头也不回道:“再等等,再等等。”   “上帝!”他卑微地祈求,“请给我点时间!”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还没到我下班的时候!”   海水从门缝涌入,逐渐接近首席无线电员的椅子,将他重重包围。嘀嗒,嘀嗒,嘀嗒,约翰·乔治·菲利普破碎的哽咽消逝在空气中:“该死!为什么不回复我?”   待在甲板上的卡尔并不清楚他脚下有一群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人,他旁观情绪低迷的人们做出各种行为:抱着木板跳下船、平静地返回船舱、嚎啕大哭、大声咒骂。。。。。。   他忽然发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因为他竟发现自己无事可做。或许他该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比如聊会儿天、看会儿书、喝点儿酒,可这些事他又不想做。恰恰他不允许自己如懦夫那样服下几片安眠药睡过去,真是麻烦。   坐在长椅上,一手搭着椅背,卡尔以最悠闲的姿势仰头观看烟花的绽放---是的,已经明确了,是烟花。在泰坦尼克号仅携带三枚求救火箭的情况下,某个D开头的公司生产的优质烟花与火药承载着所有人的希冀在天空盛开。   卡尔不在乎十余海里外的某艘船来不来,正如他不在乎三十分钟后自己到底是不是活着。他没有踏上纽约的必要,该安排的早已安排妥当。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倒是省去他把白星公司股价拖向深渊的力气,等周一开盘,自然有人会按照计划操作,利用相关行业股价短时间的暴涨暴跌牟取利益。至于霍克利的钢铁事业遭受的损失?他只用保证真正属于霍克利的部分完好,其他的就交给卡尔-霍克利的父亲:老霍克利会看准机会从丢盔卸甲的股东们身上撕下肉来。   他接手了卡尔·霍克利的身体,担负了相应的责任。短短数日里,他放了原主喜爱的未婚妻自由,让她去追求她的爱情;他为原主整合产业,做好未来数年的准备;他给原主的父亲留下数目庞大的财产,足够他安度晚年、再养很多个儿子。唯独值得他向原主道歉的,是他将原主的部分财产连着他到来后赚取的半数资金交给了他在船上认识的法国女人。   除去身体里的灵魂属于自己,其余所有东西原本都属于别人,他能给那位认定了他的女人什么呢?或许他可以与卡尔·霍克利争辩一下,把某些原本属于原主的东西当作他从原主那支取的报酬,念在他做得更好的份上,想必原本的卡尔·霍克利会同意。   至此,他不欠任何人。   “卡尔,一个人在这儿吗?”   斯特劳斯夫妇手牵着手,微笑着询问坐在长椅上冷着脸的黑发男人。   老夫妻交握的双手该死的碍眼!卡尔近乎狼狈地逃离这对恩爱夫妻的视线。   斯特劳斯先生不解道:“他在生气?”   “也许吧!”   卡尔在唾弃自己心中升起的嫉妒,这种劣等的情绪不应出现在他身上。他不该因为别人的动作而嫉妒,这是没有道理的。   对!毫无道理。   烦躁地扯松领结,任凭带着冰晶的海风灌进领口,卡尔一抬眼,某艘救生艇上摇曳的灯火映入眼帘。只一眼,他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小小的火苗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远去,钟摆般左右摇晃。   玛蒂尔达在小船上,她在上面,谁能告诉他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后,卡尔首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鲜活、有力、快速。没了仿佛隔了一层玻璃那样的属于卡尔·霍克利的哀伤,名为担忧的情绪在他心底漫延,传过四肢百骸,令他的指尖颤了颤。卡尔用力握住身前的护栏,如果不是鹿皮手套的保护,想必在空心铁栏发出嘎吱声的同时,他的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他头一次觉得,北大西洋四月的夜风是这么凛冽。   双方距离太远,哪怕他想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一缕懊恼从黑发男人的眼中闪现,他忽然意识到玛蒂尔达的精明强干让他遗忘她仅仅是个普通女人的事实。   但愿她没事,否则他。。。。。。似乎没有一辈子去后悔。   “紧张吗?”阿斯特嘴上叼着一支烟,含混着询问凭栏远眺的卡尔,打断了他的思绪。   敏锐地发现德裔超级富豪阿斯特话语背后的关切,卡尔微微侧首,视线体贴地没有在阿斯特颤抖的双手上停留,他看着这个自己在船上交的朋友,直视他的双眼,对他真诚地笑了:“说实话,有一些紧张。不过,”他隐瞒下紧张的原因,转而说出阿斯特最想听到的话:“朋友们都在。”   眼角余光瞄到蹲在不远处小口灌着伏特加的古根海姆还有抽着烟仰望星空的福翠尔,阿斯特脑海里又浮现出留在船上的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他逐渐放松下来,朝天吐出一个烟圈,伸出一只手,邀请卡尔:“我们一起,去看看天国的风景。”   与阿斯特击掌,又上前几步熟稔地把手臂搭在这位‘上校’肩头,卡尔道:“合伙吧!一起把生意做上天堂,争取把上帝变成客户。”   “哈哈,合伙!”阿斯特大笑起来,“如果我活着,我一定伙同你买下美洲。如果我上了天堂,我要赚能买下九重天的钱。”   这时,信奉犹太教的古根海姆拿着酒瓶走过来,他用手肘捅了捅阿斯特,嘲讽道:“整个天堂都是我们犹太人的,你有本事就去买呀!我很想知道你能不能把我家买下来。”   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古根海姆抹抹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要回家了啊!”   “是啊,回家!”阿斯特也跟着感叹。   家?离开了他原本的世界,他早已没有家了。不过,若他能跟着混进这里的天堂,每天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看着下面的世界,就在那里看着玛蒂尔达,看着她忘记他,看着她重新开始,看着她戴上结婚戒指,或许看着她笑着亲吻别的男人。。。。。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前提是,他从一个凡人成为高洁的圣人。   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这种设想。   果然,比起天堂,他这种人去暗无天日的地狱恐怕是更好的选择。   卡尔的视线再次落在远方,小船上的灯火停止左右摇摆,静止在原处。坐上那艘船的人他大都见过,应该无人会在这个时刻对玛蒂尔达不利,但愿他多虑了。   卡尔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感情复杂地叹息:“伯特兰小姐,我必须向你认输。”他是猎手,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成为了那位法兰西贵族小姐的猎物,心甘情愿、不能逃脱。不输给任何人的他,终究败在她手上。   假设在泰坦尼克号上的经历是一场梦,梦醒便会回到有他那座洛可可风格庄园存在的世界,玛蒂尔达-伯特兰便是他流连梦境不愿醒来的唯一理由。他无法舍弃她。纵使远离,他的目光依旧会追随她,会为她担心、为她谋划,那样的感情是他避之不及、逃无可逃的。   想到这,卡尔脱下左手的手套,对载着玛蒂尔达的救生艇的方向,在指尖上落下一个虚吻。   有件我自己都不清楚何时发生的事,我从未告诉过你。   Ich liebe dich.   我爱你。   - - -   “船长,我总感觉不对。”   距离泰坦尼克号十余海里外,大副再次推开船长室的房门,对坐在办公桌前往烟斗里填烟丝的罗德船长道:“我有很不妙的预感。”   罗德船长把烟斗轻轻搁在桌面,盖上装满烟丝的金属小盒,冷着脸瞥了惴惴不安的大副一眼,“然而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划燃火柴,点着烟丝,锐利的眼神劈开灰白色的烟雾射向远方,朝泰坦尼克号的方向吐了个烟圈,“那么,你想对我说,你认为泰坦尼克号发射的烟花是为了求救?”   大副一愣,喃喃道:“烟花?”   把烟斗磕在桌沿,瘦削强硬的罗德船长硬邦邦地反问:“否则呢?”   “就算你没有上过战场,你也该知道礼花和信号弹的区别。”   “可是很多船员都认为。。。。。。”   大副的话被上司无情地打断。忘记检查己方电台是否开启,船长这样回应他的下属:“同样的‘可是’,可是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坚毅刚直的船长挥了挥手,阻住大副继续发言,“好了,我明白你的担忧。”   “让我想想。”罗德船长倦怠地按压太阳穴,合上眼睑静静沉思。   “。。。。。。或许该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出现‘我爱你’了,值得鼓掌! 题外话,在下很想问,卡尔在对玛蒂尔达说‘我只骗你一个小姑娘’时,有没有预感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一辈子’犹如烟花般短暂? - - - 话说距离泰坦尼克号最近的船到底叫什么啊?有的说叫加利福尼亚号,有的说叫加州人号。。。呵呵,忽略掉它! - - - 晚上九点过还有一章,也是本文正文的最后一章,剩下的就是番外了。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呢!怎么说呢,好不容易写到结尾,大概是希望有人留言鼓励吧~ 谢谢大家! ☆、再见   死亡越来越近,一股阴霾笼罩了昨日美轮美奂的邮轮。无视漂浮在水中结了冰霜的尸体,很多人决绝地跳入海中,更多还留在船上的人开始在甲板上无意义地奔跑,他们呼喊着奔跑着,仿佛忙起来就能让他们忘记自己在死亡面前的无计可施。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阿斯特看着卡尔,希望面前的男人能帮忙想办法,让绝望慌乱的人们镇定下来。   借着船上残存的灯光,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耐心整理自己的着装,他对超级富豪阿斯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镇定地等死?我不赞成。对普通人来说,忙起来才能忘记死亡的阴影。”   直到这时,与黑发男人对视,阿斯特才发现卡尔与别人的不同,似乎在他眼中死亡仅仅是一个数字,仅仅代表打印出来准备邮寄的通知单。阿斯特不想深究其中的原因,他只是说:“为什么不把结局做得好看点呢?没人希望堕了自己的风度以及家族的名声。”   阿斯特和闻言走过来的古根海姆同时笑着提议:“卡尔,让我们一起,为自己和其他人准备一个体面的结尾。”   “我要死得体面,就像一个绅士。”身着最华丽礼服的管道大亨这样补充。   卡尔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却摸了个空,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很快,他从回忆里醒来,改变态度,响应两人的提议:“来点好听的音乐?”   “我支持。”阿斯特极其贵族地颔首笑道。   黑发男人走到坚持演奏乐曲的乐队旁,示意他们暂停。他拿过一个大提琴,对乐队领队哈特雷道:“期待您的配合。”   坐在倾斜的甲板上,卡尔双膝夹着大提琴身,拨弄琴弦试音后,琴弓轻轻放在弦上,“《走向主的神坛》,请诸位聆听。”   依旧是巴赫的曲子,却是这位身处巴罗克时期作曲家的绝笔之作。音乐里充斥着这位虔诚老人生前最后的祈祷。他身处辉煌的神圣罗马帝国,笃信宗教,是最后一位伟大的宗教艺术家。在人生最后的曲子中,他诚心地赞颂上帝,向往永恒的宁静,安详地等待最后时刻来临。   此刻的泰坦尼克号上,没有合唱团的歌声,只有乐器的鸣奏。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从未练习过大提琴,他体内的灵魂练习过,卡尔用这具演奏技巧显而易见普通的身体奇迹般地展现出绝美的乐章。音色悠扬浑厚的大提琴在卡尔手中,随着乐曲徐徐演奏,展现出巴赫乐曲深沉、悲壮、广阔的意境。哈特雷和他残存的乐队奏响了自己的乐器,昨天配合着演奏了卡尔曲子的一些人也零零散散聚集过来,轻轻为他们打着节拍。   卡尔以前不喜表现情感的细腻,谱写的乐曲大都气势恢宏,欣赏并推崇以宏大的音响效果带给人的震撼,他不是作曲家,不会刻意描写他不喜爱的情感。在这个世界,1912年4月15日凌晨,他看了很多,爱情、亲情、友情,挣扎妥协、无奈苦涩。。。。。。人世间种种滋味顺着音符流淌而出。所有的情感到最后会归于虚无。上帝是公平的,他的公平让万物有生,都有死。   死亡不可怕,眼睛闭上,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从未怕过。   男人演奏着大提琴,他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   不,是光芒全部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阿斯特揉了揉眼睛,他好像出现了幻觉,竟然认为那人不是卡尔·霍克利,而是一个有纤细金发的男子,他应该站在那静静地注视众人,手指抚摸着腰侧佩剑剑柄上的狮子头。   乐声传扬出去,飘荡在黑暗的夜空中,阿斯特似乎看见神的宠儿路西菲尔,看见他身上的光辉落在四周静默的人群上,温暖着众人,看见他身上的光芒逐渐暗淡,冰冷刺骨的寒意在他身上缠绕攀爬,看见光耀晨星缓缓坠落,静谧与永恒从他的灵魂溢出。   海水占领了发电室,泰坦尼克号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从下层开始慢慢熄灭。   “Sic enim Deus dilexit mundum, ut Filium suum unigenitum daret: ut omnis qui credit in eum, non pereat, sed habeat vitam æternam……”   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神父合上书,模糊在琴音里的诵读倒是给无论能否听懂的人以公平:他们的信仰与他们同在。   站在黑暗中,同身边所有静下来的人一样,阿斯特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仁慈的主啊,请您倾听您忠实信徒的祈祷。。。。。。”   - - -   玛蒂尔达乘坐的救生艇上的乘客经过短暂的‘争执’,把船停泊在宁静的海面上,冒着被漩涡波及的危险等待尘埃落定。这是她在意外得到露锡儿夫人支持所能取得最好的结果。她都想好了在见到她的黑发贵公子的第一时间要做什么,她要把他踢进海里,再亲自把不会游泳的他捞上来。   不过,准备好的计划很可能用不上。   听到耳边不甚清晰的大提琴声,玛蒂尔达确定是那个黑发男人。她从乐曲旋律的特点推测出了作曲家的姓名,那位卡尔‘刻意去收藏曲谱’的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她记得贝多芬曾说“巴赫不是小溪,是大海”。   自始自终,巴赫的乐曲一直传达着他的思想:一个人必须意志坚强、信念崇高,还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他从来没有脱离过德意志的音乐传统。   手臂失去力量,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裹滑落,玛蒂尔达没有去捡,怔怔地望着黑暗无光的前方,忽然自嘲地笑了。   卡尔骗了她!   他在骗她!   “怎么办?船要沉了!”同一艘救生艇上的乘客们转过头,回望远处灯光逐渐熄灭的泰坦尼克号,她们牵着身边同伴的手,试图从别人身上汲取力量。   曲调悲壮广阔又不失宁和,展现对生命终结的平静与向往的音符在玛蒂尔达耳中犹如魔鬼的嘶吼,她咬着唇,死死堵住耳朵,极致的愤怒夹杂着惊惧犹如沸腾的岩浆翻滚在胸口。被情感冲昏头脑的女人就是傻,卡尔让她不要回头,她就真的没有回头,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安然坐上一艘救生艇。到头来却是那个男人在说谎。   在卡尔心中,她并非无足轻重,可她毕竟不是他的一切。   她现在才明白,他抛弃了她!   他当她是傻子!   这个男人竟如此算计自己!他掐准了她的脾气,把她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他不顾及她的意愿,只一环扣一环地布局,让她心甘情愿按着他安排的道路走下去,一步步,无法回头。   凭什么?   他凭什么?   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而上,玛蒂尔达从未体验过这种从灵魂到身体都无比冰冷的感觉。   她听见一个女人哽咽道:“他们用乐曲向我们告别。可我不想失去他们,我希望曲子永远不要停!”   “祈求上帝,让他一直演奏下去。”   恨恨地咬唇,玛蒂尔达小心捡起包裹,死死抱住。他太过聪明,连她为了想他找来必定会保存好他的东西都想到了,可她不得不做。她害怕,害怕失掉怀里的东西后,世界上再没有能把她与他联系起来的物品。那样的话,他就没有理由来找她。   法兰西的贵族小姐抱着卡尔交给她裹着防水布的文件袋,里面有卡尔·霍克利的财产文书。   那是他的东西,她怎么会交给别人?   他的所有物,她能忍心从他手中夺走?她当然会!   “你太自信了!”她闭上眼睛,掩盖眼底的深沉与危险,“是你逼我的。”玛蒂尔达从小就明白,握在手心的东西才属于自己。无论卡尔是不是又料到了,她都要去做。父母双亡的玛蒂尔达,不是愿意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   没能听到肝肠寸断女人们的祈求,在第二十六小节处,简短的乐章戛然而止。无可超越的大师终有为乐曲画上休止符的一刻,众赞歌到此终结。   海水已经漫延到脚下,波浪贪婪地舔舐裤腿,卡尔无法继续演奏。他站起身,拿着浸水的琴退了几步,退到尚干的区域,又坐在倾斜的护栏上,脚踩着原本该竖直的栏杆,搭上琴弦。   “《爱的问候》,这次是独奏。”他低着头对彷徨的乐队说,又似乎在向什么人解释,“最后的曲子,献给你。”   琴弦震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猛地把琴弓摔出,卡尔低低笑起来。   浸水的琴无法发声,这支静默的曲子,只有演奏者一人听得到。   - - -   -   -   船沉了。   先是断成两截,船头哀号着消失,剩下的船尾挣扎着以几乎与海面垂直的角度坚持了几分钟,在尖叫声里沉入深海,留下咕嘟嘟的气泡和一个个漩涡。   有的救生艇在哭声中越走越远,有的救生艇在沉默中返回。   “有人吗?”   “有人吗?”   站在船头的年轻船员提着灯,大声呼喊。船舷两侧的乘客一言不发地摇动船桨,木桨磕在一具具僵硬苍白的尸体上,擦下一串冰晶。   入目的全是碎块与死尸,这些漂浮物露出海面的部分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玛蒂尔达的心沉了下去。   “卡尔!”   栗发女人趴在船舷边,用最大的音量呼喊:“卡尔·霍克利!”   “你在哪儿?”   “这里没有人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说:“我们得离开这。”   “闭嘴!”玛蒂尔达凌厉地瞪了说话的人,转过头望着死气沉沉的海域。   无论如何,她必须找到他。   “你这个骗子!”   “卡尔·霍克利,我恨你!”   “你回答我,好吗?”   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等了多久,她赌气似的撕碎属于她的身份证明、褪下镯子、摘下耳环,拿出她身上属于她的所有值钱的东西,把它们全部抛进海里。   “我爱你,卡尔!”   冰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直到这时,玛蒂尔达才显出属于女子的柔弱来。她抱着双膝,缩在船上,仿佛卡尔就在身边,轻轻问:“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你会不会像之前说的那样,出现在我面前,养我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卡尔,始终没能亲口对玛蒂尔达说一句‘我爱你’。 注: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爱子赐给我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神父的话,拉丁语。 《爱的问候》又译作‘爱的礼赞’‘情人的问候’等,是爱德华·埃尔加(1857-1934)所做,(似乎是1924年写的?嘛,以前有记具体时间,现在记不清了)。 - - - 这便是正文结尾了,这是从开头第一章就设置了的结尾。感情有点惆怅。 如果有想要卡尔领便当的,这个正文结尾还满意不?(想卡尔狗带的,后面的番外大概不用看了) - - -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写这个故事最开心的就是看见留言了!谢谢! 感谢大家一路上不离不弃的支持!在开始写的时候从未料到能得到关注,真的谢谢大家的阅读! 后面就是番外,确认一下,大家想要的大概有:萝丝以后的、卡尔在原来世界的、卡尔以后的、玛蒂尔达梦见原版电影的、学游泳的。。。嗯,大概这些,再加上一点自己想写的。有点多,先后顺序和上传时间估计不如正文稳定。 ☆、番外--我来   这是一个设置精密的刺杀计划。   环环相扣,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个计划计算了每次出手的所有可能结果,只要目标人物不死,计划便会按部就班地实施下去,务必达到不死不休的效果。   肖恩是计划的执行负责人。   青涩的少年时期已经离他远去,岁月与风霜沉淀在肖恩的脸上,坚毅、果敢、机敏的眼神配上沧桑的面部轮廓,哪怕他总是紧抿着嘴唇,都显现出成熟的男性魅力。   他蹲伏在铁路路基下的灌木丛里,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开始细微震颤的铁轨,伸出手打了个隐秘的手势。   灰暗的天穹下,长长的火车喷吐着浓烟,轰鸣着呼啸而来。   根据情报,车头拖拽的某节车厢内,坐着此计划的唯一目标人物---内务部列出过一张高官政要的猎杀名单,此人的名字恰巧在其中。   不知目标人物是粗心还是有恃无恐,一反常态地把自己置于显眼的位置,跟在车头后的三节崭新载客车厢与后面鼓鼓囊囊的一串相比尤其突兀。说不定,针对目标人物的第四次刺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今日的任务是肖恩特地求来的,既为铲除潜在敌国的将领,也为报复私人恩怨。多年前,肖恩的父亲所在的步兵旅在某次战役中被此人父亲率领的骑兵全歼,连带番号从世界上消失。家里失去唯一的依靠,年幼的他跟随母亲历尽艰辛辗转回到母亲的家乡,一路上尝遍人情冷暖。他在小时候就向上帝发誓,他要报仇。   不过,肖恩自己清楚,他的报仇对象多半不知道有他这个仇人。肖恩的父亲去世前的军衔是上士,他本人为完成任务来到这个国家成为了某支游击队的小队长,父子俩似乎不值得他们的仇人铭记。   对方知不知道都没关系,肖恩握紧武器专注地盯着前方,双方的敌对立场早已决定你死我活的结局。   他将借他敌人的敌人之手,完成任务并兑现自己昔日的誓言。   为了行动成功,肖恩特地改装过地雷的起爆装置,延迟地雷在引线断裂后的起爆时间,专门针对新型的带有轨道清理器的火车。由于游击队物资匮乏,又是个人改装,更限于情报不足,无法精确地把某节车厢炸碎,但火药量足够把铁轨炸断、把车厢炸飞。   每一列脱轨的火车,能够耽误后续列车七到八小时,只要每天在同一条铁路上实施两到三次爆破,就等于彻底切断了这条运输线。如果不是阻断这条铁路对他的任务没用,肖恩必定每天炸上几次。   今天,不清楚目标人物具体所在的他,只好在沿途驻军赶来前往每节翻倒的载客车厢里抛炸药包了。   火车越来越近,肖恩已经能够看得清车头上的序列号。行驶速度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或许他可以试试,让埋伏在两百码之外的射手争取在地雷爆炸之前,对着目标车厢射击。哪怕只能像苍蝇那样制造噪音也值得。   暴雨中,夜莺的歌声此起彼伏。   - - -   “阁下,您的咖啡。”身着清爽夏季制服的年轻副官托着托盘走进设置在车厢内的办公室,把托盘上的咖啡杯放在桃木书桌上,连带配套的炼乳、方糖还有银勺。   “两勺炼乳,不加糖,谢谢。”最后在文件上用钢笔签署自己的姓名,坐在书桌前的军官抬起头,赞许地看了眼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调制好饮品的属下,伸手按下桌上的按铃。   一位身着衬衫、短裙的女秘书推开办公室另一侧的暗门,款款走进室内。   “请帮我把它打印一份后存档。”   女秘书无声退去后,看不出具体年龄的金发军官捧起咖啡啜饮一口,问:“我们还有多久到达目的地?”   年轻副官并不认为他的上司是在单纯用此开启聊天话题,他知道尽管他的长官自掏腰包令这列火车多出三节舒适豪华的车厢,并不代表他喜欢在这条坑坑洼洼的烂铁路上再度过几天欣赏水杯们舞蹈的日子。   副官认为,跟着享福的整个指挥部一致希望快些到达。享用午餐时发现牛排滑到桌布上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车长向我保证,最快九个小时能到达终点站。”   “哦,那就好。”   年轻副官敏锐地发现上司的表情放松了些,他试探着说:“事实上,我们依旧要在下一站停下来。”偷偷瞄了眼金发军官皱起的眉头,他小心翼翼地后退,加快语速道:“但压缩了停留时间。我们只用待二十分钟。”在湿漉漉的天气里,停留于充斥酸白菜味道的站台不到半小时,他的上司应该不会发怒吧?   果然,金发军官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似笑非笑地把空的咖啡杯倒扣在瓷盘上,对副官说:“说话声音太小,平时训练应该再加三十公斤负重,锻炼你的肺活量。”   好吧,他的长官仅仅小小的迁怒了一下。想到跟随他们出发的炊事班大厨收集癖发作,伙同年轻力壮的士兵在二十分钟内把车厢内塞满酸白菜的画面,年轻的副官忽然觉得上司其实很仁慈。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间里,他们乘坐火车车头上的轨道清理器前端与第一根地雷的引线相碰。   啪!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从距离铁轨两百码外的小坡传来。   路基下,隐蔽灌木丛中的肖恩眼睛一眯,来不及看子弹的成果,猛然趴在地上。   按照计算,地雷差不多该爆炸了。   轰隆!   巨大的响声中,纷飞的泥土碎块、断裂的铁轨以及呈抛物线飞到空中的某节装满辎重的车厢遮蔽了游击队员们的视线。   长长的列车停了下来,车厢撞击在一起,四处翻倒。   “成功了!”游击队员们低声欢呼,“我们炸掉了敌人的运输火车!”   身为队长的肖恩则眉头紧锁,他忽然发现,目标人物乘坐的火车除去运输武器物资。。。。。。更载有大批士兵!   身处火车的士兵们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甚至有人短暂地失去意识,等再次睁眼便发现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翻倒的车厢内。   “隐蔽!”   “敌袭!”   不到半分钟,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们从茫然状态清醒,迅速平复心情,拿起武器一个接一个地从车厢里跳出,迅速跃下路基,融入雨幕准备作战。   有眼尖的士兵指着肖恩方向大喊道:“敌人在那儿!”   被发现了!   顾不得其他,肖恩问他的同伴:“看到军衔最高的是谁?在哪儿?”   “没看到。他们的头儿应该在火车里没出来。”同伴顿了顿,压抑不住地兴奋,“估计在我们面前的车厢。”   那人指的是在他们面前铁轨上摇摇欲坠的一节车厢,另两节里冒出了大群士兵,唯独它里面没几个人出来。   “好样的!”肖恩抹去脸上的雨水,挥舞着武器道:“趁对方没有完成集结,我们分成两队,加大战果!”   游击队长的分配如下:四分之三的队员去‘歼灭敌人’,剩下的人由他亲自带领,去‘确认’对方最高指挥官的死亡。   - - -   “阁下,您还好吗?”运气有点糟,他们遇上了地雷。所幸火药不够多、车厢钢板够厚,里面的人不至于直接变成碎块。年轻的副官脱离恍惚状态后,第一时间关注他的上司,当他看见上司捂着右腹的手以及墨绿色军服上的暗色痕迹后,整张脸白了下来。   “可能是反坦克枪。子弹穿透了,没留在身体里。”尽量平稳受伤后急促的呼吸,金发军官靠着车壁缓缓坐下,濡湿的衣料在潮湿的天气里带来糟糕的感受,剧烈的疼痛表明他在出血。他按在衣服湿润的部分上,小股潺潺的热流冲击着掌心。   车厢外,路基两边的人隔着列车展开激烈的战斗。   “射击!射击!”   “加大火力!”   “该死的游击队!”   “干掉那群匪徒!”   嗖嗖飞过的子弹钻进一个个敌人体内,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冲出藏身地的游击队在受过严格训练、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推开副官的手,视线余光瞄到弓着腰摸索而来的一队人,任由盛着吗啡的安瓿从手上滑落,金发军官低头注视从指缝间涌出的温热的红色液体,对惊慌的属下说:“我赌一个墓碑,不是肝脏。”   “既然如此,小伙子,跟我走。”   说完,他扯掉三颗手榴弹的圆盖,把它们丢在车厢内,迅速起身踢开扭曲的车窗,钻出车厢快步离开轨道。   “他在那儿!”   “杀了他!”   看见目标近在咫尺,游击队员们向金发军官追来。至于不能与正规军正面交战的原则,肖恩不在乎,其他人则忘记了。   “掩护!”   “火力掩护!”   “掩护他们!”   瞬间,铺天盖地的子弹把嗷嗷叫着往前冲的人扫倒一大片,强大的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哒哒哒,躲过尾随而来的三发点射,金发军官敏捷地闪到堆在斜坡下的圆木后,把顺带从某具尸体上拿到的莫辛纳甘对准从斜坡顶端冲下来的敌人。   “一。”   “二。”   “三。”   三个人倒在金发军官的枪口下,他露出一丝微笑,对看上去像是游击队头领的人做了个口型:“嘭!”   - - -   前面是黑洞洞的枪口与狞笑的士兵,后面是把自己后背衣料烤干的妖异火团以及飞溅的碎片和鲜血组成的粉色雾气,自己那从未谋面的仇敌正一步步走来。   倾盆大雨下,肖恩举起双手,头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他失败了。   却为最后的胜利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   “投降!”游击队头领丢下武器举起双手,大喊道:“我投降了!”   “你不能杀害俘虏!”   密集的雨点顺着笔挺的军服滚落,混合着鲜血在泥地里形成颜色稍深的水汪,金发军官站在那,眯起眼,几欲喷薄而出的杀意在强大的自制力下收敛,他放低枪口,冷冷地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神闪烁的肖恩,转身离去。   “的确,我不杀投降的士兵。”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风格一下变了? 男主角以前世界的番外开始。大家看得出男主是谁吧? 说不定连故事地点、年代都能看出大概呢~哈哈,忽略忽略,当做架空来看。 - - - 有什么建议欢迎提出来,谢谢支持啦! ☆、番外--我见   “救命!”   十七八岁的女孩跌坐在地,高声呼救,试图用手挡住扑过来的恶狼,纤细的胳膊在野兽散发出的腥臭气息下瑟瑟发抖。   嗡!   在锋利的牙齿即将撕开女孩柔嫩的肌肤时,伴随弓弦的震响,一支闪烁着寒光的箭镞插在狼首上,血花蓬出,灰狼在女孩面前不甘地倒下,莹绿的光芒点点从眼中散去。   少女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惊魂未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猛兽,浑身上下软软的,使不出半丝力气。   她得救了!   哒哒,哒哒,哒哒,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慢悠悠地从树林深处走出,逆着阳光看不清马背上驮着的人,女孩首先看清楚的是踩在马镫上锃亮的长筒马靴。   黑色马靴的主人从马上跳下,靴跟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修长有力的腿踢开倒下的灰狼,他站在她身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最好的皮革做成的靴子服帖地包裹了主人的小腿,上面是灰绿色的马裤,黑色的腰带上挂着配枪与匕首,再上面是白色的衬衣,衬衣的袖子被卷起,露出精壮的手臂。男人转身扯动马鞍上的活结,绑缚在两侧的猎物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微微敞开的领口内,喉结滚动,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看起来,你并未受伤。”   说话的男人模样俊美高贵,有种冷峻严谨的气质,让人看不出确切年纪。他将放在马鞍前的猎·枪与马刀拨到一侧,温和道:“我送你出去。”   她盯着准备把她抱上马的男人,愣愣地点头。   “先生,谢谢您救了我。”   少女斜坐在马鞍上,双手小心环住后面男人的腰,脸颊几乎贴到他胸口的衬衫。她偷偷瞥了眼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整齐梳向后方的浅色金发,小声说:“我猜你是个军官。”   “聪明,你猜对了。”男人手握缰绳,控制着坐骑的速度,淡淡地回答。   她脸色一白,勉强笑了笑:“还是谢谢您。”   接下来的路途,两人都没有说话。路上的树木逐渐稀少,灌木与青草渐渐增多,已经能望见远处的绿色田野与白色炊烟了。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没人能看出脚下的土地距离前线不到三百公里。   “你住在哪儿,我可以顺道送你。”金发男人勒住缰绳,他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听话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是,您的猎物还在森林里。”   回头看向森林深处,似乎看见了隐藏在那里的人,金发男人道:“会有人拿走它们。”他清楚藏在那儿的老人、女人与孩子每次偷偷地躲在树丛里,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们没有谋生技能,甚至不能抵御森林中的危险,面对每个穿着黑色长靴的人,他们却恨不得以命相搏。   战争是战争,生活是生活,纵使别人做不到两者彻底分开,做不到像他那样在战场上毫不留情、战场下与打生打死的人言笑晏晏,那又如何?他有实力,有自信不让那些遗留下来的人威胁到自己。何况,战争是男人的事,与女人、孩子无关。这也是他主动把猎物留下的原因之一。就算某个孩子长大后打败他,他亦不会为今日的举动后悔。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跑到森林深处去?”   鲜花般美好的少女低下头,抿着唇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我叫埃达,在学校读书,周末来这里写生。”   “需不需要我帮你寻找遗失的画夹和颜料?似乎美术学生的用具并不便宜。”   “不,不,不用了。”埃达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连忙摆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几张纸和一支铅笔而已,真的不用了。”   又是一阵沉默,埃达变得忐忑不安,在她几乎以为男人识破她的谎言时,战马停了下来,她听男人说:“文森特。”   发现她有些不解,男人耐心地补充:“我的名字。”   被男人抱下马背,埃达攥着衣角目送他骑马离开,连准备捎她走的卡车司机的催促都恍若未闻。   三天后,埃达成功成为一位临时女佣,聘用合同直到住在她工作的官邸里暂住的‘大人物’离去为止。官邸本就配有的佣人,只不过同时入住的随员太多,埃达恰巧把握住了时机。   勤劳肯干的漂亮女孩很喜欢值夜,因为只有在夜晚她才有可能踏入官邸,接近位于二楼的书房。不过,她接近那里绝不是为了报答所谓‘大人物’对她的救命之恩。   当微乎其微的恩情面临对一个名叫肖恩的男人的倾慕以及沉重的国仇家恨,想为肖恩、为自己的家乡做些什么的埃达,选择借此谋得接近那位金发军官的机会。   埃达发现,名为文森特的指挥官与他那位睿智儒雅的参谋长似乎心情并不美好,在短短一周内两人发生了数次激烈的争辩。   具体内容由于房门阻挡,埃达听不清楚,但冲突最大的时候,就像今晚,书房里先是响起拍桌子的声音,接着便是参谋长阁下开门、关门。   谨守上下尊卑的参谋长不可能做出摔门而出的举动,每次得到上司让他出去的命令,他恭敬地敬礼,躬身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合上房门后,这个气质儒雅温和的参谋会站在楼梯口,怔怔地望着书房发呆很久才沉默着离去。   有什么值得他们争吵?又有什么值得那位据称冷静稳重、强硬善战的指挥官拍桌子?   即便埃达与文森特有一面之缘,她仍旧无法进入书房内部,官邸遍布的岗哨、士兵不允许,严格维护并遵循规则的指挥官本人更不会允许。于是,埃达把她收集到的一切告诉了她仰慕的男人。   - - -   肖恩从未想到自己还能有活着呼吸到自由空气的一天。在举起手投降的那刻,他本以为自己离死不远,谁知他的仇人竟真的没杀他。他只是让他在暗无天日的苦牢里度过了数年时光。拷打、逼问、劳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他逃出生天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坚持着用偷藏的铁勺挖出一条隧道的。   不择手段杀掉那位前途远大、家世不凡、据说军衔持续上升的金发军官,成为失掉游击队、丢掉身份、全身上下只剩一套衣服的肖恩唯一的渴望。比功成名就、告诉认识自己的人自己没死的愿望还要迫切。   心中怀着这种渴望,肖恩历尽艰辛地跟在他仇人屡战屡胜的行军路线后面,钻过下水道、当过骗子、做过小偷,或许新学到几句外语和某些在底层厮混的‘知识’算是收获,一路上的经历使肖恩脸上再添风霜之色,把他原本对母亲国家的热情浇灭,让他眼睁睁看着仇人胸前的勋章越来越多,一连串的打击令他差点放弃。所幸军队攻势减缓,仇人在这个小镇暂歇,他总算追上了。   除去又拉起的一支刚学会开枪的游击队,此时的肖恩身后毫无支持,刺杀听说已经成为中将的高级军官几乎成为无法完成的事情。   或许是命运的指引,借酒消愁的肖恩听闻仰慕他的女孩埃达说起她的经历,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埃达,你得冒险。不单为了我,更为了在枪炮下受苦的民众。”肖恩放下酒瓶,摁灭手上的香烟,深情地握住少女柔嫩的手掌:“他并不是不可战胜。帮我做件事,我相信你的能力!”   能伤害自己的人,多半是熟人。鉴于这点,肖恩给了埃达一个小盒子。肖恩早已无所倚靠,除去这个小盒子,他搞不到其他东西。他不认为被临时雇佣的埃达有能力接触到高级军官的饮食,但他有信心,相信她能把小盒子放在他那作息规律的仇人必待的地方---比如卧室,比如餐厅。   到时候,‘嘭’!   定向爆破,他可以把当年那个字还给他。   - - -   至今为止,他好好地活着。当然,出色的才华加上贵族的身份在某种意义上是别人眼中属于他的死罪,如果不是他谨慎,他到不了如今的地位,若他没有时刻小心,恐怕早死了。   身着制服的金发军官戴着手套拿着长鞭走在一条狭窄昏暗的甬道内,黑色的长靴踩在满是红褐色的粘腻污渍水泥的水泥地板上,靴跟敲击地面嗒嗒作响。   鞭打声、喝骂声、敲击声,悲惨凄厉的嚎叫回荡在空气中,他绕过截取交流电造成灯光闪烁的罪魁祸首,经过一扇扇铁门,在甬道尽头倒数第四间门口站定,整理了一丝不苟的衣冠,朝紧锁的铁门抬了抬下巴。   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立刻拿出钥匙,接着,他的副官为他打开铁门。   金发军官走进去,目光落在蜷缩于墙角的人影上,冷冰冰地问候:“下午好,埃达。”   埃达颤了颤,嫌恶地别过头,避开视线接触。   “自从你被他们抓走,作为你曾经的雇主,我费了些力气才把你对我的恶劣影响降至最小。这就是我迟迟没来探望你的原因。”金发军官蹲下身,把鞭子交到左手,右手捏住埃达的下巴,使她的脸面对自己:“我从未怀疑过你,然而事实证明,你的忠诚给了别人。除外试图偷盗机密,你和你的同伙们为了杀我,至少列了十种计划。”   金发军官幽幽叹息:“你让我白白付出自己的信任,我很失望。”   “呸!说得好听。”埃达讽刺道:“你还有信任这种东西?”   金发军官侧首避过埃达吐来的唾沫,甩开她的下巴站起身,一鞭抽在地上,“我不打女人,绝对不打。”毫不在意女子脸颊被鞭尾扫到出现红痕,他说:“可是,我对敌人从不留情,无论男女老少。希望你记住。”   “别妄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东西!”埃达恨恨地盯着这个给她仰慕的男人带来无数苦难的军官,坚决地说。   “从你嘴里撬出东西从来不在我职权范围内,我也不感兴趣那些,所以。。。。。。”   这时,一个士兵出现在门口,汇报:“长官,她的同伙要求立刻换出她,每晚一分钟就杀掉一个人质。”   埃达的眼里迸射出一股亮光,她对站在她面前的金发军官讥诮地笑:“我的前雇主,这就是你来‘看’我的原因?我记得你极有原则,事到如今,你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埃达的问题,金发军官脱下皮手套,从副官手中拿过一双橡胶手套戴上,他重新蹲下,手指描画埃达蓝宝石般的眼睛:“埃达,请用我最喜欢的颜色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试图换走你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暴徒?私人武装?抑或是游击队?”   “哼!”埃达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撇过脸去。   “你对他们重不重要?”   “我凭什么告诉你?”   “别倔强,你也是人质。”   埃达挑衅道:“你不能拿我怎样!”   “不去管什么人质与绑匪,我们说说你的眼睛。我很爱那纯净的蓝色,为此还送了你两颗矢车菊蓝宝石。你不打算回赠给我什么?”金发军官专注认真地与埃达对视,他顿了顿,手指缓缓施加力道,头也不回地吩咐他的副官:“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措施,准备一瓶福尔马林,我有用。”   埃达尖叫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们杀一个人,我就做一份标本。哦,希望那两颗宝石你还留着,可以安上去。”   来不及挣扎,埃达被面无表情的士兵按住,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这个魔鬼!下地狱的魔鬼!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   少女惨白着脸色晕过去,金发军官甩开她起身,脱下手套随意丢在地上,微微偏头,问出现在身后穿着银丝绞制肩章军服的人:“准备好了?”   “全部严格遵守时刻表。”来人扶了扶眼镜,苦笑道:“守城这种事,不适合我们做,我们无法改变局势。明知有问题却不得不服从,感觉很糟。”   “我的参谋长,相信我,即将被我们顶替的那位心情只会更糟。”没有发现躺在地上的少女悄悄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上,金发军官凝望铁窗外的夕阳,一抹忧虑从眼中闪过,冷声说:“明日七点准时出发。在此地剩余的时间,把四周梳理一遍。将暗地里的敌人全解决掉。”   参谋长含笑道:“我以为您会有所顾忌。”   “我不受威胁。”金发军官深深看了眼他随手救下的女孩,随即对属下叹气:“何况,除了我们自己,这里还有其他偏向我们的人?”埃达同伙还有他们劫持的‘人质’,说到底是一伙的。   “现在的局面,您是否早有预料?”   出身大贵族的金发军官冷下脸,没有回答。   参谋长注视着上司坚毅的背影低声自语:“本想做绑匪人却被绑架了。”   “所以不能后退,只能一直走下去。”   一向温和的参谋忽然转身,朝下扣动扳机。   血珠溅在镜片上,他眯起眼,淡淡笑开:“从开始到结束地追随,我从不后悔。”   “我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 - -   泥泞的公路旁,狼狈不堪的肖恩趴在小水沟里,仇恨地盯着排成一列前进的装甲车,沉闷的机械轰鸣犹如重锤敲打在他心上,让他疼得厉害。   抹去眼角的湿润,健壮坚韧的男子拨开草丛逃向北方。   他要去参军,从小兵做起,在战场上打败他的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肖恩,唉,这个人物也是悲催。事实上,现在站在男主这边的在下并不喜欢肖恩。 这章发生的时间又与上一章隔了几年。 别希望从埃达、肖恩嘴里听到什么军队调度、实时战况之类的,他们接触不到这等机密。 注:关于埃达这个角色,还记得44章卡尔梦见的那个‘该死的女人’吗? 至于为什么埃达会晕过去,一方面是吓的,另一方面是眼心反射。 - - - 再有一章就结束这个主题,番外就会换内容了。欢迎大家留言呀~ 谢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我,征服   “妈的!炮兵呢?打爆那个该死的校射机!”   “隐蔽!隐蔽!”   “机枪手,快干掉他们!”   “冲!凿穿敌人的阵型!”   头顶是绞杀在一起的遮天蔽日的机群,前方是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呼啸的子弹如蝗虫般飞过,各种口径的炮弹四处坠落,各色信号弹制造的烟雾弥散在空中,黑红色的火苗伴随断肢残骸升腾而起,坚固的装甲车和坦克成为一个个烧红了的坟墓,中弹的战斗机在天空开出绚烂的火团,己方的飞机接连掉落于战场,弹药殉爆产生的金属碎片到处飞溅,带起一蓬蓬鲜血。   遍地都是死尸与伤员,哀号惨叫声不绝于耳。   “医务官!医务官在哪儿?这里有伤员!”   “抱歉,军医刚才被流弹击中牺牲了。”   “谁是这个阵地的最高长官?”   “中士重伤昏迷,现在由我这个下士接过指挥权。”   “预备队?不,我们已经没有后备兵源了。我是文职,但我是来参战的。”   抗过又一轮猛烈的进攻,战场上响起很多组这样相似的对话。   情形十分不利,阵地逐渐从城外转入城内,敌我双方的士兵围绕错综复杂的城市建筑展开激烈争夺。鲜血在被炮火烧焦的地面滋滋作响,每一秒都有倒下的人,就连一个小小的报亭在五分钟内都可能多次易主。   地下指挥部内,无视啸叫着飞过头顶的炸弹和簌簌掉落的泥土,参谋和秘书们已经准备着随时砸掉电台、销毁重要文件,拿着武器上场战斗。   一个通讯参谋拿着译好的电文走到刚刚从最前方阵地返回的金发指挥官面前,对他说:“长官,按您的要求联系了东面的友军,他们也没得到统帅部的指示,但他们回复说希望一起尽力。”   这场攻防战的最高指挥官解下带着血迹的披风,一边掸去帽檐上的雪花,一边问:“有没有援军?”   “抱歉,长官,电报里没提。”   “。。。。。。那就炸掉不在我们手里的街区,摧毁一切基础设施,切断供电和水源,放弃北城区,设置雷区,收缩防线,全部退到河边市政府周围。”   “准备战斗,行动起来!”   表情冷硬的金发指挥官大步走到无线电前,拿起话筒,吩咐:“接我的老朋友。”   “。。。。。。文森特,战况如何?”一阵沙沙声后,一个疲惫的声音传来。   “援军呢?”有着一头纤细金发的指挥官一拳砸在桌面上,桌上的文具被震得跳动起来。他压抑着怒气低声问:“援军在哪儿?别给我说从天上往下掉的那群。我快守不住了,我要人,哪怕来个连的工兵也行。”   “统帅部没能派来援军!文森特,我这边更帮不了你,我也自顾不暇了。”   金发指挥官的表情更加冰冷,他冷冷地说:“最多再过半个小时,我的指挥部就要被掀掉,到时候。。。。。。”   “我比你好不了多少。”金发指挥官几乎能想象听筒那头的家伙无奈的表情,对方的语调仍然轻松:“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打牌。”   “去天堂打牌?”金发指挥官反而冷静下来,露出个难得的笑容。   信号变得断断续续,隐约听到那头隆隆的炮声,“。。。。。。好。。。。。。但不赌钱!”   预感到可能是最后一次通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金发指挥官缓缓放下听筒,一个人站在那,静默不语。   “长官,请让我们掩护您撤退到河对岸。飞机能够在树林边的空地起降,成功升空后,将有四架战斗机组成护航编队护送您返航。”他的参谋长从座位上起身,扶正军帽向他郑重敬礼,大声请求:“您已经尽力了,无人能指责您!请您先离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他希望他的长官能平安离开,然后带着胜利再次返回。   背负双手站在地图前,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小箭头,金发指挥官抬手止住参谋长的话:“不用多说,我不走。”   就算飞机能冒险升空、能平安离去,他能跑到哪里去?又能改变什么?抛弃部下、抛下尊严逃走的他,就再也不是他了。   心绪低落的他发现指挥部内的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自己,其中几个女性秘书已经泣不成声。   “怎么?”   “防线被撕了个口子。”   金发军官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明白这代表的含义,他们已经无人去堵那个口子。   “还有多少分钟?”他冷静地问。   “如果不转移指挥部,尽全力,二十分钟。”   “销毁文件和电台,准备战斗。”文森特把枪上膛,握在手中,“向统帅部发最后的电报,就说,我们死战到底。”   还是那个通讯参谋,他白着脸递给指挥部中的最高指挥官一张纸,哆嗦着嘴唇:“统帅部刚才发来指示,说不用做无谓的牺牲,可以投降。等战争结束,会有人给我们发勋章。”   “我们的人都快死完了!” 一脚踹飞身边的桌子,指挥官纤细柔软的金发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困守孤城的数百个日夜从心头划过,面对逐日增加至两个集团军的敌人,他们没有退路,更不准备退。不知多少骁勇善战的士兵在这个他们不熟悉的战场上失去生命,即便死去,他们仍怀有希望:等援军到来时冲出去,撕碎敌人的军团,截断敌人的退路,把他们全部绞杀。   此刻他却清楚地知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统帅部的电报不止发到他手上,这代表整条战线全面崩溃,他们正式失去了这场战争。   从此,敌人面前是一片坦途。   以冷硬顽强示人的指挥官背对所有属下,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静默片刻,他猛然把钉在墙上的地图扯下甩在地上。   “阁下,请您离开!让我替您通告所有人。”参谋长很清楚他们到底面临什么,他更知道,亲口下令让自己的军队投降,对他最敬爱的金发长官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愿意替他的长官背负一切。   “闭嘴!”金发男人冷漠地呵斥,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后猛然停下,转过身,做出此生最痛苦无奈的决定。他命令他的属下:“把电报内容换成‘遵命’。”   “大家愿意跟随您战斗到底!”   “与你们一样,我从未想过投降。”金发指挥官又掀翻一把椅子,不过,极其无奈的是:“不管之后会上法庭的事,我们剩下的人就算全部殉职,还能拖几分钟?何况,士兵们也是父母的孩子,有人盼着他们回家。”   虽然,士兵的阵亡通知单对于作风顽强、要求严格的他来说仅是纸,伤亡数目也是通往胜利的点缀而已,可他拒绝下达无视士兵生命的荒唐命令。如今这种情况下,他做不到命令他的士兵们用血肉去填补一个无望的窟窿。绝望中的疯狂十分感人,可对整个战局没有任何作用,仅能感人罢了。面临绝境时,他会挣扎反抗,当结局注定时,他亦能平静接受。   窈窕的女秘书们首先发话:“不!我们愿意死在这里!”   “长官,我们的父母一定会为我们自豪!”   冲进指挥部的坦克营长双目通红,已经没有坦克的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狠狠道:“今天多消减一分敌军,将来就少一双脚踏上我们的国土!”   “愿意至死方休!”拒绝执行上司的命令,他说出所有人的想法。   是啊,情况艰难,可他们真的打不下去了!或者说,想坚持下去的人并不多。“你们这样想,外面的小伙子呢?本该读书的时光却耗费在硝烟里,属于他们的战争该结束了。”新征召的士兵太年轻,他的属下又没身处他的位置,很多事他们不懂。   闭上眼睛,金发指挥官苦笑着低声说:“不一样,你们与我不同,更与其他人不同。即使投降,你们是勇敢的士兵,会得到敌人的尊重。等战争结束,你们会回国,会退役,会回到家庭,那时你们就明白对你们的家人来说,你们活着是多么重要。”   “。。。。。。经过战争的精英,活着更有用。”   “可是。。。。。。”   “好了,不要与我辩论。把电报发给统帅部。”没人知道给出这个命令的金发指挥官到底是什么心情。他点燃打火机,放在地图一角,“现在,把重要的东西销毁,传令给士兵们,给他们选择权力,让他们自行决定如何结束战斗。”   除了金发指挥官,指挥部里所有人都笑了:“我们没有违抗命令。”然后,死战到底!   “抱歉,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是的我无能让您失去了胜利。”戴着眼镜的参谋长上前几步,苦涩地对孤零零站在燃烧的地图旁的金发指挥官道歉。   “我是指挥官,我会承担全部责任。无需为我开脱,我不是懦夫。”   纵使说到这里,金发男人依旧身姿笔挺,直到参谋长安慰他:“这不是您的错,我发誓!”   一瞬间,长期的紧张与劳累忽然袭来,名为文森特的指挥官仿佛丧失了力气,双手撑住桌面,轻声问:“明明没有做错,可为什么承受失败的偏偏是我们?”   “为什么?”   参谋长了解这个男人甚于他自己,他扶了扶眼镜,斟酌着用词:“其实。。。。。。”   “好了!”参谋长的话被他的长官打断。   失态的时间十分短暂,很快,金发指挥官收敛情绪,戴上军帽,整理着自己的军服,视线从指挥部内每个还活着的属下们脸上划过,他低笑起来,说:“感谢你们与我共事。那么,解散吧。”   所有人抬手敬礼,房间内响起整齐的靴跟碰撞声,“遵命,长官。”   做完这些,他的属下们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执行,都静静地站在那,似乎在等他先行离开。他们还记着让他撤退的事。   他的参谋长,那个始终性格温和的男人板着脸把所有人赶出去,与他的第二任副官一起站在他身边,犹如最忠诚的仆人。   金发指挥官没有如往常一样礼貌地说谢谢,而是冷漠地驱赶两人:“你们也出去。”   早就猜到了什么,参谋长依旧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么您呢?”   “我就呆在这里,和我的指挥部一起。”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擦拭他亲生父亲送给他防身或自杀的武器,轻声自语:“用自己的方式,体面地结束战斗。”   ---先向上帝祈求最后的宽容,再像真正的男人那样,视死如归。   浑身变得冰凉,参谋长低着头用颤抖的手摘下眼镜,试图掩饰眼中滴落的泪水,“我不想失去您,不能没有您,我的长官。”   “活下去!求您!如果失去了您,我们所有人等于失去了一切!请为了我们,为了这场战争,活着离开!”   “出去,这是命令。”金发指挥官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最后的样子,即便那人是他忠实的属下。   参谋长定定地看着他,惨然问:“您抛弃我?”   “在这种时候,你如果聪明的话就该换身衣服赶快离开。”   面对属下骤变的脸色,金发军官放轻声音,温和道:“听话,赶快离开。”   “离我远远的,不要靠近我,不要让人知道你认识我。”   “对不起。这条命令我有充分理由违抗。我是您的参谋长!我从未考虑过离开。”参谋长注视着这个从来冷酷的男人,想把他在最后时刻对自己关切的样子刻在灵魂里。浅浅的期待从眼中弥漫而出,他放柔了语气,说:“请允许我陪伴您,从开始到结束!”   “阁下,请予我这份荣幸。”   把点燃的打火机丢在墙角,金发军官望着逐渐升腾的火焰对副官吩咐:“鲁道夫,把参谋长阁下拖出去,做完这件事,你也不再是我的副官了。”   副官鲁道夫对自己长官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声枪响,还有参谋长扑进火海的背影上。   鲁道夫静静等待在剧烈燃烧的指挥部外,没能等到任何一个人出来,只等到第二次枪声。他终于明白,他没能完成长官最后的命令,而且,他再也不是金发指挥官的副官了。   如此的,不可思议!   眼见一个又一个同僚把枪上膛,微笑着如响应长官召唤那样走回指挥部,听见一声又一声枪响,想见女秘书们咬碎装了毒·药的玻璃瓶栽倒在地。这些火海中闭目的男女曾鲜活地与他谈笑风生,现在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被他无数次嘲笑‘落后老古董’的骑兵侦查队长骑着彪悍的战马,呼哨着带的骑兵们绝尘而去。   “进攻!”银哨吹响,雪停了,领口的勋章在晚霞中闪闪发亮。   他们豪迈大笑,扬起马刀、端起步·枪,向敌人发起独属骑士的冲锋。   为什么要抗命?谁给的胆量?副官鲁道夫呆呆地站立着,直到大喊“пойматьего”的士兵们冲过来,用步·枪抵着他的脑袋。   他放下武器举起手,被兴奋的士兵踹倒在地,被靴跟踩踏,被无数枪托砸在身上,被谩骂,被绑在飞驰的卡车后拖拽。   无论将面临什么,他都要像一个忠诚的士兵那样执行长官的命令:离开、回家---活下来。   他从没告诉过别人,他的兄弟全在战场上,他已经没有等待他回家的亲人了。但他会活着回到家乡,活着退役,活着娶妻生子,活着等待有用的那天:等待有一天有一个邮递员把一封征召入伍的信送到他手中,他穿着军服怀着梦想再次向金发指挥官敬礼。   副官鲁道夫希望再次踏入战场,在指挥官手臂挥下、命令进攻的时候,端着枪,警惕地站在他身侧,扫视四周。   可能是个奢望,但他想一直等下去。。。。。。   - - -   -   -   因为英勇作战成为班长的肖恩爬上城里还矗立着的最高建筑,让旗帜飘扬在风中。   “我们胜了!”他挥舞着手臂朝底下的照相机大喊。   残破不堪的城市内,这群满是血污与污泥的人站在废墟上,举起武器,洋溢着兴奋之情,尽情地欢呼。   他们互相拥抱,激动得热泪盈眶。   “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鼓起劲来!我们要一鼓作气,消灭所有的敌人!”   “从他们那里夺回我们的土地与财富!”   “把我们所受的痛苦十倍百倍还给敌人!”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欢呼吧!好日子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早已定好的男主角穿越的原因。有点小悲伤。 男主角不会死在肖恩这种小人物手上,也不会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就像曾经辉煌过的人,在落幕时宁肯随着一起谢幕那样,他死在自己手上,亲手将一切焚烧殆尽。输的不是他,他一生从未输给别人。 肖恩自认为报了仇,让男主死于他参加的战斗、他所处的军队。事实上,他一个人对局势的影响微乎其微。 注:Vincent 文森特—拉丁语,征服。(大部份的人认为Vincent是沉静,如艺术品般的男人,稳重善解人意。然而有人认为Vincent是邪恶的罪人。---源自百度) VENI VIDI VICI. 我来,我见,我征服。---尤利乌斯·凯撒 不仅是凯撒的那句话,男主前世的名字也是这章名称的原因之一。 另,校射机这里是炮兵校射机、战术侦察机。 поймать его 唔,大概是‘抓住他’的意思?哈哈,在下学识不丰富,如果错了根本察觉不了呢~ - - - 每次看着男主让参谋长离他远远的装作不认识他,眼睛发酸,感觉很复杂。 不造为啥,写到本章最后那几句话,明明很正常的,就是有股凉气从脚底冒出。嗯,绝对是空调的原因。 另,@6666 :亲,要求的男主前世已经写完啦,觉得如何?哈哈,还要感谢亲给了在下一个写出这三章的理由。谢谢啦! - - - 自恋地认为这章写得不错呢~下一章番外开始就是另外的内容了,目光转回现在这个世界。 谢谢大家坚持阅读,欢迎大家留言呀! ☆、番外--携手   大量的画面从眼前闪过,铭记的、遗忘的、尘封的,统统从脑海深处涌出,纸醉金迷、尔虞我诈、烽火连天。。。。。。等他想要细看时,偏又碎成点点星光,让他眩晕在瑰丽的色彩中,无法自救。   “我的先生,这个月的报表希望您审核。”   “阁下,能与您交谈是一种荣幸。”   “你记住,我们家族。。。。。。”   “博士,东西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好了。”   “不出所料,侧翼发现大量敌军。。。。。。”   “。。。。。。我们的机械化步兵师需要全面换装。”   “蜂巢呼叫黄蜂,蜂巢呼叫黄蜂,跑道已经准备就绪。。。。。。”   “去死吧!”   “小心!”   “那就杀掉他。”   形形色·色人物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他已经没有能力辨别每句话的主人,他甚至连屏蔽或驱散嘈杂的精力都没有。   黑暗笼罩着他,充斥周遭的酷烈火焰化为阴寒的水流,来自法国的栗发女人朦朦胧胧的话语钻入他的意识,驱散所有的声音。   “很高兴认识您。。。。。。”   “下次见面时,希望您能叫我玛蒂尔达。”   “敬我们相遇,卡尔!”   他紧抱着大提琴的琴盒,被刺骨的寒冷包围,冰冷柔软的海涛抚摸着面部,使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玛蒂尔达·伯特兰。”他在心里呢喃。   “Mathilda.”   他所钟爱的,战争与力量。   那可怜的副官当真预测到了未来,他恐怕真的会与‘战争’结婚了。   如果可以,他将用一艘粉色涂装的齐柏林飞艇,写着‘请嫁给我’,一路从费城或者匹兹堡飞往底特律,撒下大片玫瑰花瓣,向他的姑娘求婚。   他将单膝跪地,向他预定的伴侣宣誓忠诚。   他好像看见那位法国贵族小姐,她坐在阳台边对他露出惊喜的表情。两人的间距有些远了,他翻过阳台向她伸出手,指尖似乎触到了女人唇瓣的温暖。   幻觉般的温度令卡尔出现瞬间的迷茫。漆黑的环境以及冰冷僵硬的身体提醒他,根本没有什么阳台!就算真的有,他也该离她远远的。如果他是在原来的世界,他不能害了她。如果他身处数十年前,他则不能冻着她。   最后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是玛蒂尔达墨蓝如海的眼眸。那对漂亮瞳孔静静望着他,眼底翻涌着炙热的情感。   他想,自己真是着魔了。   - - -   “噢,上帝!”   被法国贵族小姐威逼着划船搜救的乘客们早已从开始的不情不愿、胆战心惊变得投入,他们四处张望,由衷希望能看到哪怕半个活人。可当一个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差点吓得摔掉手上的船桨。   一只苍白的属于养尊处优贵族男性的手搭在船沿上,本应淡粉的指尖透着不详的青紫色,回褶袖口上的银质纽扣反射着微弱的冷光,顺着袖口往下看去,是结着冰霜的黑色礼服外套。   哗啦!   是物品出水的声音。   救生艇上的乘客以最快的速度让开一片空隙。一个散发着十八世纪沧桑的琴盒被抛上船,胆子小的人已经开始从随身物品中搜索十字架。   接着,小船微微晃动,身着雅致礼服的黑发男人出现在船上,白色的领结、金色的表链、贵族的气质、乌青的嘴唇以及毫无血色的英俊面孔。故事书里,似乎有某种黑暗生物符合这样的形象。。。。。。。   倒吸一口冷气,人群里响起牙关相击的声音。   从水里出来的黑发男人向离他最近的女人伸出手,手指点在她蜜色的唇瓣上。原本表现得聪慧强势的法国贵族小姐现在却像傻掉一样,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接近,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仿佛想到某些可怕的事,黑发男人放在她嘴唇上的手指哆嗦了下,他下意识地皱眉,抽回手,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人们呆愣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直到他侧过身,急促的咳嗽声打破寂静。   露锡儿夫人的泪水簌簌流下:“卡尔,是卡尔·霍克利!是霍克利先生!”   “天呐!太好了!”她扯着丈夫激动得又哭又笑。   “真的!”   “真的是霍克利先生!”   “感谢上帝!”   仿佛得到什么巨大的奖励,明亮的光彩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船上的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冰冷的温度离开,玛蒂尔达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原来她没有出现幻觉!   “卡尔!”   “很高兴见到你!”   死死抱住意识不甚清醒的卡尔,玛蒂尔达弯起眼睛笑出声来。   这一刻,她觉得她拥有了整个世界。   - - -   满头大汗的男人睁开眼,如被呼啸的子弹夹裹的气流烧灼过,嗓子里火辣辣的痛,肺里就像被铁水灌满,每次无比困难的呼吸中都带着铁锈味。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背后垫着几个垫子,把他的上半身支起来,有利于呼吸。屋内的摆设让他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银发的小个子老头走了进来,对上半卧在床上的人警惕陌生的眼神,他没有任何惊讶,反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卡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这段时间,他唯一的儿子一直迷迷糊糊,现在倒是最清醒的一次。   躺在床上的人皱起眉头盯着小老头,就像被梦境困扰分不清现实的样子。半分钟后,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自己已经不是文森特,是卡尔·霍克利,是在海水中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人。早就成为卡尔的男人收回眼中的防备,暗自失笑:自己上辈子的枪法怎么可能不准?即便生还,肯定不会躺在卧室,而以自己现在的虚弱,难道能重复一遍?   不过,卡尔感受着咽喉内的疼痛,决定自杀这种事还是要少做。   “医生说你的肺炎很严重。我该庆祝你战胜了死神。”见儿子没有向之前那样短暂清醒后又昏睡过去,老霍克利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自己儿子的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以最小心翼翼的态度叮嘱:“以后别这样,我很担心。”   卡尔对这位比记忆中又老了几岁的老父亲笑了笑,咳嗽几声,喘息着说:“如果想我答应你,就得先给你虚弱的儿子一杯水。”   啊哈,这种语气当真无比的欠揍!   老霍克利一怔,然后眯起眼睛慢吞吞道:“我发觉你很有活力。而且,我没带这种东西。”虽然这么说,但这位父亲还是按下了床头柜上的按铃,对出现在门口的老管家吩咐:“拿杯温水来。快点。”   “父亲,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卡尔望着他这个世界的父亲,眼神柔和下来。自从代替卡尔·霍克利那天起,他就承担起了所有的责任,他不会让这位老父亲发现,今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眼里似乎有晶莹闪现,老霍克利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憋回泪水,很快低下头,对他唯一的儿子说:“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第一,”老霍克利举起一根手指,“我为你聘请了一位游泳教练。你得去学游泳。”   为了儿子不再栽在这种小事上,本着不求口碑最好但求最严厉的招聘原则,老霍克利请来的可不止有游泳教练与康复医师,还有包括田径、帆船、野营、烹饪等等方面的老师,给他最爱的儿子定下了满满的课表。无论儿子想不想学,他都会使尽手段骗他去。   老霍克利估量过课时,对卡尔说:“为了你自己,你必须休息至少八个月。”   “我没那么多时间。”八个月不做事?想想都恐怖。   老霍克利深谙谈判精髓,他慈和地看着卡尔,与儿子相似的浅蓝色眼底波光粼粼,仿佛弥漫着水汽:“你知道我那时多担心你?你是不是该照顾下你头发花白的老父亲的心情?”   “我并不是说你要躺在床上,而是说,八个月内,你不能离开宾夕法尼亚到处乱跑。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可必须完成我给你准备的课程。”他从没说‘课程’是游泳课程呢!   年迈的父亲握着爱子的手,不容质疑的命令中带着丝丝祈求:“你必须答应我!”   眼神波动了下,尽管察觉老霍克利的古怪,卡尔本着爱护老人的心理,道:“我答应你。”   “很好!”老霍克利满意地收起略带浮夸的表情。“我很高兴!”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带着琴盒爬上那艘到处搜寻幸存者的小艇,卡尔略微移动自己那曾在冰水里失去知觉的双腿,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询问老霍克利:“我还有机会?”   当然知道卡尔在问什么,重重按在亲儿子大腿被冻伤的地方,看着他额头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老霍克利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说:“卡尔,只要你努力,你有机会成为游泳冠军。”   奈森·霍克利在等待医生向他汇报昏迷中的儿子的身体情况时,真的比当年等待他儿子出生还紧张。好在,上帝还是偏爱自己的儿子。“有人因为冻伤截肢,而你很走运。”   忍着疼痛,把视线从老霍克利手上移开,卡尔扯了扯嘴角:“好消息。我得感谢上帝。”   自己继承人强忍痛苦的样子已经充分浇灭心中的熊熊怒火,好爸爸怎么忍心惩罚优秀的儿子?暗自感慨自己对唯一骨血毫无原则的溺爱,老霍克利拿开放在卡尔腿上的手,摸了摸乖儿子的头,笑着说:“第二件事,你就得感谢你的爸爸。猜猜是什么?”他故意停顿,试图调起儿子的兴趣。让他失望的是,他的儿子竟没有给他面子。尽管计策失败,不过他很快揭晓答案:“你又有了个未婚妻,订婚礼的请柬已经在14日早晨被我发了出去。”   某银毛老狐狸得意地对儿子说:“我连订婚戒指都为你准备好了!”   嗓子很难受,卡尔没有与自己过不去的想法,只是冷静地看着匹兹堡的钢铁大亨奈森·霍克利,等待后文---比如说,订婚礼女主角的身份。   对上儿子凉凉的目光,老霍克利再次出卖忠心的男仆洛夫乔伊:“我威胁洛夫乔伊,让他在一份工资和失业之间选择。于是他把你和伯特兰小姐之间的事告诉了我。”   心中一动,卡尔忍者不适询问:“请柬上写着伯特兰的名字?”   面对儿子难得的追问,老霍克利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十分满意,笑着回答:“对。订婚礼请柬上写着卡尔·霍克利与玛蒂尔达·伯特兰的名字。”   他儿子竟然脸红了!   又当爹又当妈养大儿子的老霍克利,心中噗噗地冒起酸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甜蜜。 被误认为某种非(吸)人(血)类(鬼)的卡尔。。。群众脑洞太大。。。 再次出场的奈森·霍克利。。。 我在此刻谢幕,是为参演你的未来。Je suis passé pour être présent dans ton futur.--早就想引用这句话了,上次时机未到,这次恰好。 前三章番外或许该算作前传?这样看来,跟这章算不算无缝连接? - - - 本世界的番外开始啦,欢迎大家留言哦~ ☆、番外--余波   “Geht so ein Dampfer eigentlich öfter unter?”像这样一艘蒸汽机船是不是经常会沉没?   “Ne, nur einmal, und dann bleibt er moistens unten.”不会,只会沉一次,下沉后大多是留在了水底。   浅蓝色的温暖水流卷起一朵朵漂亮的浪花,明亮的珍珠色的气泡跳跃在浪花间,把眼前的整块空间染上活泼的色泽。   视线分开水流一路往下,快要触到水底柔软的白色细沙时,猛地翻转过来看向上方,视野里瞬间被搅起的大量水泡充斥。   水底的世界奇妙而美丽,在水下看岸上则觉得光怪陆离,金色的日光分解成斑斓细碎的光斑,成簇灌木的绿色完全化开,棉花糖似的云朵都扭曲成破碎的片状。这种奇妙的光影效果总会令长期生活在陆地的生物深深忌惮。   陆地上强健灵活的四肢在水里似乎失去了正常的功能,毫无着力点,完全无所适从,黑豹般匀称有力的身材在水中并不能带给这位黑发男人‘全能’的安全感。   能爬树、会游泳、奔跑速度每小时70公里的黑豹每次从水里出来就像瘦了一圈,而他本人如果能从水里出来,可能表现得更不堪,像丢了半条命。   “Er war ertrunken, soviel schien sicher.”他是淹死的,这一点看来是肯定无疑的。   他没能上浮,还在下沉,肺里的氧气所剩无几,逐渐加强的水压正在努力地从他的肺叶里压榨最后一点气体。头痛欲裂,偏偏脑海里还反复出现某些根本令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不得不说他记忆中比英国菜谱更薄的笑话书根本不适合用来‘苦中作乐’。   在温暖的水流即将灌入气管时,一双属于女人的纤细手臂从后面环住他,背后熟悉的柔软触感以及飘荡在眼前的栗色发丝提示了女人的身份。   修长笔直的双腿轻轻一蹬游泳池底,玛蒂尔达带着差点溺水的卡尔冲破波光粼粼的水面。   “咳咳咳。”短时间缺氧加上在水下的紧张,导致卡尔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浑身发软,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扶梯坐在池边剧烈咳嗽,试图把呛进肺里的水全部咳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从来冷静自持的钢铁大亨继承人开口便说:“我发誓,我绝对不要再下水!”   眼底荡漾着愉悦的波纹,玛蒂尔达半个身子泡在水中,趴在卡尔膝头,犹如一条美人鱼。她狡黠地笑着,颇为满足地欣赏她的黑发贵公子蹙眉,拖长语调用甜蜜的声音问:“你说真的?”   “当然。”心底有警兆一闪而逝,卡尔顿了顿,没有把话说死,“我只是不想溺水。”   “亲爱的,这不能成为你解雇游泳教练的原因。”自从两人在泰坦尼克号沉没浩大的余波里完成相比不那么引人瞩目的订婚礼后,玛蒂尔达开始亲密地称呼卡尔‘亲爱的’,她喜欢男人每次听到这个词不自在的表情。她轻轻抚摸卡尔结实的小腿,故作不解:“真不懂如此擅长运动的你为何惧怕游泳。”   已经成为他未婚妻的法国姑娘口中那个‘亲爱的’总是令卡尔有种自己耳尖在发烫的联想,他拿起放在托盘上的浴巾开始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忽略掉玛蒂尔达灵活的双手,扯了扯嘴角,回答道:“也许因为我是陆生动物。”   “噢,蹩脚的理由!你小时候都没到海边渡过假?”玛蒂尔达不满地掬起一捧水,洒在黑发男人的胸膛上。   卡尔:“没有。”实话实说,属于‘他自己的’小时候,他去过海边,却是跟随亲生父亲参观造船厂。   “好吧,”玛蒂尔达无奈地点头,双手在水面划动,荡起层层涟漪,“不管你在大庭广众下做不做如此‘不贵族’的事,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不必拘束。”   “亲爱的,如果你害羞,我愿意帮你。”   对于他这种人,坐在池边是个不明智的做法,前面的拉力、后面的推力都十分危险。卡尔试图离开危机四伏的水边,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未婚妻伯特兰小姐娇媚地笑着,右手灵活地缠绕在他的腰上,左手探向他的后颈,给他一个热烈的吻。两人翻滚着栽进水里。   等卡尔想要挣扎时,整个人已经躺在柔软的细沙上,他的法国贵族未婚妻在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他。   又沉到水底去了。。。。。。真的能要人命!   - - -   从泰坦尼克号沉没至今已经过去半年,卡尔信守承诺呆在宾夕法尼亚州没有四处走动。六个月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倒是让某些诸如‘霍克利继承人健康堪忧’的谣言变成很多人心里的事实,毕竟泡在冰海里获救的乘客不多,大家容易误认为原本活跃的卡尔·霍克利即便生还也倒了大霉。   外界如何猜测卡尔不清楚,爱子心切的老霍克利以‘爸爸不想你回想起可怕的画面’为理由要求他答应不追究泰坦尼克号的相关后续,因此包括身为钢铁供货商所面临的责问、纠纷等一应事宜全权由这只银毛老狐狸处理。   据说奈森·霍克利先生拿出轮船启航后有关‘不能加速’、‘速度与沉船概率’、‘新式设计不能冒险’等等的新闻报道,把这些在沉船前被批为‘夸大、造谣、赚眼球’的文章加上早就让技术专家整理好的一系列证据摆在调查者的鼻子面前,又当着记者们的面哀哀切切地挤出两滴眼泪,表示‘虽然此事与我们无关,但自己差点失去独子,对失去亲人的乘客们感同身受,愿意联合其他供货商捐款救助’,成功使那些想趁机做些什么的人铩羽而归。   卡尔放下报纸,对坐在火炉旁悠闲地捧着一杯红茶的老霍克利说:“我们都有责任。”   老父亲挑起一条眉毛,紧紧捏着瓷杯,嘲讽道:“哦?难道我们该承担全速航行下钢材不能抵挡冰山撞击的责任?”   “这么说,只要钢材足够坚固,船长是谁、力学原理怎么样根本不重要,完全可以一路横冲直撞?”   卡尔笑了笑,仔细地把报纸叠好:“我们完成了合同,满足合同的所有要求,谁也告不倒我们。我仅仅想告诉您,您的表现很像在说‘我们都有错’。”   “哼!”老霍克利气哼哼地别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燃烧的火焰,“难道我该强硬宣称责任属于白星公司,然后等着别人查到我们在沉船后赚了多少钱?”   商场上不管其他,永恒的是金钱。知交莫逆的两个人,他们代表的利益集团可能在两人推杯换盏的同时已经交锋数次,彼此间毫不留情。所以,没有人会认为抓紧每个机会赚钱有任何不对。   卡尔:“即便不说,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   “哼!”老霍克利又冷哼一声。   察觉老霍克利不喜欢与他谈论任何与‘泰坦尼克号’沾边的内容,卡尔转移话题,说起他早定好的安排:“霍克利的钢铁需要改进生产技术,做出自己的特色。我早已做好一份计划。。。。。。”   老霍克利不耐烦地摆手:“好了,不用告诉我,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疑惑地看了眼反常的父亲,卡尔又说:“你知道,我趁人之危购入了大量摩根的股票,还。。。。。。”   “我知道,你让霍克利的股东元气大伤,从他们手里收回股份;狙击了梅西百货,冲击了波动剧烈的钢铁和造船业,购入了部分阿斯特的地产,甚至还从古根海姆的管道业赚了钱!”老霍克利极快地说出儿子做的事,嘴角隐秘地翘起,又很快拉下,“说吧,卡尔,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卡尔认真回想,摇头。收拾霍克利的股东、诱导两个行业股票涨跌是早已定好的事,狙击梅西百货是因为它的掌门人之一斯特劳斯的逝世,购入阿斯特的地产是因为阿斯特几乎买下半个纽约而他的继承人资质平庸,从古根海姆摇摇欲坠的管道业赚钱也算变相拉了这位朋友一把。泰坦尼克号沉船后,阿斯特、古根海姆两人幸运地活了下来,身为朋友卡尔很高兴,但不代表他不能从朋友那赚钱,反正互惠互利。当然,必须忽略掉让德卢卡破产的事。   “我们需要时间消化。”卡尔慢条斯理道。   “哼!”老霍克利再次冷哼。   卡尔专注地注视这位银发的老父亲,温声问:“所以,父亲,您有什么不满呢?”   眨了眨凝视火苗变得酸涩的眼睛,憋回眼眶内的湿润,老霍克利转过头,复杂地注视他长大了的儿子:“你忘了一件事。”   “哦?”卡尔耐心地等待下文。   “玛蒂尔达呢?”老霍克利问。   卡尔:“您知道的,她去底特律接收她姨母的遗产。有我们帮助,一切变得容易。”   瞧!自己的儿子果然最喜欢自己!   不管老霍克利究竟如何得出的结论,反正他忽然心情舒畅了,萦绕在胸口的郁闷不翼而飞。他放下红茶,奸诈地笑着,对他的亲生儿子说:“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你好好的,快去结婚吧!”   “去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我会帮你写一个美妙的故事刊登在报纸上。”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话,深知老霍克利‘小爱好’的卡尔想必会很乐意接受父亲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学游泳的卡尔。。。 心情复杂的老霍克利。。。 教游泳的玛蒂尔达。。。 - - - 本来写了一千多字关于老霍克利的番外,不造放在哪儿合适。。。所以暂时没放出来。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对于故事内容,欢迎大家提出想法哦~ 谢谢关注! - - - 嗷,真不懂为什么总掉线。。。 而且不懂为什么o上面两个点的字母总是在网页上显示不出来。。。 ☆、番外--梦回   霍克利家族完成了奈森·霍克利到卡尔·霍克利的平稳过渡,匹兹堡钢铁大亨继承人卡尔·霍克利的简介里,‘继承人’这个词消失在历史里。   按照卡尔拟定的计划,霍克利家的产业悄无声息地做出了相应调整,变得更加适应时代的发展,经过成功的运作,霍克利的钢铁终于摆脱卡耐基与摩根、梅隆等的阴影,变成名副其实的冶金业巨头。有趣的是,在各种商业活动与会议中,霍克利夫人的出场率却比霍克利先生高,隐隐有成为霍克利实际掌门人的趋势。   来自法国的贵族后裔玛蒂尔达·伯特兰利用搭乘泰坦尼克号短短数天时间变成卡尔·霍克利的秘书,打入美洲上流社会、成功变成雇主的妻子,由资产大多沉入海底的孤女转为数亿资产的执掌者,向往优渥生活的天真少女眼中是‘嫁得好’的典型范例在与她和她身后的霍克利交过手的盟友或对手那里,就变成‘卡尔·霍克利眼光真好’、‘这个女人很不简单’的评价。   玛蒂尔达成为酒会上很多人交好的对象,至于玛蒂尔达的丈夫卡尔,谁有时间去管他?唔,联想到卡尔在各种宴会出现的次数,其实那些人真正想说的是:谁管得了他?   尽管对于身处同一层次的人来说,上流社会没有秘密可言,但对于普通大众,这个阶层本就是‘神秘、有趣’的代名词。热爱收集轶事的媒体人无法逮住霍克利先生,不敢逮与他们算做‘同行’的手握多个喉舌股份的玛蒂尔达,可奸猾的‘无冕之王’们总能找到一两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大无畏地拦在法国贵族小姐的必经之路上。   大不了等报纸发出来之后,在那女人责问之前,把那几个毛毛躁躁的小菜鸟炒掉么!   ‘玛蒂尔达·伯特兰的豪门上位史’---这是直接的标题。   ‘怎样从秘书变成老板娘再变成老板?’---这是符合小女生胃口的。   ‘霍克利已经被蚕食!’---这是耸人听闻的阴谋论。   ‘红颜祸水,数代心血付诸东流’---这个男人爱看。   。。。。。。   黑发男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细心把看过的早报放回面前茶几上的托盘里,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掉手上可能有的油墨,喝着新鲜的葡萄汁,借着清晨的阳光惬意地欣赏屋内女人的睡颜。   躺在柔软大床上的栗发女人似乎在做梦,她皱起好看的眉头翻了个身,被子落在地毯上,丝绸的睡袍滑下,白皙的肩膀、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   绕过昨晚被丢在角落里的羽绒枕头,他拿来一条薄毯盖在女人身上,顺势坐在床边打开床头灯,拿起床头柜上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你这个傻瓜!”   抓住女人的脚腕,使自己避免了被踹下床的厄运,他温和地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妻子,问道:“做了噩梦?”   “卡尔,我梦见了一个傻瓜。”玛蒂尔达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用古怪的目光注视着卡尔,“我很生气。”   手掌流连在玛蒂尔达腰间优美的曲线上,误以为昨日记者的纠缠令她不快,卡尔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对于女人的关心:“需要我解决那几家报社?”他或许可以收购了它们送给她。   贵族出身的玛蒂尔达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十分到位,她收敛了望向男人的隐含深意的目光,似真似假地抱怨:“只要你对你家的产业上点心,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减少参与钢铁业倒是避免了自己想把霍克利的钢铁厂变成‘翻版’莱茵钢铁的冲动,他与上辈子一样持有了那个公司的股份,他不需要更多。   卡尔把书放回床头柜,躺在玛蒂尔达身边,学着她的姿势认真地看着她,对她说:“你知道,我总是希望你高兴的。”   他默许她的一切行为,也支持她,因为在一开始她就把野心告诉过他。再说,他当初给她的信封里已经承诺过把半数属于卡尔·霍克利的个人财产划到她名下,如今不过是进一步让她执掌了霍克利家族的产业。身为有能力的男人,他喜欢创造财富,喜欢把劳动成果献给某个女人,更有义务为女人提供一切想要的东西。   反正她是他的。   发觉自己抵挡不了男人纯粹如水晶般蕴含喜爱的目光,玛蒂尔达挫败地扑到他身上,捏着他重新戴上尾戒的左手小指,叹息道:“你这样让我很有危机感。”她本意是把他所有在意的事物攥在手里,进而完全拥有他。卡尔对她毫不设防的样子令她既欣喜又苦恼。   她殷切地问:“有什么是你真正在意的?”快告诉她,她正好把它们全部占为己有。   卡尔一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着问:“你梦见了什么?”   回应他的是玛蒂尔达激烈的吻。   - - -   连续一周的晚上,玛蒂尔达在做同一个梦。   像幽灵那样没人看得见她,她跟在卡尔·霍克利后面,跟着他一路从美国到达欧洲,看见他对英国没落贵族小姐萝丝一见钟情、苦苦追求,见证他单膝跪地向她求婚,看着他志得意满地准备带对他不冷不热的未婚妻回国。看样子他根本没考虑过与萝丝解除婚约!   梦里的时间流逝比现实中快。玛蒂尔达咬牙切齿地估计,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她便能欣、赏卡尔·霍克利和萝丝·迪威克·布克特在泰坦尼克号上的表现。   夜里,来自法兰西的贵族小姐在入睡前唯一的想法是:但愿梦里的她能及时出现,帮助卡尔-霍克利脱离连累他变得缺乏平常水准的罪魁祸首。   同一张床上,出乎意料地被玛蒂尔达拒绝,卡尔无奈地望着栗发女人背对自己的睡姿,也闭上眼睛。   应该向上帝许个愿,祈祷自己能出现在玛蒂尔达的梦里,看看她迫不及待想梦见什么!   - - -   他站在圆形小厅中央,整理了下身上的军服,推开眼前的小门,步入壮丽的大理石走廊内。   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自己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心头的疑惑仅仅让金发军官皱了皱眉,他仍旧迈着稳定的步伐,目不斜视地行走在光滑的红褐色大理石地面上。   走廊两边悬挂的描写神话与历史的挂毯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目视前方,视线落在长廊尽头高大的房门上。他感觉,他的疑问将在房门之后得到解答。   黑色的长靴踩在门前的地毯上,四周变得寂静无声,站在两侧的警卫向他敬礼,两人为他拉开大门。   他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强烈的光线倾泻而出,他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等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热闹的甲板上。   船员们、工人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行李,小孩们欢快地从他身边跑过,对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他视若无睹。   “呜!”   汽笛声响起,新上船的乘客趴在护栏边朝下挥手,笑着与港口送行的人道别。   有英语,他听得懂。还有一种,似乎是爱尔兰语。   他缓缓转身,抬起头,看见了泰坦尼克号高耸的烟囱以及飘扬的旗帜。   金发大男孩跑过他身边,不小心撞了下他的手臂,把他从呆愣中惊醒,他听见几乎快被他忘记的流浪画家说:“噢,对不起,先生!”   杰克说完话后急匆匆地离开,追逐着前方红发少女的脚步。而他,意识到身着军服的自己并不处于‘透明状态’后,迅速走进船舱,琢磨着换套衣服。   离开阳光照耀的甲板,眼前一黑一亮,音乐声、男女欢笑声扑面而来。一位贵妇款款走近,挽住他的手臂,娇笑着说:“瞧,一位高级军官!让我看看,这是新式军服吗?您出国有公务在身?”   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风韵犹存的贵妇人靠在他身上,赞美道:“我发现自己喜爱上这款军装了!”   仍然站在甲板上的金发军官看见头顶黑沉沉的天色,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谢谢您的赞美,夫人。”   打开折扇掩住唇,贵妇咯咯笑出声,她柔媚地看着他:“您的英语说得很好。喜欢莎士比亚还是雪莱?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男人的视线巡视全场,注意力已经落在远处卡尔·霍克利身上。他熟悉的法国贵族小姐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轻盈地走到那位卡尔身边,与他交谈起来。   两人似乎颇为投契,距离越来越近,卡尔-霍克利的手就要落在玛蒂尔达的腰上。。。。。。   瞳孔一缩,薄薄的唇抿起,金发军官察觉自己根本不如想象的大度,他有必要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墙上给她一个吻。   “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自己。” 贵妇人还在饶有兴致地为他介绍舞会的各色人物,他低声念出雪莱的名句。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什么?”   “抱歉,阿姨,失陪一下。”他从窗前的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花,在花瓣上落下一吻,向错愕的贵妇人含笑鞠躬,利落地离去。   选择性忽略掉‘阿姨’这个词,贵妇人双手捧心,陶醉地望着金发军官笔挺的背影:“噢,我爱上这个坏男人了!”   不关心徐娘半老贵妇的芳心归属,他分开人群快步走到卡尔·霍克利身旁,一把拉开他。   “我是来收账的。”他这么对不满的卡尔·霍克利说。   玛蒂尔达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卡尔是不是自己梦中的卡尔·霍克利,正在犹豫是否把梦里的卡尔·霍克利弄破产之后带回去好好研究,表情冷硬的俊美金发军官便出现在她眼前。   她定定地看着他,对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她确定,他才是她的卡尔。   “一起跳支舞?”她的卡尔问。   音乐响起,不等她表示同意,他就把她拉进舞池。   法国姑娘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酒水溅湿了卡尔·霍克利的裤腿,他无奈地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那对男女。   “啊哈!收账?”卡尔·霍克利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含苞待放的红色玫瑰在玛蒂尔达的肌肤上轻轻游走,柔嫩的花瓣自下而上划过她的脖颈,她顺从地抬起头,红唇微启,盈盈地注视用花枝挑起她下巴的金发男人。   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蕴含强大力量的肌肉在军服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把北方高纬度民族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浅金色的纤细金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双眸仿佛两颗带着寒冰的钻石,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玛蒂尔达认为,他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冷漠,如果笑起来时眯起眼睛,又像野心勃勃的猎豹般充满侵略性。   “呵。”面对她的邀请,他发出一声轻笑,低下头细细吻住她。   唇齿相交,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背靠轮船的护栏,向后弯起柔韧的腰肢。   被健壮的手臂揽住,她沉醉于他的主动,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很香,很甜,我喜欢。”   玛蒂尔达推开在梦里过于热情的卡尔,问道:“你竟然说你找我是为收账?”   “难道不是?”她的卡尔眨眨眼,“你记得么?我是你的债主,你欠了我一大笔钱。”   “你得把一生赔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玛蒂尔达·真·人生赢家·伯特兰,‘此女如斯恐怖’人设的玛蒂尔达 全程“。。。。。。”的卡尔 注:与前文‘十三重纱’一样,文中的‘莱茵钢铁’是特意改的,现实中翻译应该是莱茵金属。 - - - 关于两人的孩子(或许算小剧场?): “你是玛蒂尔达,‘战争’,”而我,是努力在战争中赢得胜利的指挥官,卡尔执着玛蒂尔达的手,低下头亲吻她的指尖,他抬起带笑的眼睛看着她,说:“因此,我们的孩子叫维克多。” - - - 玛蒂尔达梦见原版泰坦尼克号的番外哟~ 但愿满足了要求吧。 感谢大家的支持呢! ☆、番外--戏剧   1929年10月23日晚   美国纽约曼哈顿,百老汇,大都会歌剧院。   华丽的马蹄形观众大厅内,数千名身着正装的观众们已经就座。灯光逐渐变暗,天鹅绒布的帘幕缓缓拉开,露出剧院正中巨大的舞台。精美的布景中,随着富有东方情调的悠扬配乐响起,意大利剧作家普契尼的抒情歌剧《蝴蝶夫人》正式开始。   在剧院二楼包厢最黑暗的位置,那里坐了一群十余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看样子他们没有女伴陪同,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很少见。   这群男人的年龄有老有少,所有人或多或少在面部做了些修饰,至少能保证不被一眼认出来。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中以较年长的的五个人为首,其他人呈卫星状环绕在他们周围,就好像这五个人恰巧无意间买到了相近位置的歌剧票,各自之间又隔了不相识的人一样。   似乎台上动人的歌剧对这群精英男士毫无吸引力,有的人眼神放空,有的人低着头,甚至还有人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舞台上,男主角美国海军上尉平克顿正在与美国驻日本领事夏普勒斯热情交谈,他说起了在日本‘娶’一位临时夫人的打算。   英俊潇洒的男演员用自得的语调说:“我们美国佬浪迹天涯,四处为家,不断寻找欢乐与满足,掳获各地美女芳心。”   很快,两位演员唱起带有轻视与玩笑意味的二重唱《恋爱与游戏》,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台下,二楼包厢阴暗处。   “我雇主的目标很明确,重点狙击‘这一群’,我来与你们谈谈。”   “这件事你们应该早有预料。”   “都准备好了吗?”坐在最后面的棕发高大男子弹了弹手中的歌剧票,问前面四人。地理位置带来的便利,使他能清晰地看见前面所有人的表情。   “当然。”   “股票到位。”   “已经把手里的资金全部调集。”   “为此已经准备了三个月。”   听完众人的回答,高大男子笑了笑,就着清亮的女声合唱,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节拍,嘴唇微动,说:“要把他们的骨头榨出油来。”他眯起闪烁着凶光的眼睛,“让他们知道美国是谁的!”   真正巧合的,是戏剧的台词。   “她的母亲是位高贵的太太!”舞台上,饰演婚姻掮客五郎的演员高声道。   “她是多么命苦,贫穷永远在折磨着她。”美丽的女主角紧跟着叹息。   “具体数据?”   啪,一根雪茄被点燃,坐在前排的雪茄主人吐出一口气,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周围的环境,让远处的人看不清他是否在与人说话:“五万,我有总共五万股。”   “足够了。”有人说。   “化工和冶金。。。。。。”   “。。。。。。把它们同时抛向市场,到时候。。。。。。”另一道声音说。   “她父亲怎么啦?”饰演平克顿的男主演看着匕首鞘询问。   音乐变得急促,掮客五郎语速极快地轻声回答:“光荣地死去。”   尽量平稳地呼出烟雾,拿着雪茄的男人用正在细微颤抖的手指抖掉烟灰,保证道:“请相信我们对那位先生的忠诚。”   舞台上,灯光汇聚,女主角从洁白宽大的袖子里拿出几个小雕像,告诉男主角,这是她祖先,她满怀敬意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秘密。昨天我一个人走进了教堂。这事谁都不知道,连我的和尚叔父也不知道。我要相信我丈夫的上帝,因为我要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她的声音真美!”五个人中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嘴唇微动,“感情也是。”   舞台上的婚礼正在举行,男主角一脸感动,女主角幸福地笑着,这对新人准备接受客人们的祝福。   “。。。。。。至于资金。。。。。。”   “。。。。。。一千万,不能再多了。”头发花白的男人眼神闪烁,给出他的答案。   坐在他后面的高大男人看着舞台,随着观众们鼓掌,眼睛也不眨地低声反驳:“巧巧桑登台演出都比这个值钱。”巧巧桑就是《蝴蝶夫人》的女主角,那位被美国海军军官始乱终弃的日本艺妓。此人用她来暗喻。   “这就是你的诚意?还不够搭建一个舞台。”拿着雪茄的人冷冷地嘲讽。   “三千万,我最多这么多。”最开始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眼神挣扎片刻,擦掉头顶的冷汗,给出底线。   一位极其年轻的俊俏少年趁整理领结的时机向四周看了看,转过头,凑到高大男子耳边压低声音:“乔治,父亲似乎有十个亿作为投入市场的第一笔资金?他。。。。。。”似乎有了自己的算盘。   高大男子咧开嘴,露出反射白光的牙齿,故意盖过少年的声音:“看,蝴蝶夫人的叔父。”   宾客们对改换信仰背叛了日本神明的巧巧桑发出嘘声,和尚叔父大声诅咒巧巧桑:“你已经背叛了我们,就让魔鬼把你捉去吧!”   “马上给我滚出去!我是这里的主人,不准任何人在这里瞎喊乱叫!”男主角平克顿十分愤怒,大声命令道。   “他们认为我在替你父亲寻求援助?不。”高大男子嘿嘿笑起来:“我仅仅是念在多年情谊的份上,提醒他们。”或者说,他的雇主将乘机辨别并砍掉参天大树上腐朽的枝桠,而他则在雇主的默许下安排了这次游戏般的碰面。这些人能不能在未来全身而退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时,甜蜜的乐声响起,男主角温柔地搂住女主角的肩膀,柔声说:“你们日本的宗教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不值得我美丽的姑娘心中难受。我一定要好好地爱你!”   随着甜蜜的二重唱《月白天青》悠悠回荡在剧院中,《蝴蝶夫人》的第一幕结束。整齐的掌声随即响起。   也许专注地看着舞台太久,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不适地变换坐姿,右手手肘放在座位扶手上,手掌握拳抵住嘴唇,等待下一幕开始。   手指夹着雪茄的男人弹掉烟灰,嘴唇微微动了动:“能打听一下具体计划吗?”   高大的棕发男人没有回答。他在欣赏再次开幕的歌剧。   巧巧桑厌烦了女仆的祈祷,讽刺道:“日本的神明最懒惰,从不听我的祷告,我相信美国的的上帝比较勤快,只要你去祈祷,他就很快给你回答,但是我担心,我们受苦,他不知道。”   “那么,大概的计划呢?”那人退而求其次,“我该怎么做?”   坐在后面的人还是没说话。   “我能见见他吗?”   台上,女仆望着她拮据的主人,担忧地叹息:“如果他把我们都已忘掉,那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丈夫一定会回来?他决不会抛弃他的小蝴蝶!”巧巧桑大声对女仆说。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外国丈夫会重新回来。”   高大男人终于回答:“我会替你询问。如果他有空的话。”   舞台上的布景变换,女主角巧巧桑站在大海面前深情地用咏叹调唱到:“在那晴朗的一天,那遥远的海面上,我们看见了一缕黑烟,有一只军舰出现。那白色的军舰驶进港湾。礼炮轰鸣,看吧,他已来到!我不去和他相见。。。。。。”   - - -   极具穿透力的歌声被隔绝在玻璃门外,头戴黑色礼帽拿着手杖的男人走出歌剧院大厅,出门时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沿,他向左右看了看,找准时机横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进一家花店。   “十七支红色玫瑰?需要留言吗?”   “是的。”黑发的英俊绅士掏出钢笔,在卡片上写下:“Rose. Sincerely C”   “请在帮我送给对面歌剧院在今晚扮演女仆铃木的女演员。”   “还有什么别的话需要我们带给她?”   男人犹豫片刻,笑道:“没有。我总不能告诉她,我认为她的样子不像女仆,仍旧像个小姐。”   “至少今天,这不是一句好话。”   剧院内的歌剧在继续上演,剧情已经进行到领事再次找到巧巧桑,向她朗读她丈夫平克顿的书信。   “我的朋友,我请求你,”领事的声音有些不情愿,他继续读道:“相信你一定办好此事,悄悄准备好一切。。。。。。”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极其年轻的少年悄声问那个高大的棕发男子,也就是他父亲的雇员。   高大的男子眯着眼,双手相交支在下巴下,发出个鼻音:“嗯哼!”   “当然。”   少年依旧保持单纯的好奇眼神,手上黑色钢笔却转动出优美的弧线:“那要他们干什么?”   台上,巧巧桑坐直身体,不安地问:“他想怎么样?”   “看看他们的态度。”棕发男人含糊地回答。   与此同时,扮演领事的演员低下头,小声地回答巧巧桑:“。。。。。。将她抛弃。”   等黑发男人回到歌剧院内时,音乐已经变得哀伤,他听见女主角唱道:“。。。。。。我和你一起流浪在街头,在暴风雨中,我们向路人伸出可怜的双手。。。。。。”   “真悲惨!”坐在过道边的一对夫妇忘情地感慨。   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男人突然停下前行的脚步,走过去弯腰指着这一排中间的空位对这对夫妇说:“抱歉打扰了,我的位置在里面。”   “嗨!我记得那里没有人!”那位丈夫皱着眉说。看来他很不高兴被打扰。   黑发男人笑了笑:“您看得太专注,忽视了先前从另一边进来的我。”   “抱歉,请让让。”黑发男人一路说着这句话,终于坐到那个座位上。   “就是它,我丈夫的军舰!”舞台上,女主角对着布景上冲进港湾的白色军舰大声喊道:“他马上就要来啦,啊,我是多么幸福!”   看到这一幕,不少观众预测:“男主角要登场了!”   黑发男人把黑色礼帽放在膝盖上,一手整理衣襟因为在窄小环境行动造成的皱褶,另一边用手杖尖碰了碰左手边用灼热目光盯着女主演的某位观众。   “你的手杖,快拿开!”同样黑发的观众压低声音,皱着眉,看向手杖的主人。   然后,他僵住了:“哈啰?是吧,朋友?”   “应该有十七年未见过,我的朋友。”拿着手杖的这位偏了偏头,温和地笑着,悠悠道,“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我说得对吗?弗拉维奥·德卢卡。” 作者有话要说:  主要人物都对得上号吧?霍夫曼、德卢卡、萝丝、卡尔、卡尔他儿子维克多,他们都出场了。 注:《蝴蝶夫人》在1904年初演于米兰,1929年已经进入百老汇了。里面的音乐很好听,东、西方艺术的交织。 大都会歌剧院,曾深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差点关门大吉。 电影里面的‘卡尔’用的是英语名字Carl,德语/源自德语/日耳曼人/与德国有关的‘卡尔’常用Karl(当然,德语里Karl的变体之一就有Carl)。卡尔这束花是替原主卡尔·霍克利给的,所以落款留的是‘C’。 - - - 哦,在下活过来了! 最近忽然喜欢早晨看看本文收藏数,晚上看看收藏数,算是体会股民的‘上下’心情~:-D 打算把老霍克利的番外放在明天的作者有话里,因为已经写了,却实在找不到放置的地方。 最后几章番外咯,还是欢迎大家提出建议~ ☆、番外--鲜花   “卡,卡尔,哈哈,这个歌剧真好看!”某人眼神乱瞄,干笑道。   卡尔故作疑惑:“难道不是女演员很好看?”   英俊迷人依旧的意大利诗人德卢卡脸上难得的僵了僵,“还,还行吧。比不上玛蒂。”   右手边的卡尔无比自然地换了个坐姿,然后,德卢卡感受到一个中空的金属圆柱抵在自己右肋上。他听见气势冷硬的黑发男人问:“猜猜,是你的肝脏和腹主动脉先爆掉,还是前排的人听见声音先转过身来?”   “卡尔,别这样!”德卢卡双手上举在脸颊两边,苦笑道:“我与你没那么大的矛盾吧?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卡尔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实际是右手伸进左侧衣襟握住扳机抵着德卢卡,一种非常恶意的表现。   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卡尔抽回右手,再次整理自己的衣襟,看着舞台,说:“弗拉维奥,虽然你拿了我的图纸,但我实在为你担心了很久。”   “所以你在为我忧虑的同时搞定我大部分的产业?”   “我的朋友,我以为你死在某个地下室里了。”   危险解除,德卢卡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同样看着舞台,“世界很美好,有那么多美丽的事物等待我去探索。我珍惜自己的生命。”   卡尔笑了笑,“我遵守承诺,当时告诉过你,我要你破产。反正你还与别人做‘有时效的生意’,饿不死。”   “说到这,你转行了吗?”如亲密老友般,卡尔问。   德卢卡一怔,回答道:“现在改做古董鉴定和倒卖。”也就是收集信息贩卖,完全为自己工作了。   然后,他无奈地看了眼卡尔:“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好?你耽误了我的正事。”   “也许是鱼肝油的功劳?”   “打算过退休吗?”   “卡尔,与你一样,我们都退不了休。”   与德卢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卡尔的思绪飘到在二楼包厢的那群人。他根本不对他们的保密意识抱希望,只希望没惹出什么麻烦,他能来得及为这群人扫尾。   压低声音,卡尔对德卢卡说:“你既然在死前不会退休,作为朋友,我提醒你,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对身体有好处。”   这次没有冰冷坚硬的物体抵在身上,德卢卡仍旧打了个冷颤。他试探着问:“推荐个度假的好地方?什么时候适合去?”   “牙买加,十月末的天气能让你回忆起地中海。”卡尔从德卢卡的椅子下摸出个小箱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没有尚未上市面向大众的录音设备,合上后,把它还给算是他朋友的意大利人,说:“你今晚就在休息。”   这位向日葵般的意大利人始终不是个能躲在暗处的蜘蛛,打听些上流社会秘闻不困难,人生中最成功的时候又偏偏遇上泰坦尼克沉船。他做不成赖利那般的人物,这样卡尔反而放心些。毕竟,卡尔不再是那个金发的军官,他不想在非战争年代有朋友非自然消失,尤其是在他自己手里消失。   在卡尔与德卢卡心不在焉地交谈中,歌剧《蝴蝶夫人》落下帷幕。与卡尔告别后,浪漫风流的意大利黑发男人提着他的小手提箱一溜烟跑向后台。焦急得就像身后的卡尔随时能把他怎样一般。   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少年发现他的‘黑狐狸爸爸’一直跟在他后面保驾护航,卡尔脚步一转,也走向后台,打算从后门离开。   - - -   “亲爱的萝丝,演出结束了,有空与我去享用夜宵吗?”一位肥胖的半秃头富商操着西班牙口音的美式英语,在油腻的脸上挤出殷切的笑容,用身体堵住狭窄的过道,拦在红发女演员面前。   这位名为萝丝的红发女人嫌恶地撇开脸,冷声拒绝:“对不起,我累了。”   “那么,我请你去泡温泉解乏?”富商眯着眼笑起来,为自己香艳的想象感到满意,期待地舔了舔嘴唇。   “不用。我得走了。”萝丝的声音变得更冷。   可能是异常繁荣的金融市场给了他‘想做就做’的豪情,肥胖的富商用他宽大有力的手抓住萝丝,把她抵在墙上,自以为风流地说:“亲爱的,别总是拒绝我!”   嘴里的烟草味冲得萝丝差点吐出来。她侧首避开富商亲下来的嘴唇,一巴掌扇下去,过道里回荡着清脆响亮的一声‘啪’。   富商肥肥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他瞪大眼睛,狰狞地看着这个依旧好似高傲贵族的红发女演员,发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损伤。他不顾萝丝的反抗咒骂和挣扎,撕扯起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臭、婊、子!装什么高贵?”   这时,狭窄的过道那头入口外响起手杖敲击在地砖上的声音。   咚。咚。咚。   富商停下了手上撕扯的动作,看向声音来处。   “这位先生,如果不想搬去教堂,就请停下你的动作。”一个人站在黑夜中,只有脚上黑色的皮鞋与手杖反射着过道内昏暗的灯光。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对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的富商说:“我们是文明人。”   富商放开萝丝,快步后退。   “我们是守法的好公民。”暗中的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条斯理地讲道。   倒抽一口冷气,富商把萝丝使劲推向前方,快跑到过道一侧门把手的位置。开门,把肥硕的身躯硬挤进去,关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踉跄着稳住身形,像演练了千百遍一般,熟练而迅速地整理着衣服,萝丝面向暗处感激道:“刚才谢谢您,先生。您从外面到这里,是找人?”   男人低头避过低矮的门框,走进过道,抬起头,黑暗如潮水般从身上褪去,永远一丝不苟的穿着与颀长的身躯暴露在灯光下。同样,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也展现在萝丝面前。   “卡尔·霍克利!”萝丝震惊地看着黑发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   卡尔向前走了三步,萝丝就退了六步,她的手掌已经放在身侧的门把手上,好似随时准备打开门逃向另一间屋子。   他有那么恐怖?卡尔停下脚步,浅色的眸子用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注视着萝丝。十余年后再次见面,她的态度再次让他不悦。   发现前未婚夫没有上前的意图,而自己的行为委实太过无礼,萝丝把手从门把上拿开,手指捏着大衣纽扣,斟酌语气谨慎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纽约十月底的天气已经有冬日的寒冷,一阵冷风从卡尔身后通向外界的过道口吹进来,提前终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回答。他抽出折叠好的白色手绢捂住嘴唇,侧过身低声闷咳。   萝丝也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她疑惑地看着一位随从拿着披风走进过道口沉默地为卡尔披上。她自认找到了话题:“最近气温变化很厉害,你感冒了?”她记得这个黑发男人的身体很好,足以用健壮来描述。   总算停下咳嗽,脸上因缺氧带上红晕,卡尔抚着胸口喘息,摇头否认。   他没有感冒,这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久了的后遗症之一,不时犯一下。如果不是偶然看到萝丝,出于对原主唯一喜爱过的女人的关心,他此刻应该呆在温暖的室内,听着音乐搂着妻子柔软的腰肢准备睡觉,而不是在这儿吹冷风。   “萝丝!”   红发女演员身侧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从门里冲了出来。   “道森小姐!”   他一眼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舒了口气,两手虚握女人的胳膊,眼睛上下扫视,“对不起,道森小姐,我今天加班来晚了。听说有人纠缠您,您没事吧?”   面对这个男子,萝丝也放松下来,她对他笑了笑,说:“放心,我很好。”   确认萝丝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后,男子转过身,看向系好了披风正在戴手套的卡尔。   “你是谁?”这位三十余岁的老实男子警惕地注视着站在过道通向剧院后面巷子出口的衣着肃整的男人,他察觉了身后女子对这个男人混杂了惧怕的复杂感情,双腿分开微微屈膝,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像面对老鹰的母鸡,“你不准过来!”   站在原地,卡尔打量着老实男人平凡的相貌与衣着。看得出他是个普通工薪阶层,性格温和忠厚,没有冷酷霸道,也没有阳光灵动,他是一直默默喜欢萝丝的普通人。   “卡维特,别这样。”害怕男子激怒前未婚夫,萝丝抓住他的双肩,紧张复杂的视线落在卡尔身上,放软语调对卡尔说:“抱歉,卡维特先生一时担心,误会了。”   当年萝丝没能为杰克向人退让,如今经受生活的磨砺,能够为卡维特对人低头,她不再是那位十七岁的骄纵贵族小姐。   爱情,能让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战斗,能让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萝丝的近况以及未来打算,卡尔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去问。   再见。他对两人轻轻抬了一下礼帽,拿着手杖,拉紧披风,转身离去。   脑海里闪现那束放在剧院梳妆台上的十七朵花以及花束上的卡片,萝丝忽然意识到,除了这个男人,不会有人特意送给她来自大不列颠的花朵。   Rose.   Sincerely,   C   那一年,来自美洲的卡尔·霍克利遇见了十七岁的英伦玫瑰,在华丽的宴会上,当着整个上流社会的面,他拿着戒指单膝跪地,向她宣誓对爱情的忠诚。   “卡尔!”   萝丝追到过道外,只看见那人扬起的披风下摆。她怔怔地看着黑发男人在随从们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上了停在巷口的轿车,车灯亮起,几辆黑色的戴姆勒轿车依次驶向不远处的大路。她明白,今日过后,他们永无再见的可能。   事到如今,萝丝·布克特发现,在最初她对英俊有成的卡尔·霍克利根本不是讨厌。或许之前身为新兴资本的他有别的想法,可后来他除却她的真心对她别无所求。   至于流淌着老牌贵族血液的她,答应求婚时有着偿还家族债务的打算。从那时起,她认清了两人的差距。卡尔·霍克利的爱太多太霸道,她承受不住。出于隐秘而复杂的心思,她开始厌恶他。而今萝丝意识到,作为一个曾经被宠坏了的贵族少女,其实她真正厌恶的,仅仅是她单方面认定的金钱交易,仅仅是那种不平等。卡尔的婚约里,她在不安,在自卑。   站在黑夜中,萝丝泪流满面。   “道森小姐!”小职员卡维特先生追出来,轻轻搂住萝丝的肩膀,也看着重新昏暗下来的巷口。他敏锐地从萝丝的表现上察觉了一些问题,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卡维特犹豫片刻,终于如孤注一掷的赌徒般,向这位美貌的女演员说:“道森小姐,我不是富豪,不是贵族,更不是艺术家或学者。我没有富有的家族与高贵的身份,没有惊世才华,也不会甜言蜜语。但我会做饭,会打理家务,会每天接送你上下班,我会一直等你。”   这个温和诚恳的男人单膝跪地,跪在人迹罕至的巷子深处,跪在漆黑的夜里,跪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借着过道传来的昏暗的灯光,牵住萝丝的双手,郑重地请求:“道森小姐,请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萝丝,请答应我的第二十九次求婚!”   脸上的泪水更多了,萝丝伸手捂住嘴,压抑着呜咽声。   “好!”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替原本的卡尔·霍克利送给了萝丝十七朵玫瑰。今晚是他们十七年来第一次也是人生里最后一次见面,萝丝·迪威克·布克特与卡尔·霍克利终究错过,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有缘无分。 德卢卡也出场了,他还坚定地走在追求美人的道路上,向日葵般顽强的意呆利人才不会被区区沉船淹死呢~ 再注:大都会歌剧院在二十世纪那次金融危机中,几乎破产。 搬到教堂里,嗯,是搬到教堂的墓园里。 当时,美洲有个非法‘党派’,活跃在纽约等地,有极端的理念,做臭名昭著的事。西班牙裔的富商草木皆兵,误会了。 - - - 因为大家对上一章表示不解,在下为给大家带来的困扰在此道歉! 整理了个《蝴蝶夫人》的剧情简介,顺便发上来: 《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是由意大利剧作家普契尼(Giacomo Puccini)创作的歌剧。故事以二十世纪初日本长崎为背景,美国海军军官平克顿经婚姻掮客介绍,‘娶’了年仅十五岁的出身名门家道中落的日本艺妓巧巧桑(即蝴蝶夫人)为妻,但他对此桩婚事则抱持游戏态度,(在巧巧桑看来自己是结发妻子,在平克顿看来,他们只是临时夫妻,是随时可解除的合同关系)。新婚不久后平克顿即随舰队返回美国,三年杳无音信。巧巧桑不改初衷,终日痴心等待。歌剧描写的巧巧桑是一位天真、纯洁、活泼的日本姑娘,她为爱情背弃自己的宗教信仰改信上帝,遭受亲友的谩骂与孤立也在所不惜。平克顿走后,她带着女仆住在山上的房子内过着清贫的生活,拒绝劝说她再嫁的说辞,细心抚养孩子,痴痴遥望海港等待丈夫服役的军舰归来(正因如此,提前接到平克顿来信的领事才不忍心把事实真相告诉她)。终于在晴朗的一天,她看见熟悉的军舰驶进港口,她穿起出嫁时的盛装,满怀喜悦地等待平克顿的身影出现,日升日落,她在那天没等到他。第二天,她等来的是平克顿向她介绍他的新婚妻子,并要求带走她的孩子。最终,蝴蝶夫人应允‘丈夫’的请求,她把一面美国国旗放在儿子手中,蒙住他的双眼,自己则在屏风那边自尽身亡,结束了这场婚姻悲剧。这是一部抒情性悲剧,通过一位纯真、美丽姑娘的悲惨命运,对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进行批判。 - - - 已经说了那么多内容,老霍克利的番外只能往后挪了,请见谅! 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告诉在下,谢谢啦! ☆、番外--美酒   最近一年股票价格节节攀升,尤其这个月所有股票的涨幅令人目眩神迷。各大证券交易所每日成交金额可算天文数字。每一笔卖出或买入后,交易牌上的报价便上涨一分。每过一分钟,就有人在华尔街创造财富奇迹。   神采奕奕的新兴富翁挥舞着钞票在各家店铺进出,购买以往可望而不可即的商品,商店的营业额呈爆炸式增长,订单如雪花般飞舞,厂家扩充生产规模,闷热的车间人声鼎沸,无数崭新厂房和建筑拔地而起,城市上空飘荡着燃料不充分燃烧产生的黑烟,各种行业持续繁荣,街角的电线杆上是层层叠叠的招聘启事,就业率稳步上升,治安得到空前改善。   股价的提升甚至能影响海对面的国家。港口、车站、仓储点堆满了等待转运的货物,远洋船只穿梭在大西洋上,把新大陆的活力带往旧大陆。   起初,人们对股价的上涨持保守态度,无数人选择等待。而现实则每天都让他们体内的肾上腺素过量分泌。   一天,在涨;两天,在涨;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一直在涨!尖刻悲观的观察家闭了嘴,还在谨慎观望的人已经对经济的繁荣坚信不疑,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卖出自己手里的股票,买进,买更多的,囤起来!   捏在手里的股票仅仅是废纸,只有交易,只有高价卖出低价买进,才能收获从未想象过的财富。还犹豫什么呢?再清醒的人都无法维持冷静,全部陷入疯狂。   人们拿出自己的储蓄,提走自己的养老金,抵押自己的汽车与房产,努力挤出每一美分,把除去购买生活必需品的钱都投入股市,购买大量的证券,期待自己获得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   1929年10月24日晨   纽约证券交易所   太阳刚刚升起,从百老汇路延伸到东河的不到三分之一英里长、不到四英尺宽的街道人潮涌动。与过去的几个月一样,精神饱满的经纪人们挂着得体的笑容陆续通过旋转门到达交易厅,准备今天的交易。   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用问么?自然又是一个让经纪人们提取大量佣金的日子。   车水马龙的交易所远处某个不起眼的建筑物边,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平稳地停靠在路边,司机快步下车,为坐在后座的乘客拉开车门。   “亲爱的维克多,今天你有两个选择,去妈妈那里,或者跟着我。”走下汽车,卡尔拿着与他亲生父亲一样,里面有一只纤细匕首的手杖,用它点出两个不同方向,微微侧首,对身旁的小少年说:“当然,我不会进交易厅,也许我那里的激烈程度不会有那么直观。”   从另一侧车门下车,学着父亲把头发服帖地梳到脑后的维克多一边整理衣襟,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看起来,这是个困难的选择。”   “不过,”卡尔的话语慢悠悠地转了个弯,说:“你跟着我能学到更多。你妈妈告诉你世界的美好,而我,能向你展示世界的真实。”   目光在自家父亲手上那根随时能抽出匕首捅人的手杖上停了停,维克多小少年又瞄了眼自家父亲裁减得体的西装不怎么晃动的下摆,打了个冷颤。   “我去母亲那里。”他坚定地选择了看起来更温柔的母亲。   “噢,真遗憾。”卡尔没什么诚意地感慨,返身走向轿车。在上车前,卡尔这样吩咐他的亲生儿子:“那么,只能麻烦维克多你,在休市前一个小时到我这来,用脚跑过来。”   “爸爸,你认真的?”维克多小少年眨着眼,怀着最后一丝期盼望着自己即将上车的亲爹。   汽车门关上,卡尔摇下后座车窗,对孤零零站在证券交易所门口极其年轻的少年道:“我不说谎。”   “我知道,一个成功的商人不说谎。”差点被汽车排出的白色尾气喷了一脸,维克多小少年抹了把脸,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喃喃自语。   - - -   距离开市还有十五分钟,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厅内站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或是股票经纪人或是普通股民,这些早早起床到达交易所的人们纷纷伸长脖子,期待地望着交易窗口。在窗口后面的大黑板上,即将出现今日的新报价。没人注意到,一个极其年轻的少年闪身上楼,进入某个专为大客户、大财团准备的套间。   维克多一进门,首先看见的是分别坐在前厅数个办公桌前严阵以待的数位资深分析师、会计、操盘手、律师和秘书,他们神色紧绷,额头上满布细密的汗珠。等他绕过气氛紧张的前厅推开一扇厚重的橡木门,如果不是正前方的玻璃窗提供的良好视野让他把楼下大厅一览无余,他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   舒缓的音乐声中,他那在亲生父亲面前温柔体贴的母亲优雅地笑着示意他坐在她身边,指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说:“亲爱的维克多,仔细看着,我保证你不虚此行。”   用自己遗传自父母的好视力发誓,维克多确信自己的母亲玛蒂尔达眼底是浓浓的坏笑。他忍不住问道:“妈妈,你也是认真的?”   玛蒂尔达故作诧异地反问:“妈咪的小甜心,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欺骗你?而且,信用良好的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维克多因为亲生母亲突兀的‘小甜心’出现短时间的尴尬,自认为已经是大人的小孩及时在房门打开前吞下自己严厉的控诉。   啊,他总要在外人面前给母亲留点面子!   一位秘书走进房间,站在玛蒂尔达面前,询问她己方何时介入交易市场。   玛蒂尔达起身,摁停留声机,隔着玻璃凝视下方,眼中跳跃着愉悦的星光,她轻快地说:“按照原定计划,开市后先出手十分之一。”   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吧?维克多的表情古怪起来,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   目送秘书小姐如临大敌般走出去,玛蒂尔达看着维克多板着脸郑重其事似乎有与她促膝长谈的样子,心中一动,忍不住揉了揉儿子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笑道:“你在学你爸爸?我真的忍不住欺负这样的你!”她亲了亲维克多鼓起的脸颊,无视他谴责的目光,开心地解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在今天会大量抛售霍克利持有的钢铁业的股票。”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尽量保持高价。”   “那么,我的亲生父亲、你的丈夫卡尔·霍克利先生知道吗?”   玛蒂尔达斜坐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撑住同样喜欢运动的儿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神秘地反问:“你说呢?”   “多半不知道?”维克多小少年眼珠一转,露出与母亲相似的坏笑。   脑海里出现他亲生父亲的身影,小少年忍不住想在内心为父亲掬一把同情泪,可能只有他家爸爸才看不出自己的妈妈是位美杜莎般的蛇蝎美人吧。。。。。。   忽然,维克多小少年一个激灵,惊恐地望着‘魔王般微笑’的栗发女人,不可置信道:“上帝啊!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坏!”   “亲爱的母亲,您不爱我了吗?你即将让我可以继承的遗产缩水!”   - - -   同样在曼哈顿区,与证券交易所相隔一个街区的某座大厦内部,设施齐全的私人办公室里,两位只要同时出现在交易所就能让傻子看出有大事发生的男士坐在圆桌前,等待美艳的女郎发牌。   “刚刚去送小孩上学。”卡尔把大衣递给门口的侍者,带着霍夫曼走进室内,坐在另一个侍者为他拉开的仅剩的空位上,“看来我来晚了?”   戴着老花镜的阿斯特四世把扑克牌扣在桌面,首先回答:“不晚,我又要了张牌。”说着,他凑近自己认识了十七年的好朋友,为他们因泰坦尼克号沉没而升华的友谊,悄声道:“我看了,你的牌不错。”   早知道面前的这两人不怎么讲规矩,卡尔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拿起自己面前的扑克牌,也不看,直接发问:“咱们在玩什么?怎么才算赢?”不同游戏有不同的玩法,他很乐意在他不在时有人代劳,现在他来了,总得知道自己该怎么玩下去。   “卡尔,不用去回忆以往的游戏规则,这次,怎么赢咱们自己说了算。”说话的这位与阿斯特同名,也叫约翰,毫无疑问,身为‘托拉斯之父’的亲儿子,他是真正的托拉斯。他笑眯眯地向与他的家族在同一时期资产大量膨胀的霍克利展示自己的纸牌:“意思是说,即便被看见牌面都没办法赢我们。”   彻底明白两人是在消磨时间,卡尔将新发的一张A折成飞镖投进对面约翰的空酒杯里:“因为你可以随便修改规则。”   “到最后恐怕没人喜欢跟你玩。”   约翰纠正道:“是我们。”   “真无耻。”卡尔身边的约翰,或者说阿斯特,假惺惺地批判。他双手一摊,任由纸牌洒落,挥退闲杂人等,道:“差不多了,干正事。”   - - -   “四美元!”   “五、六,不,七美元!”   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的时候,一路高歌猛进的股价出现瞬间停顿,钢铁冶金业的股价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抛售出现小幅回落,很快下跌停止,这些股票在低价位被迅速买进、消化。不到五分钟,又有等量的股票在最高价位时被投入市场,在它们出现的同时,数万个不同账户做出买入的行为,没能让它们溅起一片浪花。   交易大厅里的人差点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呈现涨势的冶金业股价被人次次拉升,每支股票的价格都达到历史上的新高。谁管到底什么人在操纵?赶紧赚钱才是正事!   “历史记录!最差的一支股票涨到了十美元!”   最好的时代到来了,大厅里响起巨大的欢呼。   快速的交锋使短时间内的涨幅达到一个新高,玛蒂尔达的攻击被全面化解,她沉吟道:“卡尔在干什么?”   维克多放下奶油蛋糕的碟子,回答说:“当然在给妈妈你攒私房钱。”   “你在指责我逼迫卡尔交出收入,让他给我打工?”法国贵族小姐颇为不满地按下按铃,支使佣人把桌上的所有点心清空。她喜欢卡尔对她予取予求,却不许包括亲儿子在内其他人插嘴。况且,今天她与卡尔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做。   在卡尔面前无比温柔的栗发女人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个红印:“仔细看清楚,你爸爸没有出手。”   “我当然知道!” 维克多揉着脸颊提高音量:“别人的钱到自己口袋里是‘收益’;父亲的钱到母亲手里,是正常资金流动。”   “所以,只要最后股价低于卖价,你就赚钱。”   赞许地捏了捏小少年粉嫩的脸颊,玛蒂尔达缓缓道:“对方已经锁定我了,目前是我们占据先机,我得注意掌握节奏。”   有什么比打败曾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更有成就感?在同一层楼的某个房间里,有位在一个月前还在为霍克利工作的经纪人正在盘算如何利用现在雇主的钱击败他曾经的雇主。   对于此人不加掩饰的恶意,玛蒂尔达嘲讽道:“垃圾。”连局面都没搞清楚,只顾盯紧她,水平太差。   “涨了!”   “跌了!”   “还在涨!”   “又提起来了!”   战事陷入胶着,玛蒂尔达轻哼一声:“抛再二十万!”   -   “十个亿,对方累计投入了十亿美元。”   “玛蒂尔达的二十万股再次被人吃进。”   “小型买家快速购入。”   说话的是为满足玛蒂尔达的乐趣而自觉躲得远远的卡尔,他与盟友悄悄躲在阿斯特的办公室里。到如今的层次,阴谋诡计不起作用,在不在现场更不重要,除去对局势精准的把握,能保证他们笑到最后的仅剩强横的实力。   “才到下午,总站在她对面阻止她赚钱的那伙人就全力以赴了。”他喝了口杜松子酒,对盟友们道:“他们用我的冶金业做战场。”   “试图让你元气大伤?”根基在石油业的约翰翻了个白眼,拿着两根木棒织围巾,做着他从不做的手工,“别告诉我你没有顺道抛售股票赚钱。”   年愈六旬的阿斯特捏碎一颗烤榛子:“得了,卡尔还顺带出卖跟随上涨的石油化工业的股票。当然,我也是。”   “哦,雅各布,我很看好你钟爱的轻工业呢!”   “先生们。”霍夫曼报出统计数据:“目前为止他们一共吃进八百万股。”   “我们还有多少?”   “保证足够。”   “在市场反应过来之前,趁价格处于高位,悄无声息地卖掉。”   “接着,全场甩卖,我们的资金进场扫荡!”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霍夫曼拿起电话听了会儿,捂住话筒向卡尔做口型:“重要人物找你。”   “亲爱的,你有心脏病吗?”玛蒂尔达询问的话语从听筒那头传来。   “没有。”   “脑血管意外家族史呢?”   栗发女人柔和的声音让卡尔带上笑意:“也没有。”   “那很好。”玛蒂尔达对她的卡尔说:“我在餐厅定了座,晚上来接我。”   挂掉电话前,卡尔温和道:“玩的尽兴,玛蒂。”   - - -   距离下午休市还有两小时的时候,钢铁冶金业的股票出现小幅下跌,人们持续买入,股价艰难地维持住。   “防守方捉襟见肘。”   “在十五分钟内卖出五百万股,他们该吃力。”   “剩下的各个行业都出手吧!”   “伙计们,清场!”   极大量的股票从无数个账户里卖出,不可避免的,市场达到饱和,下跌的速度远超上涨的速度,再也维持不了顶峰的卖价。十分钟后,下跌的股价没能复原。交易大厅里处于极端兴奋的资深经纪人们的目光开始恢复清明。   “涨啊!”   “怎么那么慢?”此起彼伏的喊声传递着主人的焦躁。   “糟糕!”   “跌了!”   “一美元!”   “两美元!”   “怎么跌得那么快?”   买入渐渐减少,明智的人开始卖出自己的股票。恐慌悄无声息地漫延。   纽约证券交易所内部,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式呈现戏剧化的反转,上午涨得多快的股价,在现在跌得就有多快。连带其他行业的股票也呈现颓势。   现实中,不存在力挽狂澜的英雄。所有股票以锐不可当的势头快速下跌,惨相让人目不忍视。   “快!我要卖出所有的股票!”   “全部抛售!”   “为什么没人买?”   “不!”   企图挽救损失的人们发誓,这是个最坏的时代。   - - -   “大获丰收!”   阿斯特把水晶镜片狠狠摔在地上,与卡尔击掌:“我数不清自己赚了多少钱!”   “我提议开一瓶香槟庆祝。”   躲过约翰故意喷过来的香槟泡沫,卡尔建议:“香槟?不够。我们还该喝瓶葡萄酒。”   “说得对。我决定贡献出自己珍藏的一瓶1879年的拉菲。”阿斯特拿起托盘挡住约翰的‘攻击’,笑道。   ‘自损八百’的约翰脱下沾满泡沫的外套,不满地嘟囔:“啧,半个世纪前的老古董,你不心疼?”   “是很疼。”   “来,恶棍们,尝尝这个,足够新。”卡尔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绿色玻璃大酒瓶,啵的一声打开,把里面红色的香甜液体倒入吧台上的水晶酒杯。   阿斯特端起来摇了摇,抿了一口,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葡萄汁?”   “恭喜,答对一半。”卡尔打了个响指:“我在路边平价便利店买的,七天保质期过了两天的降价纯天然葡萄汁。”   “我付了10美分。”   “因为是玻璃瓶,比盒装贵1美分。”   卡尔偏了偏头,故意迟疑道:“不过,我认为店员看在我衣冠楚楚的面子上,给出的价格比实际价格高。我的眼睛很好,看到了他身后的价签。”   “所以,为了赶时间,我多花了6美分。”   “上帝!这种东西!”   习惯聊天时一边倾听一边啜饮名贵酒水的两人此刻颤抖着手拿着喝了一半的果汁,用‘居然欺骗我’的目光盯着握住瓶颈的亲密盟友。如果玻璃瓶不是斗殴利器,他们想把酒杯砸他身上。   “嘿,别这样,至少还在接受范围内。”卡尔放下玻璃瓶摊开手,用无奈的语气说:“冬天来了,我们该节衣缩食。”   “对!节衣缩食!”阿斯特恶狠狠地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余的果汁,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吃多了油腻,清清肠胃也行。他决定要喝光它,一滴不剩。   三人举杯,饶有深意地笑道:“万岁,勤俭节约!”   冬天到了,他们理当应景节约准备过冬!至于某些F开头的人或是某个H开头的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出钱,啊哈哈哈,那是谁,根本不认识,全部让秘书拦下来,不理不理不理!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 卡尔、玛蒂尔达、维克多一家三口,总是那么幸福。 注:狄更斯在《双城记》里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利润积累逃不脱‘买低卖高’,而种种高深的道理说到底也基于这最平凡的四个字。或许在下描写得无聊甚至没有新意,毕竟不是专业的,哈哈,自己原谅自己~希望大家的目光落在男女主角间无形中的默契上去~ - - - 字数很多,前几天登不上网站,索性就合在一起啦。老霍克利的番外明天放出。 期待大家的留言!并且谢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 ☆、番外--掌声   “知道现在几点?”卡尔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指着怀表上面的时针问自己的儿子。他早猜到维克多会耽搁大段时间,是以并无多少怒气。   维克多小少年先环视一周打量周围环境,最后,视线落在冷着脸的黑发男人身上,慢吞吞地解释:“我的确是休市前一个小时‘到’您这来,也的确是‘用脚跑’过来的。”   实际上呢,与玛蒂尔达呆在一起的维克多小少年眼见母亲的手指频繁落在脸上,忽然想念能夺走妈妈注意力的爸爸了。他慢悠悠地绕过呆滞的投资者们,以散步的速度走到与父亲会和的地点。路上还顺便逛了书店。   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些告诉父亲卡尔。   一个成功的人不说谎,任何时候都不说谎。他们只是玩弄真实,把假象巧妙地隐藏在真实之下。   卡尔与眼前结合自己与玛蒂尔达双重优点的少年对视,身为父亲却率先败在儿子清澈的目光下。他没有说出自己特意让儿子提前离开以错过破产者的绝望后续,没有说出自己在望远镜中注视儿子一步步走来,反而缓和下表情明知故问:“路上有没有出现意外?”   “没有。”维克多坐在卡尔身边,学着卡尔把外套搭在椅背上,与他一起眺望逐渐沉入建筑群中的夕阳,“你为什么在这里等我?”   黑发男人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我与你妈妈约好在百老汇大街共进晚餐。”他又指着另一条岔路,说:“一条直路,通向你爷爷的房产,我不担心你迷路。”   维克多装作难以置信:“你要把我剔除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之外?”   自身魅力随着岁月增长的卡尔微微一笑,激起几个小姑娘小声的赞叹。他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似乎惹恼了奈森·霍克利先生,我需要你去替我向他道歉。”   得到父亲委托去处理父亲的父子关系,维克多小少年隐藏备受信赖的窃喜,一派勉为其难的样子犹豫说:“我可不愿意用我的人情去消弭你们之间的矛盾,要知道,情感经不起消磨,没人会无缘无故喜欢谁。”   脸上笑意愈加浓厚,卡尔从怀里取出一张空白支票,把准备给儿子人生的启动资金交给他的继承人:“你帮我向你爷爷转告一句话,就说我会把霍克利的钢铁厂完好无损地传承下去。”   “如果你让他满意,这张支票就是你的。”他很好奇维克多到底会在上面填多少位数。   “提示一句,你可以趁机从他那拿到你眼馋已久的汽车底盘和发动机的设计图纸。”   眼见自家小孩亮起来的目光,卡尔微笑着补充:“说不定在明年,你那占据我地下室的‘设计室’就能打造出属于你的廉价家用小轿车。”至于有没有市场,他不保证。   减肥成功却依旧大块头的霍夫曼把车停在路边,从驾驶位置探出头来,期待地注视着雇主的继承人:“来,少年,出发!”   汽车临启动前,卡尔忍不住对拥有比自己更加无忧无虑童年的儿子说:“维克多,永远记住,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没有人!”   卡尔没告诉维克多,今天股市收盘后,他刚挂掉与玛蒂尔达交流情况的电话,知道他在何处的老霍克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老父亲的第一句话是:“我说过的,如果你有失误,没人救得了你!”   第二句话是:“我已经知道情况,钢铁冶金业遭受重创,你什么都别管了,交给我。”   老霍克利‘砸锅卖铁’的悲壮决心扑面而来,使卡尔明白这位父亲在担心,毕竟当初与老霍克利探讨计划时并没有涉及此等极端情况,他只好斟酌语气向老父亲解释自己面对更大利益时做出的‘明智取舍’。   电话那头瓷器摔碎的声音无比响亮,接着,就是老霍克利的咆哮:“我把你送我的古董花瓶摔了!”   “你这个混蛋!”   可以想象老霍克利摔掉电话后是怎样的咬牙切齿外加得意洋洋,卡尔当场决定,未免自己重蹈老父亲的覆辙,对后代的教育从小抓起。   - - -   “小心!”   浪漫温馨的晚餐后,卡尔与玛蒂尔达漫步于华灯初上的大街,突然心生警兆,猛地拉开他右侧靠近建筑物与他擦肩而过的某位下班职员,下一秒,沉重的人形物体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   逐渐冷却的血液流淌至脚边,卡尔下意识深呼吸,清甜气息充斥鼻腔,当真久违了。   “啊!”   街道两旁的行人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逃过一劫的男职员语无伦次地喊叫,吓得不轻。玛蒂尔达挽住卡尔的手紧了紧,把他的思绪从回忆拉到现实。   无人有兴趣探究那人的死因,仅惧怕而好奇地盯着尸体,把人行道堵成一团。好在警员迅速到来,熟练地收拾好现场,驱散围观人群。   因为同路,年轻的男职员自发与两人同行。为驱散心底的阴影,他向这对偶遇的陌生人抱怨他的工作,指出老板不重用自己的不智。   “嘿,你也在为工作烦恼吧?”   卡尔在为选择走路而不是坐车而后悔。   职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说:“别烦了,想想,比起死人,我们很幸运。”   “至少我们还有大把年华可以浪费。”他自己笑起来,“说不定某天一夜暴富!”   觉得卡尔沉闷,他把注意力转到玛蒂尔达身上:“女士,你在做什么工作?”   玛蒂尔达:“秘书。”   “真巧,我是会计。”   他拍了拍胸脯:“我认为有本事的男人不会让女人去赚钱。”   咔嚓,卡尔踩碎一个空酒瓶。玛蒂尔达勾了勾她所有物的手心。   “需要我叫的士送你回家吗?”   “我住在对岸宁静的布鲁克林,你呢?”   玛蒂尔达拥有多个位于纽约的住址,她选择沉默。   职员‘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你们像我一样读过大学吗?”   “你该庆幸你踏实工作,没有参与投机。”忍无可忍,卡尔利用自己‘冷场’的能力,告诉这位满怀幻想的年轻人:“我不迷信任何使人‘一夜暴富’的东西。”能让人获得极乐的东西,也能拖人下深渊。   “虽然很慢,但用传统方法积累资本最安全。”   “骤然破产会让人欲哭无泪。或许你可以逃跑,更实际点,你需要找个足够高的天台。”   “嘭!”   年轻职员忽然消失,卡尔对导致一切的幽深下水道,挑眉道:“。。。。。。解决一切烦恼。”   “救命!”   他弯下腰询问:“你怎么样?”   底下的人大声回答:“下面太糟了,快救我上来!”听起来没事。   “你带钱吗?”卡尔询问玛蒂尔达。   法兰西贵族小姐一怔:“我出门什么时候付过钱?”   卡尔拿出钱夹,抽出一张大额纸币,夹在指尖晃了晃,“我没有零钱,无法打电话找消防员。”他目送纸片轻飘飘地落入下水道,对男职员说:“希望你把零钱抛上来。”   “你有病!”倒霉的人大骂。   玛蒂尔达配合着忧虑道:“他不可能携带一周的工资在身上。”   卡尔摊手:“还有别的办法?”   玛蒂尔达沉思道:“往里面填点沙子或是海水,让人浮起来?”   可怜的人只剩这个词:“救命!”   不远处的随从向这边打了个手势,英俊的男人颇有风度地向下水道点头:“真幸运,能帮你的人来了。看来这里暂时用不着我们。”   “与你交谈很愉快。”   在玛蒂尔达‘你真不打算投资贝弗利山’的低语中,卡尔用手杖碰了碰帽檐:“先生,再会。”   - - -   短暂插曲过去,卡尔偕同玛蒂尔达来到大都会歌剧院。这座歌剧院的繁华程度好似华尔街的缩影,他坐在人数锐减冷冷清清的马蹄形观众大厅一层,坐在视觉极佳的阴影处,把礼帽放于膝盖上,沉静地观赏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悲剧。他向来严谨认真,他在等待,等待继续看完昨晚分心没能认真品味的部分。   女主角蝴蝶夫人巧巧桑站在山顶小屋内,隔着推拉门远远望着上山的小路,她痴心等候归来的丈夫。一个晚上过去,她深爱的丈夫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位金发的女人。   她的丈夫又结婚了。   卡尔看着身着结婚当天华丽礼服的巧巧桑,察觉出了演绎这位女主角演员发自内心的疲惫。刚刚过去的白天正开始影响众多普通人。   身为幕后黑手之一的卡尔与玛蒂尔达隐藏在暗处,以完美的仪态坐在台下,认真地观看剧情发展,看到动人的地方,轻轻微笑。   扮演女仆铃木的萝丝今晚同样有失水准,她的眼底有压抑不住的惊恐无助。卡尔知道,她看见了一直纠缠她的那位肥胖富商的尸体,此人在今天股市休市后,选择用自杀来逃避足以把人拖向地狱的巨额负债,刚好摔落在她面前。身边的人兜兜转转,红发的女演员美貌依旧,带着女性的成熟与贵族女子的骄矜,在台上绽放自己的魅力。   卡尔突然忆起那位脱下纱衣的美艳女舞蹈家,这次,身处数十年前,他终于见到了真人。出于对相隔两个世界的亲生父母的怀念,出于弥补发现这个世界没有那个‘生出自己’的家族的遗憾,卡尔在这个绝色尤物坐在自己腿上之前,爽快地‘不小心’帮了点忙。之后,卡尔再没见过她,她与她的舞团巡演到了别处。后来,听说她的身份被识破,听说她被抓住,听说她对她的敌人绝不妥协。再后来,战争结束了,卡尔在报纸上看到这位美丽女子早已被处决的消息。她被枭首,尸体被草草处置,她用一切达成了对她的陛下的誓言:誓死忠诚、誓死追随。   舞台上,女主角巧巧桑拿着匕首准备自尽。这时,门开了,她的儿子走了进来。她一下丢开匕首,扑过去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啊,我的希望,我的爱情,我的生命和欢乐!”她悲痛欲绝地对着孩子天真的眼睛,唱起最后的歌:“我亲爱的孩子,你的妈妈再也忍受不了痛苦,因为你就要离开我,到那遥远的国度,而我却要走向那黑暗的坟墓。。。。。。”   “我亲爱的孩子,请你记住我,记住你可怜的妈妈,再见吧,再见吧,你要记住我!”   时间的洪流终会掩盖一切,没有谁能永远记住谁。   百年后可能无人记得那位身披轻纱戴着黄金臂环妖娆回首的舞姬,可能无人知晓曾有个意大利诗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周旋在上流社会,无人清楚有人开香槟专门庆祝这令无数人绝望自杀的股市震荡。   百年后,恐怕无人知道卡尔·霍克利与玛蒂尔达·伯特兰如何相遇相知,恐怕无人明白泰坦尼克号上的动人心魄,更不会有人想起。。。。。。有位红发的英伦贵女,遇到个回美国闯荡的金发小子,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彻底沉溺在对方蔚蓝的纯净双眸里,不可自拔。为那抹自由欢乐,她抛弃家族责任,放弃深爱她的未婚夫,拉着金发大男孩的手,奔跑在宽阔的甲板上,向着火红的夕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卡尔的目光落在对着尸体伏地痛哭的女仆铃木身上,看着红发女演员涣散的眼神还有脸上苦涩的泪水,低声叹息。知晓他的感慨,身边的女人紧紧握住他的手。   萝丝与杰克的爱情过去了,也许是现实,也许是命运,他们最终没能在一起。那段青涩甜蜜的爱恋伴着年少轻狂的记忆留在了萝丝脑海深处,等待多年后在梦中重新开启:   ---晚上九点,西装革履的杰克站在泰坦尼克号大楼梯上,微笑着伸出手,被盛装的萝丝挽住。两人一起在掌声中步下楼梯,额头抵着额头,轻巧地滑入舞池,翩然共舞。   大都会歌剧院内,剧终的音乐响起,观众们鼓起掌。   灯光重新打开,卡尔揽住身侧的玛蒂尔达,与她相视而笑。   泰坦尼克号的故事早已结束,种种富丽堂皇、欢歌笑语随着黑白照片渐渐泛黄。留在船上的人在天堂微笑着,等待下了船的人完成人世间的挣扎与他们相会。   不管十年还是百年,他们必将有一个重逢的拥抱。   从此,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老霍克利的番外,发生在泰坦尼克号沉没当天,还记得卡尔最后在书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吗?老爹收到的电报就是那时发的。噢,黑化吧,可爱的老霍克利~ - - - 番外—爱子 依照这个时代医生的提倡,以有利睡眠、给人安全感的理由,这间卧室并不大。此刻,在这间不大的卧室里,奈森·霍克利觉得无比空寂,几乎令他窒息的恐慌淹没了他。 “你再说一遍?想好了,一五一十地说。”他用最慢的语速威胁着为他忠心耿耿服务了数十年的管家。 没有任何停顿,老霍克利听见他忠心的仆人用平稳的陈述句告诉他:“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 坐在这条船上的卡尔·霍克利,不仅是他主人的孩子,也是他的小主人。老管家试图维持身为管家的优雅,想如昨天那样在主人面前微笑着挺直背脊,然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老了。他重复完这句话后便头晕目眩,佝偻着靠在门框上。 竭尽全力压抑住脸上的惊慌悲怆,他对他的主人挤出一个无力的安抚笑容,“也许情况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卡尔少爷还给您发了电报。” “你了解他,我也了解他。”隔着床幔,老霍克利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老管家只看见他说过这句话后,似乎是累了,在床上摸索片刻,找到那个他儿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把这个丝绒抱枕垫在背后。他沉沉地说:“他在电报里从不提及寻常小事。”平时,他只能从洛夫乔伊那里得知卡尔的一些日常片段,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父子之间的通信交流的尽是公事。 随即,老霍克利自言自语:“我一直觉得很有趣,一艘钢铁的船啊!” “泰坦尼克撞上了冰山,会怎样?” “船会沉!” “可笑!” “我们霍克利为泰坦尼克的钢铁船身提供了大量材料。” “是我让卡尔去英国监督这笔生意。” 说完,老霍克利脱力似的靠在他最爱的紫色丝绒抱枕上,抬起手臂挡住双眼,挡住水晶吊灯透过床幔射下的黄色光线,这被他往日多次赞扬柔和温暖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目冰冷起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嗓子里发出干涩颤抖的话语:“我眼睛不舒服。把灯关掉!” “好的,先生。”老管家的回答声响起,很快,室内变得一片黑暗。 滚烫的泪水浸湿老霍克利睡袍宽松厚实的袖子,顺着眼角脸颊流下的苦涩液体很快打湿了他的领口。压抑着短促抽噎过后,老霍克利缓缓说:“我的管家,记得告诉我的医生,给我开一些鱼肝油。我的眼睛开始出现畏光症状啦。。。。。。” “好的,先生。” 豪华的卧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清冷的月光从天鹅绒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房间,落在柔软华丽的波斯地毯上,老管家低着头站在床尾一言不发。 良久,老霍克利放下湿透了的手臂,提起滑落的丝绸被,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卡尔一定把求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没时间逃命,所以有时间发电报。”他的儿子,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卡尔是我的骄傲,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恐怕没有将来了。不过,他颤抖着手轻轻按住抽痛的心口,低声说了下去:“永远是我的骄傲。” 卡尔是他最自豪最骄傲的儿子,他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老霍克利无数次想象过他优秀骄傲的爱子带着娴淑温柔的儿媳和可爱漂亮的孙子孙女,把绿色丝带红色包装的礼物堆在他布置的圣诞树下。哦,孙子孙女的眼睛最好是蓝色的,如大海般的蔚蓝。 而现在。。。。。。 忠诚、勇敢、稳重、可靠、自信、骄傲,他亲儿子身上这些美好的品德变得无比碍眼起来。这些往日希望全部加诸自己孩子灵魂里的东西,这些就在不久前还被自己自豪的东西,在老商人奈森·霍克利眼中从未如此可憎可怖! 他宁肯他唯一的儿子是个虚伪的骗子,宁肯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奸诈的恶棍,宁肯从未给儿子朗读过那些宣扬真善美的睡前故事,宁肯从一开始就教导他的孩子自私自利。哪怕他的卡尔成了个禽兽不如的人渣,也比如今要好。至少他能用一辈子看护着那个亲爱的孩子。 老霍克利缓缓闭上眼睛,试图遮住眼底的脆弱绝望。 良久,他突兀地低笑出声,呢喃道:“卡尔·霍克利,我的儿子。。。。。。” 真是一如既往的淘气,还是个长不大的小混蛋! 你是不是开始叛逆了?任性地想要离开用一切宠爱你的父亲? 从未当过父亲的你,怎能体会眼睁睁看着呵护在掌心的珍宝离开自己时,那种无能为力的苍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的卡尔,爸爸的卡尔。。。。。。” “。。。。。。你知不知道,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 - - - 其实后面还有一小段卡尔的,截掉了,如果想看,告诉在下,单独附上~ - - - 还剩最后一章。 期待大家的留言! ☆、后记   “没有你,我一样能过得很好。”   这位得到上天宠爱的红发女演员红着眼眶,晶莹的泪水挂在几乎未被岁月摧残的美丽脸颊上。她将上周收到的那束一共十七朵玫瑰连带一张撕成两半的来自贝弗利山的试镜邀请信扔进巷子口的垃圾桶。她擦干眼泪,高傲地昂着头拎起行礼箱走向等待她的人。   “我现在是道森。”   “。。。。。。不久后,我会成为一个卡维特。”   我会有爱我的丈夫,我会生一堆小孩儿,我会长命百岁,我会躺在柔软的床上。。。。。。寿终正寝。   我答应过的!   永不食言!   绝不后悔!   .   萝丝对杰克·道森,是永不食言。   萝丝对卡尔·霍克利,是绝不后悔。   给她少女时期带来最重要影响的两个男人:卡尔·霍克利、杰克·道森,他们全部离她远去。她爱杰克,可她甚至没有一张杰克的照片,她或许从未爱过卡尔,却保留了分别十余年后他赠送的鲜花。而今,她扔掉在她梳妆台前放置一周的玫瑰,放弃往电影界发展的机会,决定冠上卡维特的姓氏,除去日渐模糊的记忆,她拥有的属于卡尔或杰克的东西最终消失。   曾经天真烂漫的贵族少女长大了,终于成为盛开在风雨里的英伦玫瑰。得到上天厚爱的萝丝在独属她的人生道路上安稳前行,她会如杰克期待的那般肆意:去骑马、去爬山、去看海、去喝酒、去游乐园,去见识世界的美好,去完成一切想做的事。。。。。。   I promise.   I'll never let go.   I'll never let go, Jack.   我保证。   永不食言。   我永不食言,杰克!   .   ..................................- - -谢谢观赏- - -................................   ......................................- -全剧- -.....................................   ........................................- 终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故事的叙述到此结束,未来的时间很长,精彩还在文字之外的地方继续。 谢谢观赏。 - - - 没有大家就没有现在这个故事。感谢默默支持这个故事亲们,谢谢留下留言给予指导、交流与鼓励的人。 仍旧希望在最后一章看到大家的留言~ 谢谢大家的支持! 新文会有哒,过段时间放出来,期待下次再见。 (づ ̄3 ̄)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